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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敲石取沙求證


  蕭翎暗中留神打量著谷中形勢,盡其所能的記憶著各處草叢和岩石,他心中明白,此刻的處境,險惡無比,如能多熟記著一處地形山勢,就可能多一分生存的机會。
  忽聞得水聲瀑漏,又到了小潭旁邊。
  抬眼望去,那一線噴泉,仍然是激射而出,清澈的潭水中,蕩起了波波漣漪。
  宇文寒濤站在小潭旁邊一塊丈余高的巨岩上,手中拿著筆紙,不知畫些什么。
  周兆龍背著雙手,呆呆的望著潭水出神。
  蕭翎突然想起,那水底中泛現的飛鷹和盤蛇,莫非被周兆龍發覺了不成?
  他誤服千年石菌,目力的敏銳,超越常人甚多,凝目望去,只見那周兆龍凝注潭水中,似有一片紅色的影子,在碧綠的潭水中微微晃動,因為相距過遠,蕭翎無法清晰的看出那紅色影子是何物聚于水中。
  潘龍等四太監工,似是對周兆龍和宇文寒濤有著無比的敬畏,竟然不敢出言惊扰,一排橫立,站立巨岩之后。
  足足等了有半個時辰之久,宇文寒濤收了紙筆,躍下石岩,潘龍等才齊齊抱拳作揖,道:“見過宇文先生。”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四位來了很久嗎?”
  潘龍應道:“來了很久,不敢惊扰宇文先生的工作。”
  這時,周兆龍也回過頭來,望了潘龍等四人一眼道:“大庄主一兩天內就要赶來,爾等可要小心布置,別讓敵人混入谷中。”
  那缺耳老者道:“二庄主但請放心,谷中防守,森嚴無比,別說人了,就是一只飛鳥,飛入谷中,也難逃我等布下的耳目監視。”
  周兆龍神色嚴肅他說道:“此刻的形勢和往昔不同,近日江湖出現了一個人,專門和咱們作對,而且武林中亦有很多高手,任他驅使……”
  那缺耳老者接道:“什么人這么大膽子,竟敢和咱們百花山庄為敵?”
  周兆龍道:“爾等久居幽谷,不知江湖中事,那人姓蕭名翎,年事很輕,但武功卻是高的出奇,連大庄主都對他有些忌憚。”
  四太監工同時听得一呆,齊聲接道:“大庄主和他動過手嗎?”
  在四人心目之中。那沈木風的武功、才智,無一不是當世第一,陡然問,听到有一個人,能使沈木風心生忌憚,實是非同小可。
  但聞周兆龍說道,“大庄主雖未正式和他一決胜負,但卻有著數度的暫短交手,那人确是一位很少遇見的勁敵……”
  大約周兆龍心知再說下去,難免有傷沈木風的尊嚴,后風一轉,接道:“据本庄的眼線傳報,那蕭翎也進入了武夷山中,爾等要特別小心就是。”
  四太監工齊齊抱拳作禮,應道:“屬下遵命。”
  潘龍心中一動,轉臉望了蕭翎一眼。
  周兆龍舉手一揮,道,“你們不用留在此地,小心防守入谷之路。”
  潘龍欠身一孔,道,“二庄主選得兩位听差之人已經帶到了。”
  周兆龍目光一惊蕭翎和百里冰,道:“那人有病嗎?”
  潘龍道:“大病初愈不久。”
  周兆龍。點點頭道:“好!你們去吧!”
  四太監工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潘龍剛剛轉身行了兩步,突又聞周兆龍道:“潘龍,你留下來。”
  潘龍應了一聲,又轉身行了回來。
  周兆龍不再理會几人,卻轉臉望著宇文寒濤,道:“宇文兄,可曾找出一點眉目嗎?”
  宇文寒濤道:“這道幽谷雖然很長,但講雄奇幽深卻在小潭附近,沈大庄主能夠找出重心所在,足見才智過人。”
  周兆龍道:“可是兩百多個健壯工人持續了數年之久,仍然是找不到一點頭緒。”
  宇文寒濤道:“此刻,在下亦難确定,必得勘查過全谷之后。才能作出斷論,不過……”
  周兆龍道:“不過什么?”
  宇文寒濤道:“不過這一線噴泉,有些奇怪。”
  周兆龍道:“哪里奇怪?”
  宇文寒濤道:“如論這水勢的強大,這噴泉應該是一個大瀑才是,這山地水脈,似是在此匯聚,何以只有一線噴出?”
