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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毒役群俠失鏢人


  鄧玉龍目睹慈云大師的神情,不禁眼睛一亮,道:“大師可是回憶到了什么?”
  慈云大師訕汕他說道:“老袖說不出來。”
  鄧玉龍道:“是不是此刻的三陽道長,和你二十年前見到的三陽道長有些不同葉
  鄧玉龍道:“大師和三陽道長論道之時,還有別人在場嗎?”
  慈云大師沉思一陣,道:“有段時間,有人在場,但大部分都是老袖一人。”
  鄧玉龍道:“在下相信兩人論法之時,必有很多精辟之見,永記不亡。”
  慈云大師道:“嗯!老袖還大部記得。”
  鄧玉龍道:“那很好,你問問三陽道長,他還能記得多少。”
  三陽道長不待慈云大師開口,搶先說道:“事隔二十年,貧道已記不得了。”
  慈云大師道:“有一件事,老袖相信道長一定記得。”
  三陽道長沉吟了一陣,道:“你說說看,也許能啟發貧道憶起往事。
  慈云大師道:“老袖和道兄爭論甚久的佛道法理。”
  三陽道長略一沉吟,搖錳頭道:“貧道抱歉,這些事,都已經記不得了。”
  鄧玉龍哈哈一笑,道:“我知道道長記不得了。”
  慈云大師道:“為什么?”
  鄧玉龍道:“他如說記得,大師提起往事,他答非所問,豈不露出馬腳了嗎?”
  三陽道長冷冷說道:“鄧大俠很會聯想,貧道是不得不佩服你了,大賢大惡,那是智慧絕倫的人,果然是不錯了。”
  鄧玉龍冷笑一聲,道:“在下也佩服道長。”
  三陽道長道:“為什么?”
  鄧玉龍道:“佩服你的沉著。”
  三陽道長道:“貧道今日身受此辱,這筆帳都將記在鄧玉龍的頭上……”
  鄧玉龍神色一整,道:“閣下不用再自稱道長了。”
  三陽道長臉上閃過一抹奇光,道:“你說什么?”
  鄧玉龍道:“我說你根本不是三陽道長。”
  三陽道長笑道:“為什么?一個人,也可以假裝嗎?而且一裝几十年。”
  鄧玉龍道:“不過十余年。”
  三陽道長道:“貧道不愿和你多作口舌之爭了……”
  鄧玉龍道:“因你心虛……”重重咳了一聲,道:“取下來。”
  三陽道長道:“取什么?”
  鄧玉龍道:“人皮面具。”
  三陽道長仰天打個哈哈,道:“這就有些奇怪,你認為貧道戴著人皮面具?”
  鄧玉龍道:“馬腳越露越多,那三陽道長乃是很有修養之人,怎會如你這般仰臉作狀,完全是一副江湖形色……”
  三陽道長輕輕咳了一聲,道:“鄧大俠和貧道之間,也許有一人戴有面具。”
  容哥儿心中暗道:“這道人果然是陰沉狡猾,無与倫比,此時此情之下,竟是還能如此沉著,應對不亂。”
  但聞赤松子低聲說道:“上清道長,你在武當派中身份极高,對這位掌門師侄定然是十分熟悉了,可否能瞧出他的破綻?”
  上清道長道:“就貧道記憶所及,他的形貌無不同,只是……”突然住日不言。
  岳剛接道:“此時此情,整個武林,都面臨著生死關頭,道兄似乎不用再有門戶之見。”
  一瓢大師道:“只是如何?有一些不同之處,是嗎?”
  上清道長道:“是的,有一些不同之處,不過貧道也無法具体地指出。”
  一明大師道:“可是气度方面?”
  上清道長沉吟道:“可以說它是气度吧!反正貧道覺著他有些和過去不同。”
  一瓢大師道:“這么說來,那鄧玉龍說得不錯了?”
  只听鄧玉龍高聲道:“在下不得不佩服閣下沉著,看來,只有一法才可證明?”
  三陽道長道:“什么方法?”
  鄧玉龍道:“使你失去抗拒之能,揭穿你的偽裝,使你無法抵賴。”
  三陽道長緩緩說道:“那是說鄧大俠要和貧道動手了?”
