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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漆得青慘慘的燈籠映照下,白衣人和趙王爺的面龐,都同樣變成一片青慘慘的顏色。
  趙王爺臉上的表情,平時已經十分剽悍,這時候看來更是凶厲之极。
  白衣人并不這樣,他年紀比趙王爺年輕了十几歲,大概才三十出頭,雖然面對著趙王爺這樣的一個人,他面上居然還是帶著一种鎮定、從容的微笑。
  只听見趙王爺終于開口,道:“把匣子留下!”
  他一開口,就是命令。
  白衣人卻搖頭,道:“你若要我留下匣子,首先就得留下我的腦袋!”
  趙王爺笑了,皮笑肉不笑。
  “好,都一并給我留下!”說著,右手隨便一揚,青慘慘的燈籠立刻就挂在一棵大樹的橫干上。
  燈籠甫挂起,尚自正在搖晃不定之際,趙王爺已向白衣人揮刀。
  一刀三色,一招十三變!
  這就是趙王爺的刀和刀法。
  白衣人吆喝一聲,斜身閃開,趙王爺刀鋒圈轉,刀勢一變,又向他攔腰橫削過去。
  白衣人冷笑一聲,縱身從刀鋒上躍過,趙王爺刀鋒倒轉一撩,立時就向他后心疾刺過去,這一刀變招极快,白衣人背后沒有眼睛,看來勢必難已躲避。
  岳小玉忍不住輕輕“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白衣人突然右手一揮,一杆短槍應聲射出。
  那杆短槍本來甚短,但他一揮之下,只听見“刷刷刷”之聲連續響起,居然再伸出了八節之多。
  原來他那杆短愴共分九節,這時候九節盡伸,槍身立刻變成九尺有餘。
  只听見“奪”的一聲,槍尖疾刺在一株檜樹之上,白衣人輕輕藉力一躍,身子已躍到檜樹之上。
  趙王爺轟然叫了一聲:“好!”三劫刀隨即斬向檜樹,那檜樹最少也有兩只碗口般粗壯,但刀光只是輕輕一閃,樹干就有如割豆腐般從中一分為二。
  岳小玉舌頭一伸,暗道:“若給這龜公王爺攔腰砍一刀,那還得了?”
  趙王爺一刀砍斷檜樹,白衣人也早已落在地上,同時冷笑道:“你若逼得我緊了,這匣子里的寶貝遲早變成碎片!”他這一招分明是重施鐵老鼠的故技。
  但趙王爺卻比祁紫天老辣得多,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這樣也好,對大家都是十分公平!”
  就在這時,一人在白衣人背后叫道:“鐵老鼠來也!”白衣人面露喜色,立刻依循著聲音方向,把那匣子拋了過去。
  背后那人正是鐵老鼠,但這時候他已沒有蒙著面孔,只是在夜色之中,岳小玉也沒法子看得清楚他的廬山真面目。
  鐵老鼠接住了錦匣子,還在遲疑著,但白衣人立刻喝叫道:“接了就跑,咱們在老地方見!”
  鐵老鼠登時會意,再也不逗留,向南方疾掠而去。
  他這一掠,正好從岳小玉和金德寶兩人身邊擦過,岳小玉气得牙痒痒的,心想:“這個玉山羊若在老子手里,那就万事皆通了。”
  但這時候,他怎么說也不敢去動玉山羊的主意,因為就算他有本領可以從鐵老鼠的手里搶過錦匣子,到頭來也一定過不了白衣人和趙王爺這兩關,這兩人一個用九節槍,一個使三劫刀,而且俱是武藝超群之輩,只稍動一動指頭,岳小玉的小命就得立時不保,正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与其人為財死,倒不如將就一點回家啃冷飯算了。
  眼看鐵老鼠越走越遠,即使是趙王爺立刻殺了白衣人,也很難再追赶得上了。但鐵老鼠忽然發出一聲怒喝,居然又掉頭飛奔回來。
  岳小玉一怔,暗道:“這頭老鼠莫非遇上老貓了?”回頭一望,只見在鐵老鼠背后,有人窮追不舍,但那并不是什么老貓,而是一個散發頭陀。
  這散發頭陀一身粗布衣衫,雙手揮舞著一根沉甸甸的月牙鏟,眼神凶厲之极。
  只見鐵老鼠已給這散發頭陀嚇得心膽俱裂,連柳葉刀也遠遠丟了,只是捧著那錦匣子沒命的向前飛奔,那散發頭陀暴喝一聲,道:“快把東西放下,否則洒家把你閹了才拿去喂狗!”
  鐵老鼠情急之下,叫了一聲:“展大俠,救我!”
  那白衣人臉色一變,道:“你只管向前跑,笨頭陀輕功不濟,決追赶不上!”
  誰知話猶未了,散發頭陀已攔在鐵老鼠面前,同時“桀桀”怪笑著道:“鐵老弟,九節槍王展獨飛的說話,永遠是信不過的!”
  鐵老鼠驟然見散發頭陀已攔在自己面前,一張臉簡直變得有如白紙,但他倒算夠定力,居然還哈哈一笑,道:“万絕頭陀,展獨飛是個怎樣的人,區區早已一清二楚,我交著他這樣的朋友,的确是三生有恨!”
