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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常來在養傷的几天里,腦中老是浮起了那天在林字內,古老頭伸出食、中二指,連連向前胸點去,血就沒有流出來的那一幕。
  他心中的好奇心,逼著他一次次的去問古老頭。
  古笑非并沒告訴他什么原因,卻拿出一張全身的圖形;上面點了許許多多的小黑點,告訴他一大串人身穴道的名稱,甚至在什么時辰,什么穴道按下去會痛。
  常來覺得這是一件很無聊的事,但是在屋里沒事干,古老頭又熱心,不愿掃他的興,于是也就勉強的記,但不到一天,所有穴道他都記熟了。
  古老頭又教了他一套吸气、呼气、運气的方法,他練起來,覺得很好玩,只覺得他一收气、一運,總有一團東西隨著血脈,全身上下流動,几天下來,他想要那團气往東,它便往東,要它往西,它便往西,很好玩。
  這一天,他捱不住這份點點便可止血的疑問及好奇心,蘑菇著古笑非告訴他。
  古笑非拗不過他,告訴他那是武功中的一种“點穴法”。并順口指點了他几手簡單的點穴法。
  常來聰明狡黠,不學便罷,一學便會,不到一個更次,已全部學會,而且能靈活應用。
  常來欣喜异常,而最可怜,也最慘的卻是“杏花香”后院中養的那只小猴子,被常來拿著當練習的對象,折騰的慘叫連連,今古笑非不敢看。
  天還沒有亮。
  外面也還一片漆黑。
  常來睜開眼,看到古笑非還在睡,背心正向著他,他靈机一動,食中指一并,朝老頭子背后重穴,連連點下。
  然后——常來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拔腿往外溜。
  走出堂屋,跨過天并,見古笑非并沒有出聲攔他,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常來此時心中一樂,回頭做了個鬼臉儿,輕輕笑道:“老哥啊,你就乖乖儿躺著吧!我出去逛一逛,別生气,回來我給你帶醬時子,再見!”
  常來樂不可支,回頭就走,誰知右腳剛一跨過門檻儿,就听身后一個滑稽的聲音叱道:“站住!”
  常來一听,心神一凜,輕輕說道:“站住?門儿都沒有!”說完,撒開腿就跑。
  “還想跑?”
  人影疾閃,常來眼前一花,惊叫聲中,只党風儿一拂,接著,人已倒飛回去,摔了個四腳朝天,毗牙咧嘴,爬不起來。
  只見那個衣衫半整的古老頭儿,端坐在門檻儿上抽旱煙,藍布短襖上,衣服雖舊,漿洗得倒還干淨。
  古笑非瞪著常來說道:“小子,你還是給我老實點儿好。”常來一頭霧水,不敢相信的盯著古笑非,百思不解的忖道:“我明明點了他的穴道,而且還是黑甜穴,這老頭子怎么又爬起來了?見他娘的大頭鬼!”
  可是這老頭儿就好好模樣的坐在他面前儿,由不得他不信,心里一陣發毛,輕輕笑道:“老哥哥,你怎么起來了?”
  老頭子一聲冷哼,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似電,利如刀鋒。常來心里一涼,接著說道:“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就沒有一天不管我,說說看,為什么?有癮是吧?”
  古笑非冷冷笑道:“呸!別人想讓我老頭子管,我老頭子還不想管呢!”
  常來“噗嗤”笑了起來,自我解嘲的說道:“喲!照你這么說,這還是我的福气了?”
  “不錯!”
  古笑非狠狠抽了口煙,接著說道:“今天起我要你學打人!”常來道:“打人?我不挨打已夠好!還想打人!”
  古笑非道:“所以我要你學打人,學不會打人,才會挨人打!”“是不是胡說八道,慢慢儿你就懂了!”
  古笑非一聲長歎,繼續說道:“你雖然在勾欄院中長大,但你的根骨奇佳,輔以至高絕世神功,加上伐毛洗髓,打通奇經八脈,便具有練武的良好根基,可惜你……”
  常來一躍而起,指著古笑非說道:“老哥哥,你為什么一定要我習武哪?我沒有仇人,我也不想殺人,我不去惹人家,當然人家也不會來找我了。”
  古笑非冷冷說道:“你不去惹人家,人家也會殺你。”
  常來一怔,不解的問道:“為什么?”
