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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大智若愚


  智心大師接過青衣人的解藥,冷冷問道:“不會錯么?”青衫人應道:“不會錯。”
  智心大師緩緩把手中解藥交到了趙小蝶的手中,道:“姑娘請服用吧。”
  趙小蝶接過解藥吞了下去,暗中運气。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智心大師已難再忍耐,冷冷問道:“藥力如何?”
  趙小蝶已覺出身中之毒漸解,真气暢通,体力漸复,當下說道:“藥力已經發作,再過一陣,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智心大師道:“貧僧再等半柱香的工夫。”
  陶玉突然行前兩步在趙小蝶耳際間,低言數語。
  趙小蝶不住點頭,口中喃喃复誦。
  楊夢寰心中暗道:如非情勢逼人,陶玉絕不對會把胸中听知的武功之秘,告訴趙小蝶了。
  智心大師又等了一陣,突然欺身而上,右手一抓,疾向趙小蝶右腕抓了過去;趙小蝶似是正在想著什么心事,渾然不覺,只待那智心大師五指扣住了手腕,她才似大夢初醒一般。
  楊夢寰只瞧得呆了一呆,暗道:這丫頭好生糊涂,大敵當前,生死一發,怎的竟然這等松懈,被人一把扣住了脈穴。
  轉臉望去,只見陶玉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似是那趙小蝶被擒之事,早在他預料之中一般,毫無惊奇之感,不禁心中一動:難道這是兩人商量好的拒敵之策。
  心念轉動之間,忽見那智心大師急急放開了趙小蝶的右腕,快步向后退去。
  趙小蝶卻趁勢而進,反手一把扣住了智心大師右腕脈穴。陶玉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兄,在下中了奇毒,己無再戰之能,不知楊兄如何。”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詭計多端,如若說他可怕,那是尤在天竺和尚之上了。心念一轉,淡然一笑,道:“兄弟是否有再戰之能,此刻還不知道。”
  陶玉一皺眉頭,道:“這話怎么說?”
  楊夢寰道:“兄弟并不是中毒被擒。”
  陶玉先是一呆,繼而一笑,道:“看起來,楊兄比我陶玉心机尤深了……”語聲微微一一頓,接道:“此刻,是咱們決定生死的時光,如是楊兄還有動手之能,能夠一擊之下,搏傷那青衫人,取得他怀中解藥,咱們今日不但可脫离此危,而且或可轉敗為胜。”
  楊夢寰望了那青衫人一眼,只見他全神貫注趙小蝶和智心大師搏斗之上,似是根本未曾留心到兩人。
  陶玉不聞楊夢寰回答,又低聲接道:“楊兄,兄弟由那‘歸元秘笈’之上,悟了三招擒拿手法,只要施展出手,足可一舉手間,擒住那青衫人。”
  楊夢寰心中雖然對他存有很深的戒懼,但仍然不自覺道:“什么樣的手法?”
  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兄如若体力早复,還有再戰之能,兄弟就据實相告。”
  楊夢寰道:“如若情勢逼迫過緊,兄弟或有再戰之能,此刻卻是難作預言。”
  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此時何時,你竟還不肯說出實情……”
  楊夢寰道:“兄弟說的句句實話,我党著体力已复,但是否有搏斗之能,實是不知。”
  只听智心大師怒哼一聲,趙小蝶突然放開了智心右腕,疾退五步。
  抬頭看去,只見智心大師那付陰陽臉上,枯黑處,泛生出一片油光,紅潤處,更見紅潤。
  陶玉低聲說道:“楊兄小心了,那陰陽臉的和尚,似是己惱羞成怒,運起內功准備出手。”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陶玉此刻突然這般關心起來,不知是何原因,此人每一件事,都有著很大作用,必須防他一招才好。心中念轉,口里應道:“多謝陶兄指點。”
  只見那智心大師陡然向前欺進一步,右手一推,疾向趙小蝶拍了過去。
  趙小蝶突然一吸真气,向后退了三步,避開一擊。
  大約智心大師對那趙小蝶适才陡然出手扣拿他腕穴一事,心中极是不滿,大有非得親手懲治一次不可,是以,身子一轉,又向那趙小蝶身前欺去。
  趙小蝶不知何故,竟然不胄還手,縱身而退,逃到陶玉身后。
  陶玉吃了一惊,急急向旁側閃開,低聲說道:“在下体力未复,只怕無還乎之能。”
  智心大師突然冷冷說道:“這座廳室,也不過數丈大小,看你能避到何處。”說話之時,雙掌互搓一陣,陡然一揚,直向趙小蝶劈了過去。掌力強猛,挾著一股強厲無匹的熱風。
  楊夢寰本想出手擋他一擊,但見趙小蝶一直躲避于他,不肯還手,也就強自忍下。
  趙小蝶似是早有戒備,一個閃身,避到那棺木后面。
  一股暗勁中,挾著一陣熱風,正擊在一個木柱之上。
  一陣隆隆之聲,塵上落了一地。
  楊夢寰暗道:這和尚的掌力,果然是不弱。
  智心大師一擊不中,人已緊隨著欺了上去,探手一把向趙小蝶抓了過去。
  這和尚心眼很坏,大有非要把趙小蝶擒住之后,才肯和別人動手。
  兩人相隔著一具棺木,趙小蝶一直不肯還手,一伏身又避開了一擊。
  智心大師一提气,身子隨著探出的右手,飛了起來,呼的一聲,掠過棺木。
  站在兩只木凳之上,棺木距實地有著一大段空隙,趙小蝶身子嬌小,一縮身,竟然從棺木之下,鑽了過去。
  陶玉冷眼旁觀,趙小蝶体能似是大部恢复,但卻不肯和那智心大師硬拼一招,顯是意圖保存實力。
  楊夢寰是否体力已复,雖然無法料斷,但見他那等凝神備戰之態,想來是定然已有了再戰之能。
  一向自負才慧過人的陶玉,冷眼看了大局形勢之后,才知道自己處境之危,自己即難受人一擊,隨時可以死亡在那智心大師的掌下。
  趙小蝶連番閃避,游走之后,感覺著体能似已完全恢复,右手一揚,按在棺木之上,冷冷說道:“這棺木中可是智光的尸体么?”
