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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惊魂大陣


  趙小蝶忖思之間,忽聞陶玉說道:“咱們可要進入陣中去瞧瞧么?”
  趙小蝶道:“你一向怕死,不知是否有膽子進入陣中瞧瞧?”
  陶玉道:“只要姑娘肯去,在下是舍命奉陪。”
  趙小蝶道:“好!咱們留下楊夢寰守在陣外接應,咱們一齊進陣如何?”
  陶玉道:“好,不過,我有一事提醒姑娘。”
  趙小蝶道:“很重要么?”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道:“那你就說吧!”
  陶玉道:“咱們進入陣中之后,那就成了生死与共的局面,彼此要相互照應才行。”
  趙小蝶道:“好吧!”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陶玉緊隨在趙小蝶身后,行近了群僧時,突然搶在趙小蝶的前面,道:“在下開道。”
  趙小蝶心中暗道:逐虎斗狼,那是最好了,也不推辭,讓過陶玉。
  陶玉一面暗中運气戒備,一面緩步向前行去,走到第一個僧侶身側,突然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這一腳陡然踢出,那和尚閉目而坐,驟不及防,如何能閃避得開。
  但聞蓬然一聲,正踢在前胸之上。
  只見那和尚身子向后一倒,仰臥在地上,整個身体向后滑退了兩三尺遠。
  陶玉停下腳,不再向前行進,目光轉動,瞧著群僧的反應。
  趙小蝶苹右雙手,各握著一柄短劍,星目流轉,四顧群僧。
  奇怪的是那和尚的死傷,似是和其他的憎侶無關一般,竟然無人出手相救。
  陶玉心中暗道:這些和尚,不知在鬧什么鬼,難道當真是不畏死么?趙小蝶道:“陶玉,你再傷一個瞧瞧。”
  陶玉回顧一笑,又向前行了三步,揮手一掌,疾向另一個和尚頂門之上拍去,口中說道:“我不信你們真不怕死。”
  這和尚果然有了反應,突然一抬右掌,疾向陶玉的掌勢迎去。
  陶王五指一翻,迅快絕倫的回手一扣,抓住了那和尚的右腕,冷冷說道:“你怕不怕死?”
  那和尚不懂中土語言,瞪目不知所對。
  陶玉微一加力,右手一抬,格登一聲,把那和尚右手,由腕處活生生折作兩斷。
  這等扭斷腕骨的手法,出于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一脈,記載于歸元秘笈之上,手法极為惡毒,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之人,也無法忍受那骨折扭筋的痛苦,必將慘呼出聲。
  但那和尚絲毫無痛苦之意,既未出聲呼叫,臉上亦未見痛苦之色,好像陶玉扭斷的那雙手腕,根本就和他無關一般。
  陶玉皺皺眉頭,道:“你的忍性很好。”五指加力,一扭一抖,只听一陣格格登登之聲,那和尚一條右臂,被陶玉扭斷了數處。
  但見那和尚面色如常,絲毫也沒有痛苦的神情。
  這和尚超人忍受痛苦之情,不但使陶玉為之大感訝然,趙小蝶也瞧的瞪目呆在當地!
  陶玉放開那和尚右腕,疾快的向后退了兩步,說道:“咱們先退出去。”當先向后退去。
  趙小蝶就站在陶玉身后,本想出手攔阻,但卻強自忍了下去,說道:“為什么要退走?這些和尚既無抗拒之能,何不一鼓作气,迫近棺木,取走那智光大師的尸体?”
  陶玉道:“這些和尚不知為何,竟能忘去了自身的痛苦,這情形非同小可,既無痛苦之感,自然不畏死亡了。”
  趙小蝶道:“怎么,你可是害怕了?”
  陶玉道,“在下只覺這等异常的情形,不可忽略必得作一番精密計划才成。”
  趙小蝶道:“也許他們几個武功高強的主腦人物,不知道咱們來的這等迅快,沒有准備,臨時擺出這一陣勢來,想唬唬咱們。”
  陶玉道:“恐怕不是那么簡單。”
  趙小蝶冷冷說道:“机會稍縱即逝,你心中害怕,那就站在陣外面,別進去了。”竟舉步直向陣中行去。
  陶王搖搖頭,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兄,此時咱們是風雨同舟的處境,彼此之間,縱有深仇大恨,也得暫時放下,共拒強敵,照兄弟的看法,這是一座變化無窮的奇陣,只是此刻靜止未動而已,也許咱們行近那棺木之后,這奇陣才會發動。”
  楊夢寰道:“我要和你陶玉一般的善施暗算,五年前就沒有你陶玉的命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此刻咱們是為了救那趙姑娘、并非是為兄弟一己的安危……”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去助趙小蝶一臂之力。”直向陣中沖去。
  這時,趙小蝶已然越過群僧,行近棺木。
  黃績掩蓋的棺頂上,分放著三盞慘綠色的燈火。
  趙小蝶望著那棺蓋,呆呆出神,不言不動。
  奇怪的是那四周群僧,仍然是各坐原位,并無動手的模樣,似乎是這些和尚,如非被情勢迫的不得已時,決不肯和人動手。
  陶玉信步行到了趙小蝶身側,道:“趙姑娘,那棺木中是智光大師么?”
  趙小蝶道:“未打開棺蓋之前,怎知棺木中是否智光尸体?”
  陶玉心中暗道:這就奇怪了,咱們在陣外研商拒敵之策,你就等它不及,急著要進入陣中來,此刻停在棺木前面,怎的竟不動手。
  凝目望去,只見棺木上燈火閃動,瞧不出有何异樣之感,忍不住問道:“趙姑娘,如是不打開這棺木之蓋,咱們瞧上兩天,也瞧不出那棺木中是否智光大師啊!”