  周兆龍道:“宇文兄之意,可是說這一線泉水,是被人工限制嗎?”
  宇文寒濤道:“目下只能說有此可能,難作斷論!”
  語聲微頓,接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要請教二庄主。”
  周兆龍道:“在下知無不言。”
  宇文寒濤道:“沈大庄主是否已得到禁宮之鑰?”
  周兆龍微微一沉吟,道:“如若大庄主已得到禁宮之鑰,那也不用在這山谷中摸索數年了。”
  宇文寒濤道:“如若沈大庄主,未得到禁宮之鑰,何以能知禁宮在此?”
  周兆龍道:“詳細內情,在下亦不清楚,好像是大庄主從一個人的口中听到一點內情,說那禁宮就在此地,那時大庄主還在練功期間,但卻親自赶來勘查兩次……”
  宇文寒濤接道:“大庄主一向穩健持重,如若未找出什么證明,決不會派遣這么多工人連續工作數年之久了。”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大庄主第二度來過之后,就決心遣入來此,想必是找到什么可信之征,但兩百多健壯工人,在此工作數年之久,竟然是毫無一點眉目,因此不得不勞請宇文兄的大駕了。”
  宇文寒濤點點頭,道:“這深谷形勢,表面看去,并無什么奇怪之處,但卻雄奇暗藏,龍脈隱伏,如非行家,卻是不易瞧出,大庄主派遣工人來此,足見已看出此谷形勢了。”
  周兆龍四顧了一眼,道:“在下怎的瞧不出來呢?”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如若區區能指說一兩點特异之處,二庄主就不難覺其怪异了。”
  蕭翎站在一側,凝神傾听兩人談話,心中暗道:這宇文寒濤自號璇璣書廬主人,看來倒非是不學無術的人,只可惜文人無行,竟然和沈木風等為伍自甘淪入魔道。
  心中念轉,雙目卻瞧著那宇文寒濤舉動。
  只見宇文寒濤揚起右手,指著那一線噴泉上面的崖壁,道:“二庄主請仔細看,那泉山崖壁有何奇异之處?”
  蕭翎順宇文寒濤的右手望去,只見上面一片光滑的崖壁,色呈暗紅,极是悅目,除此之外,再也瞧不出有何不同之點。
  但聞周兆龍說道:“宇文兄,那崖壁除了色澤悅目之外,在下實在看不出有何可疑之處?”
  蕭翎心中暗道:好啊!原來他也瞧不出來。
  宇文寒濤道:“二庄主稍微留心一些,當可瞧出那一片山壁,和這深谷中其他的石壁都不相同,是嗎?”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我怎生這樣無用,這樣簡單的事,竟然是瞧不出來。
  周兆龍嗯了一聲,道:“除此之外呢?”
  言下之意,顯是對宇文寒濤的解說不大滿意。
  蕭翎暗暗忖道:那周兆龍和我一般,明明是未能看出,但卻偏要故作姿態……
  只听宇文寒濤接道:“這事看來簡單,事實上卻是重要的很,在下雖還未登上石壁細看,但大致不會錯,那片崖壁的外層,有著巨大的變化……”
  周兆龍道:“什么變化呢?”
  宇文寒濤道:“這又是學問了,這谷中石岩,多屬花崗,雖然堅硬如鐵,但如能找出紋脈,卻又极易采取,只可惜辨認紋脈不是易事,非此能手,很難找得出來……”
  語聲微微一頓,道:“如若在下的料斷不錯,若干年前,那一片斷崖,并非是如此光滑,而是巨岩突立,和其他之處的崖壁一般……”
  周兆龍自作聰明地接道:“是了,宇文兄之意,可是說那壁上突出巨岩被人工鏟去,是嗎?”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如若那崖壁上有兩處突岩斷去,稍有閱歷之人,就不難瞧出,但如把那一片崖壁上的突崖用人工鏟去,反不易被人發覺了……”
  語聲微微一頓,伸手指著那聳崖下一片巨石,接道:“如若那壁上突岩是人工鏟落,那被鏟落的一片突岩,就會落在岩下小潭旁邊,不過,在下無法斷言鏟落突岩之人,是有意還是無意,也無法料定那人鏟下突岩的用心何在。”
  周兆龍喜道,“照宇文兄這么說來,那禁宮就在這附近了。”
  宇文寒濤道:“這個,在下就不敢斷言了,這深谷之中,如若真有禁宮,在下自信在十天半月之內可能找出建筑之處,如若此地并無禁宮,在下縱然能指點几個可疑之處,又有何用?”