  智心大師冷然一笑,道:“棺木中暗藏机關,不信打開瞧瞧。”
  趙小蝶道:“目下處境險惡,不是我趙小蝶一人的生死之事,必得穩操胜券才成,不管這棺木中是否智光尸体,我暫不動他就是。”
  陶玉心中焦慮,輕輕咳了一聲,道:“趙姑娘,為什么不用在下适才指點姑娘的武功,和他動手呢?”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我用你指點的武功,扣住了他的脈穴,但卻被他掙脫而去,足見你不會比我高明了。”
  陶玉道:“在下早已說過,今日情勢,咱們是生死与共,患難相扶,言猶在耳,姑娘難道已經忘了么?”
  趙小蝶目光一掠那智心大師,只見他肅然而立,似是正在暗中運气,不知要施展什么惡毒手段,一面運气戒備,一面對陶玉說道:“眼下只有我一人恢复武功,楊兄和你都還無再戰之能,我一人之力,既要拒擋強敵,又要兼顧你們兩位,只恐兼顧難周了。”
  這番話听來似有刁難陶玉的用心,但說的卻也是實情。
  陶玉目光一轉,只見廳外人影閃動,這座大廳,似已經被包圍了起來,當下緩行兩步,走到趙小蝶的身后,低聲道:“美色醉人,那和尚肯給你服用下解毒藥物,全是為了你美色所醉,和他師兄醉心于朱若蘭的美艷一般,姑娘只要稍用心机、今日不用經什么凶險惡戰,就可以脫离此地了。”
  趙小蝶道:“你心中可也覺著我是很美么?”
  陶玉道:“不錯啊!天下女子千千万万,在下心目之中,只有你和那朱若蘭兩個人而已。”
  趙小蝶道:“但你面對死亡時,就可以不管我和蘭姊姊了。”
  陶玉正待答話,突聞智心大師怒喝一聲,右手一揚一掌劈了過來。這一掌力道不強,一股暗勁,緩緩而來。
  趙小蝶右手按在棺蓋之上,左手一抬,硬接了一擊。
  那緩慢的力道,一遇上趙小蝶掌勢阻力之后,突然間大為增強,排山倒海般,直涌過來。
  趙小蝶暗道:這和尚武功不弱,內力暗加,反擊過去。
  趙小蝶雖是女流之輩,但她任、督二脈已通,內力無窮無盡。這一招反擊,勢道十分強猛。
  兩股剛猛的力道,触接在一起,立時卷起了一陣狂飆。
  陶玉低聲說道:“敵人眾多,不可強拼。”他口在說話,人卻躲在了趙小蝶的背后。
  楊夢寰肅然而立,衣袂被兩人拼斗的掌風飄起,但他卻未曾出手。
  趙小蝶右手加力,向上一翻,棺蓋陡然飛起,直向那智心大師撞去,人卻借机后退,閃到楊夢寰的身側,低聲問道“楊兄,毒傷如何?”
  楊夢寰道:“姑娘放心,在下并未中毒,最好使他誤認為我已中毒,等到最好的机會,我再出手。”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嗯!大智若愚。”
  但聞智心大師大吼一聲,雙掌一推那直擊過去的棺蓋,反向楊夢寰擊了過來。
  趙小蝶嬌軀一閃,疾向青衫中年人扑了過去。原來,她突然想到,控制陶玉的辦法:就是從這青衫人手中奪回解藥,是故,扑擊之勢迅快無比。
  那青衫人似是早有戒備,趙小蝶轉身扑卡時,立時揚手劈出一掌,一股強猛的掌風,直向趙小蝶劈了過來。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人的武功亦是不弱,右手一抬,迎了上去。左手施展“回手牽龍”,疾向那青衫人手腕扣去。
  雙方掌力相触,那青衫人料不到趙小蝶的掌力竟然來的如此強猛,被震的向后退了三步,不禁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之間,左手陡然一麻,已被趙小蝶扣住了腕脈。
  趙小蝶低聲說道:“想要命,就快些拿出解藥來。”
  那青衫人低聲應道:“解藥在我左面衣袋之中,姑娘自己取罷。”話話之時,裝出一付痛苦難耐的模樣,轉過身子。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人如此合作,竟是全無敵意。心中念轉,手中卻唰的一聲扯去那藍衫人左面長衫,取過玉瓶。
  青衫人低聲說道:“姑娘助我一掌。”
  趙小蝶心中一動,右掌輕輕一掌,擊在那青衣人背上,同時松開了左手。
  但聞青衫人冷哼一聲,身于直向室外飛去。
  趙小蝶順手把玉瓶藏入怀中。
  就在趙小蝶扑向青衫人的同時,楊夢寰也已出手。
  原來智心大師,暗運內力,卸去了那棺蓋上的內力,反手一推,那棺蓋反向楊夢寰擊了過去。
  楊夢寰原使人誤以為他也中了劇毒,然后選擇最有利的時机出手,一舉間生擒賊王,但因此刻形勢所迫,只好出手反擊了。
  原來趙小蝶正在他身后和青衫人過招,自己如是閃避開去,那棺蓋必要擊向趙小蝶,造成趙小蝶背腹受敵,只好出了,暗運內力,以擋那擊來的木棺棺蓋。
  智心大師推出棺蓋,緊隨著縱身躍起,扑了過來。
  楊夢寰雙手運勁,接下棺蓋,那智心大師已然扑到,揚下一掌,拍了過來。
  楊夢寰一吸气,疾退三尺、避開了智心大師的一擊,腕上加勁,猛力向前推去。
  棺蓋又反向智心大師推去。
  智心雙掌疾推,那棺蓋又飛了回來。
  兩人隔著一個棺蓋,彼此推來推去,拼斗內力。
  這時,蘭小蝶已然把那青衫人推出廳外。回身觀戰。
  陶玉繞過楊夢寰,行到趙小蝶身側,道:“姑娘襲擊那青衫人,定然是想奪取解藥了。”
  趙小蝶道:“不錯。”
  陶玉道:“室外已被圍住,咱們處境正險,在下如能解去身中之毒,也好助兩位一臂之力。”
  趙小蝶道:“可惜得很……”
  陶玉接道:“怎么?姑娘沒有取得解藥么?”