  岳小玉暗暗好笑,道:“三生有幸這句話听得多了,這頭老鼠卻把最后一個字儿改了一改,倒也有趣。”
  万絕頭陀也哈哈一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若從此刻開始跟他絕交,依然為時末晚。”
  鐵老鼠道:“這個容易,區區可以立刻遵命,但無緣無故少了一個朋友,那是天下間最痛苦的事,這便如何是好?”
  岳小玉暗罵一聲,道:“好狡猾的家伙,少了一個朋友又有甚么痛苦呢?這世間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兩袖清風,荷包扁瘦!”想到這里,忽然望了金德寶兩眼,又自尋思:“倘若這胖寶寶可以換一万兩銀子,老子是不是應該把他賣掉了?”
  但這念頭才冒起,岳小玉就已罵了自己八千次大大的混帳,道:“為了銀子而出賣朋友,絕對不是英雄豪杰的行徑,我岳小玉就算餓死了,也絕不能出賣胖寶寶,出賣任何朋友!”想到這里,心中再也不敢責罵鐵老鼠,反而覺得慚愧起來。
  只听見万絕頭陀又是“咯咯”一笑,道:“少了一個展獨飛那樣的朋友,又有什么相干?你若非要交朋友不可,大可以跟洒家稱兄道弟,做對肝膽相照的好知己。”
  鐵老鼠道:“就只怕高攀不起!”
  万絕頭陀道:“四海八荒之內皆兄弟姊妹也!你和洒家甚是投緣,結為知己正是順天應人之學,又有什么高攀低攀的廢話呢?”
  鐵老鼠道:“難得大師如此看得起區區,區區自是不敢違命,既然如此,區區就先行把這匣子里的東西摔爛,以表示從今后起,決定跟展獨飛斷絕交情!”說著,把錦匣子高高舉起,作出了欲擲之勢!
  万絕頭陀面色一變,忙道:“這東西不必摔掉,交給洒家就行了!”
  鐵老鼠“咦”了一聲,道:“大師到底是想交我這個朋友,還是想交這個錦匣子做知己?”
  万絕頭陀道:“交朋友歸交朋友,這匣子里的東西,你就當送給洒家好了。”
  鐵老鼠搖搖頭,道:“區區不能把敵人的東西拿來送給朋友。”
  万絕頭陀一怔,問道:“誰是你的敵人?”
  鐵老鼠道:“當然是展獨飛,他現在既然不再是區區的朋友,那么就是區區的敵人了。”
  万絕頭陀面色倏地一沉,道:“鐵老鼠,你不要再耍花樣了,快把錦匣放下,洒家給你一條活路便是!”
  鐵老鼠干笑一聲,道:“万絕頭陀、你不要白費心思了,這個匣子,我是絕不會交給你的。”
  万絕頭陀冷冷道:“你真要逼洒家動手?”
  鐵老鼠道:“你當然可以動手來搶,但區區也可以在舉手投足之間,把錦匣里的東西摔成粉碎!”
  万絕頭陀愕然半晌,突然心念一動,舉起月牙鏟就向那白衣人急划過去!
  那白衣人姓展,名獨飛,外號人稱“九節槍王”。
  趙王爺無疑是一位武林高手,但展獨飛也不比他輸虧,只見兩人刀來槍往,戰況雖然越來越激烈,但仍然是平分秋色之局。
  万絕頭陀突然加入戰圈,展獨飛立刻就出現了捉襟見肘之態。
  鐵老鼠臉色倏變,急叫道:“展大俠,速退!”
  展獨飛卻沒有退,只是一陣苦笑。
  岳小玉瞧在眼里,心中也暗自為展獨飛著急道:“這個什么展大俠,對付烏龜王爺已很吃力,再加上這個野頭陀,一定大大的吃不消。”
  誰知就在這時候,一人大步走了過去,同時大叫道:“以眾欺寡,算什么英雄好漢?”
  岳小玉立刻差點沒有暈了過去,原來這個并非別人,居然是“有時膽大包天,有時膽小如鼠”的小胖子金德寶!
  鐵老鼠看見這個胖小子沒頭沒腦地鑽了出來,不禁為之一怔,過了半晌才道:“這位少俠是那一門派的弟子?”
  金德寶一拍胸膛,道:“我是那一門派的弟子,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是俠義中人天天都要做的事情。”
  岳小玉暗罵了七八聲:“他媽的笨熊!”他本來絕不會現身,但既然金德寶已走了出去,自己總不能再龜縮著,所以也只好走了出來,還哈哈笑道:“鐵老兄,久違了!”
  鐵老鼠一見岳小玉,不禁又是呆了一呆,岳小玉卻挨近到他身邊,故作神秘地道:“老兄果然有點門道,三兩下子就把玉山羊的下落查出,還把它弄到了手。”
  鐵老鼠呆了一呆,接著卻歎了口气,道:“但這其實是個燙山芋,無論是誰沾上了它,都會帶來無窮盡的麻煩。”
  岳小玉心念一動,隨口道:“既然這樣,何不把它交給別人來保管?”
  鐵老鼠道:“交給誰?”
  岳小玉道:“前面那位金少俠,就是個見義勇為,身手不凡的少年英雄。”
  鐵老鼠搖搖頭,道:“他不行!”
  岳小玉道:“為什么不行?”
  鐵老鼠道:“他太胖,跑得不快,把玉山羊交給他,只會把他害死。”
  岳小玉道:“既然太胖的人不行,我又怎樣?”
