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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zz第五章

  
軒轅神指清風撤分壇黯然含恨 白衫秀士落花空有意鍛羽逆旅


  四月的楊花柳絮。最會引起人無限愁思,在石家庄城南的一家迎賓客棧里,謝云岳兩手支在床柱,雙眼痴痴地望著窗外出神。傍著窗口一株楊樹,迎著晨風搖曳著,縷縷楊花飄向房內,落得滿地都是。
  晨曦初上,天空皎洁無云,一片蔚藍。謝云岳一瞬不瞬地向天空凝視,他沒有思索,只是茫然,口中微吟:“應是尋春到已遲,不須惆悵惜芳姿,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原來他是傷春感怀。
  昨晚從崗上鎮回來,已是四更將盡,他一直都沒合眼。由崗上回客棧的途中,只是江姑娘殷殷稱謝外,其余的郁悶著口不出聲,只為各人心中不停地思索,對他本身都抱著一股疑團,百思莫解,回到客棧后,互相道乏后各自回房。
  姜宗耀東方玉琨兩人始終摸不清楚謝云岳剛才所施的手法,身法,是何种招式,簡直就沒看出他如何動作,宛若鬼魅,要是說看得极其清楚的活,那就是說所看見的是一抹淡煙,瞥然消逝,是以都沉思著他的來歷和家數,只因他倆人在小一輩中,是風頭頂健的人物,即使是在老一輩,足以与他們相抗衡者,也寥若晨星。如今与謝云岳相形之下,那就有云泥之別了。
  矮方朔何嘗不作此想,自己在二十年前無意得了——“五行气功真訣”本想与拜弟追魂判謝文共同參研,無奈謝文萍蹤不定,始終覓他不著,自已才隱居嵩山窮研五行掌力,六年后下山,想不到竟与拜弟人天永隔,十五年仆仆江湖道上,無日不想与拜弟報仇,只為拜弟仇家太多,又諱莫如深,未探明确實以前,也無從下手。昨晚,遇上了這拜弟哲嗣,見他的身法,手式無不神奇莫測,以自己的經驗,威望,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家數:莫不熟知能評,怎么瞧不出他的來歷?何況年尚未二十。就當上丐幫長老,目前丐幫勢力遍及天下,輩份与門規都极其嚴格,何以他竟會是長老……這都是令人解不透的啞謎。
  在江姑娘而言,她憂慮著以后的行止,她舉目無親,四海茫茫,自己孤苦伶件的,不知何處可以容身,感怀身世,不禁淚珠瑩然。
  謝云岳本定今晨啟程北上,意外的遇見矮方朔荊世伯,昨晚施出這一份惊世駭俗的武功,他不是存心玄露,只恨清風幫竟為著一少女,出動這么許多人,回憶起在三湘,仇家暗襲其父情形,并無二致,心頭泛起一种無名的憤慨,率爾施出這“軒轅十八解”罕世奇學,但也為了不如此做,昨晚之事,就不容易那么順利解決,他想在石家庄打住一天,問問荊世伯是否已探明昔日仇家是誰,再決定步驟,想罷,下意識地長歎一聲,立起來便要到戶外走去。
  驀覺風聲刺耳,他心知是有人來了,腳步一停。面前已立定了一人,謝云岳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
  原來面前來人正是九指神丐蒼璽,謝云岳大喜,忙搶前執著蒼璽雙手笑道:“大哥,你何時安抵石家庄的,怎么知道小弟的居處,請進里面坐下再說。”
