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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諸葛亦出化外地


  三陽道長道:“點她四肢穴道,解開她左右帶脈穴,我要和她談話。”
  水盈盈依言點了那青衣婦人四肢穴道,解開她左右帶脈穴。
  只見那青衣婦人長長吁一口气,睜開了雙目。
  三陽道長緩緩說道:“女施主對目前情景,想必十分了然,貧道不希望施展什么手段,逼迫夫人說話。”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要問什么?”
  三陽道長道:“真正的解毒藥物現在何處?貧道希望女施主能夠体念上天好生之德,說出內情真相。”
  青衣婦人淡淡一笑,道:“不知道。”
  化名楊三的田文秀接道:“兩位掌門人這等問法太君子了。”
  容哥儿起身行出室外,不忍再看下去。他心中知曉,慈云大師、三陽道長自恃身份不會施展毒手,但田文秀卻是不會顧及于此。
  那青衣婦人目睹容哥儿行出室去,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田文秀緩步行近那中年婦人,右手一揚,舉起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冷冷說道:“如若是情勢逼人,在下要下手了。”
  青衣婦人道:“殺了我,你就是要成千上万的武林人物為我償命。”
  田文秀道:“不殺你,我們也是一樣要死。”
  青衣婦人道:“殺了我,你們連一線希望也將斷去。”
  田文秀道:“如是堅不吐露,不管你死与活,對我們都無价值。”
  只听慈云大師道:“一個婦道人家,竟然下得如此毒手,一毒數千人,如非老袖親見,說給老袖听,老袖也是難信。”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夫人想必心中知道,在下是下得了手的。”
  青衣婦人道:“你要怎樣?”
  田文秀道:“我要一刀一刀地割死你!”
  青衣婦人緩緩說道:“你們服用的毒藥,可以說沒有解藥。”
  田文秀冷冷說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實話嗎?”
  青衣婦人道:“不錯。”
  田文秀道:“我先挖你一只眼。”匕首一揮,割破了那青衣婦人的左面眼皮。
  慈云大師道:“阿彌陀佛,楊施主暫請住手。”目光轉到青衣婦人臉上,道:“老袖不忍目睹這等殘忍的屠殺,若施主執意不肯說出實言,老袖只好先行退出了。”
  青衣婦人道:“我說的句句實言,你們不肯相信,那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慈云大師道:“哪有毒藥沒有解藥之理,這話叫人難信。”
  青衣婦人道:“說實話別人反而無法相信,倒是那花語巧言容易使人上當。”
  慈云大師道:“女施主能夠說出理由嗎?”
  青衣婦人道:“自然能夠說出來。”
  慈云大師道:“老袖洗耳恭听。”
  青衣婦人這:“這些毒藥不是一個人配制而成,而是很多名醫,聚在一起,長時間地研究制成此藥。”
  三陽道長道:“那些大夫呢?”
  青衣婦人道:“死了。”
  二陽道長道:“怎么死的?”
  青衣婦人道:“用他們自己制成的毒藥,自毒而死。”
  田文秀道:“這又是你的手段了!”
  青衣婦人道:“我怕他們暗藏解藥,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他們如制有解藥,必然會自己取來服用,但他們沒有制成解藥。”
  田文秀苦笑一下,道:“几千名武林高手,都將死在你這惡毒婦人的手下。”
  青衣婦人道:“我自恨太慈善下不得手,讓你們中原武林保存下一些元气。”
  水盈盈突然接道:“中原武林,武功之高,只怕你想像不到,有很多內功精純的武林前輩,能把你制的毒藥,逼集身体一側,使它們永不發作。”
  青衣婦人道:“那是用的藥不夠惡毒,如果施用毒性最烈之藥,片刻之中,可取人之命,那自然不會給你們運气抗毒的机會了。”
  三陽道長道:“貧道想不到女施主制造這些毒藥的目的何在?”
  青衣婦人道:“我想一鼓作气,毒死你們中原武林中所有之人!”
  三陽道長道:“听女施主之言;似是你不是中原人氏?”