  鐵老鼠道:“你只是個小潑皮,難當大任。”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大胖的人不行,小潑皮也不行,看來你還是把它摔個稀巴爛,讓大家都一塊死心好了。”
  鐵老鼠怫然不悅,道:“這一件事,不勞你來費心,請便!”
  岳小王道:“我既已插上了手,就絕不會臨陣退縮,咱們就在一旁等著瞧,但愿鼠大哥好自為之,休要累人累物!”
  鐵老鼠橫了他一眼,也不再理睬他,只是繼續瞧著展獨飛怎樣對抗趙王爺和万絕頭陀二人。
  論武功,展獨飛絕不比趙王爺和万絕頭陀遜色,但一來三劫刀鋒利無比,他不敢在兵刃上硬碰,二來以一敵二,形勢上自然相當不妙了。
  至于金德寶,他只是一時激憤才沖了出去大叫大嚷,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然也僅僅限于口頭上的吶喊而已,真的加入戰圈,只怕還挨不住人家半招呢!
  岳小玉瞪著金德寶,心中不斷在冷笑道:“真他媽的拔刀相助,你的刀在甚么地方了?連刀也沒有,就沖出來大放厥辭,害得老子也陪著你七上八落,吊在半天里!”
  當他正在心里大罵金德寶之際,忽然有人挨近過來,悄悄的道:“捧著它快跑,咱們明早在太保峽相見,不見不散!”說話的人,正是剛才還冷言冷語嘲諷著岳小玉的鐵老鼠。
  岳小玉望著鐵老鼠,面上充滿了猶疑之色,鐵老鼠急道:“還在呆甚么?總之事成之后我付足一千兩給你就是!”
  岳小玉這才精神煥發起來,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鐵老鼠道:“如有食言,天誅地滅!”
  岳小玉听他發了一個這樣的毒誓,當下不再遲疑,立刻接過那錦匣子,匆匆向西北走了。
  金德寶向來以岳小玉馬首是瞻,岳小玉向西北走,他就絕不會走向西南。鐵老鼠看見兩人走得不慢,這才“哈哈”一笑,對万絕頭陀道:“素聞大師三十九式“万絕奪命鏟”霸道惊人,鐵某不才,今晚倒要領教領教!”
  万絕頭陀怒吼一聲,道:“你敢把玉山羊送走,真是不知死活!”
  鐵老鼠又是一陣怪笑,道:“若非如此,鐵老鼠又怎能安心与展大俠聯手對付兩位?”
  万絕頭陀怒哼一聲,撇開了展獨飛,身如怪鳥般向西北直追出去。
  但鐵老鼠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如何能容他赶上岳小玉,只听颯聲驟響,最少有十几支袖箭分從左右包抄,射向万絕頭陀。
  万絕頭陀不敢置之不理,一招“風卷殘云”用大袖把所有袖箭卷落下來。他這一下接收暗器的手法頗是干淨俐落,但卻也難免為之身形一慢,鐵老鼠立刻趁勢躍前,与万絕頭陀展開纏斗。
  鐵老鼠原本有一柄柳葉刀,但剛才已經把它丟掉,所以現在只好赤手空拳和万絕頭陀苦拼。
  万絕頭陀的武功,自然遠在鐵老鼠之上,鐵老鼠也頗有自知之明,所以一上來就盡量利用巧勁上的功夫,跟万絕頭陀展開游門。
  万絕頭陀怒喝道:“螳臂當車,太不自量力了!”
  鐵老鼠居然還嘻嘻一笑,道:“區區練的不是螳臂功,而是專門點打對手死穴的‘鼠形散手’,大師可得小心了。”
  他這套“鼠形散手”原本也可算是一絕,但万絕頭陀功力深厚,這种巧勁功夫奈何不了他,倒是鐵老鼠使出了十几招“鼠形散手”之后,已給万絕頭陀的月牙鏟震得仿佛連骨頭也散裂開來。
  万絕頭陀惱恨鐵老鼠把玉山羊送走,下手自是絕不容情,鐵老鼠初時還可以纏得住十招八招,但再纏斗下去,卻已力不從心,再也抵敵不住万絕頭陀凶悍毒辣的攻勢。
  尚幸万絕頭陀急于追回那匣子,所以一逼開鐵老鼠,就向西北方追了出去,而他那一逼也已在鐵老鼠的右腿上鏟了一下,鐵老鼠悶哼一聲,大腿上登時血如泉涌,再也無力追纏万絕頭陀了。
  這時候,展獨飛与趙王爺也已斗得險象環生,倘若万絕頭陀不變,展獨飛以一敵二,長久苦拼之下必敗無疑,但其后万絕頭陀追了出去,展獨飛所受的壓力頓時大減,趙王爺雖然刀法精絕,但卻已再無必胜的把握。
  兩人又苦斗了七八十回合,展獨飛突然說道:“野頭陀奸狡毒辣,那匣子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只怕就再也沒有你的份儿了。”
  趙王爺冷冷一笑,道:“他就算吃了豹膽熊心,也不敢獨吞!”
  他口里雖然這么說,但實則展獨飛的說話,已打進了他的心坎里。
  展獨飛雖然年紀不老,但他江湖經驗卻是十分老辣,一听趙王爺的口音有异,就知道他是死鴨于硬嘴巴,便說道:“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故事,趙兄不會陌生吧?”
  趙王爺又是心中一凜,忽然歎了口气,收刀退開一旁,道:“姓展的,我敬重你是一條漢子,今天的事,你認為該怎么說?”
