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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俠女多情


  說來話長,其實這都是极短促的一瞬,沈木風右手擊向宇文寒濤時,拂動的左袖中,同時飛出四道寒芒,分襲向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
  唐老太太雖是天下第一流施用暗器能手,但也不敢妄自伸手去接沈木風發出的暗器,急急橫里閃讓,避開兩道寒芒。
  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同心一意,橫躍避開。
  唐老太太揚手還擊,四點寒星,破空飛出。
  那沈木風同時發出掌力,去人如飛,直奔正西而去,唐老太太暗器出手,沈木風人已到四丈開外,去勢如風,眨眼不見。
  耳際間響起了一陣呼呼之聲,分由兩個方向傳來。
  原來是那沈木風和唐老太太發出的暗器撞擊在山石上,發出的聲音。
  大風暴過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靜,斜陽照射在狹谷中,是那般清幽、宁靜。
  一陣陣低微的位聲,傳了過來。
  金花夫人長長吁一口气,轉眼望去,只見百里冰抱著滿身是水的蕭翎,背靠在一塊大石上,在低聲啜位。
  唐老太太輕輕歎息一聲,道:“蕭大俠一定傷得很重,那女娃儿哭得很傷心。”
  金花夫人道:“北海冰宮,是什么所在?”
  唐老太太道:“大大有名的地方,你知道北天尊者嗎?”
  金花夫人道:“我知道,那女娃儿就是北天尊者的女儿了,她雙親武功高強,影響所及,你們中原武林道上人物,對她也生出了畏懼之心,是嗎?”
  語聲微微一頓,不待唐老太太接口,又搶先說道:“你去看看那宇文寒濤,是否已气絕而逝,如若气還未絕,老夫人就設法救救他吧!”
  唐老太太冷笑一聲,接道:“其人詭計多端,救活他,也不會做出什么好事來!”
  金花夫人道:“不錯,正因他詭計多端,才能對付沈木風,救回了他性命,那就是等于沈木風多了一個陰沉險惡的仇人。”
  唐老太太點點頭道:“好吧!你去看著蕭大俠,今后三十年武林人物,能否見得天日,和蕭翎關系很大,唉!我早已料到他功力內勁,絕不是那沈木風的敵手,不宜硬拼掌力,果然未出我意料……”
  語聲一頓,接道:“有一事,倒叫老身想不明白,請教高見了。”
  金花夫人道:“什么事?”
  唐老太太道:“反正咱們已身中奇毒,不死在沈木風掌下,也是難以再活旬日,如若當時合力搶先出手,助蕭翎一臂之力,也許此刻,又大不相同了。”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私情作祟,現在悔之已晚了。”
  唐老太太先是一怔,繼而搖頭苦笑一下,舉步走向宇文寒濤。
  金花夫人也緩步走到百里冰的身前,低聲說道:“不要哭了。”
  原來,沈木風一掌震飛起蕭翎的身子,正好落在那水潭之中。當時,百里冰惊慌過度,茫然無措,直待蕭翎落人水中之后,百里冰才想到救人,急急奔向潭邊,救起蕭翎。
  這時,蕭翎傷勢甚重,气若游絲,奄奄一息,百里冰目睹其情,芳心大亂,忍不住心中的悲苦,低聲哭了起來。
  金花夫人直行到兩人身前,百里冰仍無所覺,直待金花夫人說話之聲,傳入了耳中,百里冰才如夢初醒一般,抬頭望了金花夫人一眼。
  金花夫人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蕭翎前胸之上,良久之后,才緩緩說道:“他心跳未停,生机未絕,你不設法救他,一個勁哭什么呢?”
  百里冰舉起右手,拂拭一下臉上的淚水,道:“他還有救嗎?”
  金花夫人道:“自然是有救了,就算是希望不大,你也該先盡了心力再說。”
  原來,金花夫人手按蕭翎心脈之后,也覺出他傷的很重,能否救得活,心中實無把握,故而言詞閃爍,不敢肯定。
  百里冰心中對那金花夫人,并無好感,但此刻听她說蕭翎有救,觀念立時大變,急急說道:“小妹方寸已亂,不知如何處理。妹姊能夠救他嗎?”
  金花夫人道:“你很信任我?”
  百里冰道:“你如救活了我大哥之命,以后,我就信任你。”
  金花夫人心中暗道:不論是否能夠救得,總要一試才成。當下說道:“你把他放在地上。”
  百里冰應了一聲,緩緩把蕭翎放在地上。
  金花夫人暗運功力,伸出玉掌,按在蕭翎前胸之上,說道:“他內功基礎很好,和那沈木風拼掌之時,雖受重擊,但功力回聚保護了要害,所以,雖受重創,心脈未停。”
  她借說話机會,暗運神功、內力,源源不絕的攻入蕭翎內腑。
  這等奇重的內傷,能否醫治的好,金花夫人心中實無把握,但又不便說出口來,只好存心碰碰運气再說。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金花夫人的意料之外,語聲甫落,忽見蕭翎長長吐一口气,微閉的雙目,也突然睜開,望了金花夫人和百里冰一眼,微微一笑,重又閉上雙目。
  百里冰眼看蕭翎真的醒轉過來,心中大喜,笑道:“姊姊,他醒過來了。”
  金花夫人茫然一笑,道:“不錯,他醒過來了。”
  日光下,只見百里冰嫩臉嫣紅,柳眉彎彎,一笑之下,露出來一口整齊的牙齒,兩個深深的酒窩,一派天真,心中暗暗忖道:似這等嬌媚純情的少女,才配和他交往……
  百里冰道:“姊姊,他又閉上眼睛了,咱們要怎么辦?”
