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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衣少女道:“師父大恩大德,弟子以后一定會記住的。”
  布北斗怒道:“是誰教你說這种廢話?你要記住的不是我,而是武功!武功!武功!”
  白衣少女似是有點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但她還是說道:“武功招式和練功心德,弟子當然是永遠都會記住的,但若沒有師父的栽培,弟子又怎能學得各門各派的上乘武功?”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你那里學過真正上乘的武功?就以這套天光六合劍法來說,它雖然遠胜點蒼派的十七秘劍,但若跟天下第一流的劍法相比,嘿嘿!嘿嘿!是連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了。”
  岳小玉一愕,忍不住問道:“那一种劍法,才算是天下間第一流的?”
  布北斗道:“第一流的劍法,根本就不是劍法。”
  岳小玉呆住,過了片刻才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布北斗道:“始勿論手中有劍也好,或者只是心中有劍也好,所出手的指式還是規限在劍法之內,而只要是劍法,天下間就一定有人能破!”
  岳小玉道:“難道不是劍法的劍法,就沒有人可以破解了?”
  布北斗道:“不是劍法的劍法,它几乎是包羅万有的,它可以夾雜著刀、斧、槍、戟、箭、棒,甚至是天下間任何种類兵刃的招式,再進一步—更可以發揮出完全不類似任何兵刃的奇門招數,只要到了那層境界,又有誰能破解得了?”
  岳小玉眨眨眼,道:“但又有誰能把劍法練到那一層境界?”
  布北斗目光凝注在遠方,緩緩的道:“有,有一個人,上天下地,就只有一個人。”
  岳小玉一怔,道:“他是誰?”
  布北斗道:“布狂風。”
  “布狂風?他也姓布?”
  “當然也姓布,若不是姓布的人,又怎練得成那种惊世駭俗的武功?”布北斗驕傲地說。
  岳小玉道:“那位布前輩,是你的什么人?”
  布北斗道:“你可以叫我一聲前輩,但他不是。”
  岳小玉一征道:“難道他比你還要年輕么?”
  布北斗哈哈一笑,道:“這還用說嗎?你几時听過儿子會比老子還要老的?”
  岳小玉不禁大是詫异,道:“布狂風是你的儿子?”
  布北斗用力地點點頭,道:“不錯,我只有他這么一個儿子,所以,他一定要成為江湖上最出色的劍學大宗師!”
  岳小玉道:“他已成功了?”
  布北斗咯哈一笑,但這一笑卻极短促,很快就已停止下來。
  岳小玉望住他道:“你怎么了?”
  布北斗搖搖頭,道:“我沒事,一點事也沒有,但在狂風的事,再也不要提它了。”
  岳小玉卻偏偏問道:“為什么不要再提?”
  布北斗陡地生气起來,厲聲道:“我說不要提就不要提,你听見了沒有?”
  岳小玉道:“沒听見!”
  布北斗瞪著獨限,吼叫道:“你敢頂撞我?”
  岳小玉冷笑道:“初時看你不像個人,后來看看有點像,但現在又還是變得不像個人了!”
  布北斗的丑臉陣陣抽搐,眼神顯得更是凶厲無比。
  岳小玉給他瞧得心中發毛,不禁有點后悔,又是感到說不出的害怕,但話已說到這里,卻也只有硬看頭皮死撐下去,道:“首先提起布狂風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布北斗一呆,臉上倏地罩著了愴然之色。
  “對!是我首先提起他的!”布北斗忽然用手托看面龐,聲音嘶啞地說道:“我早已說J過不再提起他,為什么現汪偏偏還要提起?”
  岳小玉歎了一聲,說道:“那很簡單,只因為他是你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
  只見布北斗的身子微微發抖,連聲音也是一樣:“不錯,他是我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我要去找他!我現在就要去找他……”
  岳小玉道:“他花什么地方?”
  布北斗卻反問道:“對了,我的儿子在那里?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的聲音越來越是激動,說到后來,更用力捏著岳小玉的肩膊。
  岳小玉痛得要命,便胡亂地大叫道:“他在飲血峰,正在跟練惊虹喝酒下棋,但說不走過兩天,他就要展開一場生死決戰了!”
  “飲血峰?練惊虹?”布北斗陡地呆住,過了半晌,忽然大笑道:“對!怎么我老是沒想到那個地方?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儿此刻必然正在飲血峰上,隨時都會和練老魔決一死戰!”
  岳小玉道:“但是,飲血峰是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魔域,你還是不要去的好。”這這句話倒是由衷之言,他可不想害死這個言行怪异,而且半邊臉孔焦黑可怖的怪人。
  但布北斗卻把适才岳小玉胡亂之言信以為真,那里再理會飲血峰有多凶險,道:“不要說飲血峰,就算是閻王大殿,我也要闖它一闖!”語畢,才松手放開了岳小玉。
  但這時候,岳小玉卻倒轉過來拉住他的衣袂,道:“前輩且慢,小岳子有事相詢。”
  布北斗這:“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把你從無名山庄里拉出來?”
  “正是。”
  “實不相瞞,公主軒的密室,對我來說是一點也不秘密的!”