  青衣婦人道:“不是……”語聲一頓,道:“你們問夠了嗎?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再問也無法問出更多事了。”
  田文秀道:“你想很快地死掉,是嗎?”
  青衣婦人道:“不錯,只求速死而已。”
  田文秀搖搖頭,道:“你不用想得這等輕松,你能狠得下心,毒害武林中數千高手,難道就沒有承受痛苦的勇气嗎?”
  青衣婦人道:“你要如何對付我?”
  田文秀道:“如若是我們死定了,這一股怨气,自然要出在你頭上了。”目光一顧三陽道長和慈云大師,接道:“兩位請退出此室,此地交由在下辦理。”
  三陽道長、慈云大師互望了一眼,緩步退了出去。這兩人心中明白,以自己掌門之尊,無法施下毒手,迫她講出內情,這毒刑逼供的事,只有借重田文秀了。
  田文秀回手掩上大廳門戶,室中只余下他和水盈盈兩個人。
  青衣婦人面上突然現出緊張之色,緩緩說道:“你准備如何?”
  田文秀道:“要你講出解藥。”
  青農婦人道:“如是我不說呢?”
  田文秀道:“你將很悲慘地死去,那是人世間最悲慘的死法。”
  水盈盈接道:“你是容世兄的母親,容夫人?”
  青衣婦人道:“你們可以這樣叫我。”
  水盈盈道:“你雖然罪大惡极;但我們看在容世兄份上,不愿對你施用太惡毒的方法,不過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也許,那持有解藥的人,不在中原,但你必須要說出來。”容夫人突然一閉雙目,似是不愿再理兩人。
  水盈盈疾出一指,點中容夫人“天容”“地倉”兩穴道:“夫人想,自絕嗎?”
  容夫人穴道被點,口齒再難自主,緩緩流出血來。
  田文秀左手伸出,抓起容夫人的右手,道:“你替我們訂下刑法中,有一种利刃穿指的刑法,不知可還記得?”匕首緩緩向容夫人中指點去。
  水盈盈低聲道:“慢著。”
  田文秀停下手,道:“四夫人可是動了惻隱之心,但你如果想到你那如花似玉的容貌所受的損傷,那就不難想到,堆集在你心中的仇恨。”
  水盈盈道:“我知道,我心中對她之恨,比起你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此刻,咱們不能只為了私仇雪恨。”
  田文秀道:“姑娘有何高見?”
  水盈盈道:“我相信她有法取得解藥,目前困扰江湖數千人的,說穿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解毒藥物,若我們不能找出解毒藥物,就永遠無法解除江湖之厄運。”
  田文秀道:“至少,咱們可以一消胸中之恨,處置這個罪魁禍首。”
  水盈盈道:“自然,她如執意不肯說出那解藥存放之地,咱們自然要用十倍的殘酷手段對付予她。”她望著容夫人道:“只怕她還不知道我們的決心,因此賤妾想最后再勸說她一次。”
  田文秀道:“姑娘請說。”
  水盈盈目光轉注到容夫人的身上,道:“你如不肯交出解藥,咱們之間恩怨,只有私了一法,但私了的手段,必使你精神肉体;都受到無法抗拒的折磨,如若那時道出,何不現在說出呢?”
  容夫人望著水盈盈欲言又止。水盈盈道:“你可是想講話?”容夫人點頭。
  原來她“天容”“地倉”兩穴被點,已然無法說話。
  水盈盈道:“好!我解開你兩處穴道,不過,希望你不要妄生嚼舌自絕之心,在我們嚴密注視之下,你沒有机會死去。”容夫人又點點頭。
  水盈盈伸手去解了容夫人“天容”“地倉”兩穴,接道:“我知道你有一個儿子,我們將先捉他來,在你面前:施以慘刑,讓你眼看著親子在痛苦中死去。”
  容夫人臉色一變,迫:“你怎么知道?”
  水盈盈道:“因為你泄露了秘密。”
  容夫人道:“我沒有告訴你。”
  水盈盈道:“我會推想,你說過你使我恢复容貌之后,常伴一個纏綿病榻的人,除了母子之情外,還會有什么人,對一個人有此等關注之情呢?”