  趙小蝶口頭臉來,柔聲說道:“陶玉,我想請教一件事。”陶玉微微一笑,道:“請教不敢當,姑娘有事,只管相詢,在下是知無不言。”
  趙小蝶道:“一個人死了之后,身子還會不會動?”
  陶玉道:“自然是不會動了。”
  趙小蝶道:“适才我行近那棺木之時,瞧見那棺木微微震動……”
  陶玉接道:“當真么?”
  趙小蝶道:“難道我還會騙你?”
  陶玉道:“天竺多奇術,這些和尚乃天竺僧侶中的精銳,只怕是真有點奇异之術。”
  趙小蝶道:“那智光大師原說是死后七日复活,卻不料他根本未死。”
  陶玉道:“趙姑娘聰明一世,怎會上這和尚的當,只有七日不死,那有死而复活的事。”
  趙小蝶低聲說道:“你留心四方僧侶攻襲,我打開棺木搶人。”
  陶玉道:“且慢!”唰的一聲,抽出背上的金環劍,接道:“小心了!”右手一推,手中金環劍,深入了棺蓋之內。
  趙小蝶凝神戒備,耳听四面,群偕如若群起施襲。立時將施下毒手,先傷几人。
  那知一切都出了人的意外,一切都是那般平靜,群僧仍然靜靜的坐著不動。
  陶玉抽拔棺木中的金環劍,似是被二种千斤重力吸著,竟是拔它不出。
  只見他連連揮動手腕,別說挑起那棺木之蓋了,就是想把金環劍抽出棺木,亦是難以如愿。
  陶玉果然有著過人的沉著,遇上了此等惊人大變,仍然是面不改色,手中緊握著金環劍把,緩緩說道:“趙姑娘,那智光大師不但未死,而且也未暈迷,他好好的坐在棺木之中。”
  趙小蝶道:“你怎么知道?”
  陶玉道:“我感覺到那是一雙手,抓住了我的金環劍,不肯放開。”
  趙小蝶低聲問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陶玉道:“不用了。”陡然欺進一步,直逼到棺木前面,左手一掌,拍在那棺蓋之上。
  這一擊,暗傳出千鈞之力,猛震棺中之人。
  只听蓬蓬兩聲輕響,棺木上的三盞燈火,暗而复明。
  陶玉右腕再一加力,棺蓋徒然揭開,三盞油燈,隨著棺蓋飛落實地。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是陶玉一劍把智光大師殺死,蘭姊姊也是沒有救了,急急問道:“那棺木中可是智光大師么?”
  陶玉道:“現在還不知道。”
  趙小蝶道:“你不會瞧瞧么?”
  陶玉應了一聲,探首向棺中望去。
  但覺黑影一閃,棺木中伸出一只怪手來,抱住陶玉的頸項。
  那棺中怪手,揮臂一扣之下,不但動作奇快,而且奧妙無比,以那陶玉此時的武功,竟然是無法避開。
  趙小蝶凝目望去,只見那棺木之中除了一支怪手扣拿在陶王的頸子之上,另有一只手,扼住了陶玉的左掌。
  顯然,陶玉在被那怪手一把扣拿住頸子之后,不甘受制,左手一掌,直拍過去。
  趙小蝶雖只是瞧了一眼,但她心中卻風車般打了几百個轉。
  如若不是蘭姊姊此刻身受重傷,那棺木中若果是智光大師,這机會可一舉把兩人殺死。
  但想到朱若蘭的傷勢,和眼下的處境,她又不能不救陶玉。
  心中念轉,也就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嬌軀一側,欺近棺木,右手短劍,疾向那抱住陶玉頸子的怪手斬去。
  寒芒過處,鮮血迸射,這抱住陶玉的怪手,生生被齊肘間斬作兩段。
  趙小蝶想那人一伸手間,就能抱住陶玉的頸子,縱非智光大師本人,亦是位武功十分高強的天竺偕侶,想這一劍,最多能迫他放開陶玉,哪知竟然把手臂斬斷。
  陶玉一挺而起,順勢收回金環劍,回目一顧趙小蝶:“多謝姑娘相助。”
  趙小蝶心中暗道:我既然救了他,何不借机會說几句慰藉之言,籠絡他一下,故作關心,柔聲道:“你受了傷么?”
  陶玉道:“如非姑娘相救在下,是非要受傷不可。”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那盤坐在棺木四周的群僧,已然各自行動,大移方位,那高燃的慘綠燈火,也一齊熄去。
  陶玉輕輕歎息一聲,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咱們陷入了一奇陣之中。”
  兩人雖然武功高強,但面對的強敵、乃是詭异莫測的天竺和尚,敵勢未曾發動之前,兩人也不知如何退敵,這時,亦不禁心中微生慌亂之感。
  陶玉身軀移動,低聲接道:“依在下料想、這情勢必有著一种莫可預測的變化,咱們站近一些,也好彼此呼應。”
  趙小蝶覺得他身子連向身邊靠過來,顯是借此机會一親芳澤,心中暗道:這人真是可惡的很,口中卻說道:“嗯,不錯,咱們該站近一些……”
  突然間,一陣冷厲的笑聲,傳了過來,道:“你們已陷入了惊魂大陣之中,如若想留下性命,只有躲入那棺木之中……”
  陶玉回目一顧,只見一片夜暗,那些适才盤坐在四周的和尚,此刻已經隱伏在夜色暗影之中,那些慘綠色的燈火,也一起熄滅不見。
  在那迷蒙的夜色之中,卻隱隱的泛起了一片殺机。
  趙小蝶心中暗道:楊夢寰未隨我等入陣,此刻不知是站在陣外,還是也進入了陣中。
  心中雖然惦記著楊夢寰,但她卻強自忍著,未叫出聲,沉吟了一會,低聲說道:“那人叫咱們躲入這棺木之中,不知是何用心?”