  古笑非正容說道:“因為你已具有不同往日的身份。”
  常來凄然說道:“我是個妓女私生子,還有什么身份?”
  古笑非嘴角掀動一下,想說什么,但沒說出口。
  常來生性爽朗,發愁難過,來得快也去得快。
  就听他哈哈笑道:“老哥哥,別替古人擔憂,我不想練武殺,人,但別人想殺我,也沒那么容易,因為老天爺給了我一個好的腦袋瓜儿。動武殺人,生气費力,是下乘殺人手法,運用智慧殺人于無形,才是最高境界,你說對不對呀?”
  “再說,現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我現在練了一門‘點穴’功,可是一把罩的!”
  古笑非打心眼儿里听著高興,但仍繃著臉說道:“不管怎么說,武還是要練的。”
  常來無可奈何的說道:“行,不過今天我有事儿,明天一塊儿練,行吧?”
  古笑非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行!”
  常來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吼道:“老哥哥,你別不知好歹,我是尊老敬賢而已,讓讓罷了,哈!你以為我怕你?想打架是吧?行!你就放馬過來……”
  驀地——“啪”的一聲脆響。
  接著——人影翻飛,惊呼聲中,常來已被摔出丈外。
  古笑非一步一步向前逼去,沉聲喝道:“起來!”
  常來一個鯉魚打挺,雙腿已連環踢出,接著大聲喝道:“看法寶。”
  驀地——煙霧彌漫,沖天飛起。
  古笑非一連干咳,雙目緊閉,渾身上下一片灰色,灰頭土臉,早就成了個灰土人儿,就像跌到染缸里又出來的人一樣。
  原來天井里放著兩個畚箕,畚箕里盛著燒過的煤灰渣,在常來摔出的時候,已經被他瞧得一清二楚,臨時派上了用場。
  常來輕一縱身,人已到了大門口,回頭沖著老頭子哈哈笑道:“抱歉,老哥……失陪了。”
  常來把話說完,剛一轉身,像見了鬼似的,渾身一顫,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來那個灰人儿,已經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
  這真是駭人已极,速度快無倫比。
  常來向來見風轉舵,絕不吃眼前虧的,嘴里連聲說道:“老哥哥,古前輩,古爺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該死,您是大人不記小人過……”
  古笑非恨聲說道:“少廢話,快給我擦干淨。”
  “是,是,是……”
  還有不的道理?常來忙把衣服脫掉,走到他身邊,手忙腳亂的去擦古笑非腳上腿上的煤灰,不停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古笑非怒火中燒,恨不得一腳把他給踢死,誰知他腳還沒抬起,膝上“陰陵泉”突然一麻,大半個身子立刻動彈不得。
  古笑非失聲惊呼道:“卑鄙!小家伙,你……”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哈哈哈!”
  這渾小子嘴里邊說話,手也移動著,手還可真沒閒著,竟由下往上的一路穴道直點上去了。
  手指亂點亂戳几乎將古笑非的身上腳上所有的穴道全都點遍,站起身子,接著笑道:“老哥呀,你就乖乖儿給我躺下吧!”
  古笑非還真听話,“咕咚”一聲,倒將下去。
  常來忙把衣服穿好,得意的拍手笑道:“我沒說錯吧?武功有個屁用,我只要稍動動手指,老哥你就得躺下,哈哈哈……”
  常來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驀地——響起一聲嘻嘻笑聲,就在常來身后。
  這笑聲使人頭皮發麻,直冒冷汗,回頭一看,躺在地上的古笑非,早已不知去向。
  常來目瞪目呆,喃喃自語道:“怪事儿?難道他……”
  就在常來目瞪口呆,怔怔出神之際,古笑非已在他身后笑道:“我老頭子這‘閉穴移脈’絕技,妙用無窮,說!你想不想學?”