  “這倒奇了。”岳小玉大惑不解道:“前輩何以忽然提起那座密室?”
  布北斗道:“几天前,許不醉是不是把你帶到那密室里談話?”
  岳小王道:“是呀,前輩怎么會知道的?”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那密室隔壁以至地底,還另有密室,你又知道嗎?”
  岳小玉搖了搖頭,道:“我也只是頭一遭進入那密室,又怎會知道那密室居然一點也不秘密?”
  布北斗道:“別說是你,就連許不醉,他也同樣懵然不知,還以為只要關上密室石門,就可以獨處一室,与外界完全隔絕。”
  岳小玉長長的吸了一口气,道:“如此說來,當日許軒主跟我的談話,你都听見了?”
  布北斗道:“都听見了。”
  岳小玉道:“竊听他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君子行為。”
  布北斗道:“這怎能算是竊听?若要怪,就只好怪許不醉什么地方都不揀,偏揀那一座密室,認為那是公主軒里最隱秘之所,誰知我的老窩,偏偏就在那密室的左右…”
  岳小玉又問道:“那密室建在地底之下,怎么府上如此湊巧,剛好就在它的側邊?”
  布北斗說道:“什么府上府下的,說真确一點,整個公主軒來說,本來都是布某的地方!”
  岳小玉一怔,道:“公主軒以前的主人,好像是個女子。”
  布北斗道:“她就是武林公主。”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武林公主叫什么名字?”
  布北斗道:“她叫布則雨。”
  “布則雨?她也姓布?”岳小玉吃惊更甚道:“難道……難這她就是你的女儿嗎?”
  布北斗慨然道:“她不是我的女儿又還是誰?那座公主軒,本來就是我親自督工,花了三載光陰才建成的。”
  岳小玉長長的吸一口气,道:“這樣說來,你就是…那個武林皇帝了?”
  布北斗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我就是當年不可一世,如今卻已不值一提的武林皇帝!”
  岳小玉傻住了,他怎樣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獨目半臉燒焦的怪人,居然就是那個因為貪婪財富,而把武林公主嫁給波斯富商的武林皇帝!
  布北斗又轟聲大笑了一會,才接著說道:“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很混賬的東西,但不要緊,江湖上既有仁慈君子,當然也有奸險小人,別人怎么瞧我,我是一點也不介意的。但那許不醉只怕比我還更胡混、更荒唐,他的主意,未必就是什么好的主意,就像他這次把你送到無名山庄,要你跟那個只懂得養蛇的老跛子,嘿嘿,那又有什么用呢?難道他還可以讓你練成絕頂武功嗎?”
  岳小玉道:“但無論怎樣,許軒主對我是一番好意的。”
  布北斗冷哼一聲,道:“他對你是一番好意,難道我對你又是一番惡意了?”
  岳小玉愁眉苦臉的道:“你對我也許更好,但我卻有些東西,只怕很難再拿同來了。”
  布北斗冷冷說道:“你說的是不是銀蚕絲軟甲、可胜則胜譜和公孫我劍給你的武功秘笈?”
  岳小玉點點頭,道:“不錯,對我來說,這都是很重要的東西。”
  “少發慌,統統都在我這儿!”布北斗嘿嘿一笑,忽然肩上除下一個軟包袱,拋給岳小玉。
  岳小玉打開包袱一看,不禁又惊又喜道:“果然一件不缺,布前輩是怎樣弄同來的?”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這座山庄,在別人眼中看來是固若金湯,也神秘莫測的,但布某卻只當它是塊豆腐!”
  岳小玉高興了一陣,忽然又皺著眉,搖搖頭道:“我總是覺得這樣不好。”
  布北斗道:“這樣有什么不好?”
  岳小玉說道:“許軒主和蛇公公待我不薄,如今小岳子不辭而別,一定使他們十分失望。”
  布北斗道:“你若跟看這兩個胡胡混混的家伙,豈不是也使我十分失望嗎?”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這下子真是左右做人難。”
  布北斗道:“不必多想,公孫我劍收你為徒,他是夠眼光的,就是怕連自己也弄得一塌糊涂,再也沒有机會可以親自傳授給你一招半式武功。”
  岳小玉道:“我師父多半也是往飲血峰去了。”
  布北斗道:“這倒妙极,練老魔獨霸一方多時,這次大伙儿同心協力讓他頭痛頭痛,豈不妙哉?”
  岳小玉默然半晌,道:“就只怕你儿子并不在飲血峰上。”
  布北斗一怔,道:“你不是說過,布狂風正在跟練惊虹喝酒下棋嗎?”
  岳小玉訕訕一笑,道:“那只是一時急了,所以才胡言亂語騙騙你而已。”
  布北斗獨眼一睜,道:“你竟敢騙我?”
  岳小玉道:“本來,我是絕對不敢騙你的,但給你捏得一拂出世,二佛升天,也就只得胡扯一番,以求脫難。”他這几句話,可說得十分老實。
  但布北斗會不會原諒他,卻是誰也不知道的事情。
  只見布北斗的身于一陣發抖,連聲音也變得异樣之极。
  他望看岳小玉,喃喃道:“布狂風不見了…布狂風不見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真是好笑……”嘴里雖然這樣說,但面上卻殊無半點笑意。
  岳小玉道:“他是怎樣不見了的?”