  展獨飛道:“你我昔日無怨,近日無仇,只是為了玉山羊才展開火并而已,但如今玉山羊既不在我手上,再打下去,那簡直是個笑話了。”
  趙王爺冷冷一笑,目光一轉盯在鐵老鼠的臉上,道:“你就是‘快手神偷’鐵老鼠是嗎?”
  鐵老鼠冷冷的道:“我的手若夠快,腿上也不會給野頭陀鏟個正著。”
  趙王爺道:“你把玉山羊交給了什么人?”
  鐵老鼠道:“你的眼睛又不瞎,何必來問我?”
  趙王爺怒道:“憑你這种下三濫的角色,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鐵老鼠哈哈一笑,道:“我這頭老鼠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人家對我客客气气,倒是凶神惡煞般的發瘟鬼,我看見了只會嗤之以鼻,撥之以腳毛!”
  趙王爺給他气得兩眼發直,正待發作,展獨飛卻說道:“多言無益,咱們去截住万絕頭陀才是正經!”
  趙王爺臉色一沉,道:“截住万絕頭陀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那兩個小鬼頭把玉山羊帶到什么地方去。”
  鐵老鼠道:“是嵩山少林寺。”
  趙王爺怒道:“我要你說老實話!”
  鐵老鼠道:“那么,大概是開封府丐幫總壇吧!”
  趙王爺凌空揮了一刀,雙目怒睜,道:“再胡言亂語,休怪趙某不客气!”
  鐵老鼠哂然一笑,道:“你怎知道我是在胡言亂語?”
  趙王爺臉色鐵青,突然向西北方疾馳出去。
  展獨飛沒有追赶,只是扶起了鐵老鼠,道:“傷得重不重?”
  鐵老鼠道:“不礙事,我已敷上了太乙真人的金創藥。”
  展獨飛一怔,道:“太乙真人的金創藥?你和這位人間神仙有什么淵源?”
  鐵老鼠道:“毫無半點淵源。”
  展獨飛又是一怔,道:“太乙真人的金創藥极是珍貴,就連他的弟子也不輕易得到,你怎會……啊!我明自了……”
  “明白了就算啦!”鐵老鼠微微一笑,道:“我這個個‘快手神偷’的外號,可不是讓江湖中人白叫的。”
  展獨飛眉頭一皺,道:“但如今那匣子卻是得而复失!”
  鐵老鼠道:“那倒未必!”
  展獨飛道:“難道你認為那兩個小孩儿可以保得住它?”
  鐵老鼠道:“這當然要碰碰運气,但据區區所知,岳小玉這小鬼頭聰明狡獪,万絕頭陀和趙王爺未必可找得著他!”
  展獨飛道:“但那小胖子卻似乎遲鈍一點。”
  鐵老鼠聳了聳肩,歎道:“事到如今,只好拭目以待。”
  展獨飛咬了咬牙,道:“不,我一定要把玉山羊找回來!”
  鐵老鼠望著他,歎道:“你的心意,鐵老鼠是很明白的,為了慕容小姐,你甚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不要再說!”展獨飛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种怪异的表清,道:“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只能做,而不能問!”
  鐵老鼠道:“我不是問,只是說說罷了。”
  展獨飛道:“說也不要說!”
  鐵老鼠道:“你既然如此執著,我只好裝聾扮啞,但我听見一個消息,說容四公子正在到處找尋你。”
  展獨飛一怔,道:“那個書呆子,為什么要找我?”
  鐵老鼠說道:“這一點,我可就不知道了。”
  展獨飛想了想,接著便搖搖頭,道:“我不想見他,也不想見容樓里的每一個人。”
  鐵老鼠吸了一口气,道:“若是容三公子親自來找你呢?”
  展獨飛的臉色倏地變得一片灰白,道:“我不要見容四,也不要見容三,若真要見,我宁愿去見容二公子。”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鐵老鼠大吃一惊,道:“容二公子練功走火入魔病逝多年,只怕連骨頭都已又乾又脆,你就算肯跳進鬼門關去找他,只怕在鬼海茫茫之中,也很難找得著他的蹤影。”
  展獨飛凄然一笑,道:“容二公子是個謙謙君子,卻連三十歲都熬不過,嘿嘿,這世間還有甚么事情是公平的?”
  鐵老鼠搖搖頭,道:“這次輪到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离開這里再說。”
  展獨飛也搖搖頭,道:“先包扎好你的傷口再說。”
  說完,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很仔細地為鐵老鼠裹扎好傷口。
  等到傷口裹扎好之后,展獨飛才壓低了嗓子,道:“那兩個小鬼頭朝西北方跑,到底是不是真的?”
  鐵老鼠神秘地一笑,道:“當然是假的。”
  展獨飛道:“他們真正要去的地方在那里?”
  鐵老鼠道:“在東南十里之外。”
  展獨飛暗暗稱贊,道:“年紀小小就有這份机智,倒算難能可貴。”
  鐵老鼠道:“不問而知,這是岳小玉的鬼主意,那小胖子就算多長出十顆腦袋,也絕想不出這等計謀來。”
  展獨飛說道:“但是万絕頭陀和趙王爺都是老江湖了,只怕兩人也同樣會起疑心。”
  鐵老鼠道:“縱然起了疑心,也不一定能夠找得著那兩個小鬼頭。”
  展獨飛點點頭,道:“你還能繼續走動嗎?”