  鄧玉龍道:“除此之外,在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在未揭穿偽裝之前,少林高僧和武當不愿結怨,盡管他們心中已對你動疑,仍是不肯出手。”
  三陽道長冷冷接道:“鄧大俠步步迫逼,使貧道已無選擇余地,似是只有動手一途,為了武當的威名,貧道只好舍命一拼了。”
  鄧玉龍道:“在下和道長的事,只是咱們個人之爭,和武當無關。”
  三陽道長道:“鄧大俠別忘了貧道是武當掌門人。”
  鄧玉龍道:“因為在下不相信道長的身份,才敢激你動手。”
  這几句話十分露骨,三陽道長心申明白,口舌之爭,似是自己已無法占得上風,冷冷說道:“鄧大俠定要和貧道動手,咱們就各展所能打一場吧!兵刃、暗器,誰也不受限制,因為每人的修為不同,不受限制,才能各盡所長。”
  這句話,旁觀之人,個個心中明白,因為那鄧玉龍已經說過,不傷三陽道長之命,下手之時,自要有甚多顧慮,但三陽道長卻是心無所忌,盡管施下煞手了。
  這時三陽道長已然拔出長劍,行入場中。鄧玉龍卻赤手空拳,肅立原地。
  兩個奉命守衛三陽道長身側的少林僧侶,此刻只好退開,一側觀戰。
  三陽道長一揚手中長劍,道:“鄧大俠,不要太狂,請亮出兵刃。”
  鄧玉龍道:“在下身上帶有兵刃,道長只管出手,如是在下接架不住時,自會亮出兵刃。”
  三陽道長冷笑一聲,突然一振長劍,閃起三朵劍花,刺向鄧玉龍。
  場中人都是高手,一眼間,都瞧出這是十分惡毒的招數。
  鄧玉龍一仰身,疾快絕倫地退出八尺。
  三陽道長一振劍,欺身而上,身隨劍進,白芒一閃,追蹤刺到。
  鄧玉龍橫里移身,又向旁側閃開四尺。
  三陽道長回劍一旋,劍花朵朵,籠罩了五尺方圓。
  鄧玉龍突然一揚右手,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三陽道長手中長劍,突被震蕩開去。
  三陽道長疾退兩步看去,只見鄧玉龍右手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不禁冷笑一聲,道:“原來鄧大俠袖中早已藏了兵刃。”
  鄧玉龍冷然一笑,道:“在下也查覺出一件事。”
  三陽道長道:“什么事?”
  鄧玉龍道:“在下感覺道長用的劍招,不似武當的武功。”
  三陽道長冷第一聲,道:“天下武功,雖然門戶分歧,但万流同源,一個人武功到了某一种境界,自然是別有變化了。”
  鄧玉龍哈哈一笑,道:“道長不用解釋,話越多,越露馬腳了。”
  三陽道長臉色一變,揮劍直劈下去。
  鄧玉龍揚動著手中巴首,當的一聲,架開了三陽道長手中寶劍。兩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斗。但見白芒閃動,兩條人影,盤旋交錯的寒芒之外,只听不時傳人的金鐵交鳴之聲。兩人惡斗約百招以上,仍是個胜負難分之局。
  鄧玉龍突然快攻三招,逼落了三陽道長手中兵刃。
  這當儿,守在旁例的几個武當弟子,突然各拔兵刃,一擁而上,攻取鄧玉龍。
  上清道長搖搖頭說道:“我們武當沒有這等打法。”
  少林僧侶早已有備,立時接下武當弟子,一對一地打了起來。
  三陽道長似是料不到少林弟子,竟然出手,不禁一呆。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道長已黔驢技窮,難道還要打下去嗎?”
  三陽道長冷冷說道:“那倒未必,現還不知胜負如何。”
  喝聲中,突然躍身而起,直向正東方位扑去。
  顯然,他已自知處境絕望,准備飛身逃走。
  但聞那慈云大師喝道:“道兄不能走。”
  飛身而起,迎空攔截。只听砰然一聲,兩人硬拼一掌。
  兩人功力悉敵,一掌硬拼,雙雙被震落實地。
  鄧玉龍欺身而上,一指點去。
  三陽道長回手反擊一掌。
  鄧玉龍一側,避開一擊,左手疾出,扣住了三陽道長的右腕脈穴。
  右手緊隨一指,點中了三陽道長的肋間兩處大穴。
  三個武當弟子也被三位少林高僧,震傷在掌下,點中穴道。
  慈云大師目睹三陽道長被擒之后,立時說道:“鄧大俠,貧道不愿和武當結怨,鄧大俠必需快提醒三陽道長的真實身份。”
  鄧玉龍道:“好!在下盡力而為。
  仔細在三陽道長臉上瞧了一陣,突然一伸手,撕開了三陽道長身上的道袍。
  慈云大師吃一惊,道:“鄧大俠不能無禮。”
  鄧玉龍道:“如若他戴有人皮面具,那將是世間制造最好的人皮面具。”
  慈云大師道:“鄧大快,他不像戴有人皮面具。”
  鄧玉龍道:“所以,咱們要仔細一些。”
  慈云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希望鄧大俠能夠找出證据。”
  鄧玉龍右手探入三陽道長頸中用力一搓,果然有一層浮皮卷了起來。不禁心中一喜,道:“大師,不會錯了。”
  慈云大師道:“什么事?”