  容夫人長長歎息一聲,道:“想不到,我功敗于垂成之時,唉!我應該早殺了容小方。就不會有今日之局了。”
  田文秀道:“容小方,就是容哥儿了?”
  容夫人冷笑了一聲,道:“不錯,是容哥儿。”
  田文秀道:“虎毒不食子,親情比海深,在下從未見過一個為母親的人,處處要設法謀害自己的儿子。”
  容夫人抬頭望了田文秀一眼,道:“他不是我的儿子。”
  田文秀道:“那你這容夫人,也是冒充的了?”
  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這是一樁隱秘,我原想讓它隨著我的死亡,永遠埋葬泉下;但現在,卻又想把它公諸于人世間。”
  水盈盈道:“為什么你要改變心意。”
  容夫人道:“我要你們知道,你們口中的北遼番女,智謀和能力,并不在你們中原人物之下。”
  田文秀心中暗想要她吐實,只怕不是易事,唯一的辦法,就是誘使她不知不覺中,泄露出隱秘,而且這番大劫的經過,就我中原武林預言,也算得一樁惊天動地的大事,問個明白,也是應該。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你自稱容夫人,想來,定然是和那姓容的有過婚姻生活了?”
  這一句話,似是勾起了容夫人心中的回憶,仰起臉來,望著屋頂,長長吁一口气,道:“他傷害了我的兄嫂,我無力報仇,只有委身以侍,徐圖報复之机。”
  臉上泛出了股慷慨激昂的神情,緩緩說道:“我要利用你們中原武林高手先行殘殺,然后,再分遣他們謀刺你們當朝重臣,挾天子以分諸侯,暴政虐民,造成民間亂象,再迎我狼主進兵中原。”
  田文秀倒抽一口冷气,道:“想不到,你一個婦道人家,竟有這等大志!”
  容夫人黯然說道:“但因我一念仁慈,不忍殺害容小方,种下后患,今日敗局,是咎由自取了。”
  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气,接道:“你們中原武林高手,几千條人命,都死于我安排的計划之下,我一人的死亡,自然是值得了,目下唯一使我不安的是,可惜我二十余年的苦心,竟然落得一場空幻,天不亡你們漢人,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田文秀道:“還有一件事,在下想告訴夫人,肯不肯說出你經歷之秘,那是你的事了,在下決不再多問。”
  容夫人道:“什么事?”
  田文秀道:“若夫人不肯說出內情,你不但在中原武林道上要落下千古罪名,而且你那番遼故國也不知你成敗生死,他們可能會貿然進兵,那是自取亡國之禍了。”
  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我可以說出內情,但你們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才好。”
  田文秀道:“什么事?”
  容夫人道:“替我傳一封信。”
  田文秀道:“傳給何人?”
  容夫人道:“自然是敝國狼主的特使。”語聲一頓,道:“若是這封信不能傳到,他們可能三月內進兵中原。自然也可能猜想到我已經遇難,進兵中原之事作罷。”
  田文秀道:“好!你如肯据實說出內情,在下答應辦到此事。”
  容夫人搖搖頭,道:“你不成。”
  田文秀:“為什么?”
  容夫人道:“有兩個原因,你絕難當此大任。”
  田文秀道:“請教是什么原因?”
  容夫人道:“第一,你無法活過三日,三日內毒發面亡。”
  田文秀道:“我飲鴆止渴,再服用你那含有毒素的解藥,也無法拖延時刻嗎?”
  容夫人道:“不成,我已對你們存有戒心,‘求生大會’完后,也就是你們死亡之期,防患未然,我已給你們服過藥物,那藥物很惡毒,三日內再也無法可救。”
  田文秀道:“第二個原因,又是什么呢?”
  容夫人道:“你生性狡詐,不可寄予信任。”
  田文秀點點頭道:“好吧!那如何才成?”
  容夫人道:“我要少林寺慈云大師,當面承諾,才能信。”
  田文秀道:“好!我去請少林大師來。”舉步向外行去。
  片刻之后,果然,請來了少林慈云大師。
  田文秀目睹容夫人道:“現在,你可以說出來了。”
  容夫人望著慈云大師道:“你們少林派,乃中原武林中大門派,你身為少林掌門人,自然是言而有信了?”