  鐵老鼠道:“勉強還可以,只是一定走得不快了。”
  展獨飛說道:“那么,我背著你走好了。”
  鐵老鼠說道:“這怎么可以。”
  展獨飛哼一聲,道:“廢話!”也不管鐵老鼠肯不肯,背著他就向東南方飛掠出去。
  太保峽的确在東南,而并非在西北。
  岳小玉捧著匣子,帶著“跑不起”的金德寶,最初向西北走,接著卻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子,折回東南方直奔而去。
  金德寶越跑越漫,到后來簡直是气喘如牛,終于忍不住說道:“歇一歇好嗎?”
  岳小玉看他實在是走不動了,只好停了下來,道:“早就勸你少吃點肥肉。”
  金德寶上气不接下气的說道:“肉不肥就不好吃。”
  岳小玉瞪著他,冷笑道:“你身上的肉就已很肥,相信一定很好吃了?”
  金德寶吃了一惊,忙道:“胖寶寶身上的是人肉,是吃不得的。”
  岳小玉哼了一聲,道:“瞧你這副樣子,一定再也走不動了,不如你就留在這里吧!”
  金德寶道:“不,我走得動,我走得動!只要歇一歇就行了。”
  誰知這句話才說完,背后突然響起了一個人陰惻惻的笑聲,道:“小胖子,你不要走,你留下來陪陪我!”
  金德寶大吃一惊,正想回頭望向那人,忽覺脖子上一陣寒气逼來,原來竟是一把鋒利長劍架在頸際。
  “這……這是什么玩意儿?”他顫抖地叫著。
  金德寶看不見背后那人的,但岳小玉卻瞧得清清楚楚。
  他一見那人,身子就已涼了半截,只見那人神態猙獰,面形長狹如馬,赫然正是厲劍追魂祁紫天。
  祁紫天劍法厲害,岳小玉是親眼見過的,況且如今長劍劍鋒正架在金德寶脖子上,只要祁紫天的手輕輕一拉,這個胖寶寶以后就再也不能吃一兩肥肉了。
  祁紫天要制服岳、金二人,自是易如反掌,岳小玉吸一口气,勉強鎮定心神才說道:“這位大英維,有什么事不妨慢慢商量。”
  祁紫天嘿嘿一笑,說道:“我并不是什么大英雄,而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江湖大盜。”
  岳小玉道:“是大英雄也好,是江湖大盜也好。總之,你是個大人,我們只是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對不?”他這句話言下之意,分明是說祁紫天不應該以大欺小。
  但是祁紫天卻仿佛听不出這弦外之音,手中長劍仍然架在金德寶的脖子上,道:“小鬼頭,不要多說廢話了,快把匣子交給我!”
  岳小玉明知他會這么說,所以早有准備,道:“這是不可以的。”
  祁紫天怒道:“為什么不可以?”
  岳小玉道:“因為這東西不是我的。況且与你不相干的。”
  祁紫天道:“如此說來,這小胖子的性命也不是你的了,那么我立刻把他的喉嚨割斷,想來也跟你沒有甚么相干?”
  岳小玉道:“的确沒有甚么相干,但他的師父若知道這件事,那就大大的有相干了。”
  祁紫天道:“這小胖子有師父嗎?”
  金德寶正待搖頭,岳小玉已搶著說道:“當然有,而且在江湖上還大大有名的哩!”
  祁紫天“桀桀”一笑,道:“跟我厲劍追魂祁紫天相比,那又如何?”
  岳小玉也學著他一般“桀桀”地笑(雖然聲音不像,神態倒學會了九成九),道:“尊駕雖然威名赫赫,但只怕卻連太乙真人的徒弟還不如!”
  祁紫天冷冷一笑道:“不必扯到長白山那么遠,這小胖子到底是什么來歷?”
  岳小玉道:“說來湊巧,他就是太乙真人的弟子!”他這一番話全是吹牛,而他知道太乙真人之名,也只是曾經听鐵老鼠在一間茶館里提起過而已。
  原來鐵老鼠在一年前曾經到過長白山,途中遇上清壑觀太乙真人座下一個弟子,那弟子知道鐵老鼠是著名的快手神偷,便要和他打賭,如果鐵老鼠敢潛入太乙真人煉丹房里盜走任何一种丹藥,那弟子就愿意輸一支成了形的野山人參給他。
  鐵老鼠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了,到了第二天,鐵老鼠已拿著太乙真人視如拱壁,親手煉制的金創藥來到那弟子面前。
  那弟子輸得心服口服,正要去把人參拿出來,誰知鐵老鼠嘻嘻一笑,手中已捧著一支上好的野山人參。
  那弟子一看之下,差點沒有當場暈倒過去,原來鐵老鼠偷得性起,居然連他那支收藏得十分縝密的野山人參也一起偷了出來。
  鐵老鼠看見那弟子臉如白紙,便把人參留下,笑道:“看來,你比我更需要這种補藥,倒是你師父的金創藥,區區可不客气了。”
  那一次,鐵老鼠雖然在太歲頭上動土,而且還能功成身退,可是,對于太乙真人這位玄門正宗的武學大師,他還是推崇備至之极。
  太乙真人在壯年之時,曾屢胜江湖上黑白兩道高手,到了六旬花甲之齡,更被譽為“玄門武學第一大宗師”,其聲譽之隆!連武當掌教亦為之望塵莫及。
  岳小玉既要為金德寶吹牛一番,自然得找個最厲害的江湖高手來做他的師父,于是,太乙真人就給他捧出來了。
  當祁紫天听見岳小玉這樣說之際,面上的神情的确為之一陣煞白,但他很快又沉著了臉道:“小兄弟,你這個謊撒得并不怎么高明,太乙真人座下的弟子,全都是上了年紀的道士這小胖子一來年紀太輕,二來又沒有出家!又怎會是大乙真人門下?”
