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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誅斬老魔


  這地方看似平靜,事實上卻是凶險重重,除了大隊同行之外,任何人單獨行動,都可能遭到猝殺。
  這本就是一個詐局,如此接近皇宮的所在,誰敢放火?
  但還是發生了效用。
  二重院門中,緩步行出個綠衣麗人,在四個勁裝佩劍女婢護從下,緩步而來。
  程小蝶心中忖道:久聞九王爺的女儿,貌美如花,想必就是此人了。
  猜中了,卻忍下未說,緩步迎上道:“姑娘是……”
  綠衣麗人答非所問地接道:“你是刑部的總捕頭程小蝶吧?”
  “是,姑娘是……”“朱明麗,九王爺的女儿。”
  程小蝶深深一揖,道:“見過郡主,恕小蝶公事在身,身佩兵刃,不便大禮叩見了。”
  “你也不必大禮參拜我,憑你干公主的身份,我不計較,但你帶著一行捕快,殺入了王府,這就太過份了。”
  朱明麗道:“快帶著你的人走吧!我不想把事情鬧到皇叔那里。”
  皇叔的意思,是指皇帝了。
  程小蝶不為所動,使万复古卻嚇了一跳,皇上一旦追究下來,最倒霉的,自然是万寶齋了。看來,這個捕快的身份,不能卸除,要一路硬撐下去。
  心有所忌,施展傳音術,告訴了素華,要她轉告四個小師妹,打死了也是捕快身份,未离王府,不能改變。
  “郡主明察,我抓到了很多的可疑人物,就算鬧到皇上御書房,我也手執一個理字。”程小蝶道。
  “可疑人物,什么樣子的人?現在何處?”朱明麗道:“廳房之內,郡主想看,我陪你看個明白,當然,郡主也可以問問他們,為何被捆綁在王府之中,卻又喂以美食,原因何在呢?”程小蝶道。
  朱明麗很聰明,也是有備而來,但卻少了那份江湖歷練,現場應變的机智,就不夠靈敏了,呆了一呆,道:“那些人和王府何關呢?”
  “原來無關,但他們被縛在王府中,這就有關連了。”程小蝶道。
  不知道郡主是裝迷糊呢?還是真的不明內情,吁口气,道:“就算這些人和王府中有關吧,也用不著刑部這個衙門出面,你帶著捕快,箭上弦、刀出鞘地闖入王府,我爹是皇上的兄弟,龍承一脈的近親王爺,豈是你刑部捕頭能動的人?”
  不說法理,誰論常,還真把程小蝶給問得心頭一跳。
  是啊!九王爺是何等身份?除了奉有圣諭之外,六部公卿,誰也沒權,進入王府搜查,就別說帶著捕快來抓了。
  刑部的尚書大人,雖早已把事情的內容,面報過皇上,但卻未請旨行動,這番闖入王府,可說是程小蝶以總捕頭的身份,擅自決定。
  何況,奏明案情時,皇上已有兩點指示,一點要證据明确,二是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傷害到郡主,似是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猶過近親兄弟的九王爺。
  現在,九王爺不見面,證据也顯薄弱,出面的又是皇上要全心維護的明麗郡主,如果她胡攪、蠻纏起來,一味仗皇叔欺壓下來,還真是無法應付。
  面對著一個能夠傷你、殺你的人,你卻不能傷她的敵人,這個仗要如何打法?
  仔細看郡主,目射神光,內蘊英華,分明是個內外兼修的人物。
  程小蝶不怕郡主的武功高強,但卻畏懼不能傷害她的圣渝,明知故犯,可是滅門抄家的大罪。
  程小蝶突然有點气餒了。
  但她還能控制著激動的情緒,保持著表面的平靜,笑一笑,道:“郡主說的是,不過,這個案情很怪异,希望能見見九王爺。”
  “唉!我也四五天沒見過爹了,只怕沒辦法幫你傳達這個消息。”朱明麗道。
  “看起來,郡主似乎未卷入這個案子中。”
  程小蝶心中稍覺寬心,如能一鼓作气把郡主推出是非圈,事情就好辦多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王爺如若遠离京城,一定會先行告知郡主了?”