  鄧玉龍道:“這位三陽道長是假的。”
  慈云大師道:“真的嗎?”
  鄧玉龍道:“自然是真的了。”
  慈云大師急步行了過來,道:“貧僧瞧瞧。”
  鄧玉龍指著三陽道長頸問一片卷起的皮膚,道:“這是一种特制的人皮面具,和三陽道長的面形,一般模樣,仿制不易……”
  慈云大師心中一動,接道:“鄧大俠可是說那三陽道長已經遭了毒手?”
  鄧玉龍道:“目下很難說。”
  慈云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鄧玉龍緩緩揭開三陽道長臉上的人皮面具,道:“面具除去之后,咱們就可以見到這位真正為害江湖之人的廬山真面目了。”
  那三陽道長雙目之中,滿是恨意,望著鄧玉龍,但他穴道被點,無力反抗,空自急怒。
  鄧玉龍小心翼翼揭開人皮面具,不禁咦了一聲,道:“是你?”
  容哥儿亦不禁失聲而呼,道:“王總鏢頭?”
  原來這假冒三陽道長之人,竟然是成都鎮遠鏢局的總鏢頭王子方。
  鄧玉龍昔年在江湖之上走動時,亦和王子方有過數面之緣,故而相識。
  王子方長長吁一口气,道:“十年余的精密計划,毀于一旦,鄧玉龍,你已經滿足了,找出了我的真正身份,你鄧大俠的名气,此后更為響亮……”
  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在下別無所求:只希望你早些把我殺死。”
  鄧玉龍搖搖頭,道:“我還有很多事問你,希望你識時務些。”
  目光一掠慈云,接道:“諸位少林大師,都是有道高僧,不會對你怎樣,但在下不然了。”
  王于方道:“你要對我動刑?”
  鄧玉龍道:“不錯,縱然你是鋼筋鐵骨,也叫你無法忍受,不過,你如肯回答在下相詢之言,在下決不動刑。”
  王子方道:“你是有名之士,酷刑逼供,不怕遺臭江湖嗎?”
  鄧玉龍道:“我鄧某一生功過,還未論定,我不想留芳百世,你不用拿話套我。”
  王子方雙目圓睜,冷冷說道:“鄧玉龍,你可是認為你已經胜定了嗎?”
  鄧玉龍道:“我知你還會作一次垂死掙扎,不過,那救不了你。”
  王于方冷冷說道:“區區死了,也不過是一條命,算不得什么,不過……”
  鄧玉龍道:“不過什么?”
  王子方道:“當今武林中要有于百人陪我而死。”
  鄧玉龍心中一動,道:“如是你不死,他們都可以活著,是嗎?”
  王子方道:“那倒可以商量。”
  鄧玉龍緩緩說道:“閣下終于承認了這次主謀之事。”
  王子方冷然一笑,道:“在下如不承認,只怕你們也不會相信了。”
  鄧玉龍道:“咱們該先談談救人的事。”
  王子方道:“怎么談?”
  鄧玉龍道:“閣下開出條件,在下等商量一下,還你一個公道。”
  王子方道:“有一件事,鄧大俠必得先有一個主見才成。”
  鄧玉龍道:“怎么說?”
  王子方道:“在下之死,一人而已!但你們卻在做一件惊天動地的大善事,一舉間,要救活千人以上,而月。被救之人,有很多都是一方豪雄,或一大門派的掌門人。”
  鄧玉龍道:“不錯,不過,閣下也要記著一件事。”
  王子方道:“什么事?”
  鄧玉龍道:“一個人只能死一次,不論他有多少財富,多大權威,也不過是一堆黃土掩埋的尸体。”
  王子方目光轉到慈云大師的臉上,道:“大師有何高見?”