  陶玉身子又向趙小蝶怀中欺近一些,低聲說道:“趙姑娘,如若咱們今日出不了這惊魂大陣,雙雙死于此地,別人瞧來,定然誤認咱們是一對同命鴛鴦了!”
  趙小蝶心中暗自罵道:君子不欺暗室,這陶玉卻在險惡的環境之中,竟還處處設法占我便宜,當真是可惡的很。
  數年以來,趙小蝶經驗大進,對付此等情勢,已然大有經驗,心中雖激動忿怒,口中卻柔聲說道:“嗯!我不想死。”
  陶玉微微一笑,道:“料他們這鬼异之術,也無法真的要了咱們的命。”
  趙小蝶道:“群僧适才不肯和咱們動手,那用心就要咱們行近這棺木。”
  陶玉道:“不錯,……”
  趙小蝶道:“那扣住你頸子的手臂已經被我斬斷,跌入在這棺木之中,怎的不聞呻吟之聲。”
  陶玉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趙小蝶暗道:此時此刻,正在用他之時,必得用些手段籠絡住他才是。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什么事?”
  陶玉道:“那‘歸元秘笈’的夾層之中,提到了天竺武功,只不過未說詳盡,只說出几种特殊的武功情形。”
  趙小蝶道:“可曾提到這‘惊魂大陣’么?”
  陶玉道,“沒有,不過,卻提到了天竺武功,似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武功,不是瑜咖,也和中原武功大不相同。”
  趙小蝶道:“那是什么武功呢?”
  陶玉沉吟了一陣,說道:“似是一种可殘肢体的武功。”他似是自知說的不大清楚,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么說吧!凡是習過這一种武功的人,將會忘去受了傷的痛苦。”
  趙小蝶道:“所以咱們進陣時連傷數人,一直未听得他們呼喝呻吟之聲。”
  陶玉道:“鬼蜮伎倆,恐不只此,必然有一种更為惡毒的變化。”
  趙小蝶心中暗道:楊夢寰一個人,如若也被困在這陣中,那又如何是好?必得找到他才行,當下說道:“咱們兩人之力,過于單薄,何不和楊夢寰合在一起,共同對付他們這‘惊魂大陣’。”
  陶玉道:“此時此刻,他們陣勢已成,只不過還未發動而已,咱們如若沖向陣外,必將引起全陣發動……”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這么說來,我如遇上什么凶險,你也是一樣不肯救援了。”
  陶玉道:“你和楊夢寰有些不同。”
  趙小蝶道:“除了男女有別之外,還有何不同?”
  陶玉格格一笑,道:“如我救了楊夢寰,那無异是救了一個敵人,不論是情場、戰場,我們都是勢不兩立的人。”
  趙小蝶道:“你故意不愿救他么?”
  陶玉道:“姑娘一定要問,在下只好承認了。”
  趙小蝶道:“好!那你就守在此地,我要出陣去了。”
  陶玉道:“你一人之力,只怕無能闖出陣去。”
  趙小蝶原想施展柔媚手段利用陶玉,哪知情有所寄,竟是難以自己,當下道:“不用你關心了。”舉步向前行去,一面高聲喝道:“寰哥哥,你在哪里?”
  陶玉目光流轉,四顧了一眼,冷冷說道:“站住。”
  趙小蝶早已防到他可能暗中施襲,霍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冷冷說道:“有何見教?”
  陶玉道:“楊夢寰也許已遇毒手,此時此情之下,你必得和我合作。”
  趙小蝶道:“咱們合作可以,但誰要听誰之命呢?”
  陶玉道:“自然是你听我之命了。”
  趙小蝶道:“為什么?”
  陶玉道:“簡單的很,因為我武功不比你差,心計更是在你之上……”
  趙小蝶冷笑一聲,接道:“只怕未必見得吧!”
  陶玉道:“還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記,咱們來此之意,是要救你的蘭姊姊……”
  但聞那冷厲的聲音,忽又傳了過來,道:“惊魂大陣,立刻就要發動,你們如不肯避入棺木中去,只有死亡一途了。”
  趙小蝶高聲說道:“彼此為敵,你為什么要這樣好心呢?”但聞那冷厲的聲音,應道:“大國師曾經交待下來,不許傷那朱若蘭的屬下,更不許傷了你趙姑娘,哼哼,如是那人不和你走在一起,早已傷亡多時了。”
  陶玉望了望趙小蝶一眼,道,“看來在下還是沾了你的光了。”
  趙小蝶一心惦念著楊夢寰的安危,不聞他回應一聲,想是已經遇了毒手,也不理會陶玉,卻高聲說道:“我們同來之人呢?”
  那冷厲的聲音道:“大都已經受傷被擒,只有余下你們兩個人,如若不听在下良言相勸,惊魂大陣發動之后,兩位定將傷在陣內,大國師雖有令渝,那也是無可奈何了。”
  陶玉低聲說道:“咱們快退到那棺木旁邊。此人之言,不能全信,但也不可不信。”
  趙小蝶听得楊夢寰受傷被擒,心中慌急,長長吸一口气,鎮定一下心神,暗道:此地此情,倒是不能和陶玉翻臉,只好應付他一下,依言向后退去。
  兩人剛到棺木旁側,那冷厲的聲音重又響起,道:“躲入那棺中去吧!”