  趙小蝶原想說可惜的很,你平日信用太坏,眼下只好暫時委屈你了,那知陶玉自作聰明的接了一句。
  趙小蝶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他沒有瞧到我取得解藥當下口風一變,道:“可惜我白費了一番心机。”
  陶玉冷冷說道:“姑娘既未取得解藥,為什么不把他殺了?”
  趙小蝶道:“我殺不了他,那有什么法子。”
  陶玉道:“就當時情形而論,姑娘應該有殺他的机會才是。”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咱們先把那智心大師制服,不怕他們不獻出解藥來。”
  陶玉一皺眉頭,回目望去,只見楊夢寰仍然在和智心大師互拼內功,推那棺蓋。當下搖搖頭道:“這打法太笨了。”
  趙小蝶道:“應該怎樣動手才是?”
  陶玉道:“我們陷身于強敵環伺之中,只宜智取,不宜力敵,縱然要和敵人動手,亦該是力求速戰速決。”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正想出口招呼那楊夢寰,心中忽然一動,忖道:此時此刻,才能逼出他所學武功,雖然不能逼他傾囊相受,至少也迫他多說几种奇异手法。心念一轉,口中說道:“我瞧兩人這等動手之法,并無大錯。”
  陶玉道:“敵眾我寡,豈可和人對拼內力,自蹈敗亡。”趙小蝶道:“你瞧出那和尚武功路數么?”
  陶玉道:“可惜我身中奇毒,無法和智心動手,如是在下出手,十合之內,就可拿住他的穴脈了。”
  趙小蝶道:“那些武功可是記載于‘歸元秘笈’的夾層中么?”
  陶王道:“不錯。”
  趙小蝶道:“那你為何不指點楊夢寰動手之法呢?”
  陶玉道:“在下無法出手,只有口頭幫他了。”
  說話之中,瞥見那智心大師右手撥開棺蓋,突然欺身而進,左手一掌,迎胸疾劈過來。
  楊夢寰心中暗道:這人的內力不知如何,何不試他一試。心念轉動,左手一招,硬接了一擊。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楊夢寰只覺心胸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
  智心大師連和趙小蝶楊夢寰互拼掌力,尸這他們個個都有著十分深厚的內功。當下大行一步,又是一掌劈下。
  楊夢寰心中明白,處在這等危惡异常境遇之中,不可逞強好胜。爾再硬接掌力,閃身避開,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陶玉眼看楊夢寰手腳靈活,應變迅速,心中又气又怒,暗道:他竟然假裝中毒。讓人生擒而來,事前竟然瞧不出一點破綻,看來,他的心机倒非我所能及了。
  智心避開了楊夢寰的攻勢,突然向陶玉扑去,右手遞出一招“流沙千里”攻了過去。
  陶玉心中正惱怒那楊夢寰;卻不料智心突然攻來,疏于戒爭,武功又失,匆匆忙間,急急向地上滾去。
  趙小蝶及時發出一掌,攻向智心,迫的智心舉手招架無暇再攻陶玉,才算使陶玉逃得性命。
  陶玉中毒未解,不能運气,滾出三尺,才站起身子,冷冷的瞪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常說兄弟奸詐,看來兄弟不如楊兄多矣!”
  楊夢寰道:“陶兄過獎了,兄弟以前不知用心机,才處處為人所用而不自知,今后自當引以為戒才是。”
  陶玉生性涼薄,本想再說几句譏諷之言,但想到此刻自己武功全失,無能抗拒之時,如若激怒了楊夢寰,自然要吃大虧了,當下隱忍不再多言。
  這時,趙小蝶已然和智心大師接上了手。
  雙方拼戰激烈,辣手頻施,和适才相斗情形大不相同。
  原來,趙小蝶經過一番游斗之后,感覺出体能盡复,膽子大壯,同時也覺出智心大師,不過爾爾,爭胜之心,油然而生,竟和智心大師全力搏斗起來。
  奇怪的是,在這座大廳之外,分明有很多天竺高手,但卻不見有人進來助那智心大師。
  陶玉流目四顧了廳中形勢,緩緩說道:“楊兄,有几件重要之事,非得立刻行動不可。”
  楊夢寰道:“陶兄指教。”
  陶玉道:“第一件,你此刻,設法繞到那棺木旁側,瞧那棺木中是否是智光尸体,如果是就設法搶過他的尸体,這一仗,咋們就大獲全胜了,而且朱姑娘也可取得解藥。”
  楊夢寰道:“如若那棺木中不是智光大師呢?”
  陶王道:“那就是咱們又陷入了敵人安排的牢籠之中。”楊夢寰道:“還有什么?”
  陶玉道:“第二件事,你必須設法通知那趙小蝶一聲,不能胜過那智心大師。”
  楊夢寰道:“為什么?”