  鄧玉龍搶先說道:“和我談,慈云大師乃是佛門高僧,不解人間机詐。”
  慈云大師接道:“鄧大俠說的不錯,貧僧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不善應付江湖中事,再說,施主又是敗在鄧大俠手中,貧僧不便有所許諾。”
  王子方道:“一舉間救活武林中上千人的性命,那是一樁大功強過你吟佛十年。”
  慈云大師道:“這個貧僧知道。”
  王子方道:“既然知道了,你就該插手過問。”
  慈云大師道:“鄧大俠和你談也是一樣。”
  鄧玉龍冷冷接道:“論閣下的狂妄、殘忍的行為,用人間最惡毒的手法對付你,也不會為過,我不信你能熬過我鄧玉龍的拷問手段。”
  王子方淡淡一笑,道:“看來,在下很難開价了,還是鄧大俠說吧。”
  鄧玉龍道:“很簡單,你交出解藥,我廢了你的武功饒你一命。”
  王子方淡淡一笑,道:“當今武林之中,有心殺我的人,問至千百,你如廢了我一身武功,那豈不是等于把我送入死亡之門嗎?”
  鄧玉龍道:“那是說閣下同意了。”
  王子方道:“這筆買賣不能做。”
  鄧玉龍道:“好!閣下既然不同意,還是由閣下自行開出來吧?”
  王子方略一沉吟,道:“一個人要想恩澤廣益,留給人敬慕追思,那必要付出犧牲才成……”
  鄧玉龍冷冷接道:“閣下可以直接說明了,用不著再轉彎抹角。”
  王子方道:“好吧!放我及從屬离開,在下交付你百粒解藥。”
  慈云大師接口說道:“那容夫人說,數十位名醫配制毒藥之后,都遭殺死,哪里還有解藥?”
  王子方道:“大師不要忘了,她只是我手下之人,很多事自然不細在下清楚。”
  慈云大師道:“一百粒解藥,能解救多少人?”
  王子方道:“一粒一人,百粒可救百人。”
  慈云大師道:“天下中你奇毒之人,何止干人,區區百粒解藥,有什么大用?”
  王子方道:“話雖不錯,但我們主從,也不過三五人而已。”
  鄧玉龍道:“不能這樣算。”
  王子方道:“請教鄧大俠,那要如何一個算法呢?”
  鄧玉龍道:“你是元凶极惡,這些人為你所毒,自然是你應救活他們。”
  王子方道:“當今之世,也只有我王某人能夠救他們,如是在不說出解藥存放之處,就算華佗重生,扁鵲還魂,也無法救得他的性命。”
  鄧玉龍道:“但還有一件事,只怕閣下沒有想到。”
  王子方道:“什么事?”
  鄧玉龍道:“閣下將嘗試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鄧某人將施人世間最最慘酷的手段對付閣下。我不相信你能忍受那种痛;在下相信我能讓你經歷從未經歷的痛苦,你一日不說出那解藥在,我讓你一日不死,只要你能忍受,在下就能等待下去。你先行血攻入內腑的味道如何?”
  喝聲中右手一指,點了王子方雙臂、雙腿上的穴道。
  這點穴手法,和一般手法不同,王子方果然感覺到行血倒轉反向內腑行去。
  鄧玉龍淡淡一笑,道:“一杯熱茶工夫,就有得好戲看了,兄拭目以侍。”
  王于方臉色鐵青地望著鄧玉龍,冷冷地道:“在下如是死去了數千人也將隨我而去,閣下將是主要的凶手。”
  鄧玉龍緩緩說道:“看來,王總鏢頭大約是准備以身相試了,算在下落下凶手之名,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不過,在下相信王子方還無法忍受這等痛苦。”
  王子方臉色鐵青,不再答話。
  鄧玉龍神情平靜,緩緩坐在一側。
  這時,全場中一片寂靜,靜得听不出一點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王子方的臉上。靜待變化。
  只見王子方臉上的汗珠儿,越來越大,越來越密,片刻后,汗如黃豆一般,滾滾而下。同時,王子方全身也起了輕微的顫動。
  顯然,他在用最大的忍耐和這劇烈的痛苦對抗。
  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突聞王子方大聲說道:“解開我身上的穴道。”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這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在下還有更為惡毒的辦法,准備試試你王總鏢頭,究竟有多大的耐心。”
  王子方大聲說道:“你解開我的穴道,我們再好好地談談。”
  鄧玉龍道:“此時此情,你還想討价還价嗎?”
  王于方道:“我交出解藥。”
  鄧玉龍右手連揮,拍出四掌,解開王子方身上的穴道,道:“拿來吧!”