  布北斗道:“他練功太勤,瘋了。”
  “瘋了?”岳小玉一懍道:“這可不幸之至。”
  心中卻在想:“儿子練功練瘋了,父親看來也是有點失心瘋。”
  布北斗頹然地坐在地上,凄然道:“小岳子,你說我該怎么辦?”
  岳小玉道:“你喜歡怎辦就怎辦,但布狂風的确不在飲血峰。”
  布北斗道:“就算他不在飲血峰,咱們也可以殺上去,湊湊熱鬧!”
  岳小玉喜道:“真的?”
  布北斗“哼”一聲,道:“殺上去就殺上去,還有什么真的假的?”
  岳小玉道:“但小岳子的本領不行,只怕連累了你。”
  布北斗道:“不怕不怕!就算血花宮是人間地獄、無邊苦海,布某要來便來,要去便去,難道練老魔還擋得住我嗎?”
  岳小玉道:“這個自然。”但心中卻暗自擔憂:“這怪物若只懂得吹牛,那就統統都得完蛋了。”
  布北斗忽然瞪了岳小玉一眼,道:“你心里是不是罵我吹牛?”
  岳小玉吃了一惊,忙道:“絕對沒有這种事。”
  布北斗“哼”一聲,說道:“就算你真的這樣想,那也不足為奇的,江湖中人,又有那一個不怕血花宮的‘茹毛飲血鬼獨夫’呢?”
  岳小玉道:“我不怕。”
  布北斗道:“初生之犢不畏虎。”
  岳小玉道:“布前輩呢?”
  布北斗道:“我只怕一個人,那就是我自己。”
  岳小玉道:“布前輩真的決定上飲血峰?”
  布北斗道:“飲血峰之行,我是一定要去的,就算今天不去,遲早也要去。”
  岳小王道:“布前輩跟練惊虹有過節嗎?”
  布北斗道:“他是他,我是我,咱們之間既無淵源,亦無過節。”
  岳小玉其實一直都很想到血花宮里一開眼界,只是苦無机會,此際既有布北斗撐腰壯膽,也就不再猶豫,決定跟著他前往飲血峰湊湊熱鬧。
  但心中一直記挂著郭冷魂的傷勢,倒也是事實。
  布北斗拍了拍岳小玉的肩膊,道:“你人雖細小,膽子卻大,甘要練好一身武功,將來必然出人頭地!”
  那白衣少女突然插口,道:“師父,弟子是否也跟隨著你老人家上飲血峰?”
  布北斗卻立刻搖頭,說道:“你不要去。”
  白衣少女道:“弟子為什么不能去?”雖然她戴看一頂大笠帽,別人無法看見她面上的表情,但從聲言听來,她顯然覺得甚是委曲。
  布北斗冷冷一笑,道:“憑你這兩三下貓爪一般的功夫,上飲血峰只有白白送死的份儿!”
  白衣少女的聲音听來更委屈地說道:“這位小哥儿,難道他又有一身高明本領嗎?”
  布北斗道:“他叫岳小玉,連一點武功也不會。”
  白衣少女道:“這就更奇了,為什么他反而可以到血花宮去?”
  布北斗道:“到了那里,你這三几下貓手貓腳的功夫,可說是有等于無,甚至比不懂武功的人還更累事!”
  岳小玉一怔道:“這又是什么道理?”
  布北斗冷笑道:“你不懂武功,自然不會輕啟爭端,但水瑩儿自恃有點武功根基,必然會闖出彌天大禍來。”
  岳小玉心想:“原來她叫水瑩儿,這名字不錯,聲音更是美妙之极,就是不知道臉儿是否也和她的師父一樣,倘真如此,豈不是變成鐘無艷啦?”
  只听見水瑩儿的聲音又道:“弟子自知武功低微,但師父有事,弟子又豈可不跟隨在側?”
  布北斗道:“誰說師父有事了?師父上飲血峰,就像是詩人登上黃鶴樓一般,簡直真是風騷得很。”
  岳小玉暗道:“你這么說,莫不是將會一去不返,去如黃鸛乎?”
  當下便說道:“既然令高足想在身邊侍候你老人家,那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布北斗臉色一沉,道:“我說過她不能去就不能去!”說完這句話之后,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水瑩儿吃了一惊,道:“師父,你怎么啦了?”
  布北斗搖了搖手,又咳了几聲才說道:“是老毛病發作,但不要緊,過一會……就…
  就沒……”說到這里,咳嗽得更是劇烈,再也接續不下去。
  岳小玉見他似乎甚是痛苦,便說道:“這附近不知道有沒有城鎮?”
  水瑩儿道:“有又怎樣?”