  陶玉道:“因為那智心如敗在趙小蝶手中,必將惱羞成怒,鬧成僵局。”
  楊夢寰陡然大悟,道:“在下明白了。”舉步向那棺木旁邊行去。
  這時,趙小蝶和智心大師相斗更見激烈,楊夢寰繞過兩人時,吃兩人激斗中的掌風,震的衣袂飄飛。
  趙小蝶眼看楊夢寰向那棺木繞去,立時掌勢一緊,攻勢更是凌厲,使那智心無法分神照顧。
  楊夢寰行到棺側,果然棺木之中,仰臥一人,身著黃袍,面蒙白紗,要想瞧出他是否智光大師,必得先把他臉上的白紗取下才能決定,只好又舉步向棺木行去。
  智心大師雖和趙小蝶惡斗猛烈,但對木棺仍极留心,眼看楊夢寰向木棺行去,立時冷冷說道:“只要你妄動棺中尸体一下,立時之間就有殺身之禍。”
  楊夢寰心中暗道:他如此看重那棺木中的尸体,想來八成是智光大師了。當下大跨一步,行到棺木旁側,右手一抬,正想探入棺中揭那覆面白紗,突覺一股強厲的暗勁,直襲過來,形勢所迫,楊夢寰不得不先行拒擋襲來的掌力,右手疾拍一掌,人卻橫跨一步。右手拒擋襲來的掌力,左手卻疾向那棺木中尸体上覆面白紗抓去。
  忽听趙小蝶尖聲叫道:“小心了。”
  楊夢寰轉目一顧,瞥見智心立掌如刀,悄無聲息的切向左肩。
  原來智心已舍棄了趙小蝶扑向了楊夢寰。
  楊夢寰暗運功力,抓向棺本中的左手一縮,反向智心大師腕脈之上扣來,右手疾快探出,探入棺中,趙小蝶嬌軀一幌,直欺而上,攻向智心的后背。
  這一陣連鎖搏擊,勢道迅疾絕倫,智光的左手回擊一掌,以擋趙小蝶的掌力,右手五指翻轉,抓住了楊夢寰左脈,同時之間楊夢寰右手已伸入棺木之中,揭開了棺中人蒙面白紗。
  趙小蝶眼看那智心大師一把扣住了楊夢寰的左腕,心下大急,橋叱一聲,立掌如刀,切向智心右臂。
  智心大師右手急急的一縮,帶動了楊夢寰的左腕,迎向趙小蝶的掌勢。
  趙小蝶冷哼一聲,右手一縮,收了回來,左手一揚,發出了天罡指力。一縷暗勁,直向智心大師襲去。
  智心大師只覺一股暗勁襲到,擊中在右肩之上,身不由己的一松右手,放開了楊夢寰的左腕。
  趙小蝶雙掌連環迫擊,攻了過去,逼的那智心大師連連后退,口中卻低聲對楊夢寰道:“楊兄,快去看那棺木之中是不是智光大師的尸体?”
  其實不用趙小蝶說,楊夢寰已然欺身棺木旁邊。低頭望去,只見棺木中仰臥之人,正是智光大師,不禁呆在棺旁。這般容易的就得到了智光大師的尸体,楊夢寰簡直有些大感意外。
  陶玉急急行了過來,道:“楊兄,棺木中可是智光?”
  楊夢寰道:“不錯,太容易了,得了這一具尸体,倒使在下有些不敢相信。”
  陶玉探首向棺中瞧了一眼,道:“最怕是別人裝作的智光大師,楊兄何不抱他出來。”
  楊夢寰道:“如是這人不是那真的智光大師,也許在尸体之上,有什么詭計。”拾頭看去,只見智心大師和趙小蝶搏斗情形,華而不實,心中大奇,暗道:這兩人怎的忽然客气起來。
  只听趙小蝶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楊兄,快把燈火熄去。”
  楊夢寰早已覺出了古怪,聞聲出手,雙掌齊揮,拍熄棺木前的兩只火燭。此時,天色還未大亮,大廳中陡然間黑了下來。
  趙小蝶快步行了過來,道:“楊兄,咱們帶上這智光尸体,快沖出去。”
  楊夢寰道:“那智心大師呢?可是已傷在姑娘手中么?”趙小蝶道:“他中了我的天罡指力,傷的不輕,唉!我不該暗發指力的。”
  楊夢寰道:“怎么回事?”
  趙小蝶道:“那不是真的智光大師,咱們這番際遇,有惊無險,都是他的安排。”
  楊夢寰道:“怎么回事?”
  趙小蝶道;“剛才和我動手時告訴了我,他的傷不輕,要我們快些离開。”
  楊夢寰道:“他是什么人呢?”
  趙小蝶道:“他沒有說清楚。”
  楊夢寰道:“我帶上智光的尸体,你照應陶玉。”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是憑借智光大師能夠療治好蘭姊姊的傷勢,這陶玉的生死,那就無關重要了,到時,設法找個岔儿,一掌把他擊斃,也算替武林中除一大害。心中在計算著殺死陶玉的辦法,口里卻說道:“陶玉!你在何處?”
  她一連呼叫數聲,竟不聞陶玉相應之言,不禁心中大奇、暗道:這人身上劇毒未解,難道獨自闖了出去不成。
  這時,楊夢寰已經抱起了棺中智光大師的尸体,正想闖出廳去,突見火光連閃,廳門外,亮起了數支火把,照的方圓數丈內一片通明。
  火光下,凝目望去,只見那大廳門口處,站滿了手執兵刃的天竺僧侶。
  趙小蝶柳眉一聳,沉聲說道:“楊兄,小妹開道,闖出去。”舉步向廳外行去。楊夢寰應了一聲,雙手捧起了智光大師的尸体,緊隨在趙小蝶身后行去。他心中知道,天竺僧侶,一個個都對智光大師有著無比的崇敬,如若用這智光的尸体,當作兵刃使用,天竺群僧,決然是不敢毀損到智光大師的尸体。
  正想喝退趙小蝶,當先開道,忽見那擋住廳門口處的翟僧,都向兩側讓開。
  一個半臉枯黑,半臉紅潤的和尚,身著青袍,右手按在一個身著玄裝少女的背心之上,緩步行了過來。
  楊夢寰仔細瞧了來人一眼,不禁為之一呆。
  原來,那被人掌按背心要害的少女,正是朱若蘭。
  趙小蝶雙手各握一柄短劍,本待發出,想來個先發制人先傷兩人,但見朱若蘭危險情景,登時心頭大駭,那里還敢放暗器傷人。
  但聞那身著青袍,半臉枯黑,半臉紅潤的和尚,冷冷說道:“退回廳中,放下尸体。”
  趙小蝶回顧了楊夢寰一眼,緩步向后退去。
  楊夢寰仍然抱著智光尸体,肅立不動。
  那陰陽臉的和尚,眼看楊夢寰站著不動,冷笑一聲,道:“只要我一發內力,立時可以把她的心脈震斷。”
  楊夢寰道:“在下揮手之間,亦可使手中行法裝死的智光大師腦漿迸流,永不复活。”
  那和尚冷冷說道:“除非你也不愿生离此地了。”
  楊夢寰道:“在下如不能生离此地,至少將賺你十條人命回來。”
  那怪臉和尚道:“你是楊夢寰?”