  岳小玉暗叫:“糟糕!”但面上居然還能不動聲色,只是凜然地說:“你就有所不知了,師徒之事,最講緣份。三年前秋天,太乙真人云游四海,曾經到過雁蕩山,此事祁兄相信也該略有所聞吧?”他說來層次分明,就似是真的曾經見過太乙真人秋游雁蕩一般。
  其實,太乙真人經常出外云游,那是真的,但是否會經在三年前到過雁蕩,就連他座下的徒孫也不會知道,祁紫天跟長白山清壑觀毫無淵源,當然更不可能知道太乙真人曾經到過什么地方。
  但岳小玉用詞巧妙,居然把這個江湖大盜套住,祁紫天想了一想,便道:“不錯!太乙真人秋游雁蕩,當年祁某也听人說過。”他這樣說,是不想被岳小玉譏諷,說他孤陋寡聞。
  但岳小玉聞言卻為之暗暗竊笑,忖道:“老子胡說八道,一味杜撰之事,你居然也曾經听人說過,真是稀奇之极。”
  尚幸他平時已慣施此技,所以忍笑功夫相當了得,并未笑了出來,但他也要咳嗽兩聲才能掩飾過去。
  連咳兩聲之后,總算忍住了笑,才又接道:“就是那一年秋天,胖寶寶在雁蕩山遇上了太乙真人,兩人雖然年紀相差甚遠,但卻一見如故,談得甚是投契。”
  祁紫天冷冷一笑,道:“這小胖子見識淺薄,又能跟太乙真人談得出什么話題來?”
  岳小玉道:“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奇妙,那時候胖寶寶年紀雖小,人又長得胖嘟嘟的,實在十分趣怪,當然,若是論到見識,他連太乙真人万分之一也及不上,但他模樣可愛,說話天真,反而令真人十分欣賞,也不知道他倆談些什么東西,居然一談就談了整個下午,直到日薄西山之際才依依惜別。”
  祁紫天盯著金德寶,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金德寶雖然及不上岳小玉那般精靈古怪,但也不是個笨得离譜的人,聞言不假思索便道:“他說的句句屬實。”
  岳小玉心中暗贊一聲,但又同時暗暗笑道:“實你祖宗個春秋大夢!”
  祁紫天“唔”的一聲,接著道:“你們兩個叫甚么名字?”
  金德寶立刻据實相告,岳小玉心中有气,暗罵道:“真是如豬如草的大草包,對著這种江湖大盜,隨便胡說個名字也就是了,這蠢貨卻差點連祖宗三十八代的名諱都報了上去!”但金德寶既已說了,他也無可奈何,總不成現在才說金德寶是張三,自己叫李四。
  祁紫天把兩人的名字念了一遍,才又對金德寶說道:“太乙真人的年紀有多大?模樣是怎樣的?臉上有沒有痣?”
  他這一反問,岳小玉登時心中冷了一截,這江湖大盜顯然心中動疑,所以才這樣質問金德寶。
  金德寶听見祁紫天這樣問自己,心頭也是不禁怦怦亂跳,但他總算可以勉強鎮定心神,說道:“真人年級比我老……”
  “廢話!”祁紫天的聲音陡地一沉,道:“真人當然比你老!”
  金德寶忙道:“剛才我還沒說完。”
  祁紫天道:“那么快說。”
  金德寶也學著岳小玉般咳嗽兩聲,才又接著道:“他比我老得多,最少已五六十歲。”
  祁紫天冷笑道:“這就奇了,太乙真人門下的弟子,有兩三個也已經五六十歲了!”
  金德寶心中一凜,忙道:“我只是說他最少五六十歲,但實際的年就有多大、我卻看不出來。”
  祁紫天道:“怎會看不出來?”
  金德寶“唉”的歎了一聲,道:“五六十歲的老頭儿,活到八九十歲的也是老頭儿,大家都是白白的頭發,白白的胡子,這又教人如何分辨?”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這下子說得對极了,大概天下間的老頭儿,都是頭發白白,眉毛白白,胡子白白,甚趾連屁股也是白白的。”
  祁紫天眉頭一皺,喝道:“閉上你的鳥嘴!”
  岳小玉嘻嘻一笑,不再說話。
  祁紫天又繼續問金德寶,道:“太乙真人有沒有你這樣胖?”
  金德寶吃了一惊,但隨即想起了“仙風道骨”這句話,心想這种神仙下凡般的人物,多半都是其瘦如鶴的,便回答他道:“差得遠了,真人還說羡慕我這种身材哩!”
  祁紫天“唔”的一聲,接道:“他臉上有几顆痣?”
  金德寶又暗暗叫苦,但又不能不答,只好說:“三顆!”
  祁紫天冷冷一笑,道:“你怎么不說兩顆或者是四顆?”
  金德寶心中一涼,暗暗叫道:“終于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但事已至此,唯有硬著頭皮說道:“當時我看見他臉上的确有三顆痣!”
  祁紫天道:“但有人說是四顆。”
  金德寶道:“也許是近一兩年才添增到四顆的。”
  祁紫天道:“但也有人說他臉上根本連一顆痣也沒有!”