  常來一字一字的說道:“不想學。”
  “好!那你就等著挨打好了。”
  說話聲中,古笑非躇進前,欺身直迸,快如閃電,右臂一揚,劈頭蓋臉向常來打去。
  常來拔腿就跑,他快,古笑非比他更快,“呼”的一聲,已從他頭上飛了過去,回手在他頭一摸,快如電光石火,連連輕響,常來一個踉蹌,頭已被拍了七八下。
  常來見古笑非行動如風,招式奇詭,如影隨形,逃既不能,避又不行,干脆跟他拼了。
  常來出手亂無章法,招招亂打,敞開自己胸前要害,門戶大開,形同拼命。
  古笑非越打越快,掌指拳腳,卻暗含蘊了些內家真力。就是一流內家高手,挨上一下儿,也非死即傷不可。
  怪就怪在常來身上,他連遭拍擊,被打得人仰馬翻,連滾帶爬,他非但沒死,連傷都沒有一點儿,也許他真的學會了挨打。
  事實上,他越挨打,身体越舒服。
  頓飯光景。
  常來已挨了百來掌。
  真快!
  這百來掌,遍擊他周身大小處穴道,古笑非臉上笑容逐漸加深,因為他感覺到這大小處穴道,已經產生了自然抗力,下手越重,抗力也越強。
  古笑非心頭一樂,正要住手時……常來已被打急了,大聲吼道:“住手,我學,我學總可以吧!小心你自己身上的傷!”
  這下子古笑非喜出望外,兩眼一眨不眨的瞪著他,良久,喜极而泣的說道:“蒼天見怜,否則我老頭子可真要抱憾終身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
  常來嘻嘻道:“我知道您老人家用心良苦,再說,我不學也不行對不對?不過我有個條件……”
  古笑非迫不及待的說道:“什么條件?”
  常來接著說道:“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教多少,我學多少,不過,你放心,我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全心全力的跟您學,時間一過,你可別再逼我……”
  古笑非盤算良久,始緩緩說道:“半個月?夠了,以后你再想叫我逼你,我也沒法子再逼了……”
  常來一怔,緊緊追問他道:“為什么?”
  古笑非輕輕一歎道:“等你功夫練成、我跑一趟北京,去辦辦几件事儿,唉!什么時候再見面,就不得而知了。”
  常來先是一怔,接著眼眶一紅,差點儿哭起來,叫道:“老哥,這……”
  這渾小子居然還有感情。
  十几天了,人生雖有許多十几天?這一老一小,朝夕在一起,吃睡一塊,雖然每天斗嘴,但卻彼此關怀,親如骨肉,情同父子,一旦分离,當然心里難過。
  古笑非雖然心里難過,但為了安慰常來這小子,仍強裝笑臉說:“小鬼,別難過,人長大了,總該出去見見世面,再說我老頭子身子骨儿還算硬朗,一時半時死不了,你還怕見不著我?”
  常來滿怀希望的說道:“老哥哥,你……你為什么不跟我一塊儿去呢?”
  古笑非不愿常來再涉險,信口說道:“我有事儿不能分身,事情一完,我會想法子去找你……”
  常來笑了,一本正經的說道:“老哥哥,咱們就這樣說定了,你來找我,錯不了,天天讓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
  古笑非也笑了,右手一揚,做了個擲骰子狀,接著說道:“這個我相信,因為你會賭……”
  二人同時笑了,這一老一小,總算是暫時忘了离愁。
  深夜——古笑非已有了八成几酒意,右手拎著一壇子竹葉白,左手拿著一包醬肘子,搖搖晃晃哼著荒腔走板儿的小調,從外邊儿回來。他傷口早好了九分。
  抬頭一看,屋子里燈還亮著,古笑非打心眼儿里透著高興,暗暗忖道:“這小家伙,還真的守信呢,他整天呆在家儿,現在可好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關在家里專心練功,看來我老頭子是瞎操心。”
  古笑非心里一樂,抬膽一腳,將大門踢開,人還沒進門儿,就拉著嗓子大聲喊道:“小鬼,你別躲在屋里裝睡,還不快出來瞧瞧,老頭子手上拎著的是什么?”