  岳小玉道:“找個大夫,為布前輩治病。”
  水瑩儿搖搖頭,道:“一般大夫,是沒法子治好師父的。”
  岳小玉歎了口气,說道:“只可惜公孫神醫不在這里,否則他一定會有辦法治好。”
  這時候,布北斗的咳嗽聲漸漸停止了,但卻變得气喘不休,全身顫抖不已。
  水瑩儿更是著急,她的聲音也同樣顫抖得很是厲害:“師父,振作點!”
  布北斗凄然一笑,顫聲道:“不中用了…師父曾經練功走火入魔,雖然強行把岔逆的盛气逼聚一角…但……但遲早總會再倒轉反逼出來的…我…我死不足惜……但瑩儿…
  …你將來一定要找到師兄…協助他對付……神……神……”
  “神什么?”岳小玉听得著急,忍不住催促道。
  但布北斗卻已“神不下去”了。
  水瑩儿忽然放聲大哭,哭得甚是悲痛之极。
  岳小玉眉頭一皺,說道:“你痛哭什么?”
  水瑩儿哭得更是凄切,又嗚咽著道:“我的師父已經咽气了,又怎能不哭?”
  岳小玉吃了一惊,伸手往布北斗的鼻孔前一探,果然早已呼吸中斷,再摸一摸布北斗的手,只覺得一片冰涼,顯然業已歸登极樂世界。
  岳小玉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遁:“剛才還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說死便死了?”
  听見水瑩儿越哭越是傷心,便又勸慰道:“人總是要死的,你也不要太哀傷了。”
  水瑩儿哭道:“死的又不是你師父,你自然不哀傷。”
  岳小玉一怔,接著歎道:“我師父雖然還活著,但卻滿身都是麻煩,倒是布前輩,說死便死,反而比活著的時候還更輕松得多。”
  水瑩儿大怒,說道:“你竟敢咒罵我師父?”
  岳小玉道:“我几時咒罵你師父?”
  水瑩儿道:“我師父死了,你卻在這里幸災樂禍,這算是什么行徑?”
  岳小玉說道:“我絕不是存心幸災樂禍,你若不高興,我以后不再這樣說就是了。”
  水瑩儿又哭了很久,才道:“你是個坏蛋,我不要你跟隨在師父左右。”
  岳小玉心想:“你師父已走上黃泉之路,小岳子才不會跟隨看他哩!”但嘴里卻說:“布前輩待我很好,我絕不能在這時候离開他。”
  水瑩儿又生气了,她突然抽出了一把鋒利之极的長劍,劍尖直指著岳小玉的咽喉。
  岳小玉臉色一變,道:“你…你做什么?”
  水瑩儿怒道:“你這人大大的不吉利,再不走,就得吃我一劍。”
  岳小玉倒抽一口冷气,道:“劍有什么好吃?我走!我走!”
  水瑩儿把劍一揮,怒聲道:“快滾……永遠再也不要回到這儿來!”
  岳小玉也生气,便道:“不回來就不回來,反正這里又不是有金元寶可撿。”一气之下,掉頭拔腿便跑,再也不去理會水瑩儿。
  他在林中大路奔跑了一程,跑得疲倦了,就在路邊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他坐了一會,怒气漸漸平息,腦海里開始慢慢尋思:“小岳子不出江湖則已,一出江湖就弄得天翻地覆,真是古怪。”
  “到底是小岳于古怪?還是這個江湖古怪?”
  “那布北斗雖然相貌恐怖一些,而且似乎有點失心瘋,但他對小岳子可沒有什么惡意呀!但他若不說,實在教人想不出,他原來就是什么撈什子武林皇帝!”
  “常听人說,武林中號稱武林皇帝的家伙,絕不只有一個,就像是那些賣牛肉面的,街頭老張的店子叫牛肉面大王,街尾老李的店子也叫牛肉面大王,總之大王滿天飛,信不信由你。”
  “但這個布北斗,似乎真有點來頭,別的不說,他能夠潛伏在公主軒里,這就一點也不簡單了。”
  “如今,布北斗已魂飛天外,說不定真的已飛到北斗星去了,他還有個叫狂風的儿子,但卻又因為練武功太勤,變成了一個瘋子,嘿嘿嘿,這真是他媽的不幸之至。”
  “布狂風固然不幸,小岳子又何嘗有幸了?充其量來說,也只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還沒有給江湖上的妖魔鬼怪砍為肉醬而已。哼,人在江瑚,不僅武功,真是夭大的笑話。”
  “想來想去,最令人心曠神怡的還是穆姊姊,但她那個叫業儿的師兄,卻是雖無過犯,面目可增的人,何況他一直對小岳于不善,將來若再碰上,只怕又是無窮風波。”
  “穆姊姊真是仙子一般漂亮,但若只听聲音,水瑩儿竟似有過之而無不及,只可惜她頭上老是戴看一頂大笠帽,是美是丑,卻是無從分曉了。”
  “細想起來,水瑩儿也許是最凄苦的,她苦練武當劍法,以為可以得到師父的贊賞,誰知布北斗大撥冷水,說她的劍法有如貓手貓腳,又說她的武功有等于無,呸!早知如此,又何必去練什么撈什子武當劍法了?”