  陶玉四顧了一眼,道:“閣下什么人,何以不肯現身出來?”他一連問了數聲,始終不聞那人回應,苦笑一下,道:“那人不喜和我們男人講話了。”
  趙小蝶探首向棺木望去,只見棺木中空無一人,心中大為奇怪,說道:“這棺木中明明有人,還被我斬斷一條手臂,此刻怎的空不見人?”
  陶玉道:“咱們中了誘敵之計,這棺木乃早經設計的机關,可笑我陶玉竟未料到。”
  趙小蝶心中暗道:此刻想來,的确是可笑的很,那數十僧人,圍棺而坐,但卻不肯攔阻我們,豈不是存心要我們接近這具棺木么,當時竟是想他不到。
  兩人望著棺木沉吟了一陣,陶玉才緩緩說道:“趙姑娘,此時此情,咱們已陷入共生死的一個境遇之中,合則或有几分生机,分則必死無疑。”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楊相公生死不明,蘭姊姊重傷待醫,如若我和陶玉再陷身這惊魂陣中,這一戰,可算得全軍覆沒,不管如何,此時得和他衷誠合作才行。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好,未出此陣之前,咱們各拋成見,全心合作就是。”
  陶玉道:“那很好,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趙小蝶搖搖頭,道:“請教你的高見。”
  陶玉仰天吁一口气,道:“我想試試這惊魂陣有何惊人之處。”
  趙小蝶道:“好!咱們如何動手?”
  陶玉四顧了一眼,但見夜色茫茫,四周寂然,不見有人影行動,當下說道:“在下有一個奇怪的感覺……”
  趙小蝶接道:“什么事啊?”
  陶玉道:“我一直怀疑這座棺木之下,隱藏之人,才是主持此陣的首腦人物。”
  趙小蝶道:“那該當如何?”
  陶玉道:“先破坏他們首腦部位,再試試他們的惊魂大陣,姑娘替我掠陣,留心外來的施襲之人。”左手抓住木棺,暗運內力,陡然一推,那木棺應手翻了一個轉身。
  趙小蝶低頭看去,只見那棺木之下,乃一片沙石之地,并無异樣之處。
  陶玉凝目注視了一陣,突然說道:“咱們中了敵人緩兵之計,快走。”
  話還未完,只見火光連閃,片刻問,亮起了數十盞滲綠的燈火。
  趙小蝶低聲說道:“這棺木中的人呢?”
  陶玉道:“早已在咱們不留心時,在夜色掩護之下逸走,咱們卻為了這具空棺,耗費了甚大气力,耽誤了很多時間,使他們從容部署。”
  趙小蝶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抬頭看去,只覓煙面八方人影閃動,緩緩向兩人停身之處圍來。
  這些人,左掌上托著一盞慘綠的燈火,右手緊握拳頭,不知手中抓的什么,身著五色錦袍,長發披垂,一道金箍,束著長發,臉色是一片嚴肅。
  這怪异的裝束,在夜色中,再經那慘綠的燈火一照,當真是如入鬼域一般。
  趙小蝶只覺一股寒意,泛上心頭,低聲說道:“這些人怎的如此難看?”
  陶玉道:“披發托燈,故作玄虛而已,姑娘倒要注意他們右手緊握的拳頭,只怕是有什么奇毒的暗器。”
  趙小蝶精神一振,突然一揚右腕,一道寒芒,脫手而出,直向一個披發大漢電射而去。
  陶玉欺身而進,伸手向一個大漢緊握的拳頭上抓去。
  只听一聲清脆的輕震,趙小蝶那疾射而出的短劍,正刺在一個大漢的前胸,但卻生生被彈了回來。
  敢情這些怪人身上,竟帶了護心鏡。
  再說陶玉右手將要抓到那大漢右手緊握的拳頭時,那大漢突然一揮手,左手掌托的燈火,直對陶玉右手迎了過來,緊接右手一松,突然間,爆開一片藍焰,足足有數尺方圓。
  陶玉吃了一惊,急急縮手而退,但仍是慢了一步,衣袖之上,已為那藍焰熊熊的燒了起來。
  趙小蝶急急說道:“快把火焰熄去,那是毒火。”
  陶玉左手拔出金環劍,疾快掃出一擊,右手卻借地上砂土熄去火焰。
  趙小蝶冷冷說道:“原來他們這燈火還有如此作用!”
  陶玉瞧瞧臂上的傷痕,一片青紫,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毒火,我已運气保護,仍然被他燒成這等模樣。
  趙小蝶留目四顧,只見燈火交錯,數十個彩衣人,團團把自己和陶玉圍住。
  這些人,也不向前進攻,只是有意的把兩人圍住。
  但聞那冷厲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大國師曾經再三告誡在下,不許傷你趙姑娘,否則兩位早已傷在惊魂大陣之內了,兩位如若再要強行破陣而出,那是逼我們施下辣手了。”
  趙小蝶低聲對陶玉說道:“你說咱們能不能沖出此陣?”
  陶玉道:“机會不大。”
  趙小蝶道,“此時此情,該當如何?”
  陶玉道、“他們既無立刻殺死我們之心,只好暫時留在此地見机而作了。”
  趙小蝶望了陶玉一眼,道:“坐在這里束手待斃么?”
  陶玉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是主張不作沒有把握的事情,對方既無立刻殺死我們之意,咱們又何樂不為利用這段時光,想一個對付敵人的辦法呢?”