  金花夫人黯然一笑,道:“你把右掌按在他前胸之上,逼出內力攻入他的心脈之中。”一面說話,一面把右手移開。
  百里冰望了金花夫人一眼,伸出右手,按在蕭翎前胸之上,將內力攻入蕭翎心脈。
  她盡力施為,片刻之間,已然累得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蕭翎伸動了一下雙臂,緩緩睜開雙目,道:“冰儿,你休息一會吧!”
  百里冰舉手一抹頭上汗水,笑道:“我很好啊!大哥,你的傷勢如何?”
  蕭翎正待接言,金花夫人卻搶先說道:“不要說話。”
  蕭翎點點頭,不再言語。
  金花夫人道:“姑娘,此時此刻讓他盡量休息,能不說話,就別扰他。”
  一向倔強冷做的百里冰,此刻卻變的十分柔順,應道:“姊姊教訓的是。”
  金花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好好照顧他,他內功深厚,人已醒來,當不會再有變化,我要去了。”
  言罷,轉身而行。
  百里冰霍然站起,道:“姊姊要到哪里去?”
  金花夫人道:“我從苗疆來,該回苗疆去!死也該死在故鄉中啊!”
  百里冰道:“姊姊為何要死呢?”
  金花夫人用手理一下散在鬢邊的長發,笑道:“我滿怀壯志而來,想爭雄于中原武林之中,但身到中原之后,才知中原武林,果是高手如云,像我金花夫人這點武功,豈能爭堆中原,這叫做滿怀豪壯的興致而來,卻落得一腔悲傷而去。”
  百里冰道:“那也不用死啊!”
  金花夫人凄涼一笑,道:“我也不愿死,可是我不死不行啊!”
  百里冰道:“為什么?”
  金花夫人道:“小妹妹,你一定要問得很清楚嗎?”
  硼冰道:“不錯,姊姊幫我救了大哥之命,小妹亦盡我之能力幫忙姊姊!”
  金花夫人道:“沒有用的,這世間,只有兩個人能夠救我。”
  百里冰道:“哪兩個人?”
  金花夫人道:“一個是沈木風,但我已和他正面為敵,自然不會救我了。”
  百里冰道:“還有一個呢?”
  金花夫人道:“毒手藥王,其人行蹤飄忽,很少人知曉他現在何處……”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何況,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肯動手為我醫治。”
  百里冰道:“你可是中了毒?”
  金花夫人道:“不錯,我被那沈木風在身上下了毒,而且是一种非常厲害的奇毒。”
  百里冰道:“世間不乏良藥,姊姊何妨找個大夫瞧瞧,一個不行,找十個,也許可以解得了身上奇毒。”
  金花夫人搖頭笑道:“小妹妹,你可是知道,老姊姊我也是用毒能手嗎?”
  百里冰道:“不知道,但你既會用毒,難道就不會解毒嗎?”
  金花夫人道:“天下能夠施用活毒的人,只怕沒有人能超過我金花夫人……”
  百里冰道:“何為活毒”
  金花夫人道:“嗯,小妹妹,你一定要真的明明白白才行嗎?”
  百里冰道:“小妹年紀輕,不懂事,過去常住冰宮,上有父母,下有仆蟬,一切事,都用不著我費心,但現在不行了,我要跟大哥闖蕩江湖,自然是知道愈多愈好,姊姊可是覺得小妹大嚕嗦了嗎?”
  金花夫人無可奈何他說道:“好,那我詳細的告訴你吧!所謂活毒。那是指有生命的毒物而言,像毒蛇蜈蚣,以及蝎子毒蛛等。”
  百里冰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一般的使用毒物之人,都是用的死毒了?”
  金花夫人道:“嗯!不過這是姊姊我的看法。”
  百里冰道:“死毒大都是活毒身上之物調成,姊姊既懂活毒,難道連死毒都不懂嗎?”
  金花夫人道:“自然是懂了,只是不精而已。”
  蕭翎睜開雙目,坐了起來,道:“姊姊,你……”
  金花夫人一皺眉頭,道:“告訴你不能講話,你怎么偏不肯听,還不給我躺下……”
  蕭翎搖頭道:“我不要緊了,适才暗中運气相試,真气已通,姊姊不用替我擔心了。”
  金花夫人望了百里冰一眼,道:“兄弟,你一定要多多珍重,你知道這位百里妹妹,對你是如何的關心,唉!你如有個三長兩短,我看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這几句話,似是出自肺腑,但卻帶一點輕淡的醋意。
  蕭翎回目望去,只見百里冰含羞微笑,那是默認了金花夫人之言。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姊姊,听小弟說几句話,好嗎?”