  周兆龍點點頭道:“宁文兄說的是。”顯然,周兆龍已為宇文寒濤胸中所羅博廣學問折服。
  宇文寒濤突然回顧了百里冰一眼,舉手一一招,道:“你過來!”
  百里冰依言行了過去,閉口不言。
  蕭翎一提真气,暗作戒備,生恐百里冰一開口,露出馬腳。
  哪知百里冰直行到宇文寒濤身前數尺,竟是不發一言。
  宇文寒濤伸手指著那一線噴泉,道:“你到那噴泉旁側,敲一塊石頭下來。”
  百里冰神色木然的轉身向崖壁行去。
  蕭翎暗暗吁一口气,道:這冰儿果然聰明,她心中知曉很難學得男子口音,索性就不說話。
  周兆龍突然把目光轉注到蕭翎身上,道:“這人怎的像木頭一樣,連話也不會說嗎?”
  潘龍欠身應道:“他們在谷中工作甚久,平日很少說話,早已養成習性了。”
  周兆龍道:“這兩人以后不用做工了,听候宇文先生差遣。”
  潘龍欠身應道:“屬下遵命。”
  那一線噴泉,距地雖有四丈多高,但其問岩石突立,攀登并非難事,以百里冰輕功而言,不需兩個飛躍即可登上,但她卻手足并用,緩緩攀登而上。
  蕭翎心中大悅,暗道:看來,冰儿應變的智慧,實不在我之下。
  留神看去,只見宇文寒濤雙目神凝,一直瞧著百里冰,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宇文寒濤已對冰儿動了怀疑不成?此人果非是不好對付的人物。
  百里冰爬到那一線噴泉旁側,就地取了一塊山石,敲下一片突岩,又緩緩爬了下來。
  她舉動沉著,始終是不慌不忙,宇文寒濤雖然全神全意的查看,也是瞧不出一點可疑。
  百里冰手執一片岩石,回到字文寒濤身側,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宇文寒濤沖手接過,把在掌心之上,在日光下仔細瞧著。
  小小一片岩石,但那宇文寒濤卻如鑒賞明珠、珍畫,翻來覆去的看,足足有頓飯工夫之后,才轉眼望著周兆龍道:“沈大庄主一定會來嗎?”
  周兆龍道:“一定會來,而且就在一兩天內。”
  宇文寒濤道:“在下心中還有几點可疑,如若能夠求證明白,或可不負周兄和大庄主的厚望了,兄弟此刻在山谷走動一陣。”
  蕭翎心中暗道:听他口气,似是已成竹在胸了。
  周兆龍道:“在下奉陪宇文兄走走!”
  宇文寒濤道:“不用了,有一個帶路之人就行。”
  宇文寒濤目光一掠蕭翎,道:“你能行動嗎?”
  蕭翎道:“在下病勢已愈,早可以行動自如了。”
  宇文寒濤道:“好!你們兩位跟我來吧!”
  潘龍突然一橫身,攔住去路,道:“谷中埋伏甚多,宇文先生一人行動,只怕有很多不便之處。”
  宇文寒濤望了蕭翎和百里冰一眼,道:“我帶他們兩位同行。”
  潘龍接道:“這兩人在谷中都是工人身份,那守護谷口之人,不會認識他們,同則他們也不知道聯絡的暗號。”
  宇文寒濤道:“這么說來,那是非你帶路不可了?”
  潘龍道:“不錯,如若二庄主不和先生同行,只有從四太監工之中選出一人替先生帶路了。”
  宇文寒濤笑道:“你就留這里吧!”
