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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智闖王府


  万寶齋的療傷處所,設在一個很幽靜的巷道中。
  深宅大院,大門緊閉,外面看絕對想不到這會是一個療傷治病的地方,如非素喜帶路,找也不容易找到了。
  素喜有節奏地叩動門環。
  等了一段時間之后,木門才打開一條縫,道:“山窮水盡疑無路。”
  “花明柳暗又一村。三山半落青山外……”素喜道。
  木門呀然而開,探出一個秀麗的面孔,道:“素喜師姐,去時不久,怎么又來探病啊?”
  目光一掠小文、小雅、程小蝶,道:“她們三位是誰呀?”
  “万大掌柜的朋友。”
  素喜道:“也是田公子的朋友。”
  “好啊!大掌柜、云二掌柜,都在這里,四位請吧!”
  小文轉眼看,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著青衣,背上有劍,腰中束著一條寬皮帶,插著十二把柳葉飛刀。
  “小師妹,大掌柜……”素喜道:“我得先見過大掌柜再去病房。”
  “不用啊!大掌柜、二掌柜,都在陪病人喝酒。”青衣少女笑著回答,心中卻似不以為然。
  程小蝶心中也有些不以為然,傷得那么嚴重,看上去全身是血,傷口七八處,程小蝶就想不通怎么傷處那樣多,那只不過是一瞬間的辰光啊!竟然還要忍疼喝酒,瀟洒是夠瀟洒了,全不知我的心有多疼!
  苗蘭、花芳知道了,心中也會怨恨我,看著他拿命玩帥呀!
  心中怨著,人還是走到病房門外,程小蝶极力保持了一种淡然的平靜,小姑娘裝得像,連小文、小雅也瞧不出心中那种慘痛。
  一點也不錯,鬼手神算万复古、點石成金云鵬,真的在陪著田長青喝酒,酒菜能擺在病榻前一張木案上。菜不多,只有四個小盤子,田長青躺在病床上,兩個穿著白衣的美女,守在病榻一側一個喂酒,一個喂菜,在兩個美女控制下,田長青喝得不多,也不過入口几滴,所以,田長青有著一种酒盡的神態。
  “田大哥好興致,人還不能下床,已經忍不住酒癮發作了。”程小蝶的言詞有點刻薄。
  “沒法子,田兄弟一定要喝,我們也只能奉陪了,不過,喝的很節制。”万复古道。
  “是不是酒也有癮,沾上了,就無法戒除,拿命拚酒癮,這是不是有些過份呢?”程小蝶道。
  “一點不錯,田兄弟傷勢還很重,外面敷藥物愈合,內部傷勢還未真正收住,大夫說,沒半個月以上休息,絕對無法下床行動。”万复古道。
  “田大哥,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苗蘭、花芳想一想啊!她們知道了你拿命拚酒,能原諒我這個妹妹嗎?”程小蝶道。
  話說得有點重,万复古、云鵬全都感到臉上發燒,有些尷尬。
  “小妹!”田長青苦笑一下,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值得慶賀呀!再說,這那里叫喝酒?只是沾點滴味呀!”
  “姑娘請放心!”
  負責喂酒的白衣姑娘說話了,道:“這是人參補元酒,大夫答應他喝的,不過,酒不能多,所以,我管制得很嚴,只讓他嘗嘗酒味。”
  “倒是我多慮了,我講話有失分寸,希望你万大掌柜和云二掌柜不要見怪才好。”程小蝶道。
  “本來就不該陪他喝酒,不過,這酒中有藥,田兄弟不肯吃藥,只好把藥下在酒中吃了。”万复古哈哈一笑道。
  程小蝶呆了一呆,笑道:“我忘了,大掌柜神算過人,田大哥棋差一著。”
  “田公子英雄蓋世,怎么連藥也不敢吃啊!可惜,傷在大公子的身上,這种事,小婢也無法代吃藥啊!”小雅道。
  田長青苦笑一下,道:“挖苦夠了,諸位姑娘就消消气吧!我告訴過素喜,兩三天去看你們,看外面傷口的愈合情形,應該可以行動如常了,卻不知道內傷很重,你們來得好,不然,我真要被人抬著去看你們了。”
  “田大哥,你身受几處傷。給了我殺紅燈老魔一刀的机會,只可惜寶刀短一些,我出刀的手法不夠快,無法一刀取命,你這傷,可算是白受了。”程小蝶道。
  “那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啊!”
