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三十四章 人間比翼


  東獄神邪修理完了北爪禪宗,徑直往斗得正酣的刀仔、盤龍四人走去。
  其實,在北爪禪宗乍見到東獄神邪而惊呼出聲時,盤龍、刀仔等四人便听到了北爪禪宗那一聲失魂落魄的惊叫。
  北爪禪宗一見東獄神邪便如遭雷擊,而刀仔一听到東獄神邪的名字,心里震動不亞于北爪禪宗,只不過,他不是害怕,而是欣喜。
  莫大的欣喜之情瞬間便淹沒了刀仔。
  我們不難想象,一個和母親离散了三天的牛犢重新回到母親身邊的心情。
  甜犢情深!
  而刀仔和其父卻整整分离了十六年!
  十六年?十六年對于人的一生來說,能周轉几次?
  對一個只剩半生的東獄神邪又能周轉几次?
  自刀仔能夠記得自己做夢時起,他做的夢里面有百分之九十是和自己的父親有關的。
  幼時東獄神邪那點淡弱的印象總是象經典影片一樣在刀仔的腦海里重复翻映。
  夢里的東獄神邪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刀仔心目中最最溫馨的記憶。
  更何況東獄神邪在整個天下的招牌是那么響,任何一個儿子都為攤上了這樣一位叱吒風云,笑傲江湖的英雄父親而自豪,而驕傲。
  自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世后,追尋到自己的生父是刀仔最大的夙愿。
  乍一听到自己的父親如天降之際,刀仔一下子便莫名地有了一股流淚的沖動,但怎奈盤龍卻反而加強了進攻,難得分心。
  盤龍之所以一听到東獄神邪到來,便加強了攻勢,是因為他分了心。
  分心太長。
  他對東獄神邪到來的恐懼較之北爪禪宗更甚上十倍。
  他做夢都不會忘記地獄黑洞內自己恩將化報,出來后更是對刀仔和神使的連施辣著。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東獄神邪竟福大命大提前出了地獄黑洞。
  當然,東獄神邪也是做夢都不會忘記盤龍在他背后使的那一記冷拳。
  更不會輕饒盤龍的再度胡作非為。
  所以,盤龍加快攻勢,妄圖搶在東獄神邪擊敗北爪禪宗之前解決掉刀仔二人。
  或者是逼退二人,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只要留下哪肯定只有一條路——死!
  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安危,盤龍頓時便如瘋了的狗一樣,沒命地咬人。
  盤龍用他的那雙鐵拳暴風驟雨般轟向刀仔三人。
  盤龍一發威,果然不同凡響。
  饒上合了刀仔、神使三人威力,三人也還是被他的這一掄暴風雨式的進攻迫得亂了手腳。
  即便是盤龍一心想退敵,而刀仔三人卻因分心減弱了攻勢,少了配合的默契。
  神使、火云為啥也分心?
  神使當然應該分心。
  神使是刀仔的妻子,東獄神邪又是刀仔的父親。
  那么東獄神邪又是神使的什么人?神使又是東獄神邪的什么人?
  東獄神邪當然是神使的公爹,神使當然是東獄神邪的儿媳婦。
  這是廢話。
  俗話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面。
  其實應該加上一個附加條件,如果這個公婆還沒駕鶴西返的話。
  同樣,五媳婦總要見公爹的面。
  同樣加上附加條件,如果這公爹沒有赴瑤池的話。
  東獄神邪當然還健大,而且就在神使的眼前。
  雖然神使不丑,而且是非常非常的漂亮,但在自己鐘愛的人的父親面前第一次亮相,總免不了那么几絲激動和不安。
  世人都是這樣,在第一次和自己喜愛和鐘情的人或者是和這個人的關系非同一般的人見面時,都免不了這种情緒。
  所以人們常說,越喜歡一個人卻越怕看到他(她),(朦朧時期)。
  比如我。
  所以不由得神使不分心。
  火云又為啥分心呢?