  潘龍目注周兆龍,不敢做主接言。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宇文先生是咱們百花山庄的貴賓,此番深入荒谷,亦是為了咱們百花山庄的事,你們要好好的侍候。”
  潘龍一抱拳,道:“屬下遵命。”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宇文兄勘查谷中形勢,兄弟不奉陪了。”
  宇文寒濤道:“周兄請便。”
  目光轉注到潘龍的臉上,接道:“我們由東面入谷,已經大約的瞧過了來路形勢,你現在先帶我瞧瞧西面情形。”
  潘龍道:“在下帶路。”
  當先向前行去。
  宇文寒濤提起描金箱子,緊隨在潘龍身后而行。
  蕭翎以目示意,讓百里冰走在宇文寒濤的身后,自己卻落后一丈隨行。
  他一臉病容,別人只道他身体不适,落后而行,自是不會引起臉人的疑心。
  蕭翎心中最擔心之事,就是怕那潘龍中途變卦,毀去承諾,暗中把內情告訴周兆龍和字文寒濤,是以,時時刻刻留心著潘龍的舉動。
  哪知潘龍在舉動、言詞之間,竟是有意的替自己遮掩。
  潘龍帶路而行,走約數十丈,沿山谷折向北去。
  轉過一個彎子,谷底形勢,忽然一變。
  极目荒草,深及腰際,連綿數十丈,又折向西面轉去。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好一處隱身之地,今宵設法招來中州二賈,隱身在此荒草之中,也好多兩個應變的人。
  但聞潘龍說道:“宇文先生,這山谷地質很是奇怪。似是每一段都不相同,轉過前面那處小彎,谷底成了一片沙石之地,寸草不生。”
  宇文寒濤放下手中的描金箱子,道:“好地方啊!看來是不會錯了。”
  他有感而發,自言自語,但蕭翎卻听出他言中之意,心中暗道:看來這人果然是讀書不少,尤其對地質方面胸羅甚博。
  但這座幽谷,确也是怪异得很,似是每一段都有著不同的地質,那巧手神工包一天選擇此地,建筑禁宮實非無目的了。
  只見宇文寒濤放下手中木箱,盤膝坐了下來,打開箱子,取出了紙筆,以箱作案畫了起來。
  蕭翎很想瞧瞧他畫的什么,但恐怕行的過近,引起他的疑心,只得遠遠站著望去。
  隱約可見,宇文寒濤在那紙上,畫了一個小峰,下面是很多數字。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之久,宇文寒濤才站起身子,把紙筆放入箱中,道:“這深草之中,有路可以通行嗎?”
  潘龍道:“這亂草雖深,但卻不生虫蛇,毫無危險。”
  宇文寒濤道:“好,你走在前面帶路。”
  穿過了數丈深草,景物果又一變。
  但見黃沙一片,蔓延開去。
  這情景,有如大漠景色,只是具体而微。
  蕭翎心中暗道:想不到,這座山谷之中,景物如此多變。
  但見宇文寒濤取出一個布袋,抓起兩把黃沙,放入袋中,道:“過去這黃沙路,是何景物?”
  潘龍道:“走完黃沙,是一片白色卵石。”
  宇文寒濤道:“走完那卵石呢?”
  潘龍道:“又是一番景色、綠享如菌,山花芬芳。”
  宇文寒濤道:“再往前走呢?”
  潘龍道:“草色漸枯,直達盡處。”
  宇文寒濤道:“那盡處又是何等景物?”
  潘龍道:“一道絕壁攔路,把山谷截作兩斷,那一面就是武夷山中有名的万蛇谷了。”
  宇文寒濤道:“何謂万蛇谷?”
  潘龍道:“那谷中万蛇群集,种類繁多,各种怪形,奇毒之蛇,無所不有,故有万蛇谷之稱。”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你去替我取兩塊白卵石來,再替我采一些小花、枯草。”
  潘龍道:“宇文先生不去了嗎?”
  宇文寒濤道:“明日我再去看看。”
  言罷,放下木箱,盤膝閉目而坐。
  他似是十分疲累,片刻間,已然進入禪定之境。
  潘龍回顧蕭翎和百里冰一眼,道:“兩位好好的侍候宇文先生。”
  轉身急奔而去。
  百里冰舉起右手,緩緩向宇文寒濤背上點去。
  原來,她想到了制服那潘龍的手段其靈,想以同樣手段,制眼這宇文寒濤,反為己用。
  蕭翎心中大惊,喝止亦自不及,也不能大聲喝叫,右手疾伸而出,發出內力,一股暗勁逼去,擋開百里冰的右手。
  百里冰感覺鏢一股暗勁涌來,力量十分強大,震開自己右手,但她已瞧出是為蕭翎所發的強力,是以,未曾呼出聲。
  蕭翎回顧了一眼,暗施傳音之術,道:“冰儿,不能傷他。”
  百里冰微微一笑,向后退去。
  她心中本有一套計划,只是處境不同,無法解說。
  宇文寒濤万万沒有想到,這幽谷之中,兩個工人,竟是蕭翎等所扮,這片刻的入定,已經歷了一次大劫。
  等候了半個時辰之久,潘龍才急急奔回,手中分執著山花。枯草,和一塊白色山石。
  蕭翎見他停下身子之后,仍然喘息不停,顯然是這一段路,并非很近。
  潘龍看那宇文寒濤,閉目而坐,也不敢出言惊扰,只好在一旁等候。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宇文寒濤才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潘龍一眼,道:“辛苦了。”
  伸手接過白石、山花,枯草,放入木箱之中。
  百里冰心中暗道:這入什么東西都放在那木箱之中,如是想法子把他木箱偷走,那就是猢猻沒有棒子耍了。
  她心里打主意想偷那宇文寒濤的箱子,想到高興之處,不禁望著蕭翎微微一笑,雙唇啟動,露出一口整齊細小的貝齒。
  蕭翎一皺眉頭,暗用傳音之術,道:“冰儿,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只听宁文寒濤說道:“潘兄,在下有數事請教,不知潘兄是否愿意相告。”
  潘龍有些受寵若惊,急急欠身說道:“不敢當,宇文先生下問,在下是知無不言。”
  宇文寒濤道:“諸位在這谷中數年之久,一半工人累死,那工程定然很艱苦了。”
  他問的十分技巧,意圖難明,不露痕跡。
  潘龍道:“我等一切遵照大庄主的指示施工。”
  宇文寒濤道:“大庄主如何指示?”