  慈云大師道:“貧僧答應的事必將辦到,除非貧僧和整個少林派都無能為力。”
  容夫人道:“那很好,我有一封信,你給我送到長安。”
  慈云大師早已得田文秀事先說明,當下應道:“好!送給何人?”
  容夫人道:“長安東大街,有一家南通商行……”望了望水盈盈,道:“取下我頭上玉權。”水盈盈依言取下容夫人頭上玉權。
  容夫人道:“把玉權交給慈云大師。”
  水盈盈應了一聲,把玉鋇遞給了慈云大師。慈云大師無可奈何地伸手接過玉權。
  容夫人道:“衣袋有封書信,幫我取出來。”
  水盈盈又遵照吩咐,伸手從容夫人衣袋取出了一封書信。
  慈云大師道:“好!老袖這就派人動身。”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賤妾自會有以回報大師,大師但請放心。”
  慈云大師道:“老袖為我武林同道求命。”
  容夫人道:“我將盡我心力。”慈云大師接過密函轉身而去。
  田文秀突然一抱拳。道:“夫人,在下請求一事,還望夫人應允。”
  容夫人道:“什么事?”
  田文秀道:“望夫人保留在下身份之秘。”
  容夫人道:“好!你叫容哥儿進來。”田文秀應了一聲,快步而出。
  片刻之后,容哥儿滿腦淚痕,緩緩行了進來,含淚望著容夫人,緩緩拜伏于地,道:“孩儿罪該万死,只怕無能相救母親了。”
  容夫人平靜地一笑,道:“孩子,你起來,我不是求你救我。”
  容哥儿緩緩站起身子,道:“非是孩儿不孝,只是母親犯的罪惡太大了。”
  容夫人道:“孩子,我說過我不是向你求命,何況我也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容哥儿怔了一怔,道:“母親有何吩咐?”
  容夫人緩緩道:“我已決心把几年中所作所為的經過之情都說出來……”
  容哥儿道:“當真嗎?”
  容夫人道:“自然是當真了,不過,有一個條件,我必須先行說明。”
  容哥儿道:“什么條件?”
  容夫人道:“我要你們中原武林道上所有的人,都要會齊,我要當他們之面,說明詳細內情。”
  容哥儿道:“所有之人,大都為你奇藥所毒,哪會還到此地來呢?”
  容夫人道:“還有很多人,他們縱然中了奇毒,但他們的神智還清楚,孩子,
  容哥儿道:“孩儿盡力。”轉身向外行去。
  片刻之后,三陽道長、慈云大師、容哥儿魚賈而入。
  容哥儿一欠身,道:“他們都愿盡力,母親請說明內情吧?”
  容夫人道:“中原武林道上,雖然大部分人為我奇毒暗算,但他們死亡的并不多,雖然武功才智,都受了很大的影響,但他們大都還能說話,神智還很清醒,他們可以為我證實几件事情。”
  慈云大師道:“女施主之意,可是要老袖把他們全都請來此地?”
  容夫人道:“不錯,要他們一一和我對質,這一來,如果我說的不錯,你們也可找到人證。”
  慈云大師道:“少林一門,老袖自信他們都會听我之命,但其他門派……”
  容夫人道:“他們大都在此,并不難邀。”
  三陽道長道:“咱們雖然制服了女施主,但你那些屬下,大都還不知內情,要他們如何肯听從我等之命?”
  容夫人道:“你們是否生擒我四個傳令使者?”
  慈云大師道:“有四個施主守望,倒是不錯,但已被我斃兩人,重傷一人。”
  容夫人道:“不要緊,你叫他來見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三陽道長道:“如是女施主的屬下,不肯受我等之命,豈不引起一場屠殺?”
  容夫人道:“他們知曉真相后,人人恨我入骨,哪里還會助我?”