  王子方長長呼一口气:道:“那解藥不在我身上存放。”
  鄧玉龍道:“在哪里?”
  王子方緩緩說道:“佣那地方很危險,也很隱秘,在下說出來,只怕你鄧大俠也無法去取。”
  鄧玉龍冷冷說道:“在下已考驗過王總鏢頭,并沒有很大的定力,如果再激怒我出手,我不會輕易再為你解開穴道了。”
  王子方似是已為鄧玉龍气勢震懾,急急說道:“那藥物存在大白山中。”
  鄧玉龍道:“大白山綿連千里,你放在什么地方?”
  王子方道:“在一座山谷之內。”
  鄧玉龍皺皺眉頭,道:“難道那地方沒有名字?”
  王子方道:“那地方原來就沒有名字,就算在下編造出一個名字來,鄧大俠也是一樣地不知曉那是什么地方。”
  鄧玉龍高聲說道:“目下內情已明,急在善后,第一樁要事,先要押送玉總鏢頭到大白山一行,取出解藥。”
  慈云大師道:“此去大白山,將近千里,不知是否還來得及?”
  鄧玉龍目光轉到王子方的臉上,道:“王總鏢頭,這些人還能活多久?”
  王子方道:“今日天色入夜之前,便有一部分人死亡……”
  慈云大師緊張地接道:“都是些什么人?”
  王子方道:“什么人?我無法分辨得很清楚,但在預計的‘求生大會’之中,一流人物,都還各有職司,自然死亡的都非一流高手了,不過……”
  慈云大師道:“不過什么?”
  王于方道:“這一批死亡的人很多。”
  慈云大師黯然說道:“王總鏢頭沒有法子救他們嗎?”
  王子方道:“除了那特制的解藥之外,再無第二個人能解除他們身受之毒。”
  慈云大師合掌說道:“阿彌陀佛,那是說他們死定了?”
  王子方道:“不錯,死定了,如是在下拿不出解藥,還有無數之人,要死在奇毒的發作之下。”
  鄧玉龍看慈云大師又將跌入王子方的圈套,急急接口,說道:“王總鏢頭,咱們立刻動身,几時能夠赶到那解藥存放之處?”
  王子方道:“如若你敢解開我的穴道,以咱們的腳程,也要數日夜的奔走,如是乘馬駕車,取得解藥之時,所有中毒人,只怕都已尸寒多時了。”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搖搖頭道:“在下有些怀疑了。”
  王子方道:“你怀疑什么?”
  鄧玉龍道:“我不信你身上不帶一點解藥,也不信那解藥存放在大白山中。”
  王子方道:“你縱然點我五陰絕脈,殺我一万刀,我也無法交出解藥。”
  慈云大師道:“鄧大俠,此事關系著千百人的生死,無論如何,咱們不能意气用事。”
  鄧玉龍道:“大師請仔細想想,如是你用毒毒了很多人,解藥會不帶些在身上嗎?”
  慈云大師道:“這個,這個……”
  鄧玉龍道:“因此,在下推想,他必有一部分解藥,收在身上,或存放附近。”
  慈云大師道:“有些道理。”
  鄧玉龍目光轉到王子方臉上,笑道:“王總鏢頭你拿出來吧!你剛才已說漏了嘴,我知道你有百粒解藥在身旁。”王子方搖搖頭道:“沒有。”
  鄧玉龍道:“在下要搜了。”
  王子方道:“盡管動手。”
  鄧玉龍老實不客气地伸出手去,在王子方身上搜了一陣,果然是沒有搜出一點可疑之物。
  王子方緩緩說道:“閣下現在可以相信了?”
  鄧玉龍緩緩說道:“縱然不在身上,也必然留在君山之上。”
  王子方道:“鄧大俠既然搜不出在下身上的藥物,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道:“王總鏢頭可是認為在下無法逼你說出什么?”
  王子方道:“但它确然留在大白山中,我如帶你在君山走二十處地方,你是否相信我的話呢?”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道:“看來咱們非要到大白山中去一趟了。”
  王子方道:“以你鄧大俠的才智,只怕也無法想出別的辦法了。”
  慈云大師接道:“老袖也愿隨同鄧大俠同去一趟。”
  鄧玉龍苦笑一下,道:“只怕時間來不及了,就算他說的不是謊言,咱們最快也要二十天以上才能取得解藥,那時;江湖上又是個什么樣的局面呢?”