  “但最滑稽的還是布北斗這個師父忽然死了,嘿嘿好端端的,咳兩咳就手冰腳冷,靈魂儿眼睜睜的出了竅,連大失也等不著就去如黃鶴了,總算他死得不拖不欠,把小岳子身上最重要的家當都找了同來。唉,小岳于這廂有禮了,更保佑你老人家汪黃泉路上平安大吉,再也不會神經兮兮的,到處亂闖亂撞。”
  “其實布北斗已一了百了,又何必再為這個死人擔心?倒是水瑩儿,她把我赶走,這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小岳子也和穆姊姊的師兄一般面目可憎?”
  “非也非也!一千個一万個非也非也!小岳子向來討人歡喜,水瑩儿把我赶走,必然大有苦衷。”
  “是什么苦衷?不,這也不是什么苦衷,而是…而是……”
  “啊呀!不妙!就算拼著滿頭刺個透明窟窿,也非要回去看個究竟不可!”
  想到這里,再不遲疑,立刻折返原路飛奔同去!
  一片烏云自頭頂上飄過,星月光在同時黯淡下來。
  不但星月無光,連那一盞摻綠的燈籠,也已熄滅。
  岳小玉又再回到布北斗身邊!布北斗已經死了,但水瑩儿卻不知所終。
  岳小玉眉頭一皺,暗道:“她住那里去了?”
  就在這時,一陣北風吹過,岳小玉突然跳了起來。
  因為他看見一條白色的影子,正在半空之中蕩來蕩去。
  岳小玉抬頭一看!就已看見一個戴著笠帽的少女,正挂在樹椏之間。
  是水瑩儿,她果然真的上吊!
  在岳小玉一生中,最焦急,也最手忙腳亂的時候,也許就是現在。
  他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那棵樹上,然后又用一种連他自己也無法相信的“神力”,把大樹上一枝粗大的樹种生生撞斷!
  水瑩儿立刻跌了下去。
  岳小玉叫了一聲道:“瑩儿休怕,平陽城岳小玉來也!”
  他一急之下,也不再從樹上爬下來,而是也縱身一跳,“砰”然一聲跌落在地上。
  若在平時,這一跌必然會感到疼得要命,但在這時候岳小玉什么也不顧了,才跌在地上就急不及待伸手去解水瑩儿脖子上的繩索。
  伸手一模之下,才知道那不是繩索,而是柔軔之极的藤于。
  這种藤于,在樹林之中隨處可見,想必是水瑩儿揀了一些幼細堅軔的縛在樹上,然后再自萌短見。
  好不容易才把藤索解開了,但水瑩儿還是動也不動。
  直到這時,岳小玉才看見她戴著的笠帽已不在頭上,可是,他還是看不見她的臉。
  因為她面上還有一層黑紗。
  岳小玉心中頓時掠過一個念頭,忖道:“瑩儿多半也和她師父一般面目可怖,所以才會又戴笠帽又戴面紗,但不管她是母夜又還是丑八怪,救人一命胜造七級浮屠,只要教得了她,還是什么辦法都要試上一試的。”
  轉念一想,又忖道:“以前曾听鴉母安六婆說過,若是有人遇溺,務必從速將之拉离水面,然后用力按其小腹,讓遇溺者把腹中之水吐掉,若還不醒,乃可以嘴對嘴,用力吹气……”
  “對了,水瑩儿雖非遇溺,但此法仍不妨一試,只是她沒有喝水,按其小腹一節大可免也。”
  主意既決,不再遲疑,立刻把水瑩儿面上黑紗掀開一半。
  由于他認為水瑩儿必然是相貌甚丑,所以才掀開她面上黑紗,立時就把眼睛閉上,以免瞧得自己反胃,再也無法吹气救人。
  但他這一下“閉目吹气救人法”是否能夠奏效,他是完全無法預知的。
  當他一吹之下,只覺得水瑩儿的嘴唇柔軟之极,而且還滲透著醉人的幽香。
  只是,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恐怕“一見即嚇暈”,連自己也要別人來救,那就糟糕透頂了。
  如此吹了几口气,水瑩儿的身子終于動了。
  岳小玉呆了一呆,不由暗贊“鴉母安六婆果然硬是要得”,又再在水瑩儿嘴里吹了兩口气!
  但他吹完這兩口气后,突覺小腹一陣劇痛,登時悶哼一聲,仰天跌倒在地上。
  只見水瑩儿的手里,赫然正握看一极短劍,劍鋒之上鮮血淋漓,兀自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這時候,她的面紗給一陣風吹過,又把她的臉龐遮掩住了。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自己從前常做狗去咬呂洞賓,想不到這一次卻是剛好相反,自己也變成給狗咬的呂洞賓了。”
  水瑩儿的身于一陣顫動,好不容易才能勉強坐起來,又過了很久才能迸出一句話:“怎么我還活著?”
  岳小玉咳嗽兩聲,苦笑道:“你當然還活著,但救你的小岳子卻只怕活不成了……”伸手往腹間一摸,只覺濕濡濡的,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水瑩儿吃惊地說道:“是我用劍刺傷了你?”