  火云也有理由分心。
  東獄神邪的大名大德可謂家喻戶曉,路人皆知,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習武者甚至包括他的那些死對頭都不由得不視之為楷模,崇拜的偶像。
  他在芸芸眾生心中的地位決不亞于万克爾。喬丹在鐵杆藍球迷心中的份量,也決不亞于曾經的馬拉多納在鐵杆足球迷心目中的份量。
  人家的球迷會為了見他們心目中的上帝一面,會在人家的屋檐上呆上几天几夜,不喝不吃不睡,會冒著被同行踩成肉餅的危險去獲得這些上帝的墨客,更會為了這些上帝而舍了自家的卿卿性命。
  既然東獄神邪在火云心目中地位和這些上帝在球迷心目中的地位可相提并論,毫不遜色,為什么火云就不可以為東獄神邪的突然光臨,幸臨而稍稍魂真神倒呢?
  所以,火云也有理由分一分心。
  還有理由分心的是那些胡笳堂人,他閃雖訓練有素,但也和火云一樣俱是凡人。
  向往、崇拜偉大,追求、親近先進是人類的本性。
  盤龍的速戰速決的企圖顯然落空了。
  因為雖身在戰場心在東獄神邪身上的他已經听到了東獄神邪“踏踏”朝自邊來的腳步聲。
  而听在盤龍的耳里,卻是死亡的前奏。
  “盤龍!想不到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東獄神邪的語气听不出一絲怨恨和怒意。
  越是這樣,盤龍的心便越涼。
  笑面虎才是最可怕的。
  在听到東獄神邪趨近的腳步聲時便停止了攻擊的盤龍怔立當地,說不出話。
  盤龍罷手,刀仔三人也便罷了手。
  “來吧!”盤龍毫無表情。
  一切都不用說了,說了等于沒說。
  盤龍是聰明人,當然明白這一點。
  他知道自己已成了過街之鼠,眾矢之的。
  你揣住了老鼠的尾巴,老鼠也咬人自衛的。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更何況還是盤龍這樣的人呢?
  盤龍自不會束手待斃,要作抗爭。
  記得一位著名的乒乓球運動員說過:人生能有几回搏?
  盤龍都差不多聞到了自己身旁腐朽發臭的味道了,還不搏更待何時?
  況且,盤龍也還有點不小的本領——具備十成的暴血力量。
  這也稱得上是一筆天大財富啊!
  若在一般人的面前,盤龍絕對是億万富翁,真正的款爺,碰到有人居然在他面前露富時,他自會火冒三丈,跳起老高,指著露富者的鼻梁吼道:“就這點本錢,你神气個球!老子九牛拔一毛也能把你的最后一條褲頭都買了來!
  但是在東獄神邪的面前,盤龍卻是不冒火,不跳高,不罵人,更不敢戳鼻梁,整個一個默默無聞,垂頭喪气的焉皮狗。
  因為東獄神邪什么万富翁都不是,他的財產多得無法統計。
  這世界,有誰曾探到了東獄神邪的底,摸清了他的底呢?
  高深莫測就會讓人心寒膽顫。
  如果有人要折磨自己,我建議他自万丈高的太空中跳下。
  在那种高深莫測的距离里墜落不把你的心髒駭破才出鬼。
  但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大不了撒在褲襠里,污了自己的清白。
  盤龍決定搏了,大不了毀了自己。
  大活人總不能被人活活嚇死吧?
  何況盤龍也不是被嚇大的。
  盤龍也還算得上是一只強壯的老鼠呢!