  金花夫人道:“好!你說吧。”
  蕭翎道:“姊姊适才之言,小弟都已經听得明白,你要回苗疆,置身于中原武林是非之外,小弟絕不敢阻攔,但此刻,你絕不能走。”
  金花夫人道:“為什么?”
  蕭翎道:“因為你身中奇毒,苗疆中,無人替你治療。”
  金花夫人道:“難道我留在中原,就有人替我治療了嗎?”
  蕭翎道:“至少有療治的机會,姊姊之死,明里是為了背叛那沈木風,但實則是為了小弟……”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又恢复她那玩世不恭的神情,說道:“千古艱難唯一死,我為什么要為了你,害了自己呢?”
  蕭翎道:“姊姊不用掩飾,适才小弟已看到你凄涼的笑意,你如不為我,也不會背叛那沈木風的,如是那樣,小弟尸骨已寒;只因姊姊之叛助我,才使沈木風心有所畏,不敢戀戰而去。”
  金花夫人道:“就算你說的不錯吧,你也無能幫助我啊!”
  長長歎息一聲,道:“我看這位百里姑娘對你的情意,姊姊我很慚愧,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她年少情真,不像妹姊我玩世不恭,不用管姊姊我了。”
  言罷,也不待蕭翎答話,轉身急急而去。
  蕭翎心中大急,高聲叫:“姊姊止步。”挺身站了起來。
  金花夫人眼看蕭翎站起了身子,急急走了回來,道:“你要干什么?還不給我坐下。”
  蕭翎看她語气神情之間充滿著關怀、情愛,心中大是感動,暗道:這女人生性偏激,終日与毒物為伍,殺人于談笑之間,但對我蕭翎卻是有數番救命之恩,情義并重不似作偽,看她對自己關怀之情,心中一動,說道:“如若姊姊答應留此,小弟就立刻坐下運功調息。”
  百里冰接道:“姐姐答應他吧!”
  金花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快坐下運气調息,別讓傷勢行血凝結,我留在此地等你。”
  蕭翎道:“在下相信妹姊。”
  盤膝坐下,閉上雙目運气調息。
  這時,唐老太太滿臉嚴肅神色,緩步行了過來,道:“蕭大俠好了嗎?”
  金花夫人點點頭,道:“他已能自行運气,自然沒有大礙了,宇文寒濤呢?怎么樣了?”
  唐老太太緩緩說道:“人已清醒過來,但他傷的很重,我已給他服了兩粒治療內傷的丹藥,現在正躺著休息,那丹丸并非是對症藥物,能否有效,很難預料,但老身已經盡了心力……”
  金花夫人道:“你可曾用內功助他行血運气?”
  唐老太太道:“用過了,但對他那等沉重的傷勢,卻未必有助。”
  金花夫人沉吟了一陣,道:“不要緊,只要他神智清醒過來,那就不會死了。”
  唐老太太奇道:“為什么?”
  金花夫人道:“宇文寒濤老好巨猾,胸羅既博,又精通醫理,想他清醒之后,必有醫療自己傷勢之策。”
  唐老太太略一沉吟,道:“老身此番不顧本身生死,和那悲慘的后果,正式背叛那沈木風,固然覺得池為人陰險、惡毒,為他賣命效力,最后仍是難免一死,但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蕭大俠,目下各大門派。各方雄主,不是被沈木風的耳目滲入,就是被他的威勢震懾,如若武林中領導無人,很難起而抗拒沈木風,蕭大俠出道雖然不久,但他已是武林中公認抗拒沈木風的領導人物。他不但不能死,而且,連傷勢也得盡早療好……”
  金花夫人接道:“他內功精湛,又有罡气護身,當時雖被沈木風的開碑碎石掌力震的連噴鮮血,但內腑傷的并不很重。”
  唐老太太每一句話,蕭翎都听得十分清楚,但因自己正在運气調息,無法作答。
  百里冰突然長長歎息一聲,望青金花夫人道:“姊姊,你說那沈木風是否也受了很重的傷?”
  金花夫人道:“看上去,他似乎是也受了傷,但卻不是很重,最低限度,他傷的沒有蕭翎這么樣的嚴重。”
  唐老太太接道:“只怕那沈木風傷的不輕。”
  金花夫人道:“何以見得?”
  唐老太太道:“老身起初之時,亦和你一般想法,但此刻,我卻又有了別的想法。”
  金花夫人道:“那要請教你高見了。”
  唐老太太道:“那沈木風心中最怕的是蕭大俠,最恨的也是蕭大俠,如若他仍有余力,好不容易把蕭大俠打倒,怎會不殺了蕭大俠。”
  金花夫人怔了一怔,道:“不錯,如若是我,也將如此,何況那沈木風了。”
  唐老太太道:“因此,我判斷那沈木風所受之傷,比咱們想象都重。”
  金花夫人道:“但他的行動,仍然是神速無比。”
  唐老太太道:“他強提著最后一口真气,勉強奔行而去!”