  岳小玉道:“這里除了你我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
  水瑩儿立刻更正,道:“不,還有我師父!”
  岳小玉歎了口气,道:“但你師父還能用劍刺人嗎?”
  水瑩儿怔住,又似是吸了一口气,才道:“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岳小玉說道:“這一點,你不必記著了。”
  水瑩儿呆了一呆,說道:“但我卻在迷迷糊糊的時候,用靴里的短劍刺了你一下。”
  岳小玉又歎息一聲,道:“我若在那种情況下給人嘴對嘴的胡亂吹气,只怕也會同樣這樣干。”
  水雙儿顫聲道:“不!這都是我不好,但你不要害怕,你能救我,我也一定可以把你救活過來的。”
  岳小玉笑了笑,道:“你……你懂得治傷嗎?”
  水瑩儿吸了口气,道:“我不怎么懂,但我身上有治傷的靈藥…”
  岳小玉又失了笑,但接著就眼前發黑,什么東西都看不見了。
  岳小玉蘇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但岳小玉沒有看見太陽。
  他躺在一個山洞里,這山洞雖然并不算深,但從里面望出洞外,就只能看見一個頭戴斗大笠帽的白衣少女,靜靜地站立著。
  岳小玉往腹間一摸,只覺得都是黏膠似的,又開得陣陣异常濃厚的藥味,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
  “你終于醒過來了!”水瑩儿的聲音還是那么動听。
  她一面說,一面向岳小玉走了過來。
  岳小玉長長地吐出口气,遁:“我很渴。”
  水瑩儿道:“外面有一條溪澗,溪水很是清甜。”
  岳小玉站起來,道:“那很好…”
  水瑩儿卻阻攔不迭,道:“你重傷未愈,千万不要隨便走動,你要喝水,我現在就去給你舀來。”
  岳小玉道:“你用什么來舀水?”
  水瑩儿似是怔住了,半晌還是答不上來。
  岳小玉微微一笑,道:“我既然可以醒過來,就絕不會再倒下去,這樣吧!我小心一點,絕不把傷口弄破就是。”
  說完之后,還是要向洞外走出去。
  水瑩儿待他走了兩步,忽然說道:“我來扶你。”也不理會小岳子愿意不愿意,立刻就攙扶著他。
  岳小玉的臉居然立刻為之發熱。
  但他也沒有推辭,只是歎了口气,遁:“瑩儿,真難為你了!”
  水瑩儿柔聲道:“這句話,該由我來說才對。”
  岳小玉道:“咱們誰也不必相爭,總之,我教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算是扯平可也。”
  水瑩儿道:“但這种算法,對你來說,不公平的。”
  岳小玉道:“如今你不費周章來伺候中岳子,對你又何嘗是公平了?”
  水瑩儿幽幽的歎了口气,道:“你何苦一定要回來救我?”
  岳小玉道:“因為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死,所以龍神爺爺就派我同來救你,而且還要你最少再活七八十歲。”
  水瑩儿搖搖頭,說道:“不!我本來的确應該死了,我要陪伴師父…嗯,誰是龍神爺?”
  岳小玉道:“龍神爺爺就是龍神廟里的神仙。”
  水瑩儿道:“它靈不靈?”
  岳小玉道:“不知道。”
  水瑩儿道:“既不知道,為什么卻要提起它?”
  岳小玉道:“從前,我是一點也不相信什么龍神爺爺的,但自從出道江湖以來,就不由自主地把它當作是朋友。”
  水瑩儿道:“這朋友信得過嗎?”
  岳小玉道:“當然是信得過的,因為它永遠都不會騙人。”
  水瑩儿道:“龍神爺爺曾經對你說過什么?”
  岳小玉道:“它什么都沒有說過,因為它不會講話,所以它也不會騙人。”
  水瑩儿“噗嗤”一笑,兩人已來到洞外一全溪澗旁邊。
  岳小玉要俯下身子喝水,水瑩儿卻說道:“你傷勢未愈,不能亂動。”
  岳小玉道:“但我要還水呀!”
  水瑩儿道:“我舀給你喝。”
  岳小玉道:“這里荒山野岭,沒有器皿,又如何舀法?”
  水瑩儿道:“你瞧!”兩手一合,形成兜狀,立刻就在溪澗舀滿了水。
  但是溪水很快就從她指滹和掌緣邊漏掉。
  岳小玉才喝了半口溪水,水瑩儿的兩手又已空空如也。
  “這里的水好不好?”她問。
  “很好看,很香甜,很雪白。”岳小玉贊賞地說。
  水瑩儿奇道:“溪水怎會很雪白?嗯,你一定是說錯了,你是不是想說很清澈呢?”
  岳小玉搖搖頭,道:“我說的并不是溪澗的水,而是你這一雙手。”
  水瑩儿“呸”一聲,扭轉身于不再說話。
  岳小玉眨眨眼,道:“我說的都是老實話,你怎么生气起來?”