  潘龍道:“大庄主的意向,選擇四處山壁,分頭動工,進入山腹,而且不許外人瞧到。”
  宇文寒濤道:“各位工程進度如何?”
  潘龍道:“動工時,尚稱順利,但山壁越來越是堅硬,有如銅澆鐵鑄一般,鐵錘鋼釬,擊在岩石上,火花亂冒,擊落的不過是拳頭大小一塊……”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接道:“這几座山峰,都是堅硬無比的花崗岩石,如是不諸地質自是不易擊破堅岩。”
  潘龍道:“所以,我等工作了數年之久,仍是無大進展。”
  宇文寒濤緩緩站起了身子,道:“好,咱們今日就談到此處為止,以后在下想到什么,再行請教潘兄。”
  潘龍道:“不敢當,宇文先生相詢,在下是知無不言。”
  宇文寒濤提起木箱,轉身向來路行去。
  潘龍緊跟在宇文寒濤身后,蕭翎和百里冰卻故意落后了一大多遠。
  行入草叢中時,蕭翎利用傳音入密之術,低聲對百里冰道:“冰儿,那中州二賈現在何處?”
  百里冰道:“在我住的店房之中。”
  蕭翎道:“今夜之中,你仍從密道登上峰頂,要他們改著工作裝束,潛入谷中,藏入這片草地之中。”
  百里冰道:“那位段文升呢?”
  蕭翎道:“處理那人,倒是有點困難,咱們不能殺他滅口,但留在姻緣峰上,只怕要被沈木風的屬下抓去,他如受刑不過招出咱們行蹤,那就坏事了。”
  百里冰道:“我瞧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把他宰了算啦。”
  蕭翎道:“如若咱們把他殺死滅口,那和沈木風所作所為有何不同?”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忘了,大哥是大仁大義的英雄。”
  蕭翎正待接口,突然一陣尖厲哨聲傳了過來。
  宇文寒濤突然停下腳步,道:“這是什么聲音?”
  潘龍道:“傳警哨聲。”
  宇文寒濤道:“傳警哨,這谷中來了敵人?”
  潘龍道:“不錯。”
  這片荒草甚深,長及到胸前,彼此望去,只露出一個頭來,那百里冰生的嬌小,全身被陷在草中,只能瞧到她一對眼睛在不停的轉動。
  但聞那哨聲長鳴三聲之后,突然停了下來。
  潘龍低聲說道:“三聲哨聲,是緊急傳警,來人已經進入了山谷之中。”
  宇文寒濤略一沉吟,道:“但愿來的不是蕭翎。”
  突然放開腳步,向外行去。
  潘龍回顧了蕭翎等一眼,緊隨宇文寒濤身后向前行去。
  百里冰暗施傳音之術,道:“大哥,他們似是都很怕你,希望來人不是你,如若他們知道,蕭翎就隨在他身后而行,必然要嚇得惊魂离体不可。”
  蕭翎心中正在憂慮來人如是中州二賈,万一被人生擒,自己勢必要出手相救,那可是前功盡棄,坏了大局。
  听得百里冰傳音之言,心中一動,万一情勢迫人,我們兩人之中,只有一人留在此地,一人出手。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冰儿,那宇文寒濤警覺之心甚高,不可大意暴露了身份。”
  說話之時,人已穿過了及胸草叢。
  宇文寒濤陡然停下腳步,凝神傾听了一陣,目注潘龍問道:“哨音已住,情勢如何?”