  朱明麗竟然點點頭。
  程小蝶道:“未离京城,當在王府之中,郡主何不想一想何處能找到王爺?再說,近日來京城中常見殺手活動,王爺的安危,實也叫人緊念。”
  朱明麗目光四下轉動,掃掠了水池一眼,道:“也許真在王府之中,只不過,爹如不愿見我,我是找不到他的。”
  程小蝶心中忖道:經驗閱歷,一點也勉強不得,郡主雖然聰明,詞鋒也很銳利,但舉止言談之間,卻是破綻百出,心中的秘密,全都寫在臉上了。
  朱明麗目光一掠四個隨護女婢,道:“你們請示一下七姨娘,就說刑部總捕頭有要事晉見王爺,請她安排一下。”四個佩劍女婢,口中連聲應是,人卻站著未動。
  朱明麗輕顰柳眉,似想發作,但卻又強自忍下去,道:“刑部捕頭程姑娘,是當今皇上的正式認收義女,是公主身份,告訴七姨娘,不能怠慢。”
  四個佩劍女嬸躬身應是,但仍然站著不動。
  這一切,都落入程小蝶的眼中。
  她忖道,郡主身份何等高貴,何況又是當今皇上最喜歡的一位郡主,此事王府中人,豈有不知之理?
  四個女婢,竟敢陰奉陽違?
  細看四個佩劍女婢,還真把程小蝶嚇了一跳,四個丫頭目蘊神芒,光如冷電,肌膚中透著一种晶瑩的光輝,天哪!就這是頂尖的一流高手成就,几個丫頭,怎能練到如此境界?難道老魔似借命術幫助了她們。
  這借命術,除了換血之外,一定還有別的作用,能借命、借血,也應能借武功、內力了……
  程小蝶越想越怕,想得心頭兵乒跳,這四個丫頭是保護郡主的,也是監視郡主的,她們以行為操縱著郡主的行動,不動神色,也不逞口舌之利。
  郡主對她們無可奈何,到最后,只有屈從在她們壓力之下。
  程小蝶想到了“殺”字,如想把郡主解救出來,只有先殺了這四個丫頭。
  王府中出刀殺人,可是冒著以命抵命的大罪,但程小蝶相信自己的判斷,也果敢地采取了行動。
  “辟邪”寶刀,早已在袖中藏著,是准備緊急應變之用。現在,真的派上用場了。
  “郡主,如若不愿見告王爺下落,小蝶也不敢勉強,只是這等王權霸勢,目無法紀,金枝玉葉的身份,不能身為表率,以全朝廷律法……”
  一面說,一面行向郡主,說到法字,忽然一個大旋身,快如電光石火,飛洒出一片冷厲的刃芒。
  劍光混成一片,向四個佩劍女婢罩過去。
  這動作太突然了,不但把四個女婢嚇了一跳,小文、小雅和素喜,也無法接受這個出刀的事實,這是九王爺的府邸,怎能殺人?何況,殺的是郡主的近身女婢。
  盡管不以為然,三個人還是抽出了寶劍,准備接應。
  万复古也看得一頭霧水,暗暗忖道:總捕頭發了瘋啦,這一刀,只怕會斷送了她總捕頭的前程。
  四個女婢惊而不慌,四柄劍一起出鞘。拔劍手法之快,小文、小雅也難及得。
  左首二婢首當其沖,雙劍一齊向外推出,封擋來勢。
  速度夠快,應變的方法也不錯,錯在不及程小蝶手中一把可斷金玉的寶刀。
  嗆嗆嘟嘟聲響,兩把長劍被削斷,順帶斬斷了兩條手臂。
  血肉共斷劍齊飛。
  程小蝶早存心一擊得手,斷去雙劍,刀勢旋回,就在二婢還未及會意時,寶刀飛過,手臂已被斬斷。
  刀過臂落,只感覺一陣涼意,目睹鮮血迸洒時,才感覺到疼。
  疼得鑽心,不禁發出了兩聲尖叫。
  “小文,小雅,看住她們,動一動,就揮劍取命。”
  程小蝶口中說話,人已轉到右側二婢面前,道:“兩位,准備拼命呢,還是准備逃命?”揚起手中短刀,准備拒敵。
  “原來世上真有削鐵如泥的寶刀,她們手臂斷的不冤,不過,我們已知道你手中是把寶刀,就不會讓你再得手了。”當先一個女婢道。