  三陽道長歎道:“這話倒也有理,但此行太過冒險,貧道不敢獨作決定。”
  容夫人道:“如若那些人不能聚齊,只怕我很難為諸位解說清楚,你們中原武林人物,雖然英雄人物很多,但其中也有不少貪愛女色好大喜功之輩,給金以可乘之机,我要當面揭破他們的虛偽,數說他們的劣行,我毒害了你們中原很多武林人物上也無疑替你們清除一些外被俠名、內藏奸詐的偽君子。”
  三陽道長輕咳一聲,道:“這個貧道要和慈云大師詳細計划一下,才能決定。”
  容夫人道:“好!我知道兩位在江湖上的威望,如能出面召集,必可獲得信任,不過,兩位決定了,就請立刻進來。”
  慈云大師、三陽道長、容哥儿和田文秀等一番計議之后,覺得事已至此,召集天下英雄,于此當面對質了然詳情,也算辦法之一。
  商議之中,田文秀一直默然不語,但他也未反對。
  于是,少林、武當兩位掌門人出面,各遣出門下弟子,召請天下英雄,就君山求生大會場,安排一次從未有過的盛會。
  有很多云集于洞庭湖畔,尚未渡過“求命橋”的各方豪雄,在局勢明朗之后,也安下了心。容夫人也在田文秀和少林、武當弟子嚴密地監視中暫居于茅舍。
  容哥儿和水盈盈、慈云大師,連同容夫人手下的一位使者,重渡過求命橋。
  那僅有的一個傳令使者,他本是中原人物,在大局已去,容夫人命令之下,和慈云大師等极為合作。抗拒的力量,在傳令使者的說明下瓦解了。
  大部分中毒的武林人物,都在极力忍受毒性發作的痛苦,等待最后机會,希望慈云大師能夠取得解藥解救他們,一种神秘、殘酷的力量頓然消失。
  這時,容哥儿心中最為擔憂的一件事、就是那江煙霞和鄧玉龍,始終不見露面,兩人似乎突然間消失了一般。容哥儿、水盈盈找遍了君山,仍然不見兩人。
  容夫人控制的勢力,雖然瓦解了,但他們并未屈服,仍然自居一處。
  慈云大師三陽道長率領之人,雖然都是少林、武當兩派中精強人物,但在人數上,他們卻不及敵方甚多。因此,兩人盡量避免和對方沖突。
  田文秀查看了敵我形勢之后,低聲向慈云大師說道:“目下縱然容夫人不為我等所困,她似乎也無法再指揮這云集君山,身受藥物控制的高手了。”
  慈云大師微微一怔,道:“為什么?”
  田文秀道:“因為四位助她統治的人手,死亡其三,在下又背叛了她,這些人,需要用那控制藥物,但無人供給,使他們性格急變,有如一座火藥桶,只要火星沽燃,立刻爆發,不可收拾。”
  慈云大師道:“這么說來,咱們處境很險惡了,隨時有和他們沖突之可能。”
  田文秀道:“這沖突,不只是他們和我們而已,而是他們自己之間,也可能爆發一場惡斗……”聲音立轉低沉,道:“不過,大師和道長也不用害怕,他們在藥性侵蝕之下,武功和內力都已經大受損耗,尤其是藥物將要發作之時,更是不易自主,大師等先行選擇一處險地,可作固守,以作戒備。”
  慈云大師交代隨來的僧侶,分頭布置,一面問田文秀道:“如若咱們把容夫人請出來,能否控制他們?”
  田文秀道:“不行,如若用容夫人,還不如用在下一試……”
  三陽道長望了田文秀一眼,道:“貧道想問一聲,閣下身上毒藥,几時發作?”
  田文秀緩緩說道:“我們服用的一种藥物,在三种藥物中,一是最好的一种,也是最惡毒的一种。”
  三陽道長道:“此言何意?”
  田文秀道:“我們服用的一种藥物,不會使一個人智力消退,但如不按時服用解藥,會突然毒發面亡,死前全無征兆,使人無法防備,道長問在下几時毒發,在下就很難答复了,我看隨時可能死去。”
  三陽道長盯注田文秀臉上,瞧了一陣,道:“閣下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
  田文秀道:“何止很淡,如据實而言,在下實有求死之心,如非我活下去,對江湖大局,稍有助益,在下早就自絕而死。沉尸湖底了。”
  慈云大師道:“施主求死,可是為了想洗厲倆手血腥捕身的罪惡嗎?”