  潘龍道:“大約強敵已被制服。”
  宇文寒濤道:“這么看來,這座幽谷,已然稱不上隱秘了!”
  潘龍道:“數年來,從未發生過事故,近日卻連連出事……”
  宇文寒濤接口問道:“怎么?已經有人混來谷中了嗎?”
  蕭翎心中大為緊張,暗中運集功力戒備,如若潘龍為勢所迫,說出自己身份,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眼兩人。
  但聞潘龍說道:“前夜二更,混入谷中兩人,但自入谷之后,一直在我們監視之下,已全被我們擊斃。”
  “宇文寒濤道:“來的什么人?”
  潘龍道:“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盜匪。”
  宇文寒濤道:“只要來人不是蕭翎,那就不難對付了。”
  潘龍口齒啟動似想問話,但話到口邊,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份,輕輕咳了一聲,忍下未言。
  宇文寒濤道:“你有話說?”
  潘龍道:“只不知當不當問了!”
  宇文寒濤道:“不妨事!”
  潘龍道:“听字文先生的口气,似是那蕭翎是一位很難纏的人物?”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何止是難纏,簡直是厲害得很,沈大庄主,是何等英雄人物,但遇上蕭翎,亦不禁有些心頭發毛,百花山庄,在江湖上所建立的威望、分舵,大部被那蕭翎挑去,目下武林中各方豪雄,敢与百花山庄為敵,大都是受了蕭翎的行動鼓勵,斯人也,已成了武林中反抗百花山庄的主帥人物。”
  潘龍道:“宇文先生可曾見過那蕭翎本人嗎?”
  宇文寒濤道,“自然見過。”
  潘龍道:“宇文先生可否說出那蕭翎形貌,模佯,在下日后見過,也好小心一些。”
  宇文寒濤道:“說了,你也不信……”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止是你了,就是區區,如非親見親歷那諸般事跡,別人說來,在下亦是不信。”
  潘龍奇道:“為什么呢?宇文先生一言九鼎,出自先生之口,在下豈有不信之理?”
  宇文寒濤道:“好!咱們不用早回去了,索性在這里聊聊吧!”
  放下木箱坐了上去,接道:“那蕭翎今年尚不足二十歲,但其武功之高,連那大庄主也對他有些頭疼……”
  潘龍道:“不可能啊!”
  宇文寒濤臉色一沉,道:“如是可能的事,那也算不得奇跡了。”
  潘龍欠身應道:“先生說的是。”
  宇文寒濤道:“兩年之前,江湖出現了第一個蕭翎,劍術奇高,出劍之快,簡直如雷奔電閃一般,很多和他對陣的武林高手,兵刃還未拔出,已被他拔劍殺死,因而聲名很大……”
  目光一掠潘龍,看他听得十分入神,接著說道:“但一年前,江湖上出現了第二個蕭翎,此人武功之高,尤在那第一次出現的蕭翎數倍。”
  潘龍道:“有這等事?這兩人之中,自然有一個是假的了,大約是,那后來之人,想借前人之名,以增身价了。”
  宇文寒濤道,“那就好了,第一次出現江湖的蕭翎,劍術雖然高強,但卻不致能和沈大庄主頜頑,而且他也沒有和百花山庄為敵之心;但第二次出現的就不同了,不但劍術精絕,而且武功博雜,拳掌、輕功、暗器、指風,無不卓絕,最奇的是,他先和百花山庄為友,一度當了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但很快的卻變成百花山庄的對頭,沈大庄主搜羅江湖高手,編成黑衣衛隊,十八金剛,不但困他不住,反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短短半年間,百花山庄的威名大受挫折,也由于那蕭翎的出現,激起了江湖上抗拒百花山庄的風潮。”
  潘龍道:“這等厲害嗎?”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如非這樣厲害,那沈大庄主也不會要在下到此隱秘之地,助他早開禁宮了。”
  潘龍道:“說了半天,先生還未說出那蕭翎模樣?”