  朱明麗似乎是看呆了,竟沒有一點反應。
  万复古看也看出苗頭了,忖道:好精明的程小蝶,看得准,膽子大,又有當机立斷,是個可以為友,不可為敵的厲害的人物。
  心中念轉,人也緩步行了過來,心中憂慮也消退不少。
  素華緊隨身后,但四個火龍鏢手卻站著未動。
  那是她們相度好的位置,既可監視水池,又可顧及全場,后背緊靠牆壁,不慮敵人在背后突襲。
  万复古行近現場,距离郡主也就不過是一丈多些,小文、小雅也突然省悟,程小蝶在除去郡主身邊的障礙,四個劍婢,就算有保護郡主之意,但首要的任務,還是監視郡主的行動。
  她們恭敬的神態,也全是裝出來的,郡主不照她們的心意辦事,就來個不理不睬,心中是全無敬意。
  高貴的郡主,竟也是生活得這般辛苦。
  “你手中之刀,削金斷玉,我們兩個人對付你一個,不算是以多為胜吧!”右首第二個女婢說道。
  兩個劍婢,默契很好,說完最后一句話,已各自攻出了三劍。
  這六劍出手的快速凌厲,連万复古也看的十分佩眼,但這六劍快攻,也測出了程小蝶真正的能耐。
  短刀如電,左封右擋,硬把六劍給封擋回去,用六刀封回六劍,是舍易取難的打法,也有和敵人比快的用心。
  如果把手中寶刀划出一道寒芒,以寶刀的威力,兩刀就可以封開六劍。
  果然,施展過六刀之后,程小蝶快速出刀的信心大增,立即展開了一輪快速的攻勢,刀刀搶得先机,迫得兩劍婢全力揮劍拒敵。
  一時間刀光、劍气,交映如織。
  打得太快、太激烈,就忘記寶刀能斷金切玉,一陣金鐵交鳴之后,兩輛劍,全被削斷了。
  兩個劍婢轉身想逃,但卻被万复古和素華攔住了去路,素華沒有輕敵之心,劍已在手。
  此刻,兩個斷去手臂的劍婢突然動了,轉身奔向大水池。
  小文怒道:“該死啊!”
  兩道劍光,連綿飛起,小雅、小文一起出手了,一出手,就是射月三劍。
  這三招綿連的殺法,凶狠十分,劍風破空,一閃而到。
  再加上素喜遙出掌,一阻兩婢的行速,兩柄長劍,已由后背洞穿前胸。
  素華也夠狠,一出劍,全是殺人取命的招術,劍婢手中無劍,全無發揮能力,素華攻擊第七劍,終于刺中了一個劍婢左臂。
  万复古全力施展,第五招,就點中了另一個劍婢的穴道。
  “殺!”朱明麗充滿了恨意地說。
  素華應聲出劍,劍過二婢咽喉,血流得不多,人卻气絕而亡。
  “四個劍婢,全死劍下,恭請郡主裁示。”程小蝶道。
  “刑部捕頭中,有如此出眾的高手,大出了我意料之外,早知你程總捕頭如此的神勇多智,早就去拜訪你了。”朱明麗道。
  “郡主一身武功,亦非凡響,四個劍婢,敢不從命!”
  程小蝶道:“怎不處罰她們,刑部這次擅闖王府,除了精選高手,也請了几位武林高手相助。”
  “原來如此。”
  朱明麗目光一掠万复古,道:“四個劍婢,都是高手,一對一,我能應付,兩人聯手,我就接不下她們十招,何況,她們有四個人,開始還好,對我保持了相當的尊重,但越來越不像話,做什么?由她們事先決定。
  我這個郡主,竟完全在四個惡婢控制之下了,近來,還恐嚇我,不听話,她們就殺了我,找個象我的人,代替我的身份。”
  “果然可惡,死有余辜,郡主身受如此委屈,怎不告訴九王爺呢?”程小蝶道,話入正題了。
  朱明麗目光掃掠了那座奇大的水池一眼,看到十余張匣弩布守周圍,似是增長了不少勇气。
  她歎口气道:“程總捕頭如非查出了一些痕跡,你真敢帶著捕頭、匣弩手,闖入王府嗎?”