  听說有個地方,顛倒黑白,白貓經常黑老鼠吃掉。
  究其原因,兩個。
  一是那里的黑老鼠大都人高馬大,身強力壯,如重量級拳擊手一般,而那里的白貓卻長了一副老鼠的骨架,四肢短小,体孱多病,像侏儒症患者。
  顯然,二者是不能單挑的。
  二是那里的黑老鼠本就是個個蠻屠伙一個,卻喜結群而獵,白貓原本先天不足卻又好單行夜路。
  正常,經常走夜路,肯定要撞鬼,所以單身的白貓經常撞上黑鼠兵團。
  結果,自是瓜而分之,想跑,免開尊口。
  今天,盤龍具備了黑老鼠的第一個條件,可東獄神邪卻不是廟里的和尚,吃素的,二者根本不能單挑,偏偏盤龍今天又是孤家寡人。
  所以,今天黑白分明。
  老鼠斗不過貓。
  這是一般規律,在今天更是定理。
  雖說貓一般是不收鼠作徒弟的。
  可盤龍卻上了東獄神邪的為期兩周的速成培訓班,盤龍的舉手投足,呼吸吞吐都是東獄神邪授的。
  也就是說,盤龍身上的那點本錢是東獄神邪放在銀行的活期存款。
  盤龍只不過是二十四小時候全天候服務的柜員机,并且沒有雙休日,東獄神邪則隨到隨取,全憑興致或需要。
  看來,東獄神邪今天雖不需錢用,卻很有興致去取錢。
  錢是他自己的,愿啥時取便啥時取,這是他的權利。
  當盤龍像被揣了尾巴的老鼠對東獄神邪亂叫亂咬一气之后,東獄神邪便來了興致,取出了他的存款。
  經過是這樣的。
  盤龍斗至五分鐘后,毫無效果,大急大怒之下,全然不作防御,雙手同時貫向東獄神邪的左右脅。
  意欲一擊必殺。
  這一招确實有點威力。
  快速發出的這兩拳沒有讓東獄神邪作左右避讓的余地,如果這樣避讓,因盤龍是雙管齊下,總有被一拳擊中的可能。
  像這樣的一拳,足矣!
  但東獄神邪也不能來個鐵板橋,一仰身讓盤龍雙拳走空。
  因為這樣一來,等于把自己的褲襠賣給了對方,盤龍又頓時在那特級保護區跨上一腳才怪。
  像這樣的一腳,足矣!
  東獄神邪是何等人物,聞弦歌而知雅意,早料到了盤龍的后著。
  所以這些似是而非,看似可行其實非然的措施都沒采取。
  高手過招,一講究勁道,二講究速度。
  其中速度的重要性尤甚于勁道。
  東獄神邪便是靠了速度的优勢避開了盤龍這致命雙擊。
  而且,還還以顏色。
  東獄神邪以玩魔術,搞隱身法一樣的速度技巧捷拳先登,在盤龍的雙拳未達到目的地之前在盤龍的頭頂先行著陸。
  這一招速度甚于力道,所以并沒立馬要了盤龍的小命。
  但是盤龍的出擊還是被東獄神邪那和尚敲木魚一樣的一點擊而致破產。
  更可怕的是,就是這么輕描淡寫,云淡風輕的一個點擊都把東獄神邪存款的為數不多的利息也要了去。
  盤龍受傷后僅存的一點力量都被這一點擊搶劫了了。
  這可是盤龍自己的固有資產。
  “哈哈,那天你想害我而偷擊我頭部,不想卻打通了我被封的‘任督’二脈,記得嗎?我跟你說過,除非意外發生,否則,四年之后才是我的出洞之期,今天,我同樣擊了你的頭部,不過卻是封了你的任、督二脈,這叫行其道而反之,懂嗎?”
  東獄神邪又發出了哈哈大笑。
  “只不過,不好意思,這次順手牽羊附帶將你自己的力量也廢了,拿多了,不好意思!”
  看來東獄神邪今天興致真的不錯,還很幽默。
  “你,你……”盤龍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絕望。
  盤龍已經是一個輸光了身上所有錢財的賭徒了,但還不夠賠。
  輸光了的賭徒如果被追債人再逼上一逼,通常會出現兩种情況。
  一是脫下手上戴的表(如果他戴了的話),再持下頓脖子上的項鏈(如果他挂了的話),再脫下身上的衣褲(這倒是人人必備),還不夠,就只有最后一著——脫褲頭(如果對方非常吝嗇或存心刁難,而這個賭徒的褲頭又是名牌且還不髒的話。)
  這也便是人們常說的輸得褲頭都沒得穿。
  二是逼上梁山,猛然地一把掀翻了桌子,跳了上去,自腰間拔出一把珵亮的殺豬刀(听說那個地方好多人都帶這個玩意儿,事先武裝好的)來,一手叉了腰,一手拿刀指著追債人吼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來拿!”