  宇文寒濤淡淡一笑,道:“年不過弱冠,儒雅俊美,風度翩翩,論形貌,為當今深閨少女夢寐以求的情郎化身,不識他的入,決然想不到,那樣一位俊雅少年;竟然是身怀絕技,名動江湖的人物。”
  潘龍听得心中怦怦亂跳,不自覺地望了蕭翎一眼。
  百里冰听人大贊蕭翎,心中歡愉,不禁啟唇微笑。
  幸好,那宇文寒濤未曾留心,百里冰亦很快警覺,閉上嘴巴。
  但聞宇文寒濤說道:“潘兄,這些事,你如問那周二庄主,他決然不會給你說了。”
  潘龍道:“先生折節下交,潘某人不胜榮寵之至。”
  宇文寒濤道:“區區早已把潘兄看成一位朋友了。”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此人一向陰險,最擅心机,這番大費口舌,籠絡潘龍,必有用意。
  潘龍欠身說道:“潘某得字文先生垂青,何幸如之。”
  宇文寒濤道:“言重了,咱們平行平坐,道義論交……”
  語聲一停,接道,“兄弟也有一件事;想請教潘兄。”
  潘龍道:“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宇文寒濤道:“那很好,關于這禁宮的事,潘兄知曉多少?”
  潘龍略一沉吟,道:“這個嗎?沈大庄主從未和在下等談過。”
  宇文寒濤道:“區區之意,是請教播兄在這谷中數年之久,有些什么發現?”
  潘龍道:“這倒是有几樁可疑的奇事。”
  宇文寒濤道:“潘兄請說,兄弟洗耳恭听。”
  潘龍道:“大約是一年前吧,在下等在一座小洞之中,發現了一柄形式很古怪的短劍……”
  宇文寒濤接道:“那短劍現在何處?”
  潘龍道:“己由沈大庄主取回。”
  宇文寒濤無可奈何他說道:“好吧……你說那短劍的形式吧!”
  潘龍閉目沉思,似在搜尋記憶中那短劍的形式,良久之后才睜開眼睛說道:“一年多了,在下已然記憶不清,約略而言那短劍大約有一尺二寸左右,三指寬窄,劍鞘色呈深紫,不知是何物鑄成,堅硬無比。”
  宇文寒濤低聲誦吟,道:“紫色劍鞘,天下名劍中……”
  抬頭望了潘龍一眼,自轉話題,接道:“那鞘中之劍,是何形式?”
  潘龍道:“在下只瞧到那帶鞘的短劍,未見過鞘內劍式。”
  宇文寒濤道:“莫非你們撿得此劍時,那沈大庄主就在身側所以未及抽出劍來,已被那沈大庄主取去?”
  潘龍搖搖頭,道:“不是,我等撿得那紫色短劍,旬日之后大庄主才到此地。”
  宇文寒濤笑道:“十天之久,潘兄還未抽出劍來瞧瞧,這份耐性,實叫區區佩服得很。”
  潘龍道:“不是在下有那樣大的耐性,而是那劍身和劍鞘結連得堅牢無比,在下無法打開。”
  宇文寒濤道:“那劍柄之處,可有机簧?”
  潘龍道:“在下找得很仔細,整個的短劍,都已找過,但卻未找到那開啟劍鞘的机簧,生似那劍鞘和劍身連鑄在一起般。”
  宇文寒濤道:“那也許是一塊紫色的銅牌,潘兄何以能肯定它是一把短劍呢?”
  潘龍道:“在下以數十年的經驗觀察,那定是一把短劍。”
  宇文寒濤道:“何以見得呢?”
  潘龍道:“那把手的劍柄,和劍身的寬度,极不相稱,劍柄上護手和劍身的顏色,亦是大不相同,因此,在下确定那是一柄短劍。”
  蕭翎心中暗自奇怪道:一柄短劍,有何出奇之處,這宇文寒濤何以會苦苦追問呢?
  但聞宇文寒濤說道:“潘兄可曾在那劍鞘之上發現什么,諸如字跡与花紋。”
  潘龍道:“如非這一問,在下真還忘了,那劍鞘之上,刻著一個似龍非龍的圖畫,在下孤陋寡聞,也不知那花紋代表什么。”
  宇文寒濤眉目間閃掠過一抹惊异之色,道:“在那似龍非龍的圖畫之中,可刻有一人像嗎?”
  潘龍沉吟了一陣道:“似是個人首形狀……”
  宇文寒濤接道:“可惜啊!可惜!”
  潘龍奇道:“可惜什么?”
  宇文寒濤似是自知失言,急急說道:“听潘兄所言,那好像是一柄名劍,只是區區未見原物,很難速作論斷之語。”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沈大庄主看到那短劍之后,說些什么?”