  說著笑著,緩緩坐了下去。
  趙小蝶無可奈何,也只好緩緩坐了下去。
  在數十盞燈光環伺之下,陶玉似是毫無慌亂之情,神情輕松的說道:“趙小蝶,在下自信才智不遜于人,但卻有一事,始終是想不明白。”
  趙小蝶道:“什么事?”
  陶玉道:“在下和楊夢寰……”
  趙小蝶道:“怎么呢?”
  陶玉道:“在下才智、面貌,自信不比那楊夢寰差,但不知何故,始終無法討得你和朱姑娘的歡心!”
  趙小蝶略一沉吟,道:“你一定想知道么?”
  陶玉道:“不錯,在下為此席難安枕,食不甘味,一直想不出原因何在……”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如論武功,在下早已在他之上,論才慧,在下亦自信強他甚多。”
  趙小蝶心中暗道:怎生想個法子,捉弄他一下才好。
  陶玉不聞趙小蝶回答之言,回目望去,只見趙小蝶凝目沉思,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當下說道:“趙姑娘,我陶玉一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情場之上,一直無法胜過那楊夢寰,今日若得姑娘指斥,陶某是終身不忘。”
  趙小蝶計上心頭,嫣然一笑,道。“咱們處境險惡,生死与共,你不思脫身之策,卻去想這些煩心事情。”
  陶玉雙目流顧了四周一眼,緩緩說道:“此刻咱們已然陷入了重圍之中,生死難以預料,也許咱們今宵要葬身于此,也許咱們還有脫身的机會……”
  趙小蝶接道:“就憑你這句話,你就不如那楊夢寰了。”
  陶玉道:“為什么?”
  趙小蝶道:“那楊夢寰一向老老實實,每一句話,都是出自內心,但憑他那一份誠實,就足以感動女人心了。”
  陶玉道:“這么說來,我是不誠實了?”
  趙小蝶輕輕歎息一聲,道:“不錯,你狡詐多疑,心地凶殘,女孩子家如何敢信任你……”
  美目流盼,溜了陶玉一眼,接道:“如論你的才貌,不但下輸那楊夢寰,實還在他之上,蘭姊姊也曾私下和我談過你陶玉受寵若惊一般,急急接道:“怎么,朱姑娘談過我?”趙小蝶道:“今宵咱們被困于斯,生死難卜,就算泄露一些隱秘給你,也不要緊。”
  陶玉道:“也許,咱們感覺到不能死于此地之后,咱們還可破陣而出。”
  趙小蝶道:“你一點也不害怕,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陶玉搖搖頭,道:“我已想到了兩個脫身之策,只是尚無把握而已……”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咱們還是談談你和朱姑娘的事。”趙小蝶心中暗道:蘭姊姊啊!原諒小妹了,此等情勢之下,小妹不得不借姊姊之名,騙騙這陶玉了。
  心中祈禱,口里說道:“我很自負,但我心中卻更佩服蘭姊姊。”
  陶玉道:“一代絕人,人間奇花……”
  趙小蝶接道:“嗯!能夠配得上她的男人,芸芸眾生中,唯你和楊夢寰了。”
  陶玉道:“在下自知難以和楊夢寰爭雄情場。”
  趙小蝶道:“你錯了。”
  陶玉精神一振道:“怎么樣?”
  趙小蝶道:“因為你陰險狡詐,也愈顯得楊夢寰忠實可靠。”
  陶玉點點頭道:“如若把一個人的智謀,解作狡詐,在下實不如那夢寰少年老成了。”
  趙小蝶道:“但你哪里知道,蘭姊姊曾經在背人之處,為你傷心落淚呢?……”
  陶玉冷冷說道:“說的太過份,在下就難以相信,朱若蘭恨我入骨,哪里會為我陶玉傷心落淚……”
  趙小蝶道:“你不信那就算了,但我既然說啦,非得說個明白不可。”
  陶玉道:“說什么?”
  趙小蝶道:“那楊夢寰有了李瑤紅和沈霞琳,難道要那朱若蘭嫁她作三房小妾?”
  陶玉微微一呆,點頭道:“這話不錯。”
  趙小蝶道:“我那蘭姊姊恨你入骨,見你之面,就恨不得把你宰了……”
  陶玉道:“是啊!難道那也是裝作的不成?”
  趙小蝶道:“哼!你還自負才華,連這點小事,都想不明白……”
  望了望陶玉一眼,接道:“她和你無怨無仇,為什么要恨你,你陶玉在表面上看,又何嘗不是恨我蘭姊姊呢?可是你心里怎么想呢?愛恨交織,這句話,你懂么?”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在下……”
  趙小蝶看他一付尷尬之狀,心中暗道:這個陶玉對待蘭姊姊倒是一片真情,當下接道:“我听蘭姊姊說話口气,含有無限惜愛,她說,你如能改邪歸正,不失一代武林宗師身份,可惜你天性涼薄,難入正途……”
  微微一頓,接道:“你想想這些話是罵你么?蘭姊姊生性內向,這些活出她之口,豈是等閒之言。”
  陶玉茫然說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朱姑娘對在下十分關心么?”
  趙小蝶在江湖歷練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由于她心頭積有著一股憂忿,鬧出多情仙子一幕怪劇,游戲人間,雖然妨礙了她武功進境,但卻使她經歷無數奇事,短短數年,抵得他人一生的經歷。當下說道:“蘭姊姊是不是關心你,她從未對我說過,我怎么知道呢?”
  陶玉微微一笑,,道:“如果姑娘講的句句實言,那就不會錯了。”
  趙小蝶心中道:看來他已經入我殼中,陶醉在一廂情愿的想法里,今宵縱然不能破陣而出,搶走那智光和尚的死尸,也得設法使陶玉和他們打得同歸于盡才成……心中念頭暗轉,口里卻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
  陶玉道:“可惜什么?”