  這便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嘴臉。
  盤龍不會脫表持鏈褪衣松褲頭,就是他干,東獄神邪還不干呢。
  也不會自腰間拔出殺豬刀來,作破釜成舟,孤注一擲,最后一擊。
  他已沒這個能耐了。
  心有余力不足矣!
  完全的待宰的羔羊!
  “我千里迢迢赶來這里,有兩個目的。”
  東獄神邪并沒有馬上殺了盤龍性命的意思。
  “一個目的是來送兩個人,另一個是接兩個人。”
  東獄神邪看著已面如死灰的盤龍慢慢說道。
  “但是,在我要做這兩年事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想你是不會介意的。”
  東獄神邪最后一句話倒不是存心幽默。
  “我想問你,當年一直追隨我侍奉我的仆人,也就是你的親生老爹,到底怎么死的?”
  東獄神邪已經料到龍拜仁是真的死了。
  這個問題盤龍真的不介意回答。
  盤龍拿那雙如死魚般的雙眼前在石室便已經洗掉易容膏的刀仔和神使后,用一种似乎很仇恨的聲音答道:“是刀仔殺死的!”
  一句話震動了東獄神邪的心。
  他不禁朝這未來的及相認相識的儿子刀仔望了一眼,看到刀仔滿面愧疚的低下了頭。
  “不,不全是這樣的,刀仔是誤殺了龍拜仁者伯,這些都是盤龍預謀的!”
  一直不曾開口的火云幫刀仔辯道。
  東獄神邪不禁又望了一眼一臉正气的火云,有些相信。
  盤龍已是橫下一條心,將死之人無所謂,不再開口辯解。
  “為什么?”
  東獄神邪問道。
  “當初我只是想引刀仔去血地獄,因為我想刀仔成為強者我和共打天下,血地獄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盤龍并不作過多的解釋,這倒也是實話。
  東獄神邪是血地獄中特殊的元老級人物,焉能不懂里面的規矩。
  兩人相搏一者活,顯然是刀仔和龍拜仁對上了,龍拜仁是自己老仆,當然怎樣作為,可想而知。
  這倒是東獄神邪不曾料到的。
  想不到為自己貢獻了多年的老仆,在自已被囚期間盡心撫養照料自己的儿子,最后反而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
  不管這其中有多少誤解和委曲,他畢竟是自己的儿子送走的。
  想到今天赶來兩個目的之一的“送人”時,東獄神邪動搖了。
  自己儿子殺了人家的老子,更何況人家的老子還是苦心孤詣,為了自己的儿子。
  自己總不能再反其道而行之,赶盡殺絕,宰了他的儿子,即使他的儿子再不是東西。
  稍作思考后,東獄神邪便決定:將盤龍自黑名單上擦去,不送了。
  另一個要送的是北爪禪宗,早已送走,只不過沒送到閻羅殿門內。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送到半途就拉倒了。
  盤龍哪里能夠知曉東獄神邪的心里所思。
  東獄神邪的一轉念便把他的名字從生死薄的死簿上划掉了。
  刀仔、火云和盤龍已是恩斷義絕,加上對東獄神邪還生疏得很,所以一直作壁上觀,在旁听,在凝神聆听樂獄神邪這個審判長宣讀對盤龍的最終判決。
  再深再厚的感情也會被破坏,正如再真再美的愛情也會消亡。
  如果肆意損害玷污。
  “盤龍,我已決定,今天不要你的命,望你今后好自為之,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我封了你任、督二脈,自此不可再操武業,否則,后果難料!”
  樂獄神邪一本正經,鄭重其事,真的像是讀判決書一樣說道。
  眾人均沒有异議,一切東獄神邪說了算。
  這個判決大出盤龍意料之外,盤龍如本該賞一粒花生米的死刑被改判了無期徒刑并且監外執行的一樣。
  希望、宏偉計划的藍圖又在盤龍心中定型。
  “只要不殺,老于總有机會東山再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干年后咱們再見。”盤龍心里暗罵竅喜,東獄神邪的告誡只是耳邊拂過的一陣楊柳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一位偉人也說過:只要有人,什么都有。
  盤龍离去了。
  但是,半年之后,江湖上便多了一個衣衫襤褸,邊行著不丁不儿的醉儿仙步邊歇斯底里的人。
  “我是盤龍,我是天下最強者!