  田文秀道:“此不過原因之一。”
  慈云大師道:“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原因?”
  田文秀道:“在下有一個很好的家世,我被藥毒迫害,誤入歧途,實不愿使我祖宗蒙羞,因此希望沉尸早死。”
  三陽道長沉吟了一陣,道:“我明白了,閣下不愿使真面目和身份,暴露天下英雄之前。”
  田文秀道:“是的,還望兩位掌門人成全小可的心愿。”
  三陽道長道:“好!貧道盡我之力。”
  慈云大師接道:“老袖也將全力成全閣下。”
  田文秀心頭略寬,一抱拳,道:“多謝兩位掌門人了。”
  三陽道長合掌還了上禮,道:“此后借重正多,不知貧道等要如何稱呼閣下。”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兩位掌門叫在下文三就是。”
  一頓,又道:“照在下的看法,那容夫人也已無能控制大局,所以她要赶在近日之內,完成控制江湖,屠殺武林同道的工作。”
  慈云大師道:“容夫人既然能造成今日這等局面,想來,她有著很精密的計划,為什么會讓大局脫去自己的控制呢?”
  田文秀道:“兩位不要把容夫人估計過高,她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一是依仗藥物,二是我們中原武林人物助她之故,三是她舉動神秘,使人無法了然……”
  抬頭望了慈云大師和三陽道長一眼,接道:“如若咱們能夠早知那容夫人是幕后人物,只要你們兩派中,隨便遣出兩位高手,就可取她之命,是嗎?”
  茲云大師道:“不錯,咱們不知敵人何處,才被他們攪亂整個武林。”
  田文秀道:“是的,兩位能夠想通個中的內情,那就好了。”
  三陽道長道:“文施主,貧道還有一點想不通的地方請教施主。”
  田文秀道:“不敢當,道長有何吩咐,盡管請說。”
  三陽道長道:“那容夫人為什么在一敗涂地之后,還要舉行類似求命大會的這一場英雄大會呢?”
  田文秀道:“那是個很殘忍的集會,她要撕下武林中很多偽善高人的面具,使他們無法再在武林之中立足。”沉吟了陣,道:“這也許是她私人怨恨的發泄,也許存心使一些高手自絕于武林。不論如何,這件事對中原武林而言,利害各半。”
  三陽道長道:“利、害何在?”
  田文秀道:“害是,這舉動可能使很多武林高手,羞愧自絕,使我中原武林中實力大減,絕藝失傳,如是那人是一門一派之主,也可能使這個門派為人所不齒,從此沒落。利的是經過這一番洗刷,余下之人,可能都是武林忠義之士,今后武林,必有一番新气象。”
  慈云大師道:“施主言之有理,只是,這一番清洗之后,中原武林,十去六七,這凄慘之狀實叫老袖不忍去想。”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事已至此,大師雖有悲天怜人之心,但也是無力回天,只有設法應變,盡量減少死亡就是。”
  慈云大師道:“老袖擔心,是那解藥的下落,如是無法尋得解毒之藥,單是我們一門,就要有數百人死去。”
  田文秀道:“愛莫能助,在下也是等待毒發死亡的人。”
  三陽道長道:“刑逼容夫人,是否有希望取得解藥?”
  田文秀道:“使不得!”
  三陽道長道:“為什么?”
  田文秀道:“那容夫人自知罪大惡极,就算咱們放了她,那些被她陷害之人,也不會饒過她,因此,咱們如用刑求,必使她咬牙苦忍,縱然知曉那解藥之法,定然也不說出來了。”
  三陽道長道:“文施主說的有理,不過,咱們難道就放手不問?”
  田文秀沉吟道:“我們唯一的机會,就是設法從她的談話中,找出破綻。
  三陽道長望了慈云大師一眼,目光又轉到田文秀的臉上,接道:“貧道和慈云兄,一向不善机詐,這方面還要文施主多留心了。”
  田文秀苦笑一下,道:“如若我還能活,在下自應盡心……”
  稍一沉吟,接道:“我如在場,那容夫人勢必提高警覺,在下想改變一下裝束,扮作道長門下,也許她會少些戒心!”