  楊夢寰道:“正是在下……”
  怪臉和尚道,“聞名已久了……”語聲微微一頓,道:“适才那假扮本座的人可也是你使的詭計么?”
  楊夢寰不知內情,只好置之不理。
  那陰陽臉的和尚,眼看楊夢寰軟硬不吃,只好低聲對朱若蘭道:“這人桀傲不馴,要有勞姑娘一開金口了。”
  朱若蘭道:“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那和尚道:“什么事?”
  朱若蘭道:“我們留此,看那智光复活,不過,在智光還未复生之前,咱們划地為界,互不相犯。”
  那怪臉和尚道:“姑娘如不逃走,此事可以商量。”
  朱若蘭道:“這是最低的條件了,你如不允,只有用智光之命,換我之命了。”
  那怪臉和尚道:“好!我以這座大廳為界,姑娘等不許逃走,我等不入廳中相犯。”
  朱若蘭道:“你作得了主么”
  怪臉和尚道:“本座名智心,除了敝師兄智光之外,貧僧在此地身份最高、自然是作得主了。”
  朱若蘭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抬目望了楊夢寰一眼,道:“楊兄弟,你放下智光的尸体。”
  楊夢寰道:“放在此地么?”
  朱若蘭道,“放在地上吧。”
  楊夢寰緩緩放下智光的尸体,退后了四五步。
  一個黑衣人,大步行了進來,抱起了智光尸体之后,重又退了回去。
  朱若蘭回顧了智心一眼,道:“我要進入廳中去了。”
  智心大師道:“姑娘請入廳中去吧!”
  朱若蘭緩緩舉步,進入廳中。
  楊夢寰、趙小蝶急急迎了上來,齊聲叫道:“姊姊,可是那和尚不守約言,把姊姊逼來此地?”
  朱若蘭道:“我自己走出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們的人。”楊夢寰道:“這么說來,姊姊是故意要他們送你來此了?”朱若蘭道:“嗯,正是如此……”口中雖在和楊夢寰說話,目光卻四周轉動。
  趙小蝶道:“姊姊瞧什么?”
  朱若蘭道:“陶玉那里去了,怎么不見他的人?”
  朱若蘭道:“不知那里去了,我們動手之前,還和他談笑風生,動手之后,就不見他的影儿了。”
  只听陶玉的聲音冷冷說道:“姑娘說的太客气了,咱們同來三人,只有在下一人,身受重傷,趙姑娘和楊兄,都是絲毫未受傷害。”
  趙小蝶緩緩說道:“陶玉,一個人說話要憑良心,咱們是不是一起中毒受傷?”
  只見暗影一角處,緩步走出陶玉,接道:“是啊!可是姑娘和楊夢寰都已經療好毒傷,只有區區在下,毒傷未愈。”
  朱若蘭望了陶玉和趙小蝶一眼,道:“此刻咱們是一個患難与共的局面,大家和衷共濟才是。”一面答話,一面向壁角行去。
  楊夢寰道:“此刻,這大廳之中,還有一位智心大師……”
  趙小蝶道:“不錯,冒牌的智心大師。”
  朱著蘭道:“現在何處?”
  只听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朱姑娘,久違了。”
  朱若蘭轉頭望去,只見來人身著僧袍,停身在四五丈外,竟然是澄因大師。
  朱若蘭喜道:“原來是老前輩。”
  澄因大師望了趙小蝶一眼,道:“姑娘好利害的天罡指力。”
  趙小蝶微微一笑道:“不知是老前輩,如若知曉,晚輩如何敢貿然出手呢!”
  澄因大師道:“老納這數年之中,自信下了很大工夫,武功大進,但仍然不是姑娘之敵……”
  趙小蝶心中暗道:原來你想稱量我的武功,那是活該受苦了。
  朱若蘭道:“老前輩怎會赶來此地,又冒充那智心大師,相助我等?”
  澄因大師道:“看上去十分玄虛,其實、只不過是事情赶巧罷了。”伸手從怀中摸出一個人皮面具來,在臉上一套,立時變成了一張陰陽怪臉。
  陶玉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在下有一事請教高明。”
  澄因道:“有何見教?”
  陶玉道:“老前輩進入廳中時,曾有人隨行,老前輩可曾記得么?”
  澄因大師點點頭道:“不錯。”
  陶玉道:“那人身藏有解毒藥品,只可惜趙姑娘未能生擒于他,反把他逼出了大廳。”
  趙小蝶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療毒藥物,現已在我怀中,那人倒似是專門送藥而來。她無法決定是否要救陶王,只好暫時拖了下去,冷冷的接道:“可惜的是我沒有替你取得解藥。”
  陶玉道:“如若不是在下身中奇毒,也許咱們早已取得那智光的尸体,闖出了重圍了。”
  趙小蝶心中暗道:那青衣人借机贈藥,分明他是友非敵,不知是那一方派來的人物。
  朱若蘭抬頭望了澄因大師一眼,低聲問道:“那青衣人,可是和大師一起來的么?”