  金花夫人接道:“如若他傷得太重,縱然是拼盡余力,黔泊也奔行不快了。”
  唐老太太略一沉吟,緩緩說道:“一個內功深厚的人,其耐受之力,和池深厚的功力,有著相互的因果關系,沈木風重傷在蕭大俠之手,不肯殺死蕭大俠而去,永絕后患,必然有他的苦衷。”
  金花夫人突然站起身子,道:“唐掌門如若推斷的不錯,那沈木風去勢很快,那也是走不了很遠了,咱們何不利用短促的有限生命,追殺于他。”
  唐老太太道:“我想,他此刻已和周兆龍會在一起了。”
  金花夫人道:“對那沈木風,我金花夫人确有几分忌憚,自知難是他的敵手,但除他之外,百花山庄的高手,我自信都可對付,加上你唐老太太那毒藥暗器,咱們不難盡殲彼輩。”
  這几句話,似是激起那唐老太太的豪气,當下說道:“夫人說的是……”
  目光一掠蕭翎,接道:“咱們去后,万一再有百花山庄中人赶來,只怕這位百里姑娘孤掌難鳴。”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道:“不要緊,照賤妾的看法,這位百里姑娘的武功,絕不在我們之下,有她保護蕭翎和宇文寒濤,那綽綽有余了。”
  目光轉注在百里冰臉上,接道:“姑娘好好保護蕭大俠,我和這位唐老太太,去追殺沈木風等,如若二更之前,還不回來,姑娘就不用等我們了。”
  百里冰顰起了秀眉儿,道:“小妹很同意唐掌門的意見,那沈木風雖然傷了我大哥,但他亦重傷在我大哥的手下。”
  語聲微微一頓,緩步行到金花夫人身前,柔聲說道:“姊姊,你們去追殺沈木風,小妹不敢阻攔,那或可取到你們需要的解藥,不過,有一件事,我希望姊姊能答應我。”
  金花夫人看她的言詞神情,有著水一般的溫柔,當真是我見猶怜,當下說道:“什么事?只要我能辦到,一定會答應你!”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大哥很挂念你,希望你去后能夠早些回來。”
  金花夫人點點頭,道:“好!不論是否追上沈木風,一定在二更之前赶回來……”
  轉顧了唐老太太一眼,接道:“咱們走吧!”
  兩人聯袂而起,放腿奔去,轉眼間,走的蹤影不見。
  蕭翎耳際中,听到了唐老太太和金花夫人的談話,心知她們要走,一則因為運功正值緊要關頭,無法接言,二則心想兩人此去,雖未必能殺了那沈木風,但或可討取一些續命的解藥回來,這是一條延續生命之路,也不便再行阻止。
  百里冰目睛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去遠,站起身子,行到了宇文寒濤身前低頭看去,只見那宇文寒濤緊閉雙目,仰臥在石地上,气息大有即時可斷之慮。
  這時候已然是太陽下山時分,一抹金黃的陽光,由山谷中回照過來,正照在宇文寒濤的臉上,只見他臉色蒼白,鼻口之間,血跡隱隱,傷的似是尤重過蕭翎。
  百里冰輕輕歎息一聲,伸出纖巧的玉手,按在宇文寒濤的前胸之上,柔聲說道:“宇文先生,你能夠听到我的話嗎?”
  宇文寒濤睜開失去神采的雙目,望了百里冰一眼,重又無力的閉上,嘴唇啟動,似想回答百里冰之言,但卻苦干說不出一點聲音。
  百里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不用說話……”暗中一提真气,接道:“宇文先生,我用內力,助你行血運動,”運气逼出內力。
  一股熱流,攻入宇文寒濤前心,循經脈流行四肢。
  她年紀雖輕,但內功卻极為深厚,內力源源不絕攻入,幫著宇文寒濤行血。
  宇文寒濤已然有些僵硬的四肢,在百里冰內功催迫之下,逐漸的開始回暖。
  足足過了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宇文寒濤蒼白的臉色,才泛起一片血色,長長吁一口气。
  這等療傷,最耗功力,百里冰內力綿綿不絕用出,撐了頓飯工夫,早已累得大汗滾滾而下。雨水般的汗珠儿,滴落在宇文寒濤的衣襟上、
  她雖然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但卻看到宇文寒濤已有生机,心知此刻如若停下手來,必將會前功盡棄,暗中咬牙,強力支持下去。
  又過了盞茶工夫,宇文寒濤突然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睜開雙目說道:“多謝姑娘相救了。”
  百里冰已累得眼睛昏花,听到字文寒濤的聲音,才知他清醒過來,接道:“你醒了。”
  宇文寒濤道:“姑娘此番救命之恩,在下銘感五中,但得不死,必有一報。”
  百里冰長長吁一口气,取開按在宇文寒濤前心的右手,說道:“宇文先生,不要停息運功,催動行血,你運气很好,再不醒來,我也支撐不住了。”言罷,閉目盤膝而坐,自行運功調息。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百里冰調息一周天,醒來時,已經是夜幕低垂。
  只見蕭翎面帶微笑,站在身側,宇文寒濤仍然在盤坐運功。
  百里冰舉手理一下秀發,道:“大哥,什么時候了?”