  三陽道長,道:“文施主如覺這辦法妥當,悉憑尊意。”
  且說容哥儿,水盈盈找遍了君山,都無法找到鄧玉龍和江煙霞,最后,只有行回那山峰茅舍。
  只見少林派的一瓢和丐幫無影岳剛、昆侖赤松子、武當上清道長,仍然是布成方陣,各自盤膝而坐。四人本是微閉雙目,聞聲掙開了眼睛。
  容哥儿先入室,一抱拳道:“諸位前輩。”
  岳剛道:“想不到啊!你居然還活著。”
  容哥儿道:“在下帶來一件重大消息,奉告諸位老前輩。”
  一瓢大師道:“什么事?”
  容哥儿道:“那位主持其事,造此空前大劫的幕后人物,已經出來了,而且已為貴派所擒。”這几句話,使得五個身中奇毒的武林高手,全都為之一呆。
  一明大師惊愕了一陣之后,道:“什么人?”
  容哥儿道:“容夫人,在下的母親。”
  一明大師道:“是令堂。”
  容哥儿道:“不錯,是家母。”
  無影神丐岳剛道:“令堂是何許人?”
  容哥儿道:“据家母言,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而且也非中原人氏?”目光轉望,望了一明大師等一眼,接道:“諸位都是武林中有名人物,數十年前的往事,定然還想得出來。”
  岳剛道:“令堂不是中原人氏?”
  容哥儿道:“她這么告訴晚輩。”
  岳剛沉吟了良久,突然雙目一睜,道:“老叫化想起一件事了。”
  容哥儿道:“這件事關系著晚輩的身世,也關系著武林大局,老前輩不用顧慮,希望能据實而言。”
  岳剛目光轉到一瓢大師的臉上,道:“大師記得,快劍容俊,在北做搏殺十二北遼高手的往事嗎?”
  一瓢大師道:“那一役,我少林亦有高手參与,只是老袖未曾親自參与罷了。”
  岳剛道:“快劍容俊,在北遼大露鋒芒,憑仗手中快劍,搏殺了北遼十二勇士,老叫化晚去了一步,未能親睹那場盛會……”
  赤松子道:“這和那容夫人有何關連呢?”
  岳剛道:“當時,只是一樁小事,現在想來,就因那點忽視,种下今日之因。”
  一明大師道:“岳施主直截了當地說吧,我等急于知曉內情。”
  岳剛道:“事有因果,若老叫花說的粗枝大葉,只怕諸位也听不明白了。”
  一瓢大師道:“好!岳施主慢慢地說。”
  岳剛緩緩說道:“那次出征北遼,乃本幫幫主發動,邀請中原高手北上,快劍容俊最出風頭,大展神咸,但他卻在一次搏殺后,突然失蹤……”
  容哥儿凝神傾听,十分用心,只是不便插口多問。
  只听一明大師道:“怎會失蹤呢?”
  岳剛道:“老叫化等為第二批援手,赶到時大戰已過,容俊等已懾服了北遼勇士,据說,那容俊帶了北遼美女,悄然回了中原,那位美女,還是一位郡主身份。”
  容哥儿暗道:“如果她是一個親王之女的身份,主持其事,那就大有可能了。”只覺心中的疑竇,解去了不少。
  但聞上清道長說道:“以后,你們就沒有查證此事嗎?”
  岳剛道:“這番武林同道聯手北征,只是阻止他們一次陰謀,一切事實,都在暗中進行,未惊動官府中的一兵一卒,事后,大家都不再提起。”
  一明大師目光突然轉到容哥儿臉上,道:“你是容俊的公子?”