  澄因大師搖搖頭,道:“老衲不認識他,但我入廳之時,因假冒那智心大師的身份,曾經招呼那掌管藥物之人,隨我同來,老衲心知如若不能設法為姑娘解去身中奇毒,老衲這假冒身份,又隨時可能為人揭穿,只好冒險呼那掌管藥物之人,隨我進入廳中了。”
  朱若蘭道:“這么說來,大師是不認識那人了?”
  澄因大師道:“素不相識。”
  趙小蝶心中暗道:如若那人是敵非友,豈肯隨你進入廳中,奇怪的是那智光乃天竺國人,手下竟然用了很多中原人物……但聞陶玉說道:“這未免太巧了。”
  澄因大師冷冷望了陶玉一眼,道:“老衲從來不打誑語,情勢迫人,也只有冒險一試了。”
  朱若蘭回顧了陶玉一眼,道:“生死由命,我朱若蘭女流之輩都不怕死,你陶玉乃男子漢,大丈夫,怎生這樣怕死!”
  陶玉道:“死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像這等死法,實叫人難以甘心。”
  朱若蘭道:“此刻,咱們雖然都沒有死,但隨時可以死去,如想活下去,只有死里求生。”
  陶玉哈哈大笑,道:“姑娘說的不錯。”
  朱若蘭回顧趙小蝶一眼,道:“你施用天罡指傷了澄因老前輩,手法是否很重。”
  趙小蝶道:“不重;但也不輕,”
  朱若蘭目光又轉到澄因的臉上,道:“大師感覺到傷處如何?”
  澄因大師道:“隱隱作痛。”
  朱若蘭目光又轉到趙小蝶的身上,道:“快些助老前輩療好暗傷,此刻數日,我和陶玉,都要仗憑你們三位的保護了。”
  趙小蝶應了一聲,助澄因大師療治那天罡指的傷勢。
  陶玉低聲對朱若蘭道:“朱姑娘,似已成竹在胸,不知可否將計划見告?”
  朱若蘭道:“死中求生,談不上胸有成竹,只有盡人事,听天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陶玉道:“區區的屬下,久等不見在下歸去,只怕要大舉來襲,和天竺群僧拼命……”
  朱若蘭接道:“此刻,他們無人領導,只怕不會為你拼命。”陶玉道:“在下來此之時,已經預作安排,明日午時之前,他們即找來此地……”
  朱若蘭一皺眉頭,接道:“可有阻止他們的方法么?”
  陶玉道:“這就奇怪了,既然有幫手赶來相助,難道還不對么?”語聲微頓,冷冷說道:“姑娘之意,可是很想留在此地么?”
  朱若蘭道:“不論愿否留在此地,但也得等那智光大師清醒复生之后,咱們才能离開。”
  陶玉道:“姑娘用心何在,實叫在下難解。”
  朱若蘭道:“你如心中害怕,不愿留此,咱們可以和那智心談判,要他先行放你离此。”
  陶玉道:“姑娘不要誤會,陶玉并非是貪生畏死之輩,姑娘既是決心留此,在下自當奉陪。”
  朱若蘭道:“你如留此,就得听我之命。”
  陶玉道:“好!姑娘盡管吩咐。”
  朱若蘭道:“先設法阻止你那些屬下攻擊此地。”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中毒未解,只怕是無法闖出此地了。”
  朱若蘭道:“難道一定要出去阻止他們么?”
  陶玉道:“不錯,除此之外,在下倒還想不出勸阻他們的良藥。”
  趙小蝶心中暗道:這人果然是心机陰沉,隨時隨地,都不忘設法療好他自己的毒傷,幸好,這解毒之藥,現存我趙小蝶的身上,如是在楊夢寰或是澄因大師之手,怕早已忍不住取出給他服用了。
  朱若蘭道:“除此之外,難道再無其他辦法么?”
  陶玉道:“這個,在下一時間還想它不出。”
  趙小蝶冷冷說道:“我倒想出一個辦法。”
  陶玉道:“請教高明。”
  趙小蝶道:“你必得离開此地,才能攔阻屬下攻襲,是不是?”
  陶玉道:“不錯,在下被困于斯,那有什么辦法能阻攔他們!”
  趙小蝶道:“可惜你身上中毒未解,武功未复,無法闖出此地了。”
  陶玉道:“無法見他們之面,如何一個阻攔之法……?”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眼下之策,只有先行設法騙取得他們一粒解毒之藥,解去在下身中之毒。”
  趙小蝶道:“我看還有一個辦法。”
  陶玉道:“姑娘多智,在下洗耳恭听。”
  趙小蝶道:“如若你一定要离開此地,才能阻止你那些屬下攻襲,我愿保護你沖出此廳。”說著話,人也站了起來,大有立刻動身之意。
  陶玉回顧了朱看三一眼,道,“姑娘之意呢?”
  他既不愿在趙小蝶面前示弱,但又知此去凶險异常,就算趙小蝶不會出手殺他,但那守衛在大廳之外的天竺僧侶,也決不會放過他,趙小蝶只要稍一放手,他立時將橫尸在大廳之外。
  朱若蘭是何等聰明之人,早已了然了陶玉活中之意,當下說道:“如果你能想出別的辦法,阻止你屬下施襲,那就不用再冒此險了。”
  陰沉多智的陶玉,此刻卻被一种微妙的形勢,逼迫的滿臉尷尬之情了,他凝目沉思了良久,才緩緩說道:“也許可以換一种辦法。”
  朱若蘭道:“不論你用什么辦法,必須要阻止你屬下來此施襲……”她臉色突然間嚴肅起來,緩緩接道:“如是你無法阻止他們的施襲,咱們只怕就難有生离此地的机會。”
  陶玉道:“這樣嚴重么?”
  朱若蘭道:“不錯,你如不信,那就等著瞧吧!”