  半天,沒人搭腔儿。
  平常,常來的鼻子比貓、狗還要尖,不管多晚,只要古笑非帶吃的樂西回來,他准會像餓死鬼似的竄出來,搶過去,猛吃猛喝一通儿。
  今儿個透著反常,古笑非心里直在打鼓,三步并做二步,沖到天井里,大聲喊道:“小兄弟,你敢跟我拿翹,不吃算了,老哥哥拿去喂狗唆。”
  驀地——從屋子里傳出一陣陣低低的呻吟聲,古笑非微微一怔,神色突變,暗暗喊道:“不好了。”
  只見他縱身跨步,快如閃電,輕煙般,猛向屋內摸去。
  古笑非站在床前,只見常來正側身朝內熟睡,到了嘴邊儿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去。
  古笑非倒了杯酒,打開油紙包儿里的醬時子,正准備再來他一頓儿回籠酒,突然眼珠子一轉,快步上前,伸手扳轉常來的身子,定眼一看,差點儿失聲惊叫起來。
  只見常來滿頭大汗,面紅如火,雙目緊閉,气若游絲。
  這老頭儿不禁大惊失色,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摸,竟像開水烈火一樣的燙人,暗暗忖道:“這小子身子骨儿一向健壯,挺硬朗的,無病無災,再說,有我這個高人在他身上,以本身絕世神功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雖然不到百病不侵的境界,但也不至于……”
  就在此時——常來己緩緩睜開雙目,見古笑非一臉焦急關注之情,竟忘記本身病痛,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霍地挺身欲起,“哎喲”一聲,人又倒在床上。
  古笑非這一惊非同小可,伸手一把他腕脈,接著人飛快坐到在床上,扶他盤膝坐好,雙掌緊緊抵在他的背心上,將全身功力凝聚,由掌心緩緩發出。
  盞茶工夫——古笑非突然一顫,雙目緊鎖,臉上疑云一片,收掌忖道:“奇怪!這小子体內似有一股巨大真力,四處流竄,我數十年的內家真力,竟被他体內這股巨大勁力給逼退回來,莫非他……”
  常來的身体忽然一陣搖晃,差點摔倒。
  古笑非伸手將他扶住,急忙說道:“你怎么了?”
  常來痛苦的呻吟道:“我……我頭重……腳輕,渾身似被火烤,漲得好難受——整個身子好——好像就要炸了似的……”
  古笑非一聲長歎,安慰他道:“小兄弟,忍耐一下儿,讓我來仔細想想……”
  常來苦笑道:“從我懂事儿到現在,我一直過得很快樂,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爹疼!看別的小孩有爹娘疼,有時心里真不是味道,尤其是像現在,病了都沒爹娘疼看。”
  古笑非臉色微微一變,道:“老頭子以后可以像你爹般疼你照顧嗎?”
  “但你究竟不是我爹呀!”
  古笑非默然無語!
  常來輕輕一歎,淡淡說道:“老哥哥,你別替我難過,我知道人的一生是命中注定的,強求不來……”
  古笑非淚如雨下,心底暗道:“孩子,有一天,上天會補償你的,你忠誠有義,蒼天見怜,決不會讓你……”
  窗外,一片愁云密布。
  室內,老少垂淚相對。
  忽然……古笑非目現奇光,迫不及待的說道:“兄弟,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東西?”
  常來斷斷續續的說道:“沒……沒……沒……”
  常來漸感不支,人業已進入半昏迷狀態。
  古笑非心憂如焚,輕輕拍著他的面頰,顫聲說道:“常來,你醒醒,想想看,快!快想想看!”
  常來吃力的睜開雙目,怔了半天,突然精神一振,好像記起了什么。上气不接下气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很香……很好吃……還有几顆……在……”
  古笑非輕搖他的肩膀,急急的吼道:“還有几顆在哪儿?說!快說!”
  常來精神恍餾,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他說道:“在……在我……口袋里……”
  老頭子一手扶著常來,一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個粗如小指,長不及寸,樣式奇古,极為精致的碧綠瓷瓶。
  瓶身鐫著“天星丸”三個小篆,因為字体大小,如不仔細察看,實在很難發現。
  古笑非喜出望外,暗忖道:“傳說這‘天星丸’乃少陽子天星宮上代宮主施右天,他遍游五湖四海。采集天材地寶,隱于華山,窮一甲子歲月,精心冶煉而成,功能生死人,肉白骨,伐毛洗髓,每服一顆則增添一甲子功力,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這小子又從哪里得來……”
  古笑非見常來情況越來越嚴重,一時心慌意亂,而手足無措,望著手中碧綠瓷瓶,繼續忖道:“少陽子羽化登仙,至今已將近百年,‘天星丸’只是江湖傳言,誰也未曾見過,莫非這是膺品……”
  古笑非一念至此,忙將瓶打開一看,剛旋開瓶蓋,一股异香直扑入鼻,泌人心脾,歷久不散。
  古笑非久歷江湖,見多識廣,以他的經驗判斷,這“天星丸”絕對真的!但常來吃了,又怎會如此痛苦難過呢?古笑非奇怪的將蓋子蓋好,放在床上,小瓶子倒了,滾到床縫中!