  趙小蝶道:“你如早對我好些,這些事我早就告訴你了。”陶玉道:“來日方長,現在說了也不算晚啊。”
  趙小蝶道:“蘭姊姊受了那智光大師的暗算,生死難卜,縱然不死,也將要受智光和尚的擺布,咱們今日被困于此陣,生机茫茫,看起來,出得此陣的机會實是不大。”
  陶玉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請放心,我們如是真被大竺和尚困于此地,我陶玉還有何顏爭雄于江湖。”
  趙小蝶道:“咱們已經被困此地,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陶玉笑道:“姑娘稍安勿躁,我陶玉未到此地之前,早已有了布置。”
  趙小蝶道:“什么布置?”
  陶玉道:“姑娘可听到俗話么?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么?”趙小蝶道:“知道啊!”
  陶玉低聲說道:“我已調集了很多高手,大概已經快要到、了,屆時咱們殺他們一個里應外合……”
  趙小蝶接道:“方法雖然不錯,但不知你的人手几時可以赶到?”
  陶玉道:“他們到此之后,自會通知于我,姑娘亦可惜此机會,閉目調息一下,也許咱們等一會還有一場惡戰。”
  趙小蝶暗道:我如再多言,只怕要引起他的怀疑。只好不再言語,依言閉上雙目,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趙小蝶啟目說道:“有人來了。”
  目光轉處,那里還有陶玉的影子,心中大吃一惊,暗道:這人那里去了。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灰袍的和尚,肅立在身前三尺左右處。
  口周高燃的燈火,都已經完全熄去,夜色中一片寂然。
  趙小蝶定定神,暗中一提真气,蓄勢戒備,目注那灰袍僧侶,一語不發。
  兩人相持了一刻工夫左右,那和尚忍耐不住,冷冷說道:“此刻,你們都已中了奇毒,早已沒有了反抗之能。”
  趙小蝶暗中運气相試,果然覺著胸腑經脈之間,若有什么物件堵塞一般。
  那和尚不聞趙小蝶回答之言,冷冷說道:“你如不信,就接我一招試試。”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趙小蝶雖然覺著有些异常,但自覺中毒不深,右手一招,疾向那和尚腕脈斬去。
  那和尚掌勢一翻,抓住了趙小蝶的右腕,冷冷說道:“你不如那陶玉聰明。”
  趙小蝶挺身而起,疾收右腕。
  那知一用力,頓感胸腑一陣劇痛,全身力道,竟然施展不出。這才知道中毒不輕,已完全消失了抗拒之能。
  那和尚抓住趙小蝶手腕之后,緩緩說道:“你如妄圖反抗那是自我苦吃。”
  趙小蝶怒聲喝道:“放開我!”
  那和尚倒很听話,依言放開了趙小蝶的手腕。冷冷說道:“姑娘此刻已完全無力反抗,如若不愿受苦,那就跟貧僧离此。”
  趙小蝶道:“你們帶我到那里去?”
  灰衣和尚道:“去作見證之人。”
  趙小蝶道:“見證什么?”
  灰衣和尚道:“再過五日,就是敝國師复活之期,姑娘請從一旁見證,使那朱著蘭無法抵賴。”
  趙小蝶道:“怎么?我那蘭姊姊也來到此地么?”
  灰衣和尚淡然一笑,道:“她會來的……”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此地夜寒露冷,不宜久留,姑娘請隨貧僧走吧!”
  趙小蝶道:“到那里去?”
  灰衣和尚道:“到一處可避風雨的所在,陶玉和楊夢寰早已在那里等候姑娘了。”
  趙小蝶听得楊夢寰也在那里,而且此時此景,反抗也是無用,只好說道:“你在前面帶路。”
  那和尚不再多言,轉身向前行去。
  趙小蝶緊隨那和尚之后,向前行去。
  那灰衣和尚走的很慢,但地形卻是十分熟悉,夜色之中,只見他東轉西折,不大工夫到了一座高大宅院前面。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深山之中,那來的如此廣大宅院。
  灰衣和尚舉手拍了三掌,大門自開,帶著趙小蝶直入大廳。
  大廳正中,端放著一具棺木,棺前香煙裊裊,滿室蒙蒙煙气,一股异香,扑入鼻中。
  灰衣和尚指指大廳一角,道:“咱們天竺國中,對待被擄人犯,從來不戴刑具,姑娘請到那邊坐吧,腹中如感饑餓,盡管呼叫食用之物,只要姑娘不出廳門,不動這棺木,我們決不干涉。”
  趙小蝶望了那棺木一眼,道:“這棺木之中,可是智光大師的尸体么?”
  她身中劇毒,處境險惡,但仍然念念不忘朱若蘭。
  灰衣和尚點點頭,道:“不錯,但姑娘如若妄圖動這棺木,那就有苦頭吃了。”
  言罷,緩步退了出去。
  趙小蝶四顧一眼,緩步向那大廳一角行去。
  只見楊夢寰、陶玉并排而坐,閉目養息。
  趙小蝶冷冷說道:“陶玉,你好啊!走時,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陶玉啟目一笑,道:“我沒有說話的机會……”
  趙小蝶心中暗道:那時情景,乃一個患難相扶的局面,他如有說話机會,決不會一語不發的棄我而去。
  目光轉楊夢寰的臉上,道:“楊兄受了傷么?”