  “小蝶不敢,不過,此刻時間寶貴,郡主何不盡合所知,也可免去小蝶揣摩的焦慮急苦了。”程小蝶道。
  “要我出賣父親?”
  “他根本不是九王爺,可能是江湖上魔道之祖,武功最高的紅燈老魔,精致的人皮面具,和易容藥物,瞞過郡主。”程小蝶道。
  “我爹呢?”朱明麗道:“被他們殺了,是不是?”
  “小蝶這次斗膽進入王府,就是要把這件事,查一個結果出來,希望郡主的大力鼎助。”
  “我也怀疑了,但我不敢表露出來,我怕說拖累到父親,因為,每隔一段辰光,他們會安排個机會,讓我見到父親。”
  朱明麗道:“我能确定那是父親的真身,但我沒有机會和他交談,總是惊鴻一瞥,就匆匆地分開。”
  程小蝶心中忖道:可怜的郡主,已在老魔的設計下,似和人間隔絕,過著夢幻一般的生活,在千般照顧,万种愛護中長大的郡主,也許很聰明,但卻很難培養出堅強的意志力。
  送走吧!暫時讓她离開這里,住入刑部,解決了這里的麻煩,再請她回來,整頓王府。
  程小蝶心中決定,立刻說道:“小文、小雅,你們護送郡主,住入刑部,要妥善保護,順便告訴郭副總捕頭,要江北四老每人率領兩組匣弩手,赶來王府听命。”
  小文、小雅應了一聲,齊齊欠身,道:“郡主,請吧!”
  朱明麗搖搖頭,道:“等一下,我想請總捕頭答應我留下來。”
  程小蝶呆住了,這正是她最擔心的事,所以,自作主張,送走郡主,但如郡主提出要求,拒絕就很難了。
  她苦笑一下,道:“這個……”
  轉望著万复古,露出了求助的眼光。
  “九王爺應該還活著,他是老魔頭最后,也是最有力的一道護身符,所以也不會身受苦虐。”万复古道:“不除掉老魔頭,很難救人,但老魔武功高強,我們聯手合擊,胜負亦難預料,一動上手,就是火拼性命的局面,不能分心旁觀,還請總捕頭衡量裁示。”
  話是對程小蝶說的,但一片弦外之音,可全是說給朱明麗听的。
  聰明的郡主,也立刻有了反應,道:“大水池下,可能有地穴秘室,可是我沒有去過,但确看到過四五個人,躍入水池中,就是這些了,我去刑部住,就等候你程小蝶的好消息。”
  “郡主金安,小蝶當竭盡所能的救出九王爺,不讓他受到傷害。”
  “謝謝,我會記在心中。”朱明麗黯然一笑,轉身而去。
  小文、小雅一前一后,把郡主護在中間。
  “金枝玉葉的郡主,是如此的柔婉溫和,真是宰相肚里行舟船,這份气度,就讓人佩服。”程小蝶道。
  “這叫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換一個場合,只怕早已下令把我們拖出去砍了。”素喜道。
  万复古望著程小蝶一眼,微微頷首,目光中滿是贊佩之色。
  短短一段時間,素喜的气質,有了很大的改變,素華、素喜同是在邪惡的訓練中長大,當年在江湖搏殺征戰,素喜心底之毒,殺法之狠,猶在素華之上,對事物的判斷、看法,偏激執著于最坏的一面,手段殘忍無比。
  現在,全變了。
  程小蝶四顧了一眼,低聲道:“要大批匣弩手進入王府,再行發動,万老哥的意下如何呢?”