  田長青道:“只要刀上身,筋骨都得受損,再好的內功,也無法保住筋骨、經脈不傷,何況,万兄又冒著生命之險打了他一拳……”
  “紅燈老魔是我畢生所遇過最強的敵人。”万复古道:“那一拳可以打死一條牛,但老魔卻生生承受了,如非程總捕頭先給他一刀,只怕我不但無法傷他,還要被他的反震之力所傷。”
  “這個人,要早些除去。”田長青道:“讓他傷勢大好,且已知道我們有寶刀祛敵,一定會設計出非常惡毒的報复,久聞血罩之名,但我一直認為是一种障眼術法,利用紅燈光出色制造的一种眩惑,未料到血罩中,真的充滿著凶險。
  輪轉的金風,全是真才實料,那一陣襲人而來的寒芒,似是七八口快刀,一卷至到,幸好,我已在要害所在,加上了防范,否則,必將死于一輪刀風之下……”
  “你怎么會知道防范之法呢?”
  程小蝶又動了好奇之心,道:“万大掌柜,潛心研究了很多年,才想出這個辦法呀?”
  “我看到你那套裝備了,邯鄲學家,未得真傳,才落得個滿身是傷啊!”田長青道。
  “程姑娘,別被他給蒙住了。”
  万复古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啊!那些保護要害的護額、銅鏡,豈是十天半月,能夠制成的?”
  “說的是啊!田大哥只會騙得過万大掌柜?”程小蝶話里有話,音在弦外。
  但万复古、云鵬兩個精明十分的老江湖,卻听不懂弦外之音。
  小文、小雅,素喜也有點明白。
  田長青當然心中雪亮,忖道:小美人是真的動了情?還是覺著好玩,想試一試巫山云雨夢?既可履行諾言,心中也有台階能下,難道你不明白大哥是真的愛你,不讓心有遺憾,你是我的紅顏知已,也是我全心保護的人……
  “總捕頭,言重了。”
  云鵬道:“我看過田大俠的護心銅鏡,應是數年前制成之物,絕不是仿制万寶齋的裝備,這等護額、軟甲,除非遇上強敵、大凶,絕少施用。”
  程小蝶心頭一凜,雙頰微紅,忖道:要得謹慎言行了,再要失態,恐怕會盡泄心中之秘了。
  但万复古已經有了反應,目光一掠田長青和程小蝶,道:“半個月,時間雖不算短,也不太長,田兄弟的傷勢縱不能完全康复,也應該好一個七七八八。
  紅燈老魔身受總捕頭寶刀一擊,傷筋動骨,勢所必然,量他無法在一個月內,能讓傷勢全好,半個月后,我們出動找他,全力擊殺,因為,我心中有些怀疑了……”
  怀疑什么?沒有說下去,這就引人入胜了。
  程小蝶很想問,但臉上羞紅猶存,一時間竟是開不了口。
  可是一向沉穩的田長青,卻听出了事態嚴重,忍不住說道:“說的如此嚴重,必是惊天動地的大事,万兄何不說個明白,也要我們有個准備。”
  “我用怀疑二字,就是無法說出證据。”
  万复古道:“但以他修為之高,武功之強,應當是老魔本人,算算他該有百歲以上了,為什么他能活到如此之久,体能也不衰退,這是大悖長理的事。
  怡情養性,勤修內功,也許可能活過百齡,但要能体力不衰,行動如風,就有些大不尋常,絕無僅有啊!”
  “万兄的意思是……”
  田長青道:“表示什么呢?”