  蒼璽目露神光,面有笑容,望了謝云岳一會儿,說道:“不必了,賢弟—路而來,愚兄盡已得知詳情,先得向賢弟道喜。”說此頓了一頓,謝云岳面上一紅,蒼璽笑了笑,又道:“紅旗幫現已撤出蘇北地區,宇文雷含恨已深,最近撥出數批好手,查訪賢弟師承門派及行蹤,不過還不知道賢弟就是怪少年。昨晚之事,已鬧得遠近皆知,清風幫今晨雖已撤出崗上,但賢弟不慎吐出俞龍姓名,被他等查出俞龍為丐幫弟子,故清風幫唆使安清幫出面責問丐幫,何故扰亂地面,引起械斗,查問賢弟來龍去脈。安清幫勢力廣被冀察魯一帶,為京中八旗王公暗中支持,勢焰炙手可熱,故丐幫不便明中与它對抗,适愚兄抵達石門外堂,即命俞龍回复,說是丐幫也是未明所以,昨天与清風幫對敵的人,手持本門信符,本幫門規是認符不認人,一切奉命惟謹,如貴幫有所詢問。昨晚持符之人,今日晚間可去城北天齊廟,貴幫自去詢問好了。”故愚兄來此通知,最好賢弟一人去,安清幫內雖不乏能手,以賢弟的武學足可應付有余,听說賢弟昨晚出手精奇,武林罕見,今晚去大齊廟之行,一定有不少燕云武師來瞻仰,或逼你出手,賢弟你是聰明人,宜權衡利害輕重從容化解,”繼又容顏一整道:“賢弟,你不可誤會愚兄對你有什么不滿,紫銅鈴既然贈你,便由你便宜行事,不過這次事有意外,因安清幫有羊熙杰其人,昔年愚兄受過他一次恩惠,不好与他破顏相向,只好委屈賢弟一點了。”忽然蒼璽朝院外望了一眼道:“賢弟這次天涯尋仇,最好不要与矮方朔荊方同行,武林中人均知他与你父結義金蘭,否則,會起疑竇,反而有妨礙,言盡于此,我倆蘆溝橋上相見。”說著,雙足一點,人已飛越屋瓦無蹤。
  謝云岳不禁慨歎武林中人,為著一點細故,冤怨相尋。既是不關自己的事,也會引起無邊紛爭,只覺安清幫太無理取鬧了,決意給安清幫一點顏色看看。
  一會儿,院外腳步響起,只見矮方朔荊方等人含笑走來。天罡劍東方玉琨見著謝云岳即笑道:“言兄,你起得好早啊。”
  謝云岳答道:“小弟迄今未睡,回來時因快近天亮就索性不睡了。”
  矮方朔走進房內。一屁股就坐床上,迷著眼睛問道:“賢侄,我老人家也是一晚沒睡,對賢侄昨晚所用手法,一直想它不出是何門派家數,你能告知我老人家么?”
  謝云岳怔怔神,答道:“小侄也不清楚來歷与家數,這手法并無若何神奇之處,只仗快捷,眼、手、身,都要合一,乘其不備,攻其無防而已,若對方他有防備的話,那就無所施其技了。”
  矮方朔意似不信,搖搖頭道:“小娃儿你對我老還會藏奸,不過你既不說,我老人家也不能強人所難,只不過你年紀輕輕,為什么會當上丐幫長老呢?”
  謝云岳笑笑說道:“世伯,說給你听你也不信,只因小侄在途中救了丐幫一人,其人即贈送一面信符,說是以后有危難之時,即持信符向本弟丐幫索扰,但盡只能一次,丐幫門規凡見著持信符的人,即代表本門長老地位,所以他們昨晚稱呼小侄長老,就是因為門規如此。”
  矮方朔听了,似信不信,連連搖首笑道:“真是匪夷所言了。”
  江瑤姑姑娘向謝云岳盈盈一福道:“昨晚多承有少俠維護,小妹這里拜謝了。”
  謝云岳用手一揮,江姑娘只覺一股柔和潛力,擋住下拜之勢,鳳目中滿含惊奇,謝云岳道:“江姑娘,你哪儿這么多禮數,咱們俠義道人物,助拳解圍是乃本份之事,何足挂齒。”繼又轉面對姜宗耀東方玉琨笑道:“姜兄,東方兄,江姑娘逃出清風幫后,想來她是伶仃苦孤,舉目無親,我們救人當需救徹,小弟心想,二兄是名門正派,能否為她推荐,投人貴派門牆……”
  姜宗耀東方玉琨同聲接口笑道:“言兄就是不說,小弟等也有此意,將江姑娘荐与本門曼因師太門下,想我派曼因師叔一身禪功武學均達巔峰,迄今未得傳人,江姑娘根骨秉賦無一不是上乘,曼因師叔當不致推卻。”