  不叫前輩叫老哥,把兩人的關系,又拉近了一步。
  “正當如此,我听過匣弩的厲害,但十二張匣弩對付紅燈老魔這等絕頂高手,威力是足了一些。”
  万复古道:“只要能困住老魔,四只火龍鏢集中一擊,老魔就在劫難逃了。”
  “万兄,今日之戰,是最重要的一戰,万寶齋中的高手,卻是出動最少的一次,這中間,定然別有隱情了……”程小蝶道。
  万复古臉上閃掠過一抹痛苦之色,道:“程姑娘真想知道嗎?”
  “是!田長青有很多身負絕技的朋友。”程小蝶道。
  “趁他在此,把你苦衷告訴我,我知道你不會請他幫忙,我會替你說,我干了總捕頭最大的一個收獲是,了解養癰遺患,是最大不智,一旦大禍臨頭,就悔之晚矣了!”
  “還沒有那么嚴重,再說,此時此地也不宜談論此事。”
  万复古道:“誅殺了紅燈老魔,咱們還都活著,再作深談如何?”
  “說得對!”
  程小蝶道:“我們有必殺紅燈老魔之心,他亦有殺我們以絕后患之意,今日一戰勢必盡出他壓箱底的能耐。
  凶險可期,如何在這一戰中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万老兄,這一番生死与共,人生難得几回有,給小蝶一個先出刀的机會,別和我搶先出手。”
  万复古怔了一怔,道:“總捕頭似是已胸有成竹了?”
  心中暗暗忖思:難道這位聰明的小姑娘,早已有了克敵之法,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又能練什么惊人的絕技呢?
  “那一夜身入血罩,老魔頭紅燈閃出的光焰,強烈刺眼,能使人目眩神迷,那一陣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程小蝶道:“如非田大哥及時攻入血罩,代我接下了老魔几刀,我勢必被快刀分尸不可,田大哥挨刀受苦,但卻給了我一個看清老魔出刀的手法机會。
  這几天,我都在想,他出刀亦有破綻,就因為我看到他出的刀的破綻,分神大多,殺向他那一刀才沒有要他的命。”
  万复古點點頭,道:“想出了破解之法沒有?”
  “沒有想過破刀之法,想的是如何乘虛而入。”
  程小蝶道:“那個破綻可以給我一個攻入他刀光中的机會,也就是有了殺他的方法。”
  “你呢?”
  万复古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沒有想過。”
  程小蝶道:“再說,我能否全身而退?似非第一优先,殺了紅燈老魔,不但可以破去言侍郎這件凶案,也為江湖上除一大害,一個小小女子,火拚了一代魔頭,死亡的功耀,莫過于此吧?”
  “豪壯啊!程姑娘,大俠風范,名捕气度,全集于一身了。”
  万复古語气蒼涼地道:“划不來啊!你正值青春年少,怎能和老魔同歸于盡……”
  “此事難兩全,因為沒有人能替代我。”
  程小蝶道:“大掌柜,听說你就是傳授火龍鏢手法的人,是嗎?”
  “不錯,火龍鏢的威力在制造上,發鏢上的手法,只是一种輔助的技巧。”
  万复古放低聲音道:“此物之惡毒,比起江南霹靂堂的火弓彈、子母霹靂梭,還要厲害十倍,似是來自東洋的巧手制造。”
  “但愿我能活下來,查個明白。”
  程小蝶道:“卻不能因噎廢食,消滅紅燈老魔,一定先行完成,听到我大叫發鏢,大掌柜就率先出手,讓你四個女弟子跟著發動,務求一擊得手。”
  “謀殺刑部總捕頭,可是死罪……”万复古道:“是成全我!”