  “數十年前,有一种流行在江湖上的傳說。”
  万复古歎口气,道:“很可能真有其事,而且發生在紅燈老魔身上了。”
  “借命術!”田長青道:“流傳的時間不長,很快消失不聞,但卻非常震動,還吸引了一大批江湖高手,四下追查。”
  “不錯,四兄弟小小年紀,對江湖的奇聞、异事,卻知曉許多。”
  万复古道:“佩服呀!佩服,這檔子事,似是發生四十年前了,那時,田兄恐怕尚未出生,万某也還是個不足十歲的小孩子。”
  “說的是,長青是听一位江湖前輩說的,只是這傳說駭人听聞,長青的記憶深刻,想不到竟然被我一句話給蒙上了。”
  “田少兄,這件事雖然震動,但只在江湖上傳誦了兩年。”
  万复古道:“過了兩年,就沒有人再提起過,因為,看到的只是几具干枯的尸体,一個凜人傳說,而那傳出這個訊息的目擊者,也突然失蹤了,那時紅燈老魔也隱失于江湖之中。”
  “万兄,可是說紅燈老魔已學會了借命術?這等邪异之說,很難令人相信哪!”田長青道。
  “是啊,所謂借命術,就是把別人的生命借過來。”
  万复古道:“衰老的器官,可以更新,油盡燈枯的生命,可以重新的燃起生命之火,該死的不死,因為,借了別人的命,別人代他死了。”
  “我一直不相信這件事情。”
  田長青道:“這應該屬于醫學的范籌,藥醫不死病,借命術打破了自然的均衡。”
  “不能不信哪,言侍郎如再晚死几年,就可能沖破了生命的神秘。”
  程小蝶在心中吶喊,卻不便說出來,言夫人返老還童的奇事,一直藏在她心中,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說出來徒亂人意。
  “這种事,屬于武功、邪術也罷,或屬于醫學奇術也好,總該有個源起吧?它起源于何時何地?”程小蝶道。
  “中國地大物博,代有才人,但這种詭奇的事,卻非中國所有……”万复古道。
  “是不是由天竺國傳進來的?”程小蝶突然冒出了一句。
  “一語道破,總捕頭果然聰明過人。”
  万复古道:“事實上,傳入中國的只是几本書,据說攜奇書進入國境的,原是中原人氏,幼小西行天竺國,原本想效法古至先賢,取几本經文回來,但卻机緣湊巧,混進了天竺大藏魔窟。
  一住數十年,不但學會了天竺的語言文字,而且造詣很深,他是漢人,所以,不准他習練武功,派他入藏書樓中管理書籍。
  但他們未料他的天竺文,竟然到了博鑒群籍的能力,听說他發覺天竺奇書三本,就卷書逃回到中原。
  借命術先行流傳出來,立刻轟動江湖,天竺大藏魔窟,也派高手進入中原追殺他,但以后的下落,卻如沉海沙石,杳無消息。”
  “借命術太過傳奇,很難令人置信。”
  田長青道:“在下現在仍無法相信這件事情,紅燈老魔武功之高,确已進入化境,但田某人宁愿相信,他有一种特殊修煉之法,逾越了常人,克服的衰老。”
  這個人固執起來,還真有著九牛拖不動的感覺。
  程小蝶暗暗忖道:除了借命術外,還有兩本奇術,都落在了言侍郎的手里,現在刑部,田大哥怎么能夠不相信呢?
  心里這樣想,口中卻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她暗暗吁一口气,道:“我相信万大掌柜的話,天竺國本就充滿著神秘,何況,這些奇術,都是大有可能的事,它應該是一种神奇的醫術。”
  田長青、万复古同時听得一怔。
  万复古道:“說得有理,我听過傳言,借命術第一關就是換血,要年輕健康的人血,而且是全部更換。
  這個過程大概要兩天的時間,一次要用兩個年輕人的血才夠供應,唉!這就是使兩具尸体干枯的原因,血被抽光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
  田長青道:“程總捕頭也相信這些傳說嗎?”
  “相信。”
  程小蝶道:“那時你還未出生,万大掌柜听到的傳聞,自然比你可靠了很多……”
  田長青笑一笑,道:“說的有理……”
  “如果取得青苗玉中液,合入藥物,紅燈老魔的斷筋,是否能夠很快療好?”程小蝶打斷了田長青的話,接道。
  “傷筋動骨一百天,寶刀過處肉裂筋斷,藥物再靈,也要二個月吧!”田長青道。
  “田世兄,不然哪!”
  云鵬道:“藥中合入了青苗玉液,斷去經脈可以繼,碎去骨骼可以合,而且一下就好……”
  “什么藥物,有如此大的功效?”