  古笑非伸手去撿,突然目射奇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碧綠瓷瓶瓶底。
  原來這瓶底鐫著几行針尖几大的狂草,文曰:“……四气先合谷后刺,三陰交莫遲如正邪先間……三里陽陵泉如……先刺二間后三里……”
  古笑非喃喃的念著數行文字。
  他邊念邊想,這是什么意思呢?古笑非百思不得其解,良久,始喃喃自語道:“看來這似乎是一种運气行功的口訣,但卻過于違背常理……唉!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姑且一試了。”
  一念至此,忙將常來平放在炕上。
  古笑非閉目凝神,運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推拿常來各處穴道。
  待他把正面十八處大穴走完,又把他翻轉過去,推拿他背后几處重穴。
  這几處重穴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最重要的几處。
  一經推拿,常來立刻感覺到全身痛苦減輕了不少,心頭一陣舒暢,人也緩緩睜開雙目,清醒過來。
  古笑非喜形于色,豈肯坐失良机,忙將“天星丸”磁瓶上的口訣傳授給他。同時指點一些行气入門知識。
  常來天賦异稟,哪稍片刻,業己心領神會,牢記于心。
  古笑非沉聲喝道:“快坐好!”
  常來忙盤膝坐好,摒除雜念,轉眼之間,業已靈台清明,物我兩忘。
  古笑非運掌如飛,快如閃電,緊緊抵在常來的背心上,全身功力凝聚,由掌心緩緩發出來。
  常來突然渾身一顫,感覺到一股熱流,忽的由“命門”穴上滲入,逐漸向四周擴散開來了。
  常來忙按照古笑非的方法气運功起來,剛一開始,自身气血非但無法和体內那股強大勁力匯合,反而被他逼得連連后退,几乎潰散。
  他汗如雨下,臉色蒼自。
  頓飯光景——常來已悟出其中奧妙,在古笑非內力相助之下,漸漸將那股強大勁力完全控制,融合為一,按照口訣,穿奇經,走八脈直上十二重霄。
  這邊——古笑非滿臉大汗,喘吁不息,渾身顫抖,搖搖欲墜,急促的說道:“不要停,繼續下去……”
  古笑非說完,將雙掌從常來的“命門”穴上移開,閉目運功調息起來。
  日出。
  陽光透窗而入,暖洋洋。
  常來行功已畢,緩緩睜開雙目,只見他气透華蓋,神采飛揚,內力似乎增厚不少。
  常來笑著說道:“老哥哥,有什么好吃的沒有?我好餓喲!”但听老頭子在天井內哈哈笑道:“小子,有餡餅,有饅頭,有醬時子,鹵牛肉,說,你要吃什么?”
  東西當然是有,但話中似乎另有隱喻。
  常來稍一想,知道他所說的餡餅,就是巴掌,饅頭就是拳頭。
  煞風景!
  但常來心里想:“管他的!”立即笑著說道:“老哥啊,我是大餅也吃,饅頭也要。”
  古笑非哈哈大笑道:“小子,那你就出來吧!”
  輕一縱身,常來已騰空飛起,暗叫一聲“不好”,要想收勢,已是不及,只听“咚”的一聲,頭已結結實實撞在門框上。
  常來一邊摸摸頭,一邊暗忖道:“剛才我只不過輕輕一縱,沒想到人已飄出丈外,一夜之間,我的功力竟會精進到如此地步,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哈!哈……”
  他人一歡喜,當下又一運气,只覺体內一股气洶涌澎湃,直透出体外,不禁喜出望外,雙腳輕一點地,人已飄落在數丈外的天井里。
  古笑非气都沒喘,一瞬不瞬的望著常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始笑著說道:“看來這‘天星丸’妙用無窮,僅僅一夜,你的內力何止倍增,現在我要考驗一下,你這些日子來所學的各种武功。”
  常來一伸舌頭,雙手直搖道:“算了!算了!你啊你武學精博,舉世無敵,我……我哪儿行呀?”