  反复這几句口號。
  強者夢碎,瘋了。
  盤龍走了,南麟戰鬼員剛才和東獄神邪合伙做了一筆生意——賺了北爪禪宗,但為了十六年前天云峰上的故事,也沒和東獄神邪相見敘舊,也悄然离開,回到了南天海。
  一個月后,据可靠消息稱,南麟戰鬼又進入了“冬眠期”。
  确實,以后亂世中再也沒有他的影蹤,看來是真的。
  北爪禪宗也走了,徹徹底底地走了,自此無牽無挂。
  現在,天腳底西部就剩了東獄神邪、刀仔、神使、火云和胡笳的三百來人。
  還有,便是地上那些橫七豎八斜九,狼藉一片,表情丰富的北爪禪宗的屬下。
  死的。
  一切又靜了下來。
  刀仔的心卻又洶涌澎湃了起來。
  一切恍若夢中。
  卻又不是夢。
  朦朧淚花中,東獄神邪迎了過來。
  他的步于不再寬大有力,而是碎小輕柔,并且躊躇,仿若發腳一得踩破了一個破了千万次的夢。
  東獄神邪也疑置身于夢境。
  卻也不是夢。
  同樣的朦朧淚花中,刀仔迎了過來。
  他的步子也不再寬大有力,也是碎小輕柔,同樣躊躇著,一樣害怕腳一重踩破了一個破了千万次的夢。
  對面走來的是自己的父親,對面直羔的是自己的儿子。
  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靠近,在相距一米遠的地方都不約而同地打住了腳步。
  四眼淚汪汪。
  汪汪淚眼中,樂獄神邪看清了刀仔,自己的儿子。
  高高挑挑長發披肩,劍眉懸鼻,薄嘴上揚。
  沒了十六年前的稚嫩,多了一分堅毅成熟。
  汪汪淚眼中,刀仔看清了東獄神邪,自己的父親。
  ——高高挑挑,長發披肩,劍眉懸鼻,薄嘴上揚。
  少了一份印象中的年輕,多了一分滄桑衰老。
  兩人呆立良久,忽地同時一下子各自趨上前去,抱緊了對方。
  “爸爸!”
  “刀仔!”
  四條斷線的般的水帘終于瀉下,交匯一起。
  神使和火云也被感染了,鼻子酸酸的。
  又是一片沉靜,除了落淚聲。
  沉默并不是沒有話說,而是要說的話太多。
  但無聲胜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爸,這位是神使,我,我的……”刀仔突然害羞起來。
  “你的妻子,對嗎?”東獄神邪不再是傳聞中的怪僻神邪,而是十足的慈父。
  神使臉紅得像紅苹果。
  “這位是火云,我的好兄弟,曾救了我的命。”
  刀仔簡要介紹了和火云相處的情況。
  “謝謝,刀仔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幸福!待會我們一道回去。”
  “謝謝伯父,我為有刀仔這樣的兄弟感到榮幸,但我帶了西域人馬,須馬上赶回,下次再拜訪吧!”