  田長青道:“天下名藥,功能起死回生的,也莫過于大還丹了,大還丹可以救命,卻未必便斷去經脈,能在短時內重續一起。”
  “田少兄說的是,不管藥力的神效如何?還需要一些人為的力量,一位巧手大夫,才能使斷了經脈接合,碎了的骨骼聚攏,藥力才能發揮神效。”
  云鵬道:“我相信紅燈老魔的身側定有位高明的大夫,如再有青苗玉液,這等天地靈气孕育出來的神品,他應該早已痊愈了。”
  田長青搖搖頭,笑道:“万寶齋中的藥物,已然极盡神奇,你們搜集了天下的奇珍、异品,難道世上還有比万寶齋收集藥物、珍品更丰富的地方?”
  “一品青苗玉中液,万寶齋縱有珍品數百,也難及得。”
  云鵬道:“世傳有寶劍削鐵如泥,万寶齋費盡了心机,也未找到,我們開始怀疑,人世上是否真有這些東西?
  看到辟邪寶刀,才知道傳言非虛,原來仙物、神品不是金錢和人力能夠取得,這中間要有點緣份才行。”
  “万大掌柜!”
  程小蝶接道:“万寶齋耳目之廣,遍布京城,我相信紅燈老魔早已在你的監視之下,現在,咱們立刻出動,去殺了他,如能活捉了他,那就更好了。”
  “他是當今江湖上第一魔頭。”
  万复古道:“既然跟他作了對,非得有個結果才行,否則,此后就永無宁日,不過,總捕頭如此急于對付紅燈老魔,是否別有原因呢?”
  “這個人不但精明,而且慎謀善算,既要和他交往,就不能虛偽用詐。”
  程小諜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不敢相欺,我怀疑紅燈老魔和言侍郎的命案有關,也是主持上林畫苑,只散布一种使人上癮藥物的首腦人物,如果我的推斷不錯,這個老魔不至是想稱雄江湖,而是要操縱朝政了。”
  田長青和云鵬都听得呆住了,就是小文、小雅、素喜也听得臉色微變。
  她們已知道些鱗爪痕跡,但還未想到如此的深遠。
  只有万复古神色如常,道:“總捕頭好見識,老魔頭如只有心爭霸江湖,用不著跑到北京城天子腳下來發展勢力,万某人膽大推論,他可能早已有了合作的人……”
  “更可怕的是,那個人早已被他囚禁了,他正以那個人的身份,位列王候,在朝中活動。”程小蝶道。
  “總捕頭高明,想的就更深入了。”
  万复古道:“但不知總捕頭准備要如何下手?調動大軍圍捕呢?還是用江湖辦法解決?”
  “我看還是要借重万大掌柜的力量,加上刑部的匣弩手,先殺了紅燈老魔再說。”
  程小蝶道:“調動大軍,權屬兵部,戍守京畿的禁軍,調動之權在五城兵馬司的手中,据我搜集的訊息所得,這些人有不少已為老魔散布的藥物控制。”
  “万某力量所及,全力配合。”話中容有含意,似失去了不少的豪气。
  程小蝶心中忖道:難道他受到一些限制,不能再調動万寶齋的精銳人手,万寶齋的東主似是正逐漸剝奪万大掌柜的權力。
  心中這么想,口中卻笑著說:“對付紅燈老魔,人多未必有用,我准備兩組強力匣弩,小文、小雅和素喜,應該夠了。”
  “我帶素華和四個火龍鏢手。”
  万复古道:“也可能加上三掌柜風琳和他率領的几位弟子,不過,程總捕頭射死帥永昌,殺去馬乘風和水中天,擊潰了那群殺手,并不表示紅燈老魔已成為孤家寡人,我相信他仍有一些近身的護衛,武功不會在帥永昌和馬乘風等之下。”
  “万大掌柜的意思是說,他還有一批可用的殺手,而且實力很強。”程小蝶道。
  “是不是殺手,不敢忘言,他們人數不會太多,但肯定武功很高,所以,不能漏算了這股力量。”万复古道。
  “不知道在下何時才能行動。”田長青有點急了,一場大戰,可能暴發,他卻無法出手對敵。
  “田大哥,不能再勞動你了。”程小蝶道:“好好地養傷吧!紅燈老魔傷勢未愈,其他的人,由万大掌柜和我足以應付了,何況,還有刑部的強力匣弩,万寶齋中的高手助拳。”
  “小蝶,不是說什么責苗玉液,已經療治好了紅燈老魔的傷勢吧?何不多等几天,我的傷勢好了個八八九九,也可以出手幫忙啊!”田長青道。
  “田大哥,你真的相信世上有青苗玉液嗎?”