  蕭翎道:“初更時分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過去我總覺著自己的本領很大,現在,我才覺著自己不過是暗夜螢火,這點功夫、本領,實是有限的很,救了一個人,就把我累成這樣,當真是太沒用了!”
  蕭翎道:“冰儿以本身內力救人,本是最耗功力的事……”
  盤坐調息的宇文寒濤,突然睜開眼睛說道:“在下奄奄一息,四肢已僵、如非姑娘功力深厚過人,出手相救,在下已尸寒多時了”
  百里冰眨動了一下圓圓的眼睛,道:“你很感激我,是嗎?”
  宇文寒濤恭恭敬敬他說道:“姑娘對在下恩同再造,自是感激不盡……”
  百里冰接道:“你也不用感激我,但請以后不要再和我大哥作對就是了。”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的仁德,沈木風的殘酷,正好是一個明顯的對比,在下自當盡我之能,協助蕭大俠,何況,還有姑娘的吩咐。”
  百里冰忽然想起那簫王張放的武功秘本,說道:“宇文先生,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宇文寒濤道:“姑娘只管吩咐,在下無不答允,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當真嗎?”
  宇文寒濤道:“自然是當真了。”
  百里冰道:“你那簫王武功秘本,送給我蕭大哥,不要再討回去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好!姑娘吩咐,在下自然沒有不從之理。”
  他這爽爽快快的答應,倒是大出了蕭翎意外,怔了一怔,道:“宇文兄是由衷之言呢?還是情面難卻,君子不奪人之愛,在下确無獨自霸占這簫王武功秘本之意。”
  宇文寒濤神情嚴肅他說道:“在下是由衷之言,不但那簫王武功秘本,從此刻起,為你蕭大俠獨自所有,就是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在下也一并奉送……”
  蕭翎心中大奇,接道:“為什么?”
  宇文寒濤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老矣,縱然盡得禁宮中十大高手武功秘本,也難練成絕技,古往今來,武林确有身負絕技的高手,但卻不見長生于世,永不死的人……”
  他仰起臉來,望著夜空閃爍的繁星,接道:“今年我已經快近花甲,內腑体能恐都已無法适應更上一層樓的高深武功,經過這大變之后,更使我想通了很多問題,那鋒利的短劍,和簫王的武功秘本對我而言,實已沒有很大用處。”
  百里冰听他說的豪气盡消,大有英雄老邁,心灰意懶之態,心中大為不解地接道,“宇文先生,你并不算老啊!”
  宇文寒濤道:“是的,對習武之人而言,我并不算太老,不過我武學方面的基礎太坏……”
  百里冰接道:“但你讀了很多書呀?”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我确實讀了很多書,講心机,我自信不在那沈木風之下……”
  目光轉到蕭翎的臉上,接道:“沈木風一記劈空掌力,把我送上死亡的邊緣,多虧百里姑娘把我從死亡中救了回來,在情而言,這是救命大恩,我理當有以報答……”
  百里冰嫣然一笑,接道:“你不用報答我了,幫助我大哥吧!”
  宇文寒濤道:“在下亦有此念,我要在有生之年,襄助蕭大陝,和那沈木風一爭長短,這是千秋大業,在下當盡我所能阻擋那沈木風霸統江湖之愿,如若他一旦得逞,武林中將永淪黑暗,難見天日。”
  蕭翎道:“如得宇文先生相助,在下是感激不盡。”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此刻,已然是武林抗拒沈木風的標證,已然先得人心。”
  又道:“不過那沈木風是一個殘酷、冷靜,有著嚴密組織的梟雄人才,武功已登峰造极,心机深沉難測,蕭大俠雖已得人心傾向,但如不能把那些人嚴密的組織起來,很難發揮力量,區區不才、愿為蕭大俠籌謀此策。”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只是武林門戶紛陳,千頭万緒,如若沒有很嚴密的計划,很難在短期內,見到成效,在下亦必有一番深思熟慮,才能著手布置,目下最為要緊的一件事,是咱們得早些治療好傷勢,在下稍通醫理,蕭大俠如肯信任在下,咱們得找一處隱秘所在,養息傷勢,再借藥力之助,早日康复。”
  蕭翎想到和岳小釵訂下之約,轉眼即屆,斷魂崖底,只怕是難免有一場凶險場面,生死難卜,眼下最重要的是研讀簫王張放武功秘本,到時好用來對付那玉簫郎君。
  此乃他心中之秘,但卻不便說出口來,沉吟了一陣,道:“宇文先生的盛情,蕭翎是感激不盡,如若我蕭翎還能活過三個月,自當會晤先生,請領教益。”
  宇文寒濤微微一怔,口齒啟動,似乎想追問,但卻突然忍了下去。
  蕭翎接道:“對于先生的才智,我蕭翎早已敬服,對抗那沈木風必得借重先生,咱們訂一個后會之期……”
  宇文寒濤接道:“那是至少要在三個月之后了。”
  蕭翎道:“不錯,至少要過三個月。”
  宇文寒濤道:“好!三個月之后,在下在西湖靈隱寺前,候駕一月,蕭大俠如若在一月之內,還不赶去,在下明哲自保,當剃度為僧出家靈隱寺,永不在江湖之上露面了。”
  蕭翎道:“我如不死,一定踐約。”
  宇文寒濤道:“就此一言為走,在下就此別過。”
  站起身來,抱拳一揖,轉身而去。
  蕭翎看他步履瞞珊,顯是內傷仍然很重,立時說道:“先生行動不便,在下先送先生一程如何?”