  古笑非正容說道:“任何一种武功,不管多精妙深奧初用對敵,總有生疏之感,必須經過歷練,才能把全部威力發揮出來,就讓我老頭子替你喂喂招儿吧!”
  “好,不過你可要手下留情喲!”
  “我只是考驗一下你的武功進境如何?哪會真的和你動手,還過,考驗須力求真實,你只管全力對我出手就是了。別惦著我的傷,我的傷早就好了!”
  “真的,傷了你,我可不負責!”
  說話聲中,常來腳踏中宮,欺身直進,雙掌已連環拍出。他哪會謙讓,他知道若不認真打上這一場,只有多練功呆在屋里,那會悶死他。
  古笑非听風辨位,輕一閃身,避過來招,左掌業已閃電拍出。
  古笑非多年未曾和人動過手,現在雖是試招儿,但老頭子仍是打得十分高興。
  耳邊掌風颯颯,眼見狂飆暴卷,古笑非漸漸施出了真功夫,雙掌力道愈發愈強。
  常來小孩子脾气,同時也想試試自己功力進步到什么程度,因此,盡全力搶攻絲毫不肯相讓,這一老一小,竟打得十分激烈。
  常來一身武功,都是古笑非所教,他雖全力施為,但古笑非均能搶到先机。
  事實上,并非常來笨,武功不足,而是對敵經驗不足。
  二人交手十儿回合;常來确有七八次遇上險招儿,如果當真對敵,恐怕早已喪命在敵人之手。
  古笑非愈打愈起勁,攻勢也越見凌歷威猛,逼得對方團團亂轉,已無還手之力。
  常來一邊打,一邊暗暗忖道,“我所有武功,都是他所傳授,自然他能防制机先,處處把我迫落下風,反正他也不會真的打傷我,現在武功又增進不少,我干脆敞門開戶,不再設防,和他硬拼几招,或許還有取胜的希望。”
  心念一轉,突然縱身疾退,雙掌平胸,力貫雙臂,正准備全力一擊。
  哪知古笑非如影隨形,欺身直進,快逾雷電,如山掌影,當頭罩下,招招含蘊內家真力,出手快速無比。
  “啪啪啪”一陣掌聲響,常來已被擊中六七掌。
  常來連遭重擊,但卻無痛苦的感覺,試一運气,非但气血暢通無阻,且內力綿綿不絕,泉涌而至,不禁喜出望外。
  古笑非看常來被擊中六七掌,气定神閒,竟然毫不在乎,不禁微微一怔,暗暗忖道:“天星丸之靈效,真出我意料,我每一掌,至少含有八九成內家真力,這小子居然能挺得住。常來雖非金剛不坏之身,但江湖武林。己很少有人能夠傷他,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常來一提真气,力貫雙臂,笑著說道:“老哥哥,你可要當心了。”
  說話聲中,人影疾閃,快如電光石火,雙掌已同時遞到。
  古笑非想不到這小子會突然攻過來,一時閃避不及,只好雙掌一合,運集了全身功力,翻腕疾推,硬接硬架常來這拼命一擊。
  驀地——轟然一聲大震,狂飆過處,常來已被震退丈外,兩臂酸麻,頭暈眼花,靠著牆壁喘息不停,搖手喊道:“打不過,我不打了!”
  古笑非雖仍屹立原地沒動,但身子也在微微搖晃,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能接下我這一掌,已經很不錯了,老哥哥正在興頭儿上,你就再接我几招試試吧!”