  程小蝶接道“也是消滅紅燈老魔唯一机會。”万复古點頭,道:“好!搏這一記了,不過希望你別忘了逃生的机會。”
  “我不想死。”
  程小蝶道:“我只是還未開花一個蓓蕾,今日戰死,就是枉來人間走一遭。”
  兩句話包含很多,充滿著生之留戀,也充滿著無奈和凄涼。
  素喜站得近,也听得清楚,一張白里透紅的嫩臉,變成了鐵青色,瞪大著一對大眼睛,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但能夠苟活下去嗎,生命里充滿著悔与恨,就活的全無意義,生不如死了。”程小蝶道。
  “我明白,我不會陷你于生而無歡的困境中。”
  万复古道:“听到你的呼叫聲,我會果斷處置。”
  程小蝶改以傳音之術交談,只听得万复古臉色數變,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小文小雅回來得很快,帶來了十二組匣弩手,多了七十二張匣弩,整座院落全在匣箭射控之下了。
  郭寶元隨后赶到,也帶來了一百大桶桐油。
  程小蝶一聲令下,桐油傾入水池中,不是全面傾入水池,而是一桶一桶地倒下去。
  這里距皇宮不遠,一把大火燒起來,火苗高漲,濃煙蔽天,很可能惊動圣駕,和滿朝的文武大員,能夠不放火,最好不放。
  桐油入手,會散發出一般強烈的气味,造成的強大壓力逼出紅燈老魔才是上策。當然,几桶注入,只用三個人,局面已控,對付紅燈老魔這等一流高手,必需十分小心,場面一旦混亂失控,就給他可乘之机了。
  小文、小雅沒有听到程小蝶和万复古的談話,但兩人由素喜的神色上看出一些破綻。
  “素喜,發生了什么事?”小雅低聲問:“好姐妹,生死一線連,不能隱瞞。”
  素喜道:“小姐要和紅燈老魔拼命,殺不了敵人就同歸于盡,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該如何幫她。”
  “怎么個同歸于盡法?”小文道:“是借重外力介入吧?”
  “是。”素喜道:“小姐求万大掌柜,發放火龍鏢,而且要六支一齊出手。”
  “那會燒一個尸体不存。”小文道:“什么樣的時机發鏢呢?”
  “听小姐招呼。”
  素喜道:“万大掌柜也要求小姐一擊不中就全力退下,但小姐卻一味請求万大掌柜成全她,不要留下老魔逃走的空隙。”
  “知道了,素喜,放心吧!小姐如沒有几分把握,不會涉險,她是個思慮周全的人。”小文道。
  目睹小文、小雅的平靜,素喜有种悲忿的感覺,暗自忖道:小姐待你們,恩情是何等深厚。但她就要死在火龍鏢下了,你們都鎮靜如常,一點也不擔心。
  好吧!我素喜不如你們平日的嘴巴甜,但我要做一件壯烈的大事,給你們見識一下,我要追著火龍鏢慷慨赴死,到陰間侍候小姐去。
  但見池中飛起一根水柱,几條人影,在水花濺飛中,躍飛登岸。
  原來都是著白色的油綢子水衣,人登岸,一身白衣也脫了下來,投入池中,動作純熟、快速。
  一共四個人,兩男兩女。
  程小蝶非常惊异,兩個男人中,沒有九王爺,也沒有紅燈老魔。
  兩個人都太年輕了,只有四十多歲,正是人生的壯年歲月。
  程小蝶沒有見過九王爺,但她見過九王爺的畫像。
  兩個人也都很完好,沒有受傷。
  但他們卻穿著金黃色的繡龍長袍,是王族的衣著气勢。
  兩個女的,也穿著織棉的衫裙,上繡飛鳳,是王妃的身份,只是足穿鹿皮小劍靴,有點不倫不類了。
  其實几人已登池岸,就表現出了非凡的武功,身上不見一滴水呀!