  慈云大師道:“大家已經毒發而亡了。”
  鄧玉龍道:“不錯,那時,咱們就算取得解藥,又有什么用呢?”
  慈云大師呆了一呆,道:“鄧大俠說的是。”
  鄧玉龍道:“王總鏢頭听到了?”
  王子方道:“至少到得解藥之后,你還可以救得少部分人。”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兩位如若不去,所有中毒之人,都將會全部死去。”
  鄧玉龍道:“你呢?”
  王子方道:“自然在下陪他們一起死。”
  慈云大師接道:“鄧大俠,王子方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在此等候,倒不如立時動身,目下大局如此,也只有碰碰運气了。”
  鄧玉龍道:“大師,請讓我想想好嗎?”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兩人。
  足足過了一刻工夫,鄧玉龍仍未睜眼望過兩人一眼,似是站著睡熟過去一般。
  王子方一語不發,突然躍起,一指向鄧玉龍點了過去。
  鄧玉龍看似毫無戒備,實則早已暗中留神著王子方的一舉一動。
  主子方躍起施襲,鄧玉龍揮手反擊,五指疾向王子方手腕之上托擊。
  慈云大師厲聲喝道:“鼠輩敢爾廣疾上兩步,一掌拍向王子方的后心。
  王子方一閃避開了鄧玉龍的掌勢,但卻不及讓避慈云大師的掌力。
  鄧玉龍大聲叫道:“大師不能傷他!”
  慈云大師聞聲已自不及,匆忙間掌勢一偏,擊在了王子方的左臂之上。
  但聞格登一聲,王子方一條左臂生生被慈云大師擊斷。
  慈云大師一擊打傷了王子方,鄧玉龍已迅快絕倫地點出兩指,點中了王子方的穴道。只听王于方悶哼一聲,口中鮮血,順口而出。
  原來王子方在嚼舌自盡,但他咬了一半,已被鄧玉龍點中穴道。
  鄧玉龍伸出左手,抓住了王子方的右臂,右手搖開了王子方的牙關。
  凝目望去,只見王子方已然咬斷了一半舌根,鮮血像泉水一般流了出來。
  鄧玉龍點了王子方兩腮的穴道,止住鮮血。
  慈云大師緩緩說道:“鄧大俠,他怎么樣了?”
  鄧玉龍輕輕歎息一聲,道:“很危險,大師可有療傷藥物。
  慈云大師道:“有。”
  慈云大師探手入At‘,取出一粒藥物,遞交鄧玉龍的手中。
  鄧玉龍接過藥物,投入王子方的口中,沉聲說道:“王子方,你死不了。”
  王子方雙目凝注在鄧玉龍的臉上,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舌傷很重,一時間無法說話。
  他這舉動,只能讓慈云大師茫然不解,道:“鄧大俠,他說什么了!”
  鄧玉龍道:“我要慢慢地想。”
  只見王子方又搖搖頭。
  鄧玉龍道:“你可是不再尋死了?”一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道:“現在,你不能說話,那就用點頭、搖頭,答复在下。”
  王子方又點點頭。
  鄧玉龍道:“一個人,總歸是難免一死,但死亡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
  王于方兩道目光凝注在鄧玉龍的身上,口雖未言,但神情之間,卻是充滿著一种期望之情。
  鄧玉龍望了王子方一眼,接道:“一個人要死的心安理得,那就是決心死了,為什么不使自己死的全無牽挂,留給人一點敬慕、怀念呢?”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道:“你一定帶有部分藥物,另有人保管……”
  王子方神志很清楚,不等鄧玉龍的話完,立即搖頭否認。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說,你沒有帶藥物了?”
  王子方又搖搖頭。鄧玉龍喜道:“那是說,閣下帶有藥物了?”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沉思片刻,又接道:“那藥物可是放在君山之中?”
  玉子方似是在嚼舌未死的一段時光中,想通了很多事,竟然和鄧玉龍十分合作。
  可惜,他醒悟在嚼舌之后,已然是口不能言了。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王總鏢頭,可否帶我等去找尋你那存放的藥物?”
  王于方點點頭。
  慈云大師低宣一聲佛號,目光望到那鄧玉龍的臉上,流露出無限敬佩之色。
  鄧玉龍道:“好吧!那就勞請王兄為我們帶路了。”伸手解活了王子方的穴道。但他仍擔心王子方尋死之心未消,不敢解開他頸上穴道。
  王子方站起身子,舉步向前行去。
  慈云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唉,一個人的侮悟,只是在一瞬間的時光,王施主似是已大徹大悟了?”