  火云一下子感到東獄神邪是那么平易近人,因真的急著赶回,謝絕了東獄神邪的相邀。
  “火云,我真心希望你在西方有很好的發展,做個像西沙圣皇那樣甚至更強的強者,一統西方,但你別忘了,你一定要經常來看看我,我們有机會會去看你的。”
  刀仔明顯十分不舍火云的离去。
  “你放心,我會回來看你的,不過,你一定要去看我,我也希望你做一個像你爸爸甚至比你爸爸更強的強者。”
  火云真誠祝愿。
  刀仔望了望老爸,發現東獄神邪臉上一派欣喜之色。
  做爸爸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比自己強。
  “咱們后會有期!”刀仔說。
  “咱們東西一家!”火云說。
  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
  而后,火云率了三百胡笳堂离去。
  刀仔目送他們离開,直到從視線里消失。
  “咱們也回去吧。”
  東獄神邪說道。
  “好!”刀仔和神使同聲應道。
  三日后,東方霸主東獄神邪之家。
  東獄神邪的老家已經破舊不堪,刀仔和神使馬上購買了一幢高達三層的別墅小樓。
  房雖不高,但裝飾典雅,格調高尚。
  在東獄神邪的書房里,東獄神邪和刀仔圍几而坐。
  神使在自己房里看書。
  三天前沒能說出的話,兩人此刻都來了個竹筒倒豆子,一瀉而出。
  大訴別离之苦,相思之情,并談到了那因生刀仔而難產而致死的媽媽。
  刀仔向爸爸談了自己的成長經歷,東獄神邪不禁生出許多感慨。
  更加怀念自己的老仆龍拜仁。
  東獄神邪也是性情中人,知恩圖報,心下也在暗自慶幸三天前沒有一時沖動殺了盤龍。
  東獄神邪向刀仔簡要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一些事跡,只是對在地獄黑洞和盤龍相處作了詳細的介紹。
  這引起了刀仔莫大的興趣。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要問。
  “為什么盤龍自地獄黑洞出來后,手臂上的紋章會那樣耀眼刺人呢?”刀仔不解地問。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力量達至一定境界的生理反應,也是標志。”
  “為什么呢?”
  “我們的力量是靠血液的作用而產生的,血液質地越好,循環越暢通,那么產生的力量也就越大,正因為血液質地好,循環暢通,所以我似的皮肉組織的任何血管都會得到充足的血源供應,且是質地非常好的血源,所以,力量越高,臂章也便越鮮明利眼,懂嗎?”
  雖然左拐右拐,但刀仔是聰明人,迅即就懂了。
  “那為什么我的臂章又不醒目呢?”刀仔說著露出自己刻有紋章的胳膊。
  “我剛才說過,只有力量達到一定境界才能這樣,而這個境界便是要起碼具備暴血力量十成。”
  “原來盤龍三無前那么厲害,連我們三人都難以應付,原來他己達到了十成暴血力量。”刀仔大惊。
  “你又錯了,三天前,盤龍的力量其實不止十層了,而是更高,因為暴血力量的升降和運用者的戰意濃弱有很大關系,盤龍那一天一意想活命,戰意自是非常濃烈,所以力量比第十層更高。”
  這個刀仔原是懂的,只是一時間沒想到罷了,心里對爸爸輕松便敗了盤龍更感吃惊和高興。
  “我看了你和盤龍的相斗,你的力量還真的不弱,而且你資質比盤龍更好,用不了半年,你不但會胜過原來的盤龍,就是和南麟戰鬼相較,也不會遜色了。”
  刀仔可万沒想到這么快便可和四大強者之一的南麟戰鬼并駕齊驅,心里一樂,不由開玩笑道:“那我什么時候能和爸爸您相提并論呢?”
  刀仔開玩笑,東獄神邪卻一本正經地道:“以我估計,以你的條件,不出兩年,便可達到甚至超過我了。”
  刀仔一听,心里樂坏了,臉上不由得顯出驕傲神色來。
  “但應切記,謙受益滿招損,做任何事都應謙虛,不可妄自菲薄,夜郎自大!”
  東獄神邪一眼便看穿了刀仔的心思。
  知子莫若父。
  “是!”刀仔慚愧地應道。
  父子倆的話題停留在習武之上,沒完沒了。
  當晚,刀仔沒回神使房中睡覺。
  而在東獄神邪的房子挑燈夜話。
  神使在房里看了一會儿書,便沒看,她的心情同樣不能平靜。
  她想了許多許多,一切安定之后,卻又想起了自小相依為命,患難与共,在北方時又咫尺天涯,現在更是音信全杳的大哥哥滅世。
  刀仔和滅世是她一生最不能忘卻的人。
  這一世有刀仔相伴,可滅世大哥哥你又在哪里?