  金德寶道:“說這句話的人,也許根本從來沒有見過太乙真人!”
  祁紫天哈哈一笑,然后又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說道:“實不相瞞,我就是那种人。”
  金德寶心中暗喜,道:“你從來也沒有見過我的師父?”
  祁紫天道:“江湖浩瀚,海闊天空,祁某沒有遇見過太乙真人,那又有甚么稀奇?”
  岳小玉說道:“這個自然不足為奇,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机緣可以遇上他老人家的。”
  祁紫天道:“但若說真人已收了金小胖為徒,祁某還是很難相信,除非你們能夠說出真實的情況來。”
  岳小天正待開口,祁紫天又已接口道:“讓金小胖子說,他這個人比較老實一些。”
  岳小玉心中冷笑,道:“他老實個屁,這胖嘟嘟的又蠢又不老實,整個人就像個燒坏了的瓦罐子。”但心里在怨罵之餘,卻又希望金德寶這次能聰明一些,千万不要一腳踩進泥沼里去。
  金德寶也知道這時候自己“責任重大”,一個弄不好,兩個小鬼頭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他吸了一口气,才道:“那天黃昏,我和太乙真人告別,但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咱們又在那地方再見面了,當時我身邊帶著一個飯盒,飯盒里有一對雞腿,几兩雞肝,還有五六塊東坡肉,我想用這些食物來款待真人、但真人卻說他是吃素的,我見他老人家不吃,自己也不吃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一只流浪山頭的野狗在附近經過,我見這狗骨瘦如柴,料想它必然是找不到食物,就把飯盒里的食物都喂給狗儿吃了,太乙真人后來對我說:“這樣美好的食物用來喂狗,豈不是太狼費了?”我說:“它若不吃,才算是浪費,它若因為吃了這些美食而得以保存狗命,那么我這樣做更加不能算是錯誤。”真人听見我這樣說,很是贊賞,立刻就說要收我為徒。”
  岳小王越听越是惊奇,他怎樣也想不到,這胖寶寶信口雌黃編造故事的本領,居然也會這樣出色。
  其實,即使是金德寶本身,也不相信自己能夠編造出一個這樣的故事來騙人,但到了危急關頭,他卻不知如何能夠化無為有,把一件根本絕不存在的事情說得有條有理,簡直就像是确有其事一般娓娓動听。
  初時,祁紫天對岳小玉的說話,是怀疑多過相信的,但金德寶一經開口,他卻漸漸相信起來了。
  祁紫天呆了好一會,才道:“就是這樣,你拜了太乙真人為師?”
  金德寶道:“初時,我還不愿意拜他為師,但后來家父也贊成此事,所以我才肯拜師在真人門下,其后師父說我年紀太小,要等我到了十八歲才教我武功,所以……”
  “不必說了!”祁紫天悻悻然道:“我現在知道你的确是太乙真人的弟子。”
  岳小玉听見他這樣說,知道自己替金德寶吹牛的計划已大功告成,不由面露得意之色,道:“祁老兄,識英雄者重英雄,就看在太乙真人的面上,這淌渾水你還是避一避好了。”
  祁紫天卻嘿嘿一笑,道:“你的确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你可曾听過逼虎跳牆這四個字?”
  岳小玉心中一凜,道:“這是什么意思?”
  祁紫天道:“我承認,就算有十個祁某人也惹不起清壑觀的牛鼻子,但你手里的東西,我還是非要拿到手不可。”
  岳小玉問道:“這東西真的那么重要嗎?”
  祁紫天道:“這一點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夠了。”
  岳小玉道:“祁兄請說!”
  祁紫天道:“你若不立刻把盒子送過來,這胖寶寶的喉嚨馬上就會被割斷!”他的聲音很凶厲,態度更是十分決絕。
  岳小玉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气,道:“你連太乙真人的弟子也敢冒犯,真是斗膽得很!”
  祁紫天冷冷一笑,道:“你若是太乙真人,我當然非要賣帳不可,但如今太乙真人可能還遠在千里之外。”
  岳小玉道:“也許就在你背后!”
  祁紫天臉色一變,但隨即哈哈一笑,道:“小鬼頭,你是嚇不倒我的……”
  但是他才說到這里,臉色突然又再變了。
  他突然把長劍拋開,伸手到頭背之間抓個不停,岳小玉和金德寶都是大感奇怪,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會做出這种怪异的動作。
  祁紫天抓了十几下,才把手縮回來,只見他兩眼發直,手里卻抓著一條青光閃閃,形狀丑惡之极的蛇儿!
  祁紫天又惊又怒,正要使勁把這條青蛇捏死,背后卻響起了一個人冷冰冰的聲音,道:
  “你若是捏死了它,你也同樣非死不可!”
  祁紫天更是惊駭,猛然轉身,但背后空蕩蕩的,那里有什么人的影子。
  可是,就在他轉過了身子之后,背后還是有人冷冰冰的說道:“你是沒法子看得見我的。”
  祁紫天怒道:“我不相信!”說著,又再急速地轉身,這一次,他看見了一道淡黃的影子從身邊飄過,但卻還是看不見那人的模樣。
  “不要再逞強了!”那人冷冷一笑,道:“你已給青靈五毒蛇咬了一口,再轉來轉去,只有死得更快!”