  鄧玉龍回顧了慈云大師一眼,心中暗道:“這位老和尚,心地果然是慈善得很。”緊隨在王子方的身后向前行去。
  慈云大師低聲吩咐身側的少林僧侶,道:“你們守在此地,我和鄧大俠一起走一趟。”
  那少林僧侶應道:“掌門人不可冒險,還是由貧僧去一趟吧?”
  慈云大師搖搖頭,道:“你們留在這里!”大步向前行去。
  少林門規森嚴,掌門人有著無与倫比的權威,四位少林高僧,只好齊齊說道:“掌門人多多小心。”
  慈云大師已然快步追上了鄧玉龍。
  王子方雖然受傷甚重,但他步法仍然穩健。只見他轉過兩個山彎,到了湖邊。
  鄧玉龍凝目望去,只見碧波元際,卻不見一艘舟船,心中大感奇怪,搶行兩步,攔在王子方的身前,道:“王總鏢頭,此時此情,希望你不再動用心机手段。”
  王子方搖搖頭,沿著湖邊向前行去。
  任那鄧玉龍机智絕世,此刻面對著無法言語,身受重傷的王子力,也有著無法施展之感,只好默默地隨后而行。
  王子方又行數十步,到了一處大絕崖之下,伸手指指一塊巨石。
  鄧玉龍道:“那解藥,可就是放在那巨岩之后?”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雙目盯注在王子方臉上瞧了一陣,輕輕對慈云大師。道:“大師請好好照顧王總鏢頭。”
  慈云大師道:“鄧大俠說的什么話?”
  鄧玉龍道:“王子方雖傷很重,他的智能机謀并未受損,也許這大岩之后,隱藏著很奇怪的陰謀。”
  慈云大師道:“鄧大俠過慮了,老袖不信,此情此時,王施主還會動心机。”
  鄧玉龍道:“希望是沒有,但在下不妨作一假設,如是万一在下身遭不幸,大師不用再心存慈悲了,非大刑重典,不足以使王總鏢頭屈服。
  慈云大師道:“鄧大俠,老袖相信王施主決不會在此等情形下動用心机。”
  鄧玉龍不再多言,一提气,縱身而起,飛落在大岩之上。
  原來,那大岩突立在懸崖之中,距地一丈有余。
  凝目望去,只見大岩后面青草叢中,果然放著一只尺許見方的小鐵箱子,
  鄧玉龍伸手取過鐵箱,飛身而下,道:“可是這個鐵箱子?”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道:“這鐵箱中可是解藥?”
  王子方又點點頭。
  鄧玉龍緩緩放下了鐵箱子,道:“你把它打開瞧瞧吧?”
  王子方舉舉雙手,搖搖頭。
  慈云大師突然接口說:“貧僧明白了,他說他雙手無力,打不開這個鐵箱。”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目光轉到慈云大師的臉上,接道:“大師相信他的話嗎。”
  慈云大師道:“一個人到了這等境地,不會再說謊言了。”
  鄧玉龍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需知一個天生邪惡之徒,縱然到了死亡的時候,仍然不肯悔過自悟,所謂死時還要拖個墊背的。”
  慈云大師道:“鄧大俠大多慮了,貧僧愿以身試。”
  鄧玉龍冷冷說:“大師不可造次。”慈云大師道:“干百人毒發待救,我門這般相持下去豈不是誤了他們?”
  鄧玉龍道:“明明的詐術,怎的大師硬不相信呢?”
  慈云大師道:“貧僧瞧不出何處有詐?”