  楊夢寰望了陶玉一眼,緩緩說道:“幸得傷勢不重。”
  陶玉道:“咱們都中了一种奇毒,那奇毒無色、無味,中了之后,咱們還不自知,所以,被人家活活捉來此地,我已經暗中運气試過,确已無抗拒之能。”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自負才華可和那蘭姊姊并世相稱,看起來,卻是相差甚遠,今日情形,如若是蘭姊姊在此。
  必能早瞧出人家在暗中施襲,豈能是中了毒,還不自知。”
  陶玉微微一笑,道:“姑娘說的甚有道理,不過,在下只顧到天竺奇技异術之上,卻忽略了他們下毒的事。”
  趙小蝶心中暗道:此刻,咱們三個人,都受了毒傷,如是打起架來,那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用怕誰了,不再理會陶玉,緩緩坐了下去。
  三人相對沉默了一陣,陶玉緩緩說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咱們三人,被困于斯,不論彼此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必得暫時拋開,同心拒敵……”
  楊夢寰道:“陶兄之意,可是想從咱們之中推舉一人出來,主持大局?”
  陶玉道:“兄弟正是此意。”
  趙小蝶道:“推舉誰呢?”
  陶玉道:“撇開咱們之間恩怨不談,那人必要是咱們三人之中才慧最高的人才成。”
  趙小蝶道:“剛才我听你的話,中了毒而不自知,看起來你只是自負,卻未必有真實才華。”
  陶玉道:“趙姑娘之意呢?”
  趙小蝶道:“如若咱們三人之中,定要推舉出一位首腦出來,我瞧只有從我和楊兄之間選擇一人出來了。”
  陶玉淡淡一笑道:“姑娘如若覺著你自己胜過在下,那就不妨毛遂自荐。”
  趙小蝶道:“我看楊夢寰比你強些。”
  楊夢寰道:“在下自知才華不如姑娘,還是由姑娘主持大局的好。”
  陶玉道:“趙姑娘推荐楊兄,兄弟十分贊成。”
  ……”
  楊夢寰道,“事關咱們三人生死大事,在下自知難當重任……”
  趙小蝶道:“我們一致推舉,楊兄也不用客气了。”以目示意楊夢寰別再推辭。
  楊夢寰略一沉吟,道:“既是兩位都有此意,兄弟恭敬不如從命了。”
  陶玉轉眼望了那棺木一眼,道:“咱們已上了一次當,這次應該小心一些才是。”
  趙小蝶道:“什么事小心一些?”
  陶玉道:“這座棺木中縱然當真的有著一具尸体,也未必真是那智光大師。”
  楊夢寰道:“不錯,咱們如若生擒了那智光大師,整個的天竺來人,再不敢和咱們作對了。”
  陶王冷然一笑,道:“楊兄乃咱們推舉出來的首腦,想必早已胸有成竹,指示我等脫險了。”
  趙小蝶道:“楊兄也不用客气了,有何需用之處,只管下令指命我等。”
  楊夢寰凝目思索片刻,道:“眼下第一件事,咱們必須先設法恢复体能,身上劇毒未解,如何和人動手?”
  陶玉道:“這要楊兄指教了。”
  趙小蝶心中大急,暗道,這人如此老成,如何能辦得大事,那陶玉處處相逼,他怎竟不知反唇相譏,為難于他。
  忖思之間,忽見楊夢寰站起身子;道:“陶玉,咱們去瞧瞧那棺木如何?”
  陶玉還未來及答話,趙小蝶已搶先接口,道:“如想要咱們各棄成見,彼此間和衷共濟,陶兄必得听命才成。”
  陶玉緩緩站起身子,道:“楊兄要兄弟做什么事?”
  楊夢寰道:“咱們先去瞧瞧那棺木再說。”
  陶王只好站起身子,緊隨楊夢寰的身后,行近棺木。
  趙小蝶擔心楊夢寰自身涉險,急急說道:“楊兄,既被咱們推作首腦人物,那就應該多多保重,如果咱們今日一定得死,楊兄也該是最后死的人。”
  陶玉冷冷的瞧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楊夢寰行到那棺木之前,停下腳步,望了那棺木一眼,道:“陶兄,請把這棺蓋揭開如何。”
  陶玉怔了一怔,道:“楊兄可曾听到那人臨去之際,講的話么?”
  楊夢寰道:“听到了。”
  陶玉道:“咱們体能未复,劇毒猶存,如若揭這棺蓋,勢必要動手不可,那時,咱們既無反抗之能,豈不是只有柬手就戮一途。”
  楊夢寰道:“陶兄可是很怕死么?”
  陶王道:“死有值与不值,這等必死無疑的事,大可不必涉險。”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如是那人臨去之際,說的句句實言,這棺木之中,定然是那智光大師的尸体了。”
  陶王冷冷說道:“是又怎樣?”
  楊夢寰道:“那智光大師,不但是他們的首腦,亦是他忙最為崇敬的人物,如是咱們能夠把他擄來,不但可以迫使他們交出解毒之藥,而且可在這一場斗智斗力的決斗之中,大獲全胜。”
  陶玉道:“照兄弟的看法,咱們的机會不大。”
  楊夢寰道:“為什么?”
  陶玉道:“因為那棺木之中,根本不是智光大師。”
  語聲甫落,突見人影閃動,一個青衫中年,帶著一個身材高大,身著雪白僧袍的和尚走了過來。
  楊夢寰抬頭瞧了那和尚一眼,不禁一怔。
  原來那和尚一張臉,分作了兩种顏色,左臉桔黑,右臉卻有如童顏一般,白里泛紅。
  那白衣僧人,雙目轉動,打量了楊夢寰和陶玉等一眼,說道:“那一位是楊夢寰?”