  祁紫天心中一涼,只覺得頸背之間初時一片涼颼颼的,現在更有著一种說不出的痛痒感覺。
  只听見那人又道:“先把蛇儿放下來再說!”
  祁紫天不敢不從,他手指一松,蛇儿已跌落在地上,然后瞬即在草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人“唔”的一聲,道:“你可以走了!”
  祁紫天瞼色灰白,道:“解藥呢?”
  那人說道:“回朱家大宅求朱員外好了。”
  祁紫天一怔,道:“蛇儿又不是朱員外的,他怎會有什么解藥?”
  那人道:“要解這种蛇毒,不一定要有獨門解藥,用千年何首烏熬肉汁,另加田七、熊膽,其功效也是一樣的。”
  祁紫天問道:“朱員外有千年何首烏嗎?”
  那人道:“你若求他,多半沒有,但用兩手捏著他的脖子,他很快就會拿出來了。”
  祁紫天猶自惊疑不已,那人又冷冷一笑,接道:“再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凶險,你若不相信,那也就由得你了。”
  祁紫天身子微微發抖,終于道:“我相信,我相信!告辭了。”他再也不敢耽擱,但卻也不敢走得太快,只是一步一步地朝著平陽城走回去。
  祁紫天自始至終,都未能看見背后之人是誰,但岳小玉和金德寶卻看得很清楚,只見那人身穿一襲長衫,雖然長得一副國字臉孔,且眉粗目大,但卻面色雪白,竟似毫無半點血色,就像是剛從墳墓里鑽出來的僵尸一般。
  金德寶看見那青衫人容顏恐怖,不禁心中發毛,青衫人卻突然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說道:“小胖子,你為什么不斷的在發抖?”
  金德寶見青衫人走近自己身邊,身子抖得更是厲害,只好說道:“這里風……風大,所以有點發……有點發冷……”
  青衫人面色一寒,道:“你能不能老實一點?”
  金德寶道:“我已……已經很老實!”他這句話才說完,臉上已吃了一拳,登時鼻血長流,“咕咚”一聲,仰天便栽倒在地上暈迷過去。
  青衫人冷哼一聲,道:“沒出息!”
  岳小玉居然也冷哼一聲,道:“你才沒出息!”
  青衫人目中厲芒驟閃,直視著岳小玉,道、“你在駕誰?”
  岳小玉冷冷笑道:“總不會是罵我自己!”
  青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過了大半天才道:“剛才那小胖子說你叫岳小玉,這名字是真是假?”
  岳小玉道:“不折不扣,貨真价實,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青衫人冷冷喝道:“你竟敢罵我沒出息!”
  岳小玉挺直著胸膛,冷笑道:“以大欺小,當然沒出息!”
  青衫人道:“若不是我出手,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此刻焉還有命在?”
  岳小玉道:“照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就算你不出手,那個姓祁的王八也不敢動咱們一跟汗毛!”
  青衫人冷笑道:“哦!真的會如此?”
  岳小玉道:“小胖子是太乙真人門下高徒,祁王八又豈敢胡來?”
  青衫人嘿嘿一笑,道:“你太自作聰明了,以為天下間每一個人都很容易受騙,這小胖于就算再吃三十年素菜,在長白山下跪得膝腫如豬蹄,太乙牛鼻子也不會收錄他做弟子!”
  岳小王心中一凜,知道這些謊話再也騙不過青衫人,便道:“這又是什么道理呢?”
  青衫人冷冷道:“自從十年前,他收了一個不屑弟子,致使清壑觀蒙上污名之后,太乙牛鼻子就已立誓不再收錄任何人為門徒,即使沒有這樁事,這胖娃娃資質庸劣,人又蠢鈍,太乙牛鼻子也不會瞧在眼內。”
  岳小玉道:“但祁王八未必知道這些事,我瞧他那副蠢相,多半真的已相信這胖寶寶就是太乙真人的弟子。”
  青衫人道:“就算他信以為真,那又怎樣?你以為他會因此而有所顧忌嗎?”
  岳小玉道:“總不見得他有膽量跟太乙真人作對!”
  青衫人道:“這等江湖小賊,當然不敢跟太乙真人正面為敵,但他若在這里宰了你們,正是神不知鬼不覺,又有誰知道你們兩個小野鬼是給誰干掉的?”
  岳小玉雖然狡黠善辯,但青衫人這番說話,卻也令他無從反駁,甚至不禁為之暗暗捏出一把冷汗。
  事實上,祁紫天的确有殺人滅口的打算,但卻想不到會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以致功敗垂成,既殺不了人,又奪不了玉山羊,更要狼狽地逃回平陽城去。
  青衫人見岳小玉為之語塞,好像有點高興起來,接道:“以資質而論,你比胖寶寶高明得多了,只可惜不學無術,長此以往下去,終究難成大器!”
  岳小玉听見他嘲諷自己,不禁心中有气,便道:“我成不成大器,就連我的老子也不緊張,何必你來擔憂一份!”
  青衫人搖搖頭,道:“你又不是你的老子,又豈知你的老子心中如何想法?”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我的老子跟胖寶寶的老子都是如出一轍,眼睛永遠只會瞧著銅板、銀子和金子。”
  青衫人冷哼一聲,道:“做老子的若不想盡辦法掙錢回來,你們兩個早已餓死,那里還有今天如此風流快活?”
  岳小玉橫了他一眼,道:“原來你也是同道中人,除了一個“錢”字之外,什么東西都沒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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