  “是不相信,但云鵬是識玉高人,他說有啊……”
  程小蝶生恐云鵬接口,急急接道:“我可不相信,就算真有什么玉液,怎能用來療傷,玉液瓊漿嘛!是當酒喝的,但紅燈老魔很可能有万寶齋同樣的靈藥奇品,田大哥傷勢好了,老魔也可能愈合,現在,我和万大掌柜聯手,就是要殺他個傷勢未好,措手不及。”
  “傷病誤我,小蝶,小心哪!我要看到你好好地回來,帶著阿保、阿橫一起去,讓他們先擋銳鋒。”
  程小蝶忍著眼淚笑道:“我會帶他們去的,他們奉田大哥之命保護我,勇武絕倫,哪里會讓我涉險,田大哥,好好養傷,我會盡快回來看你。”
  田長青點點頭。
  程小蝶一扯万复古的衣袖,快步行出病房。
  她終于測試出了在田長青心中分量,是那么重要、深廣,阿橫、阿保是追隨他十余年的近衛大將,但他宁可犧牲掉阿橫、阿保,也不原程小蝶受到傷害,這是出自內心的真情,是不折不扣的第一位份量。
  程小蝶眼淚向下流,但卻未哭出一點聲息,看那滿臉淚痕,還真把万复古嚇了一跳,道:“你很傷心……”
  程小蝶作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帶我到一個可以說話,又不讓別人听到的地方去。”
  万复古點點頭,帶著程小蝶進入了一間會客的雅室,但程小蝶還是不放心,要隨后跟來的小雅、小文、素喜在室外放哨,發覺可疑,立刻傳警。
  “什么事,如此慎重?”
  万复古道:“田長青技藝之高,似猶在万某之上,因傷不能出動,實在是一個大損失。”
  “我不是江湖人,少了那份江湖气,就算田長青抱傷出動,又有什么幫助,他內傷嚴重,身体已支离破碎,是讓他去白送命啊!”
  万复古點點頭,道:“所以,在下只是有點可惜。”
  “不是田長青突然出手,那一天死的就是你我了,我們還不滿足嗎?他替我們挨了七八刀。”程小蝶道。
  “對!不是田長青,我恐怕也要重創在紅燈老魔的刀下,我們欠他一份情……”
  “紅燈老魔,是不是躲入了九王爺的府中?”
  “對,程姑娘真的高明。”
  万复古道:“我也剛得到消息。”
  “你本身也有了問題?万寶齋真正的高手,似乎你已經無法調動。”
  “東主多疑,一、二、三代的男弟子,和杰出的女弟子全都征調而去,只有素華率領的六位四代小師妹,留下來幫助我,當然,我如不計一切,賣個老面子,請教武堂的几位老教師出手,云鵬、風琳也可以隨我行動,但這一來,就鬧得不可開交……”万复古道。
  “暫時用不著翻臉、弄僵,我在想,你和我合力,能不能殺了紅燈老魔。”
  万复古微微一笑,道:“田長青和我合作,也許還有机會,和姑娘合作,把握就全無了。”
  “唉!我真的那么沒有用嗎?”
  程小蝶有點感歎地說:“我自知不如田大哥,但那一天,我也沒有全力發揮出本身的技藝,這一次,再見到紅燈老魔,我會全力施為,我也請求大掌柜給我一個机會,讓我打先鋒,你經驗丰富,該如何接應我,看著辦了。”
  “只有万某和姑娘兩個人對付紅燈老魔嗎?”
  “對!我們兩個辦不到的,他們肯定辦不到,所以,對付紅燈老魔這一戰,就靠我們打了。”程小蝶道。
  “如果我們失了手呢?除非你能在第一次攻勢時,再傷了他,老魔就算傷勢未愈,我們兩人的胜算也不大。”万复古道。
  “我已知道你們火龍鏢的威力。”
  程小蝶道:“我如一擊不中,你就盡快后撤,然后,下令鏢手,發出火龍鏢,數量越多越好,我也會下達匣弩發射的命令。”
  “天哪!”