  宇文寒濤回頭笑道:“不用了,在下自信尚有能力走出此山。蕭大俠也不宜在此久留,早些离此為上。”
  蕭翎心中暗道:我如強行送他,或將招致他的不悅,不如任他去吧!
  但聞百里冰搖頭說道:“我們還不能走,宇文先生先行一步吧!”
  宇文寒濤道:“為什么?”
  百里冰道:“我和那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約好了在此相會,她們在二更之前,返回此地。”
  宇文寒濤道:“她們哪里去了?”
  百里冰道:“追殺沈木風而去。”
  宇文寒濤苦笑一下道:“這兩人太不自量了,如在下料斷的不錯,她們將重入虎口,又為百花山庄所用。”
  百里冰道:“那沈木風受傷很重,重得沒有時間殺死我大哥和先生再走,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武功又很高強,也許她們有机會。”
  宇文寒濤道:“沈木風先行遣走周兆龍等隨行之人,絕不是心存慈悲,怕凡人在動手時為蕭大俠利劍所傷,而是深謀熟慮的一步棋,未敗之前,已經安排,就近埋伏,唉!和沈木風這等人物相斗,必得是武功和智謀并重。”
  百里冰道:“先生之意,可是說她們很危險嗎?”
  宇文寒濤道:“生命倒是無憂,此時此刻,沈木風正值用人之時,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都是一等的身手,沈木風殺之,何如用之……”
  長長吁一口气,接道:“姑娘既和她們約好了,自然應該等等她們,不過,約好二更,等到二更就是,不要多在此地停留。”
  言罷、回身向前行去。
  蕭翎和百里冰,四只眼睛,望著宇文寒濤的背影,在黑暗之中消失,蕭翎才長長歎息一聲,道:“想不到宇文寒濤被沈木風一掌,打的脫胎換骨,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人。”
  百里冰道:“我瞧他是被大哥的仁德感動,一反一正的對照之下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宇文寒濤老謀深算,他已知曉沈木風恨他入骨,如若有能殺他,絕然不會放過他……”
  百里冰道:“但大哥可以饒他。”
  蕭翎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一皺眉頭,道:“冰儿,中州二賈呢?”
  百里冰道:“我也在等候呢,明明和他們約好了,怎的不見他們人在何處?”
  蕭翎道:“會不會遭了沈木風的毒手呢?”
  百里冰道:“不會吧!那沈木風如若殺害了中州二賈,非要說出口來不可。”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不錯,他如生擒了中州二賈,必然以中州二賈的生死,來作要挾,迫我屈服,如若殺死了中州二賈,必然要在我面前炫耀,他既一語不發,那是根本未曾遇得兩人了,但他們到哪里去了呢!”
  百里冰道:“唉!這兩人當真糊涂的很,我說的明明白白,怎么會跑錯了呢!”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他們和我情同骨肉,義重生死,絕然不會爽約,其問必然有意外事故?”
  百里冰道:“什么意外呢?”
  蕭翎道:“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有不能來的原因。”
  說話之間,瞥見兩條人影,如飛一般,直奔過來。
  百里冰站起身子,說道:“金花夫人和唐老太太來了。”
  語聲甫落,兩條人影已然欺到了兩人停身所在。
  只听當先一人說道:“大哥安好嗎?”
  蕭翎道:“我很好,兩位兄弟哪里去了?”
  原來,兩條人影,竟然是中州雙賈,那當先之人大腹便便,正是金算盤商八,后面之人,卻是冷面鐵筆杜九。
  商八長長吁一口气,道:“謝天謝地,商老二從今之后,當真是要拜神了……”
  活未說完,人卻一個跟斗,栽倒地上。
  蕭翎吃了一惊,伸手扶起了商八道:“這是怎么回事?”
  杜九冷冷地接道:“老二受了很重的內傷,但他挂念大哥安危,強行忍受奔來,見大哥無恙,強自提在胸中的一口气散去,難再支撐……”
  他在說話之時,蕭翎已經扶起了商八,舉手按在他背心之上,以本身真气助他行气活血。
  百里冰急急說道:“大哥傷勢初愈,怎能以真力助人,小妹幫他吧!”
  蕭翎亦覺有些力難從心,輕輕歎息一聲,道:“辛苦你了。”
  百里冰嫣然一笑,伸出纖纖玉手,抵在商八的身后。
  蕭翎目光轉到杜九的身上,道:“杜兄弟!這是怎么回事?”