  鄧玉龍:“王于方奔行時步履甚穩,足證明他雖然有傷,但還可支撐,打開這鐵箱,能要多大力量,但他卻不肯動手,豈不是證明了有詐嗎?”慈云大師一怔道:“倒也有理。”
  “大師不相信不妨試試……”鄧玉龍道:“在下用長劍挑開鐵箱。”
  慈云大師仍是有些不信,道:“好吧!鄧大俠如此多慮,也許有鄧大俠的道理。”
  鄧玉龍左手拉著王于方,右手執劍,冷冷說:“如若在下推斷得不錯,王兄的嚼舌之傷,未必有如此嚴重,只怕是早已能夠說話了,只是不愿意說話罷了。”
  王子方只是冷冷地站著,望著鄧玉龍,一言不發。
  鄧玉龍望了慈云大師一眼,道:“大師請退遠一些。”
  慈云大師應了一聲,退后五步。
  鄧玉龍暗運內力,一劍削去。
  但聞喳的一聲,金鐵交鳴,那鐵箱上的鐵鎖,被劍勢削斷。
  王子方手腕脈筋,被鄧玉龍緊緊扣位,無法掙動。鄧玉龍一劍削斷了鐵鎖,卻未開啟鐵箱,兩道目光盯注在王子方的臉上,似是想從他神色上查看出一些內情。
  慈云大師緩步行了過來,道:“鄧大俠,箱上鐵鎖已去,貧僧不信小小的鐵箱中,還會有什么埋伏。”伸手去啟箱蓋。
  鄧玉龍道:“大師不可冒失。”長劍探出,挑開了箱蓋。只听嗤嗤几聲輕響,一蓬青芒,激射而出。
  原來,小箱之中果然藏有机簧,里面裝著毒針。毒針一蓬射出,不下數十枚,籠罩了二尺方圓的空間,如是用手啟動,不論武功何等高強的人,也無法閃避開去。
  慈云大師呆了一呆,道:“果然是藏有著歹毒的暗器。”
  鄧玉龍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這箱中沒有机密,他也不會那樣輕易告訴咱們了。”
  慈云大師道:“唉!人与人之間,如此險惡,實有背我佛好生之德。”
  鄧玉龍道:“人人如果都有大師這等悲天憫人的想法,江湖之上,再無是非了。”目光轉注到王子方的臉上,道:“在下想不出玉兄還有什么詭計了。”
  王子方望望鐵箱。
  鄧玉龍緩步行近鐵箱,凝目望去,只見箱中放有兩只玉瓶。
  慈云大師道:“這瓶中是解藥嗎?”
  王子方點點頭。
  慈云大師伸手取出一個玉瓶,正待打開瓶蓋,卻听鄧玉龍低聲說:“大師,小心些。”
  慈云大師眼看那鄧玉龍料事如神,猜無不中,心中對他已然有了很強的信心,怔了一怔,道:“怎么?難道這玉瓶中也有問題嗎?”
  鄧玉龍道:“小心一些的好。”
  慈云大師緩緩說:“這玉瓶要如何處理,總不能不打開瞧瞧啊!”
  鄧玉龍道:“瞧是自然要瞧了。”
  慈云大師道:“如是這瓶中也有問題,老袖不能打開,鄧大俠也下能涉險,那要如何才能瞧到瓶中之物呢?”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王總鏢頭,雖然口內受了重傷,但他雙手還可以活動,拔開一個瓶塞,那是輕而易舉的了。”
  慈云大師心中暗道:“江湖道上果然是陰險得很。”心中念轉,人卻依言把玉瓶交到那王子方的手中。
  出人意外的是,王子方竟然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瓶塞,又把玉版交給慈云大師。
  慈云大師接過玉瓶,抬頭望了那鄧玉龍一眼。
  那一眼中含意甚深,意思是說,你鄧玉龍未免疑心太重了。
  鄧玉龍了然慈云大師那一眼中的含意,苦笑一下,默然不言。
  慈云大師右手執著玉瓶,倒出一粒丹丸于左掌之中。
  凝目望去,只見那丹色呈深綠。
  鄧玉龍突然大聲叫道:“大師快把手中藥丸丟去。”
  慈云大師微微一怔,道:“為什么?”
  鄧玉龍道:“這藥丸有問題。”
  突聞王子方接道:“太晚了。”
  慈云大師一怔,道:“你還能說話?”
  王于方道:“在下一直就能說話,只不過,不愿說話罷了。”
  鄧玉龍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已然處處小心,想不到仍然被你騙過。”
  王子方道:“那只怪你鄧大俠還是技差一籌。”
  慈云大師對這等突然的變故,惊愕不已,手中仍然拿著藥丸,呆呆地望著兩人出神。鄧玉龍道:“大師快些丟下手中藥丸。”
  慈云大師緩緩把手中藥丸,又還入瓶中,道:“這藥物……”
  鄧玉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搖搖頭,說道:“那是一种很強烈的毒藥,大師看看你托那藥丸的掌心,是否有變?”
  慈云大師指眼瞧去,果然見托藥的手掌之中,有一片青紫之色,不禁微微一呆。
  只听王子方冷冷說:“這一种強烈的奇毒,沾染肌皮之初,人并無所覺,十二個時辰之后,毒性開始發作,沾毒之處開始潰爛。”
  慈云大師道:“老袖把它洗掉。”轉身向湖邊跑去。王子方冷冷說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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