  万复古道:“豈不是把你也坑進去了?”
  “對,我身為總捕頭,不能活捉凶手,拼一個同歸于盡,也算盡職負責了,不過,我不會撤走,死得光榮,死得壯烈呀!”程小蝶道。
  万复古道:“我佩服,真到那等情形,我會要他們發出火龍鏢,不過,我不會撤走,總捕頭,我陪你死,公事上禿子跟著月光走,占你一份大義凜然的光了,私下里,我可從未想到過,會和如此絕色的美女,埋骨一處,可真是死而無憾哪!”
  “何必呢?大掌柜,你可以退下的,咱們兩條命換他紅燈老魔一條命,豈不是太吃虧了。”
  程小蝶道:“大掌柜,你要三思啊!”
  “我如臨危退避,你一個人能抗拒著紅燈老魔多少壓力,我無法估算。”
  万复古道:“如是被他快速遁走,或是把他迫退距离太遠,火龍鏢能否傷得了他,就難作出論定。
  這种暗器,一旦失手,就很難再有第二次對付他的机會了,以老魔的奸狡,絕不肯再面對火龍鏢了。”
  “說來說去一句話,万大掌柜對我不放心。”程小蝶道。
  “是的,姑娘,一擊不中,后果堪慮啊!由万某陪你,合我們兩人之力,也許還有纏住他的机會,火龍鏢不論遠近,但可能拖著老魔一起走。”
  “好吧!大掌柜既然視死如同儿戲,咱們就作一次死亡的合作吧!”
  程小蝶道:“不過,給我先出手的机會,我如一擊不能傷敵,大掌柜再行出手。”
  “這倒可以。”万复古道:“希望把他堵在房中,我擋不住唯一的出路,不怕他逃走,也使火龍鏢的威力,可以完全發揮。”
  想到火龍鏢爆炸的威力,磷火橫飛,絕難問避,烈焰焚身的痛苦豈是人所能受,不禁心頭泛上了一股寒意。
  但程小蝶還是鼓足了勇气,道:“大掌柜,我們走吧!”
  “大白天真闖王府,先和戍守王府的守衛打上一架。”
  万复古道:“万寶齋是做生意的,可惹不起這個大麻煩。”
  “大掌柜的意思,是晚上去了?”
  程小蝶道:“現在寸陰如金,耽誤不得呀!我倒有個辦法,只是有些委屈大掌柜了。”
  “愿聞其詳,如果有用,絕不推辭。”
  “大掌柜率領的人手,全換上刑部衣服,任何事,都由小妹扛下來。”程小蝶道。
  “好主意,刑部總捕頭,帶著捕快,闖入王府拿人,可是從未有過的事。”万复古道。
  “只要找出罪證,我倒不怕他王爺身份,小蝶擔心的是,王府那么大,如何找得到老魔藏身之處?”
  “這倒不用擔心,只要他在王府中,一定找得到他。”
  程小蝶吃一惊,忖道:听口气,王府中似是早安排了他們的人,這個万寶齋,究竟在多少大員府中安排了內應?當真是可怕得很哪!”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大掌柜准備帶多少人去?”
  “素華和四個鏢手,他們可以女扮男裝,風琳就不用去了。”万复古道。
  “行。”
  程小蝶道:“我只帶小文、小雅、素喜、張重,五個人,加上兩組匣弩手,一共十五人。”
  万复古點點頭,道:“看來是總捕頭早已計划好了。”
  “我知道紅燈老魔可能改變了形貌。”
  程小蝶道:“但卻不知道他扮成什么人?”
  “身份愈高,愈不易引人怀疑,但能瞞過家人耳目,這就不簡單了,裝作的唯妙唯肖才成。”
  “九王爺常常入宮見駕,老魔要是心有共圓,皇上豈不是危險得很。”程小蝶道。
  “對,他應該有很多机會,刺殺皇上。”
  万复古道:“可能是志不在此,這中間,确實有很多疑問,我們這就去一探究竟吧!”