  潘龍道:“把玩一陣之后,就收入怀中。”
  宇文寒濤不再多問,流目四顧了一眼,道:“久久不聞傳警哨聲,想是那入谷之人已經為我們所傷了。”
  潘龍搖搖頭道:“沒有。”
  宇文寒濤已然站起身子,舉步欲行,聞言突又停了下來,道:“潘兄怎知來人尚未授首呢?”
  潘龍道:“咱門這谷中訂有信號,如是那人早已授首,或是被擒,另有信號傳出,免得谷中之人,仍在到處找覓。”
  宇文寒濤道:“目前的情況呢?”
  潘龍道:“敵蹤雖已發現,卻又為他兔脫,仍未搜尋出來。”
  宇文寒濤道:“這道山谷,雖然遙長,但就在下入谷所見,形勢并非复雜,何以竟搜尋不出敵蹤來呢?”
  潘龍道:“不論來人武功如何高強,但也無法逃過我們精密的搜查,大約再過片刻,定會有消息傳來。”
  宇文寒濤突然回望了蕭翎和百里冰一眼,道:“如若來人混入那些工人群中,豈不是很難搜查出來嗎?”
  蕭翎吃了一惊,暗道:這人果然厲害,此后要對他留心一些才是。
  潘龍似是心中甚為不安,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到前面看看如何?必要時,也好幫他們搜查人谷之人的行蹤。”
  宇文寒濤心中本無意進入谷中相助搜尋強敵,但潘龍這么直截了當的說、自是不好再行推托,只好提起箱子,道:“潘兄說的不錯。”大步向前行去。
  潘龍搶前一步,道:“在下給先生帶路。”
  蕭翎快行兩步,追隨在百里冰身后,施展傳音之術道:“冰儿,不知何人進入了谷中,如是被咱們碰上,你要沉得住气才行。”
  百里冰回眸一笑,點點頭,快步向前行去。
  几人行不過六七丈遠,突然鏘鏗二聲金鐵相擊之聲傳來。
  宇文寒濤一皺眉頭,道:“這是什么信號?”
  潘龍道:“緊急應變之訊,來人十分扎手,已然傷了谷中之人,已有三人受傷或是死亡。”
  但聞金鐵相擊之聲,聲聲相接,傳了開去。
  宇文寒濤道:“那金鐵相擊之聲,就由左近傳出,那是說傷者或尸体,就在左近發現了。”
  潘龍道:“不錯,就在二十丈內。”
  說著話,人已放腿向前奔去。
  轉過一個山彎,果見三個黑衣勁裝大漢,手中執著兵刃,環繞著三具尸体而立。
  潘龍、字文寒濤,加快腳步,奔了過去。
  蕭翎不敢過于逼近,遙站在七八尺遠,凝目望去,想瞧出三人死傷在什么兵刃之下。
  哪知宇文寒濤所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蕭翎的視線,竟無法瞧到。
  但聞宇文寒濤問道:“發現了敵蹤嗎?”
  三個黑衣大漢中,有一個欠身應道:“敵人入谷時,被我們埋伏的暗樁發現,傳出警訊,我等立刻追赶,但敵蹤已失,大約已被這三位兄弟發現,來人才使下毒手傷了三人。”
  宇文寒濤蹲下身子,仔細的瞧過三具尸体一眼,道:“兩個傷在暗器之下,一個傷在內家重手法之下……”
  目光轉到那答話的黑衣大漢臉上,道:“你瞧到了來人沒有?”
  那大漢神情尷尬他說道:“在下聞警追赶,但卻晚了一步,只瞧到兩點人影,未能瞧出面貌。”
  宇文寒濤道:“那周二庄主呢?”
  那黑衣大漢應道:“帶著三太監工追查敵蹤去了。”
  宇文寒濤不再多問,舉步向前行去。
  潘龍低聲說道:“三位請把三具尸体埋了。”
  這潘龍在谷中身份,似是高過那三個黑衣大漢甚多,三個黑衣大漢竟是齊齊的作禮受命,一人挾起一具尸体,直向谷邊行去。
  潘龍不再理會三人,舉步追上宇文寒濤,緊隨身后而行。
  蕭翎、百里冰,他兩人始終保持著六尺以上的距离隨行。
  宇文寒濤道:“潘兄,那些黑衣大漢,是何身份?”
  潘龍道:“谷中的巡山武士共有三十六人,三人為一個小組,每組三人。”
  宇文寒濤道:“這就是了,所以,他們不傷則已,要遭毒手,三人就一齊傷亡。”
  潘龍道:“正是如此。”
  宇文寒濤突然加快腳步,直向來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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