  杜九道:“我們遇上了百花山庄中人,一番激戰,老二苦斗受傷……”
  說了一半,也一交摔倒地上。
  顯然,他想用最簡洁的句子,說明經過,以遮掩自己也受重傷的事,但卻無法掩得過去,竟也摔倒在地。
  蕭翎伸出手去,抱起杜九,黯然說道:“兄弟,我該想到的,老二既然受了重傷,你豈能夠幸免,我該知道你也受了傷才是。”
  一面說話,一面伸出右手,頂在杜九的背心之上,以本身真力攻入杜九內腑。
  百里冰急急叫道:“大哥啊!你自己不要命了嗎?”
  蕭翎苦笑一下,道:“不要緊,冰儿,我還支持得住。”
  百里冰道:“放下他,等我助商八行開血气,再助他不遲。”
  蕭翎神色嚴肅他說直:“冰儿,听我說,縱然我從此不能再練武功,我也要救活他們,他們傷的很重,盡你的力量施為,這一份情義小兄必有報答。”
  百里冰不再言語,全力施為,真气滾滾,直攻入商八的內腑之中。
  她适才救助宇文寒濤,已經耗去了本身內力,迄今尚未复元,此刻又全力救助商八,亦有著疲累難支之感,片刻工夫,已然大汗滾滾而下。
  蕭翎比她更慘,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已經累的汗透衣衫。
  重傷不久,真气未复,以真力相助,早已難支,但蕭翎卻暗中咬牙,強自迫出內力,攻入杜九內腑之中。
  足足過了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听得商八長長吁一口气,道:“大哥,你受傷很重嗎?”
  他從生死邊緣之中回來,第一句就先問蕭翎,真摯情義,流露無遺。
  百里冰低聲說道:“不要講話,快些運气調息,別讓那行開的气血停下,我去救助杜九。”
  蕭翎听到了商八的聲音,但他正在全力運气,迫出本身殘余的內力,無法開口回話。
  百里冰長長吸一口气,納入丹田,行到蕭翎身側,道:“大哥,你起來,我來救他。”
  這時,蕭翎亦覺著自己縱然再撐下去,也無法救助杜九,只好緩緩向后退開。
  百里冰舉起右手衣袖,拂去臉上的汗水,緩洶了下去,伸出右手,按在杜九背心之上。
  蕭翎移身后退,人已難支,閉上雙目,運气調息。但他心中一直挂念著杜九的安危,略一調息,就睜開雙目望去。
  只見百里冰頭上汗水如雨,一顆顆的滾了下來,衣服亦為汗水濕透,有如剛從水中提起來一般。
  蕭翎忽然想到,她已連救了宇文寒濤和商八兩個重傷之人,此刻,哪還有余力,救助杜九,急急說道:“冰儿,你很累了,還是讓我來吧!”
  百里冰暗暗喘兩口气,道:“我很好,大哥啊!你快些調息,你要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
  蕭翎歎道:“我看的出來,你已成強弩之末,還是讓為兄來吧!”
  百里冰道:“不要為我擔心,我雖然耗些內力,但我沒有受傷!”
  蕭翎不再多言,伸出手去,按在百里冰的背心上。
  兩人合力,熱流陡增,攻入了杜九內腑。
  杜九得兩人內力之助,凝結不動的真气,突然開始流動,片刻間,暢通全身,長長吁一口气,睜開了雙目。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取開放在百里冰背上的右手,說道:“冰儿,你也該停下手休息一會了。”
  百里冰回首一笑,道:“大哥,你好嗎?”
  蕭翎點點頭,道:“多虧你救了我兩位兄弟,只是太辛苦你了。”
  百里冰道:“不要這樣說,大哥的事,小妹能夠盡力,我心中十分快樂。”
  她似是十分疲倦,言罷,閉上雙目,運气調息。
  蕭翎回首望去,只見商八已然盤膝而坐,正運气調息,杜九也坐起了身子。
  心中暗暗忖道:冰儿連救三人,已累至精疲力盡,雖然她內功基礎扎實,也要一段相當的時間,才能恢复,商八、杜九血气初暢,也需要一段相當的時間,才能行動,自己也必及時調息恢复体能,如是四人全部打坐入定,万一有敵人到此,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傷了四人。
  心念一動,不敢再調息人走,強提著真气支撐,表面上閉著雙目,實則,神意集中留心著四周的動靜。
  過約一住香的工夫,商八、杜九,百里冰,都已達內息入定之境。
  蕭翎緩緩站起身子,伸動一下手足,緩步繞著三人走了一圈,又回原位坐下。
  原來,他早已感覺倦意上襲,無法支撐,借活動逐走倦意。
  就在蕭翎剛剛坐下不久,突聞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蕭翎振起精神,睜開雙目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緩緩向几人停身之處行來。
  夜色幽暗,蕭翎在大傷不久之后,体能未复之際,目力亦是大打折扣,那人雖已行近三丈之內,蕭翎還無法看清面貌。
  一個意念,突然由蕭翎心中而起,暗道:不論來人是誰,只要他動了傷害商八和杜九的念頭,以我此刻的体能,都無法及時搶救,最好的力、法,就是阻擋他接近几人坐息之處。當下掙扎而起,緩步迎了上去。
  行得近前,才看清楚來人的面貌,竟然是一個長發披垂、身著黑袍的老人。
  那老人發鬢,都已全白,臉上滿是油污,形似一個老叫化子,但那件全新的長袍,卻又否定了他的身份。
  蕭翎擋住那老人的去路,輕輕咳了一聲,道:“老丈黑夜之中,到此荒地作甚?”