  雖然,外面有油綢子罩著,但人從水中飛起來,不見水滴濕衣裳,這份功力技藝,就十分令人震惊了。
  回顧万复古,也是一臉訝异神色。
  以鬼手神算之能,也瞧不出兩人中是否有紅燈老魔,現場中,他和程小蝶是唯一見過紅燈老魔的人,但如仔細想一想,兩人也未見過紅燈老魔,那一夜沖入血罩,只覺紅光刺眼眩目,金風輪轉,紅燈老魔是什么樣子?都是沒有瞧清楚。
  “姑娘,記得言夫人吧,她也把我們嚇坏了。”小雅行近程小蝶,低聲道。
  程小蝶吁了一口气,目光一掠兩個黃袍人,道:“兩位中至少有一位我們見過,那時,他手中有一盞构造特殊的紅燈。”
  兩個黃袍人沒有回答。
  “兩位不說話,是表示他還在水池中沒有出來了?水中加油,放把火燒他出來。”程小蝶道。
  果然,在兩組匣弩的保護下,一大桶桐油又向水池中傾去。
  小文、小雅,也同時飛躍而起,兩道銀虹,直向兩個黃袍人刺了過去。
  一出手,就是絕招,射月三劍。
  程小蝶無法辨出兩人身份,小文、小雅也不能,但兩人心中有打算,紅燈老魔技藝非凡,不會任令利劍傷身,就算是真的殺錯了,有一位是九王爺,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但可解去程小蝶心中疑慮。
  殺是真殺,招是絕招,面對著當代第一魔頭,不能只裝樣子,小文、小雅是全力出手。
  果然,兩個黃袍人一起動了,再沉著,也不能血流五步,任人殺傷。
  兩片刀光飛起,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小雅被一片刀光通退,而且,人也受了傷,血滴隨著向后飄退的嬌軀洒下。
  小文沒有事,射月三劍的威力,還迫得敵人向后退。
  強与弱,一目了然。
  當今武林之世,能一刀封開射月三劍,也阻止其劍勢變化的,除了紅燈老魔這樣的高手外,還有什么人有此功力?
  何況,小雅的殺招也比小文凶狠一些。
  “老魔頭!”程小蝶一弓身,人像一支箭,筆直地射了過去。
  寒光交錯,刀芒如織,一陣嘩嘩啷啷的響聲之后,突然靜了下來。
  万复古無聲無息地闖上來,黃袍人龍袍碎裂,手中一把刀,只剩下手握的刀柄,一身鮮血向外標,內功再精深,練的身堅如鐵,也逃不過寶刀的鋒利,人總不能把身体練得強過精鋼,百練精鋼的刀,也禁不住寶刀一削。
  程小蝶也不好,頭發散亂,面色如土,鼻孔、嘴角,都有鮮血流出來,似是內腑受到了很大的重擊。
  万复古一腳踏在黃袍人的前胸上,順手取過程小蝶仍握手中的辟邪寶刀,出刀如電,一口气挑斷了黃袍人雙手雙腳上的主筋。
  他道:“借命術可以延年益壽,返老還童,但不能使斷筋重續,至少傷勢未愈前,你不能動手,現在,回答我的問話,其實,我已了然大部事件,問你,只是求證,說句謊話,斷你一指,不回答,就斷你一足,我問三句不回話,就斷喉取命。”
  素喜、素華,早已扑向兩個女的,四個人刀劍翻飛,打得十分凶狠。
  陳同、張重,指揮匣弩手,四面圍困,江北四老中的神眼叟佟元修,扶起小雅,幫她包扎傷勢。
  郭寶元准備抱起程小蝶,覓醫救治,卻被万复古示意阻止。
  “老夫敗的如此之慘,也無顏再生人世。”
  皇袍人道:“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但要你用寶刀殺了我,一般刀劍,殺不了我,卻會殺得我很辛苦。”
  万复古道:“先答覆我,你是不是紅燈老魔,怎么會如此年輕。”
  “老魔也好,老祖也好,這些也不用計較了,人就是老夫不錯。”黃袍人道。
  “九王爺呢?据實回答,我就成全你的心愿,用寶刀殺了你。”万复古道。
  “在上林畫苑二處秘室中,活得很好。”
  黃袍人道:“借命術換血借命,也可漸复青春,只是殘忍一些,一年至少要三條健康年輕人的性命,我已快練成金剛不坏之軀了,想不到世上真有寶刀能傷我,而且,執刀人,還是吳一諤的弟子。”
  万复古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如非吳一諤的流水刀法,有寶刀也未必能傷老夫,至少我能夠全身而退,但刀如流水滾滾來,老夫就只能認命。”黃袍人道。