  陶玉道:“就在下所見,天竺僧侶,只會吹笛逐蛇,故弄玄虛,如論到真實的武功,只怕是有限的很。”
  朱若蘭道:“他們武功和三音神尼,同出一脈,其玄妙似尤過之。”
  陶玉道:“在下怎未瞧到過那等身手的敵人?”
  朱若蘭道:“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真正天竺高手。”
  陶玉低頭想了一陣,道:“由在下取出信物一件,派遣一人,破圍而出,執我信物,要他們撤回候命,不許施襲。”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派誰去呢?”
  陶玉道:“如是在下身上傷毒已解,自然是由在下去了,在下既不能去,姑娘不失為最恰當的人選。”
  趙小蝶望了朱若蘭一眼,道:“陶玉鬼話連篇,姊姊肯信他么?”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陶玉,你可知道,此刻咱們仍然還身在虎口之中么?天竺僧侶,隨時可以殺死咱們。”
  陶玉道:“是又怎樣?”
  朱若蘭道:“我重傷未愈,你中毒未解,咱們兩人的生死,全要憑他們三人保護,如是趙小蝶執你信物而去,咱們少了一個武功最強的保護之人,也多上了一層傷死之險,”
  陶玉道:“這就難辦了,除非傳出在下之命,實無法阻擋他們追尋來此。”
  朱若蘭沉吟了一陣,道:“好!把你信物拿出來吧!”
  陶玉緩緩從左腕之上,取下了一枚金環,說道:“執此金環即可。”
  朱若蘭接過金環,起身向門口行去,趙小蝶、楊夢寰齊齊縱身而起,道:“姊姊傷勢未愈,豈可涉險,還是由我等去吧!”
  朱若蘭停下腳步,附在趙小蝶耳邊,低言數語。
  趙小蝶接過金環,緩步而去。
  陶玉雖然机警多智,也猜不透朱若蘭如何安排。
  趙小蝶出廳之后,朱若蘭似是极為不安,緩緩退回原位,默然不語。
  陶玉又終是忍誠不住,說道:“朱姑娘仍然是派趙小蝶送出金環?”
  朱若蘭望了陶玉一眼,道,“如是激怒那天竺和尚,動手搏殺咱們,楊夢寰和澄因大師武功仍在,破圍而出、當非難事,余下的只有咱們兩個人了。”
  陶玉道:“只余咱們兩個人,那是說在下奉陪姑娘一死了。”
  朱若蘭道:“天竺僧侶唯智光大師馬首是瞻,智光大師未能复活之前,諒他們還沒有人敢動我朱若蘭。”
  陶玉一皺眉頭,道:“楊夢寰和澄因大師突圍而去,他們不敢動你朱姑娘,可殺的,只有我陶玉一人了。”
  朱若蘭道:“誰要你勾引他們進入中土呢?”
  陶玉哈哈一笑,道:“這叫做法自斃了,是么?”語聲微微一頓,道:“可是,我陶玉豈能甘心,就這么束手待斃么?”
  朱若蘭道:“事已至此,你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獨力回天了。”
  隨主冷笑一聲,道:“可惜姑娘仍是棋差一著。”
  朱著蘭道:“此話怎講?”
  陶王淡淡一笑,道:“在下對姑娘确然有心,但姑娘對我陶玉,卻是毫無情意,這一點,我陶玉已看的明白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嗯!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一些。”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在下被困于此,屬下并無人知,但那趙小蝶破圍而出,送去金環,豈不是代我陶玉傳出了求救之訊么?哈哈,這一著姑娘确未料到,金環傳到之際,也就是我陶玉援手赶來之時。”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陶兄的設計,确是高明的很,可惜你忘了,此刻你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在下舉手之間,可立斃你于掌下。”
  陶玉道:“楊兄豪俠宴名,滿揚天下,出手殺一個無能抗拒之人,豈不要留人話柄,貽笑于天下了。”
  朱若蘭接道:“陶玉,你講的太快了。”
  陶玉臉色一變,道:“那趙小蝶早該沖出重圍了。”
  朱若蘭道:“可惜的是,她還未走……”舉手一招,接道:“小蝶妹妹,回來吧!果然未出我的預料。”
  陶玉舉目一望,只見趙小蝶飄然由廳門行入,姍姍蓮步,走了回來,手中拿著自己的金環。
  朱若蘭淡淡一笑道:“陶玉,咱們已陷在危惡万分的環境之中,你還要處處施用心机。”
  陶玉道:“唉!姑娘棋高一著,在下甘拜下風了。”
  楊夢寰暗道:“陶玉陰險奸詐,使人防不胜防,除了蘭姊姊的大智大慧之外,看來是很難有人能和他抗拒了。”
  趙小蝶行回原位之后,冷冷的望了陶玉一眼,道:“蘭姊姊,這陶玉為患之烈,只怕尤在那智光大師之上,何不借今日之机把他殺死,以絕后患。”
  朱若蘭不答趙小蝶的問話,卻把一雙眼睛投注到陶玉的身上,上下打量。
  那陶玉被朱若蘭看的大為不安,不知她如何對付自己。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朱若蘭才緩緩說道:“陶玉,你自己說應該如何?”
  陶玉鎮靜了一下心神,道:“姑娘之意呢?”