  万复古等在刑部中更過衣服,天已近午,進過午餐,一行人在程小蝶率領下,大白天,直闖王府了。
  九王爺住處离皇宮不遠,在錦衣衛巡守防護圈內。
  所以,王府大門前一排站著八個錦衣衛,服裝亮麗,手中紅纓槍,一丈多長,看上去,果然是威風凜凜。
  程小蝶等一行人,距大門還有兩三丈遠,八個錦衣衛手中的長槍,已轉了向,喝道:“站住!”
  程小蝶示意停下,帶著万复古低聲道:“跟我去交涉一下,不行,再出手,點了他們的穴道,闖進去。”
  “膽大呀!”
  万复古道:“鐵面無情,膽識過人,佩服,佩服!”
  程小蝶笑一笑,行至槍尖半尺前,才停了下來,道:“我是刑部總捕頭,來這里辦公事,哪一位領班,請出面答話。”
  一個身佩腰刀,身軀高大的錦袍漢子,一搖三擺地走出來,道:“刑部衙門不夠看,想見九王爺,請旨去吧!”
  敢情他早已听到了。
  程小蝶打量領班一眼,忖道:“此人目蘊神光,听覺敏銳,一身流气,不象是錦衣衛中人……”只見那領班一揮手,道:“赶走!不听話格殺勿論。”
  程小蝶一舉手,一陣箭風,破空而來,掠過頭頂,釘在大門上。
  八個錦衣衛嚇了一跳,這一陣陣珠快弩,強而有力,如果低一點,都將被弩箭射中。
  鎮住了八個錦衣衛,不敢出手。
  但卻鎮不住那位領班,跳著腳大聲吼道:“反了,反了,王爺府前,也敢放箭……”
  “箭就釘在木門上,上面有刑部標記。”
  程小蝶道:“九王爺要打官司,那是很好的證据,但刑部辦案,不能中途罷手,我要面見九王爺,你問在一邊去吧!”
  錦袍人冷然一笑,道:“在下守門有責,總捕頭要闖王府,先過在下這一關才行。”
  “早在預料之中,你根本不是錦衣衛中人。”
  程小蝶道:“給我拿下!”
  万复古應聲出手,一把扣去,以万复古技藝之高,應該手到擒來。
  但那錦袍大漢,不但閃避開去,而且還抽出腰刀,展開還擊,刀法縱橫,全是一擊取命的招術。
  打了二十几個回合,万复古才找到一個机會,扣住了敵人肩井穴,奪下單刀,順手點了那大漢三處穴道。
  人是擒住了,但万复古卻沒有胜利的快樂。
  江湖上能和他對手十招的人,已經不多,這個人竟和他打了二十几個回合,真是胜之不武。
  “諸位不愿被弩箭射殺,那就退一邊去。”
  程小蝶很用心地看過兩人動手情形,万复古沒藏私,全力出手,那人能拖延二十几個回合,确是一位高手,也可能是紅燈老魔的近衛之一了。
  張重听風就來雨帶著一組匣弩手,向八個錦衣衛逼了上去,迫得八人步步后退。
  “万前輩,這個人可能就是你說的老魔近衛。”程小蝶道:“看來王府中已被安排了不少的人手,走吧!希望能早些找到老魔,解開九王爺生死之秘。”
  万复古點點頭,舉步向前行去。
  小文、小雅,搶快一步,緊隨在程小蝶身后,兩人心中一樣打算,阿橫、阿保沒有來,這先擋銳鋒的責任,就落在兩人身上。
  素喜穿男裝,跟陳同走在一起,素華也著男裝,加快步法,赶到万大掌柜的身后。
  王府中仆從如云,但現在竟是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影。
  人都在房中躲著,不出來了。
  陳同、張重率領匣弩手,也進入了王府。
  素喜雜在匣弩手中,目光四下轉,希望能看出一些暗記來。
  她出身万寶齋,對万寶齋的暗記,知道不少,但這次卻是瞧不出一點名堂。
  万复古瞧得出來,那是一處特別約定的暗記,素喜就算瞧到了,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万复古走得很慢,進入了第三重院落,停了下來。
  “這就是九王爺住的地方。”
  万复古道:“還警告我們要小心一些。”
  聲音非常小,兩只鷹隼一般的銳利眼睛,四下轉著瞧。
  程小蝶也停下身子四下看。
  她發覺這座院落有兩宗奇處,院子里沒有种植的花樹,但卻有一座很大的水池,看上去就有些古怪了。
  第二宗是這座院落所有的門窗都緊緊關閉著,似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九王爺太委屈自己了,住在這樣一個看不見花草的院落中。”
  程小蝶道:“門窗緊閉,也不怕闖出病嗎?”