  突然一張口,一片血污飛過來,万复古急問避開,仍被一滴著物打在左耳朵上,耳朵被打穿了一個洞,鮮血流下,伸手一摸,只是一片碎肉。
  老度已自碎心肺,噴出來,希望能一擊打死万复古。
  但万复古很机警避開了正面,仍被噴出的碎肉穿耳,如被全打中了,非腦袋碎裂,面目全非而死不可。
  風琳帶著兩名大夫赶到,先給程小蝶服用了一些藥物,才抬回万寶齋去。
  万复古招來郭寶元道:“先救九王爺,再到總捕頭公事房公案抽屜中,看她留下的記事,凶手是誰?和行凶經過,都記在上面,如果,還不能明白,七天后到万寶齋看看,再向總捕頭請示緝凶的工作,可以給侍郎和尚書大人看,但卻不能讓小文、小雅和素喜知道。”
  話說的很明白了,七天后,程小蝶才有開口說話的可能,七天內,絕不能受到惊扰。
  另一個黃衣人被小文刺中兩劍后,生擒活捉,但兩個女的卻逼退素華、素喜,轉身逃走了。
  目睹總捕頭沉重的傷勢,小雅姑娘一身血淋淋的傷口,郭寶元火大了,下令匣弩手全力射殺。
  一剎間,百張匣弩齊發射,弩箭漫天飛,兩個妃子裝的女人,逃不過強力匣弩的威力,一箭見血,万箭途中,死在了匣弩的利箭之下。
  郭寶元找出了程小蝶的記事薄,但他沒有看,卻直接呈給了尚書大人翻閱。
  刑部尚書程硯堂,看過了記事說明,嚇出了一身冷汗,也明白不能讓小文小雅和素喜知道的原因。
  記事有三個重點。
  第一個重點是郡主的身份是公主,是圣上托給九王爺代養的,公主的生母,程小蝶留了四個字,不便說明。
  第二個重點是,殺死言傳郎的凶手是郡主朱明麗,也是公主,但她并非惡意的殺人,是恨不過言侍郎慫恿九王爺篡謀天下,才出手殺了他。
  這方面有較詳盡的交代,先是,言侍郎貪瀆官銀事,被九王爺發覺,言侍郎為了自保,才說動九王爺謀取天下,借用上林畫苑,借用上林畫苑散布毒物,籌取經費毒害百官上癮,便于掌握控制,說動九王爺引用殺手,用以鏟除异己。
  實則言侍郎并無造反意圖,只是想拖九王爺下水,但惹火上身,招來了紅燈老魔,九王爺身受其害,反為老魔控制,郡主本是言侍郎和九王爺之間的傳訊之人,眼看事情一團糟,才怒殺言侍郎,隨手取走了青苗玉。
  證据是,那頂出沒言府的小轎經程小蝶親自偵察,求證的結果,發覺了那頂小轎是郡主專用之物。
  第三個重點是,天竺國流入中國的三部奇書,一本落入紅燈老魔之手,兩本落入言侍郎的手中,這种書全以天竺文寫成,一般人得之無用,但言侍郎才高八斗,深通天竺文,紅燈老魔以黃金万兩,求他譯注借命術,所謂天竺三奇書,言侍郎全都看過。
  言侍郎才華絕世,如若郡主不殺他,多給他几年時間,說不定,他真能找出對付紅燈老魔的辦法,再把他一手引起的禍亂,消彌于無形之中。
  但殺了他,也殺之無惜,言侍郎太聰明了,誰也無法預測他會作出什么翻天倒海的事。
  現在,最重大的事,是條死紅燈老魔,這些記事,在紅燈老魔未除之前,不可拽漏,否則大禍臨頭,不但皇族會被屠殺,國本也將動搖了,因為身受毒癮控制的朝堂大員,已在三成以上,有几位都是掌握兵權的人。
  就算紅燈老魔死了,也要想一個很妥善的辦法,處置這件事,因為,很多人都是朝中精英人物,他們身受毒害,情非得已!
  程尚書看過全部記事,召來了劉侍郎文長商量,發覺几個有頭無尾的可怕事情,言侍郎的藏玉,已沒入刑部,但几本奇書呢?除了程小蝶,就沒人知道了。
  程小蝶正在万寶齋養傷,是生是死不知道,這些事還不能公開,也不能奏明皇上,只有暫時壓在刑部。
  程尚書祈禱上蒼,希望愛女程小蝶早些傷愈回來刑部,也早些把案情理個新的頭緒,哪些該向皇上奏明的,哪些要永遠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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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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