  竟然是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楊夢寰道:“區區便是。”
  那白衣僧人,雙目又投注到趙小蝶的臉上,道:“你是朱若蘭朱姑娘了?”
  趙小蝶道:“不是,我姓趙……”
  白衣僧人雙目凝注趙小蝶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難道那朱若蘭比你還美不成?”
  趙小蝶冷冷的問道:“你是誰?”
  白衣僧人道:“老衲么?智心。”
  趙小蝶道:“智光是你的什么人?”
  智心大師道:“是老衲的師兄。”
  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和陶玉一眼,緩緩說道:“你們天竺僧人,詭計多端,自己武功不成,卻在暗中下毒害人。”
  智心大師冷冷說道:“你中了什么毒?”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和尚不但有些傻頭傻腦,而且還有自負之感,如若我用言語激他,說不定他會送上解藥來。
  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說道:“我們中原武林人物,信義當先,講的真才實學,胜的光明正大,輸了也心服口服,不似你們天竺國人,處處施展鬼謀求胜。”
  智心大師微微一笑,道:“他們奉命不能傷害你們性命,只有暗中用毒了。”
  陶玉冷冷接道:“如說用毒,咱們中原武林同道,決不輸給你們天竺國人。”
  智光大師冷然一笑,道:“你是什么人?”
  陶玉道:“在下陶玉。”
  智心大師道:“陶玉,這名字很熟啊?”轉目回顧了那窄衫中年一眼,道:“你可記得這名字么?”
  那青衫中年道:“大國師此次率人進入中原,就是此人送上了一封密函,和那朱姑娘的几幅畫像。”
  智心大師目光投注到陶玉的臉上,道:“敝師兄進入中月之時,貧僧正在坐關,匆匆赶來,還未和師兄見面,奇怪的是,你既函邀敝師兄進入中土,何以竟又和我們為敵?”
  陶玉一向善變,但智心大師几句話,竟然問得他啞口無言,滿臉羞愧。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陶玉雖然可惡,但此刻卻是不能開罪于他,如是他惱羞成怒,索性倒向天竺僧侶,那就大為麻煩了,當下接口說道:“你是智光的師弟,想來武功定然不錯了。”
  智心大師笑道:“怎么?女施主可是想和貧僧過手几招么?”
  趙小蝶道:“很想領教,只可惜,我身中你們之毒,無能為力。”
  智心大師緩緩說道:“如是貧僧奉上解藥呢?”
  趙小蝶道:“我一定領教大師武功。”
  智心道:“我如以武功胜了你,那該如何?”
  趙小蝶道:“自然是心服口服。”
  智心搖搖頭道:“說的太籠統了。”
  趙小蝶道:“那要如何?”
  智心大師仰臉一陣大笑。道:“你如答允敗在我手之后,隨我同往天竺,那貧僧就奉上解藥,解去你身中之毒。”
  趙小蝶心中暗暗忖道:我如答允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是不便反悔了,這一戰如是不能胜他,唯有死亡一途,想到朱若蘭才智武功,無不在自己之上,仍然傷在那智光大師手中,這智心既是那智光大師的師弟,武功自非小可,實難測這一戰的胜敗。
  由于那朱若蘭的受傷,使得趙小蝶信心大減。
  心中念轉,口里卻緩緩問道:“如是你傷在我的手下,那又該當如何?”
  那智心大師微微一笑,道:“姑娘之意呢?”
  他半邊臉,紅潤异常,半邊臉枯黑難看,笑起來,极是丑怪,使人有著莫名的恐怖之感。
  趙小蝶道:“如是胜了你,那我就要帶走智光大師的尸体……”
  智心道:“你胜不了……”
  趙小蝶道:“不要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智心道:“好!你說下去,貧僧洗耳恭听。”
  趙小蝶道:“帶走智光大師的尸体,不過是第一件事,第二件我要你立刻解去我兩位同伴身上所中之毒。”
  智心點點頭道:“這就更容易了。”
  趙小蝶道:“還有第三件事……”
  智心大師道:“好!你說下去。”
  趙小蝶道:“胜你之后,放我們离開此地,不許出手阻攔。”智心大師道,“貧僧如是胜你不了,此地能夠攔阻你們的人實也不多了。”
  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和陶玉一眼,道:“我如敗了,兩位只怕也難有得生机,這一戰,雖然是我一人去打,但卻也關系兩位的命運。”
  她明里是對兩人說話,但雙目卻盯注在陶玉身上。
  陶玉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服下解藥之后,暫時別慌和他動手。”
  趙小蝶道:“為什么?”
  陶玉淡然一笑,道:“你如想打胜這一仗,最好能听我的話。”
  趙小蝶目光緩緩轉到智心大師臉上,道:“你可是決定了么?”
  智心大師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不過……”
  趙小蝶道:“不過什么?”
  智心大師道:“貧僧練的武功,十分特殊,把這一張臉。
  練的奇形怪狀,一般人看到貧僧,心中都有著一种畏懼之感……”
  趙小蝶暗道:哼!你倒還有自知之明。
  但聞那智心大師接道:“如是你姑娘敗在貧僧手中,只怕決不甘心和貧僧同赴天竺,”
  趙小蝶道:“我如敗在你的手中,一切都為你所制,雖然不想和你同去天竺,那也是不能自主的了。”
  智心大師點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目光轉到那青衫中年臉上,接道:“給她一粒解藥。”
  那青衫中年雖在猶豫,但卻似又不敢抗拒智心大師之命,慢慢的從衣袋之中,摸出了玉瓶,倒出一粒解藥,托在掌心,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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