  神使在心里聲聲呼喚。
  三月艷陽天。
  山西五台山。
  青山滴翠,鳥語鶯歌,游人如織。
  五台山不只是觀光旅游胜地,更是佛教圣地,天下不吃葷的那些人的根据地。
  宋有楊家將之一的楊五郎在此練武念佛,明有太极宗師張三丰在此修行,而至清更有放著好端端的皇位不坐,而沖破層層攔阻的順治大帝在日夜對著青燈古佛。
  三大名人出家,各有隱因。
  或國恨,或家伙,或情怨。
  五台山正因了這些名人的皈衣而名聲大振,成為那些或因了國很,家仇,情怨而無可奈何,看破紅塵,心灰意冷的人的理想天國,紛紛趨之若鶩。
  而其中,因情怨而上山的更是占了很大的一個比率。
  這都是順治皇帝起了先鋒帶頭作用。
  皇帝老儿猶可舍棄一切,看破一切出世,我為何不可?
  于是,滅世決定上五台山。
  因對小妹神使由兄妹之情升華為那种微妙之情,而神使又只鐘情于刀仔時,滅世便倍感心灰意冷。
  他不會去和刀仔來一場西方式的決斗。
  在刀仔的面前,他永遠感到自慚形穢。
  這形穢含了兩層意思,和刀仔相比,力量顯得溫柔了些,往刀仔面前一站,長相又顯得謙虛了一點。
  更重要的神使對他一直沒感覺,只有兄妹之情。
  對刀仔卻有。
  愛情是靠感覺存在的。
  他也不可能去和刀仔決斗。
  這并不是神使愿意看到的。
  凡是神使不愿的事滅世都不會去做。
  所以他選擇退出,從心靈上退出。
  這是唯一的選擇。
  旖旎的三月春光里,滅世上了五台山,請住持給自己遞了一個大光頭。
  并取法名為無嗔。
  不想不念不怨不恨不牽挂,欲一心向佛,了卻塵緣。
  五台山聚靈納室,群英薈革,無嗔的難友是很多的,同是情場淪落人。
  但是大白天里,卻一個個低眉垂首,雙手合什,口中有詞,麻木不仁,心如止水的模樣。
  只是到了晚上就寢的時候,集体宿舍的許多床總是發出“卿卿吱吱”的響聲。
  顯然是心事重重,孤枕難眠。
  每每此刻,無嗔總是強迫自己默唱每日必看一遍的《万古愁》。
  青草生,大桃笑。
  黃鵬鳴,竹影搖。
  涼風吹,織織月色照寒袍。
  彤云布,六花綽約點霜毫。
  倚梅楊柳俏。
  玩花飄葉飄。
  宿僧寮佛寮。
  听鐘敲磐敲,步山坳水坳。
  見日高月高。
  挂持飄洒飄。
  對江濤海濤。
  任意逍遙,物外游遨,勘破塵囂,擺脫煩勞。
  到頭來漢些儿憂愁煩惱。
  真個是大海龍,凌空鳥。
  翻身直透出碧云霄。
  便有銀青作餌,金紫為綸。
  恢天布网,密張地羅。
  呸呸呸!
  我老先生擺尾搖頭再不來了。
  但又每每唱完了這一段,卻又想起那首儿時的歌謠。
  ——青草地,小山丘,是我們快樂的家園。
  好爸爸,好媽媽,沒有紛爭和戰斗,只有平靜快樂的家園……
  默唱著,默唱著,忽然流下兩行清淚來。
  時過兩年,刀仔已然名動亂世,力量威望不在其父東獄神邪之下,并喜得一犬子,名為刀崽。
  神使曼力量也大增,但因為了人母,遂漸漸致力于內務,較少于亂世走動。
  東獄神邪自和刀仔重逢后,性格大异于以前,加之又輩升一級,自父親晉為爺爺,于是大享天倫之樂。
  整天和小孫子刀崽調笑嬉樂,一如頑童。
  同時刀仔以自己的強大力量,又得到已稱雄西方的火云之助,一年內競掃清北方,毀滅血獄,降伏南海,終將亂世一統,開創新的世紀!
  (全書完)


  ------------------
  書 路 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