  話聲甫落,右臂一揮,快如閃電,“呼”的一掌,直向常來橫掃過去。
  剛才吃足了苦頭,不敢硬接,提气縱身一躍,已從古笑非頭上飛過,雙腳剛一落地,常來就听見耳邊掌風呼嘯,古笑非已如影隨形,追到身后。
  常來急向右側一閃,避開老頭子的迫擊,轉身揮掌再戰。
  古笑非已不再擔心傷到常來,因此,掌力愈見強猛,几招過后,整個天井,潛力激蕩,猛飆四起,飛沙走石,聲勢惊人。
  常來又勉強支持了一陣,已腳步踉蹌,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古笑非突然煞住掌勢,笑著說道:“兄弟,你進境之快,實在出乎老哥哥我意料之外,再也沒有想到,你竟能接下我二三十招猛攻!”
  古笑非一拍常來的肩膀,高興的接著說道:“好!太好了,走,咱們進去喝酒。”
  常來一笑,跟著走進去!
  古笑非望著大吃猛喝的常來,笑著對他說:“這天星丸,從哪儿來的?”
  常來一邊吃喝,一邊說道:“是我從一個叫做古笑非身上弄來的。”
  “我?”古笑非訝异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怎么不知呢?”“嗨!我來說給你听——”
  常來与古笑非在一起時,在七八天前,古笑非將隨身攜帶的一個极為精致百寶袋挂在床頭,他好奇心重,從里面摸出一個玉匣,匣中是一本“賭經”,常來喜出望外,忙將玉匣打開,聚精會神地閱讀起來;其中有很多字不懂,他便圈起來,等古笑非醒時,再問。偏偏古笑非看他看書,也不打扰他,獨自休息去了。
  常來好奇心重,很快的就將賭經看完,不懂就找人問,問清楚就牢記于心。
  看完,他想放回玉匣時,沒想到一不小心,竟將玉匣碰落在地,他將玉匣撿起一看,沒有摔碎,但底部卻隱隱有一絲裂痕。
  常來不知如何向古笑非說。
  他伸手順著裂痕划去,沒想到線一划完,那條裂痕竟突然消失不見了。
  常來愣了一愣,再用手指一推,玉匣底部裂痕又隱隱可見,試了几次,他斷定這玉匣底部另有夾層。
  常來好奇心又起,手指一用力推開匣底,果真另有夾層,夾層里放著一個小瓷瓶,和一張呈黃色的小紙片。
  常來不禁喜出望外,失聲叫道:“老哥哥!快來。”
  古笑非不在屋內。
  張老爹卻聞聲而至,望著桌上玉匣,怔立良久,始伸手將夾層內的資瓶和小紙片拿起,看了又看。
  良久,始緩緩對常來說道:“這本‘太陽真解’上面所記載,是練气的吐納之術,字字博大深奧,句句含蘊玄机,我也悟不出其中道理,對你,并無多大用處,帶在身上易遭禍,我暫時替你收著。”
  張老爹說完,又將那小瓷瓶塞給他,又道:“這是稀世丹九,千万別糟蹋了!”
  常來也不客气收下,道:“張老爹,既是稀世奇珍,我就留著!”
  張老爹道:“小家伙,有福气的人,才能得到這种靈丹。”
  同時他輕輕一歎道:“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看來是真個一點不假,古老儿從西賭云中龍身上取得這玉匣,想必也很久了,匣子未曾离開過身邊,可是卻從未發現這玉匣底部另有夾層。緣哪!”
  張老爹輕拍著常來的手背說道:“只怕西賭云中龍也沒有發現到這秘密,否則你今天打開這匣底,早已不見這瓶‘天星丸’了!”
  常來道:“所以我就拿來了!”
  古笑非听得津津有味,笑著說道:“原來如此,兄弟那張豪除了給丹九外,可曾教你武功?”
  “老爹他?您是說他也會武?”常來先是一怔,接著說著:“那他為什么要叫我求你教我兩手絕活?”
  “兩手絕活,哪兩項?”
  “‘五指巧’和‘逃’!”
  古笑非聞言縱聲大笑道:“我已經教你這兩項功夫了,以你現在內力,加上苦練,將來在武林中,武功能与你相提并論的,亦不過三、五人而已。”
  常來急忙問道:“哪三、五人?”
  “你已經知道的——東海神机老人、西賭云中龍、北侯朱永,還有……”古笑非的聲音消失了。
  常來知道,還有一個應該是那“金陵白衣女”,可惜的是她已死在那群“伏神幫”蒙面人的手里。他默默想,有一天他會親手為那天仙美女報仇。
  所以!他決定明天起要加強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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