  “這座水池,也有些突兀。”
  万复古接道:“看磚色和壁磚不同,顯然是近年中新建。”
  “作用呢?”程小蝶道:“院中無花,蓄水用來做什么呢?”
  “所以,看去十分奇怪,而且大得有悖常情,万某約略地估算一下,這座水池占了整座院落的三成大小,不但破坏了格局,也給人一种詭异的感覺。”
  行近池邊看,池中有積水,水池太深,不走過很難看到水。
  水雖只有半池,但顏色墨綠,無法見底。
  “人挖的水池,不會太深。”程小蝶道:“水下似是种植了深綠的水草。”
  “養的什么呢?”万复古道:“不會是魚了,水距池岸八尺高,掉下去就很難上來了。”
  “既然進了王府,就該看個清楚。”程小蝶道:“大掌柜能确定他住在這里?”
  “應該不會錯,丫頭很細心。”万复古道:“但紅燈老魔很狡猾,會不會悄然遁走,可也無法預料。”
  程小蝶下令,挨間搜查。
  房間中藏的有不少人,有一半是十八歲以上,二十二歲以下的年輕人。
  他們居華屋,吃美食,可是活得很苦。
  雕花大床,鴛鴦枕,不過,他們不是睡在上面,而是被綁在床上,口中還有堵塞物,所以,他們無法叫喊出聲。
  一半是中年的婦人,她們負責照顧這些年輕人的生活,三十個房間也全搜完,無其他發現。
  “看起來果然有借命術。”程小蝶道:“天竺奇術,卻害苦了中國人。”
  “紅燈老魔一個人,用不到這么多年輕人的血。”万复古道:
  “這些人雖然年輕精壯,但天天美食進補,不能跳,會養出一身膘來,所以,這些都是最近几天中供應鮮血的人。”
  “那是絕非紅燈老魔一個人換血?”
  程小蝶道:“那些人又是何許人物呢?紅燈老魔為什么要幫助他們?”
  “什么人對紅燈老魔重要,那個人就可以得到幫助,也許是當朝大員,也許是武林高手。”万复古道:“也可能是筆交易。”
  程小蝶接道:“紅燈老魔似是在籌措一大筆錢,不過,這地方不是換血的地方,我沒有聞到一點血腥味,但他不可能移往別處。”
  “水池。”万复古道:“水能洗去血污,沖去腥气。”
  “但這里的池水很干淨。”程小蝶道:“沖洗血污的水,我一定能聞得出那股腥味。”
  “現在還不見錦衣衛人前來支援,證明無人報案、求救。”
  万复古道:“因為,我們找對了地方,調動大軍,可能迫我們放下兵刃,但也很可能暴露出這里的秘密,現在,最大的困難是如何找出進入地下密室的門戶。”
  “等候要想辦法抽干池中的水。”程小蝶道:“水落才能石出,如果我的推斷不錯,除了這座水池之外,再無其他門戶。”
  這時,小文、小雅、素喜,都站在程小蝶身后、兩側,手握劍柄,全神戒備。
  素華也帶著四位穿著捕快衣服的小師妹,圍在万复古的周圍,手中扣著衣襟內的火龍鏢,隨時可以發射出去。
  陣同、張重各帶一組匣弩手四下戒備。
  “水由源頭引入,入水口由他們控制,只怕很難掏干。”
  万复古提高聲音,道:“在下有個意見,不知總捕頭愿否采納?”
  “請說。”
  程小蝶回答的聲音很高昂,似是有意讓人听到。
  “在下的主意,雖然有點殘忍,但是很有效。”
  万复古道:“要他們收集桐油一百桶,倒入水中,放起一把火。燒它個煙气彌漫水滾如沸,可惜水中生物,也全在這一把火中燒得一個不剩。”
  “是毒了一些,不過,省卻不少麻煩,去通知郭副總捕頭,要他送一百桶桐油過來。”程小蝶高聲道。
  張重大聲傳述了令諭,但卻無人行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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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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