  水瑩儿搖搖頭,道:“我沒有生气。”
  岳小玉笑了笑,道:“你若不生气,就請繼續舀水給我喝。”
  水瑩見遲疑了一會,終于回頭,又用兩手舀水遞給岳小玉喝,同時說道:“你若再調笑,我就真的生气了。”
  岳小玉一連喝了几口溪水,才歎息看道:“你待我真好!”
  水瑩儿搖頭道:“不,我待你一點也不好,而且還相當心狠手辣,若不是我刺你一劍,你現在也不會這么痛苦。”
  岳小玉哈哈一笑,但這一笑太用力了,牽動了傷口,又忍不住“唷”的一聲叫了出來。
  水瑩儿忙道:“你怎么啦?早叫你不要亂動,偏偏不听。”
  岳小玉微微一笑,這,“我可沒有亂動,只是想大笑几聲而已。”
  水瑩儿道:“你現在大笑,就等于亂動了,那可危險得很。”
  岳小玉道:“應笑不笑,老是把悶气憋在肚子里,豈不是更危險嗎?”
  水瑩儿道:“在這种時候,還有什么事情值得好笑的?”
  岳小玉這:“我們本來是天各一方的,但忽然間相聚在一起,這不是已經很好笑嗎?”
  水瑩儿說道:“這并不好笑,只是可笑。”
  岳小玉道:“好笑和可笑又有什么分別?”
  水瑩儿說道:“好笑的事情,往往都是可愛的;但可笑之事,卻往往都是很可怜。”
  岳小玉一怔,道:“你認為自己很可笑,很可怜嗎?”
  水瑩儿道:“我也許真的是個很可笑的人,但若說到可怜,又還有誰及得上我師父?”
  岳小玉又是呆住,半晌才道:“你師父怎會可怜?”
  水瑩儿道:“我師父從前并不是這副樣子的,他很英武,而且還很瀟洒。”
  岳小玉道:“你怎會如道他從前的樣子?你認識他已很久了?”
  水瑩儿搖頭道:“我拜他為師,只是十年前的事。”
  岳小玉道:“那時候你几歲了?”
  水瑩儿道:“三歲。”
  岳小玉“噢”一聲,道:“那么你現在是十三歲啦?”
  水瑩儿道:“不錯,但在十年前,我師父已經只剩下一只右眼,而且右半邊臉孔,也已是一片赤紅的。”
  岳小玉道:“但現在看來,你師父右半邊臉孔卻是有如焦炭一樣。”
  水瑩儿道:“那都是拜蜀中唐門的毒沙所賜。”
  岳小玉說道:“蜀中唐門是什么東西?”
  水瑩儿道:“那是江湖上最擅長使用毒藥和暗器的家族,我爹說,那是江湖上最擅長使用毒藥和暗器的家族,我爹說,若是別人中了這种毒沙,只怕不到一頓飯時光就得斃命,但我師父畢竟是大有本領的武林异人,雖然面上中了毒砂,仍然能夠保存著性命,只是容貌卻給毀掉了。”
  岳小玉說道:“那也只是毀了一半而已?”
  水瑩儿身子一震,道:“你這話不嫌風涼一點嗎?”
  岳小玉忙道:“水姑娘不要誤會,小岳于絕無此意,你老認為這話錯了,小岳子馬上賠罪就是。”說著,向水瑩儿深深一拜。
  水瑩儿不禁失笑起來,道:“我不要你賠罪,你若再拜几拜,触及傷處,那才是天大的麻煩事。”
  岳小玉笑道:“既是你不要我拜,我就不拜。嗯,你父親怎么稱呼?”
  水瑩儿道:“我爹叫水鐵石,在我八歲那年就死了。”
  岳小玉道:“這倒有點湊巧。”
  水瑩儿道:“你也是在八歲那一年喪父嗎?”
  “不!他老人家現在還活著。”岳小玉忙道:“我說碰巧,是因為我爹叫岳老石,和你父親的名字有一點相同。”
  水瑩儿道:“我爹雖然以鐵石作為名字,但卻是個好好先生,他不但對我很好,而且對待每一個人都是一樣。”
  岳小玉道:“他是怎么死的?”
  水瑩儿道:“他死于一場決戰中。”
  岳小玉道:“他跟什么人決戰?”
  水瑩儿道:“唐將一。”
  岳小玉一怔,道:“是不是蜀中高門的高手?”
  水瑩儿說道:“唐將一是唐門高手中之高手,武功极高,用毒本領更是一絕,我師父毀了一只眼和半邊臉孔,都是他干的。”
  岳小玉道:“所以,你爹就要跟唐將一決戰了?”
  水瑩儿道:“我爹与唐將一之間的恩怨,可說是十分复雜的,最后只好付諸一戰來作出最后決定。”
  岳小玉道:“你爹在決戰中死了?”
  水瑩儿道:“不錯,但唐將一殺了我爹之后,卻也自絕經脈身亡。”
  岳小玉奇道:“你爹活著的時候,他不惜一戰,怎么一戰獲胜后,反而又不想活下去了?”