  那老人圓睜雙目,打量了蕭翎一陣,道:“你問老夫嗎,
  蕭翎心中暗道:這人只怕有些瘋癲,當下說道:“不錯,在下正是和老丈說話。”
  那老人仰臉望天。天上是一片濃濃黑云,遮住了星光,但他卻似瞧到了什么,仰起了臉儿,久久不肯低下,渾如早已把蕭翎忘去。
  蕭翎心中暗忖道:如論此刻處境,我可以先出手點了他的穴道,但此等事,豈是我蕭翎所為,重重咳了兩聲,道:“老丈啊!你在瞧什么啊?”
  長袍老人應道:“我在瞧天上的星星啊啊!你看那耿耿銀河,分隔牛郎織女,每年七夕,才能相會一次……”
  蕭翎暗道:“不錯,這老人果然是有些瘋癲。”
  口中卻接道:“黑云遮天,哪來的星河可見。”
  白發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瞧不到,難道不會在心中想嗎?”
  蕭翎忖道:你如在心中想,在家里也是一樣,何苦跑到這荒谷中來。
  但想到他是瘋瘋癲癲的人,不用和他抬杠了,當下接道:“老丈說的也是,心中想到,和看到原無不同……”
  白發老人突然一低頭,目光盯注在蕭翎的臉上,道:“小娃儿,你听得懂老夫的話嗎?”
  蕭翎心想道:能懂你話的人,只怕當世很難找出几個,那人也要有些瘋瘋癲癲才成。
  他為人厚道,不愿傷那老人之心,當下說道:“老丈的話,句句蘊含玄机,自然是很少有人听得懂了……”
  白發老人哈哈一笑,接道:“但你听得懂啊!小娃儿,你是老夫唯一的知音,哈哈,哈哈!我記得這山谷中,有很多蠢牛呆馬,此刻哪里去了?”
  蕭翎道:“你是說百花山庄派來此處的工人嗎?”
  白發老人道:“哼!老夫不知他們是從何處來此,但一個個都很蠢笨,听不懂老夫之言。”
  蕭翎啞然暗笑,道,“我也不懂啊!”
  口中卻說道:“老丈的話實很難懂。”
  白發老人笑道:“正因如此,老夫才覺著你是我的知音……”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們常年在此敲敲打打,總夸一天,敲破這山腹水脈,洪流涌出,難免全都淹斃,老夫已來此谷,點化他們兩次,希望他們知難而退,早日离此,但他們卻渾無所覺,老夫本不愿再管,但想數百條人命,豈是儿戲,又不忍坐視不問,這是老夫最后一次了,如若他們仍然不憤,那是在劫難逃,老夫也算盡了心!”
  蕭翎听了白發老人之言,心中砰然一動,說道:“老前輩再也不用費心了,那些人都已經遠离了此地。”
  白發老人目光轉動,掃掠了商八、杜九和百里冰一眼,道:“是你們把他們攆走的?”
  蕭翎搖搖頭道:“他們都是百花山庄中人,自然奉庄主之命离此。”
  白發老人道:“原來如此……”
  轉身向前行去。
  這時,蕭翎已然覺出這老人并非真的瘋癲,大智若愚,故意裝作成這等形狀而來,如他有意改裝,使人心不生疑,盡可換去那件全新的長袍,豈不是天衣無縫了嗎?但卻故意留此破綻,那是分明別有用心了。
  那老人行了几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說道:“相識滿天下,知音有几人,難得你小小年紀,竟能識破老夫行徑。”
  蕭翎暗道了兩聲慚愧,忖道:我哪里是你知音,只不過我的心存忠厚,不愿頂撞于你罷了,想不到拙有拙道,竟被你引為知音。
  但聞那白發老人說道:“老夫明日就要离開中土,遠行天竺,想不到臨行之前,竟然結識你這一位忘年知音,難得啊!難得。”
  蕭翎道:“老丈過獎了。”
  白發老人忽然口气一變冷肅他說道:“年輕人,如若老夫沒有看錯,你受了很重的內傷?”
  蕭翎知道他是位胸羅玄机的奇人,也不再隱瞞,說道:“不錯,除在下之外,那坐著的三位中,也有兩位受了重傷。”
  白發老人雙目眨動了一下,突然間暴射出兩道冷電一般的寒芒,緩緩說道:“照老夫的看法,他們三位都不似完好之人!”
  蕭翎心中暗道:好厲害的眼光。
  口中卻說道:“受傷的只有兩位,那位姑娘是為了相救我等三人,消耗內力過多,所以才落得這般模樣。”
  白發老人沉思一陣,又點點頭應道:“你不但是知音,而且也是位很坦誠的君子,只可惜老夫的行期已決,難再多留,倒有著相逢恨晚之感……”
  語聲甫落,突然仰臉望天,縱聲大笑,道:“既然相逢,何分早晚,老夫豈能讓俗凡之說,束縛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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