  朱若蘭道:“你好心救我而來,我如一舉把你殺死,那是不近情理了。”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能記得我陶玉,當真叫在下感動的很,我此番自投羅网就完全是為了姑娘。”
  朱若蘭目光轉動,緩緩由楊夢寰的臉上掃過,接道:“陶玉,我們如殺了你,你心中不但不服气,而且也太過殘忍了。”
  陶玉道:“你身受重傷,如若殺了我陶玉,你們抗拒天竺僧侶的實力,也將大為減弱。”
  趙小蝶冷冷說道:“留你活在世上,我們不但要對付天竺和尚,而且還要留心你陶玉。”
  陶玉道:“至低限度,在對付天竺僧侶時,我陶玉將和你們站在一起。”
  朱若蘭道:“陶玉,希望我們的寬大,能使你革面洗心,重新作人。”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下很難答允姑娘,不過,倒有一個辦法……”
  雙目凝注在朱若蘭的臉上,輕輕歎息一聲,道:“柔能克剛……”
  朱若蘭一皺眉頭,接道:“不用解說了,再饒你這一次就是……”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眼下要緊之事,是咱們如何平安渡過這次險關。”
  陶玉道:“諸位和天竺僧侶,數度交手,可知天竺僧侶之中,那一個武功最強?”
  朱若蘭道:“据我所知,應該首推智光大師。”
  陶玉霍然站起;道:“可惜啊!可惜。”
  趙小蝶道:“可惜什么?”
  陶玉道:“在下和朱姑娘一個中毒,一個受傷,如是有人此刻能夠解得在下身中之毒,療好朱姑娘傷勢,咱們此刻就可以一舉手間盡殲天竺僧侶。”
  朱若蘭心中暗道:陶玉這番話倒是不錯,小蝶、楊夢寰、澄因大師,如再加上我和陶玉,一齊出手,這一戰縱然不能盡殲天竺僧侶,也將使他們傷亡過半。
  趙小蝶心中也在暗打主意,道:這解毒藥物,現在我的身上,只要給他一粒,陶玉身受之毒,片刻間即可解去,以他精湛的內功,一時三刻,即將恢复武功了,可是蘭姊姊必須要等到那智光大師复生之后,才能為她療傷,如若那智光不能复生,七日之后,蘭姊姊亦將傷發而亡,那智光果是惡毒,他如不活了,蘭姊姊亦將陪他殉葬一死了……。
  忽然間,腦際中,靈光連閃,想到朱若蘭适才說的一句話,這天竺僧侶武功,和那三音神尼一脈相承,就那三音神尼和天机真人合著的“歸元秘笈”上看,三音神尼武功似是走奇詭,惡毒之路,天机真人,卻是走的正大路于,蘭姊姊所受,既非點穴,鎖脈手法所傷,定然是奇詭的惡毒手法,我已默誦了療傷篇的全文,找不出一個療治蘭姊姊傷勢的辦法,不知“歸元秘笈”夾層之內,是否記有這等手法。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陶玉啊……”
  陶玉應道:“什么事?”
  趙小蝶道:“你要解去身上之毒,是么?”
  陶玉道:“在下一身武功,因為中毒而無法施展,自是想解除身中之毒了。”
  趙小蝶道:“你想解除身中之毒,并非難事,只有你能夠……”
  陶玉道:“還有交換條件么?”
  趙小蝶道:“不錯,你只要療好蘭姊姊的傷勢,我就可幫助你解除身上之毒。”
  陶玉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姑娘傷在何處,可否告訴在下?”
  朱若蘭道:“我知道你不能醫。”
  陶玉道:“說說總是無妨。”
  朱若蘭道:“我被他點傷……”只覺一陣羞怩,說不出口。陶玉道:“那是一种特殊的點穴手法所傷了。”
  朱若蘭道:“根本不是點穴的手法,如若是點穴手法,不論他如何精妙,我也自信能夠解開。”
  陶玉道:“不是點穴手法,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武功了。”
  朱若蘭道:“是一种很陰毒的內功。”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在下無法瞧得姑娘傷勢情形,那是無法判斷了。”
  朱若蘭心中暗道:我傷在前胸之上,豈能讓你瞧看,別說你未必有療治之能,就是确然能夠療治,我也不能讓你看我傷處。
  陶玉似是已經瞧透了朱若蘭的心事,輕輕歎息一聲,道:“病不諱醫,姑娘不愿讓在下瞧看傷處,也該告訴我傷在何處,情勢如何,在下才能思索療治之法。”
  趙小蝶道:“要緊的是‘歸元秘笈’夾層之內,是否記述療傷之法?如是單單那療傷篇中記載,也不用勞駕你陶玉了。”
  陶玉道:“姑娘可知那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為什么手著‘歸元秘笈’之后;又在‘歸元秘笈’中故設夾層么?”
  趙小蝶暗道:誰知那老道、尼姑在鬧什么鬼,竟然在‘歸元秘笈’中設下夾層。但想那兩位老人,在武林中的盛名、地位,那里敢出言冒讀,當下說道:“兩位老前輩神机難測,我怎么知道他們用心何在?”
  陶玉道:“那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也并非故弄玄虛,那夾層之中所記,都是兩人尚未成熟的武功,那時,他們已經是体能消退,死亡在即,雖然于對坐談論中,研究出甚多新奇的武功,但已然是無法求證了。”
  朱若蘭道:“他們不愿使那推索出的武功失傳,因此,就把那武功記錄于夾層之中,留予后人求證。”
  陶玉道:“除了姑娘所說的用心之外,兩位老人家還有一層用心。”
  朱若蘭回顧了陶玉一眼,道:“那得‘歸元秘笈’之人,能夠發現夾層,足見那人的才慧,能夠求證他們記錄下的武功,是么。”
  陶玉被朱若蘭揭穿了心中所思之事,不覺臉上一熱,道:“不錯……”
  朱若蘭冷冷接道:“那‘歸元秘笈’連經轉手,才落到你陶玉手中,別人都未能發覺那‘歸元秘笈’中的夾層,單單你陶玉發覺,足見閣下的才慧非同凡響了。”
  陶玉道:“姑娘過獎,在下之意,是說那夾層之中亦會提到療傷之事,也許對姑娘療傷的事,有所助益。”
  趙小蝶道:“你可記得那療傷原文么?”
  陶玉道:“在下不似姑娘能把那療傷篇的原文,字字默記于心,只能記得大概罷了,不過,在下雖不能盡記原文,但對那療傷手法,卻自信能夠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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