  水瑩儿道:“他臨自盡前,對我師父說:‘將一生平僅有一個知己,如今這個知己已死在我手中,就算活看又還有什么趣味?’我師父以為他在說風涼活,正想出手為我爹報仇,誰知唐將一竟然真的自斷經脈,死在我爹身邊。”
  岳小玉大惑不解,皺眉道:“這豈不是矛盾之极的怪事嗎?”
  水瑩儿道:“后來師父對我說:‘唐將一其實并不坏,在蜀中唐門里,他是最講義气的一個,你爹和他相交二十余年,本來是气味相投,肝膽相照的,但唐將一脾气猛烈有一次在長安城里得罪了三個過路的參商,結果動武打了起來。唉,這也是作孽的根!那三個參商,原來一個是你爹的師伯,另外兩個卻是你爹的同門師弟,這三人平素自恃武功了得,誰都沒有放在眼內,但那一次遇上唐將一,卻是合該倒楣,才交手七八十回合,就已兩死一傷,栽了一個大大的觔斗。’我趁机問他面上中了毒砂之事,師父說:‘我面容被毀,其實只是自討苦吃,是我不自量力,故意去找唐將一比試暗器功夫所致的,想不到唐們暗器手法果然厲害,我能夠中毒砂而不死,已算是個罕見的奇跡。’”
  岳小玉喟然長歎一聲,道:“原來如此,想來每一件事都是很冤枉的。”
  水瑩儿道:“你若死在我短劍下,那才是天下間最冤枉的事情!”
  岳小玉道:“你若自萌短見成功,豈非也很冤枉嗎?”
  水瑩儿的聲音忽然微弱下來,道:“我現在知道那是不對的,就算能夠在陰間里与師父相聚,他老人家也會大大的不高興。”
  岳小玉道:“不高興的又豈僅你師父了。即使是你爹、你祖宗、甚至你祖宗的祖師爺,他們也是同樣的不高興。”
  水瑩儿沉默了一會,道:“你比我堅強多了。”
  岳小玉道:“有時候,遇上了不如意的事情,我也會感到很悲痛的,但人總是要活下來的,一時間的挫折,不等于永遠失敗,那又何苦看得過分認真?”
  水瑩儿道:“玉哥哥,你比我懂事得多。”
  岳小玉道:“你也很懂事,就只是有時候未免軟弱一些。”
  水瑩儿道:“我以后會學你一般堅強,再也不會自萌短見。”
  岳小玉道:“這還是不足夠的,人,不但要活下去,而且還要活得出色,那才算不枉此生。”
  水瑩儿道:“你說得很對,可是……可是……”
  岳小玉這:“你有什么顧慮?”
  水瑩儿道:“我們現在應該怎辦?”
  岳小玉道:“你住在那里?”
  水瑩儿道:“舅母的豆腐店里。”
  岳小玉說道:“她一定很疼愛你的了?”
  水瑩儿搖頭道:“不,她對我很凶惡,經常又打又罵。”
  岳小玉說道:“她為什么對你這樣的凶?”
  水瑩儿道:“她罵我才進入豆腐店,就害死了舅父。”
  岳小玉一怔道:“你怎樣害死你舅父的?”
  水瑩儿道:“我爹死后,舅父就叫我到豆腐店里去住,但不到兩個月,他就病死了。”
  岳小玉道:“他病死跟你有什么干系呢!”
  水瑩儿道:“但舅母說是我這個不吉祥的人害死了他!”
  岳小玉悻悻然道:“這是冥頑不靈,要不得的迷信。”
  水瑩儿歎了口气,道:“但舅母這樣想,我又有什么法子?”
  岳小玉道:“你師父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水瑩儿道:“他雖然知道,卻也愛莫能助,而且,他自己也很痛苦,整天都把自己關在一間密室之中。”
  岳小玉道:“他怎么傳授你武功?”
  水瑩儿道:“雖然師父經常足不出戶,但每逢三月初一晚上及我生日的時候,都會在黑葉林里見我。”
  岳小玉道:“昨晚是你的生日的日子嗎?”
  水瑩儿道:“不錯,卻沒想到,昨晚竟然是我們師徒最后一次相聚。”說到這里,話聲甚是悲切。
  岳小玉道:“人生聚散本匆匆,你也不要太悲哀了。”
  水瑩儿道:“我沒事儿,你多留神自己好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我有什么事?只不過受了一點點傷而已。”他才笑了兩下,又再触及傷口,忍不住“哼”一聲叫了起來。
  水瑩儿連忙扶看他,道:“你少說話行不行?”
  岳小玉道:“我若不說話,就會悶得半死。”
  水瑩儿道:“悶得半死,總比餓死的好。”
  岳小玉“噢”一聲,道:“你不提起,那也還罷了,如今一說,肚子里立刻就‘咕咕咕’地響了起來。”
  水瑩儿笑了笑,道:“所以,你現在什么也不要干,什么也不要說,乖乖回山洞休息才是正經的。”
  岳小玉道:“回山洞休息又怎樣?難道多休息點肚子就會飽了?”
  水瑩儿道:“你去休息,我出去弄點食物回來。”
  岳小玉道:“這太辛苦你了。”
  水瑩儿道:“這是什么話儿?你喜歡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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