  容哥儿道:“晚輩的身世,目前還未查明,不過,我自幼在母親身側長大,十几年來,她待我一直很慈和,在我記憶之中,她很少出外走動,我們居住之處,從未有江湖人物造訪,除了兩個女婢,和一個照顧我的男仆之外,別無他人……”
  他滿腔正義,為了使真相大白,不借講出身世之謎,一則他所知有限,二則有很多事實,也不便出口,說了一半,停口不言。
  一明大師道:“容施主,貧僧等實也不愿追問一個人生活中的隱秘,但目下情勢不同,貧僧等希望容施主和我等合作,听出可疑之處。就自行說明。”
  目光轉到岳剛的臉上,道:“咱們几人之中,以岳施主的江湖消息見聞最多,經驗最為廣博,過去,咱們一直無法想得出敵人首腦是誰,也就無法研商,如今有此線索,岳施主必可想出個中內情了。”
  岳剛搖搖頭,道:“大師把我估計得太高了,老叫化也一樣無從著手。”
  一明大師道:“你和那容俊不相識嗎?”
  岳剛道:“很熟識。”
  一明大師道:“你見過那位郡主了?”
  岳剛道:“沒有,那容俊自回中原之后,就不再和武林同道交往。”
  赤松子道:“那是說,咱們見著容夫人時,你也無法認得出來?”
  岳剛道:“認不出來。”目光轉到容哥儿的臉上,凝注良久,欲言又止。
  容哥儿道:“老前輩有何見教,只管吩咐。”
  岳剛沉吟了一陣,道。“沒有什么。”
  容哥儿道:“那位鄧老前輩,可曾來過?”
  上清道長道:“沒有,他杏如黃鶴,不見蹤影,還有那位江煙霞姑娘,也是一去無回。”
  容哥儿回顧了水盈盈一眼,道:“姑娘能想出令姊的去處嗎?”
  水盈盈搖搖頭道:“不知道,姊姊從未告訴過我。”
  容哥儿道:“那鄧玉龍昔年雖聲名不好,沾惹情孽,但他晚年向善,极力求補昔年之錯,他既然答應了,決然會盡力而為,晚輩想他定然會來。”
  無影神丐岳剛突然站起身子,目注容哥儿道:“此刻這茅舍外面的情勢如何?”
  容哥儿道:“由少林的慈云大師,武當三陽道長,率領著兩派未為毒藥所傷的高手,已然進駐君山。暫時,保持個平靜之局。”
  岳剛道:“老夫已久未出過這茅舍,小娃娃你扶老夫出此茅舍瞧瞧如何?”
  容哥儿略一沉吟,忖道:“他并非不能行動,要我扶他出去,分明是別有用心了。”心中念轉,口中應道:“晚輩遵命。”行近岳剛,扶他向外行去。
  兩人行出室外;岳剛指了兩丈外一塊大石,道:“咱們坐在那里談談。”
  兩人行近大石,岳剛當先坐下,道:“你是快劍容俊之子?”
  容哥儿道:“晚輩目下還無法确實查明身世,但就所知而言,晚輩似是……”輕輕歎息一聲,住口不言。
  岳剛點點頭,道:“容俊北征之前,已有一位妻子,以后,他由北遼帶了一位番女回來,家庭就生了變故……”
  容哥儿心中震動,忍不住問道:“他那位前妻呢?”
  岳剛道:“詳細內情,老叫化不知道,但听說夫妻反目,容夫人一怒而去。”
  容哥儿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那也許才是在下的親生之母。”
  目光轉到岳剛的臉上,道:“老前輩可知那位容夫人現在何處?”
  岳剛搖搖頭道:“這個老叫化就不知道了,以后,江湖上發生大變,那容夫人何去何從,江湖上再無傳言。”
  一幕恐怖的經歷,突然出現在容哥儿腦際之間,那具石棺中的女人,雙目對自己流露出無限愛怜之情……只覺一陣心悸,不自禁地喝道:“是她了……是她了……”
  岳剛一皺眉頭:“你說是什么人?”
  容哥儿心中一惊,心情鎮靜了下來,道:“晚輩想到了一件惊怖的
  往事,失聲而叫。”為什么?”岳剛問下去,急急轉過話題,道:“老前輩對貴幫幫主看法如何?”
  岳剛道:“是敝幫中下一代杰出的一位人才,但他卻不幸為人所困……”
  容哥儿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老前輩早知道了?”
  岳剛凄涼一笑,道:“如非他以幫主身份,對我施用暗算,那一天君主,縱有本領,也無法使我岳剛中她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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