  江姑娘一听喜上眉梢,眼角沁出淚痕如珠,原來喜极而淚,嬌面上泛出微笑,盈盈相謝。
  這時矮方朔大叫道:“你們這几個小娃儿盡自說話,冷落了我老人家卻死都不管。”
  東方玉瑤等被他一嚷,都笑了,知道這位荊老前輩是詼諧有名的人物。
  暮然間,有破空之聲入耳,諸人忽然一惊,回首向窗外一瞧,窗口外端端正正立著三人,兩個是面色黝黑,瘦骨磷峋的黑衫老者,其中一人額左生著豆大紅恁四顆,排成十字形。另外一人是個白衫英俊少年,長眉入鬢,可惜面色白中隱含青气,目光流盼不定,一望而知是個淫邪陰譎之人,兩只眼睛只瞧在江姑娘臉上,嘴角似笑非笑,江瑤紅一見此人,玉容慘變,芬軀顫抖個不住。
  矮方朔一見他們卻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夭門黑穴雙怪來了厂’說著,雙掌猛向窗一推,人也隨著穿出窗外,謝云岳等四人亦同時跟蹤而出。
  這個院落不過四丈見方,雙方八人一置身,就顯得十分局促了,黑穴雙怪在矮方朔推出五行勁气,只一晃身影飄后兩丈,立在花圃磚壇上微聲怪笑道:“荊老儿,那儿這么小气,不分情由,見面就是一掌,我倆又不是找你晦气來的,舊帳還怕沒有時間算清嗎?”
  矮方朔惊疑道:“那么,你們又為何找上門來?”
  額有紅痣的黑面老者笑道:“荊老儿,這儿是客棧,你們能來,當然我也能來,好,把話實說了吧,我倆是受這位邀約,”說著,指了那少年一指道:“我与你們引見一下,這位就是寰宇三絕雪山人魔高弟白衫秀士李如淵。他嘛,專為著江瑤紅姑娘而來。”
  矮方朔及東方玉琨,姜宗耀三人听了都心頭猛震,白衫秀士李如淵雖不聞其名,但其師雪山人魔是七八十年來名震寰宇的魔頭,武學精悖,冠絕武林,平生行事不問是非,只憑他喜惡為之,犯在他手必死無疑,江湖中人見他之面,必避道而行,從無一人敢挫其鋒,好就好在雪山人魔极少露面于江湖道上,不然武林中更不能安靜了。
  矮方朔听得白衫秀士李如淵是寰宇三絕之一雪山人魔之后,他就轉面對李如淵頷首為禮,那知李如淵眼角望都不望矮方朔一下,鼻子盡哼了一聲,兩眼直冒著淫光說道:“瑤妹,你現在脫离了清風幫,總可以隨愚兄同赴雪山,愚兄保證清風幫以后再也不來找你麻煩,”說時就伸手要拉江姑娘。
  江瑤紅面罩寒霜,一語不發,她在李如淵神色貪婪奔來時,一著,李如淵手才伸出,江瑤紅一閃身晃在謝云岳背后,怒視著李如淵。
  矮方朔見李如淵狂傲非常,心頭已蘊著怒火,見他對江姑娘這般無禮,不禁火上加油,猛推右掌,硬往李如淵胸前打去,口中喝道:“好小子,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無禮!”
  李如淵冷哼了一聲,用剛才未收回拉江姑娘的右手伸掌也硬向矮方朔來掌一接,只聞“蓬”的聲響,矮方朔震得退樁一步,李如淵只肩頭微微一晃,由此可見兩人內功造詣深淺,矮方朔心惊李如淵功力深厚,黑穴怪面露輕視的譏笑。
  矮方朔荊方白眉白須激得怒張,口中斷喝道:“小輩,你再接老夫一掌試試,”說時力貫雙掌,又猛然疾吐,李如淵微微冷笑,雙掌一翻,作交叉形打出,一連就是五掌,第一掌相接時,雙力都是肩頭微震,到李如淵第二三四五掌一遞,矮方朔不防他有連環五掌同出,不及還掌,蹬、蹬、蹬不禁拿樁不穩,被掌力接連逼退三四步。
  這時李如淵面色一沉道:“荊方,少爺今日不是看在江姑娘的份上,即叫你立斃掌下。”
  矮方朔哈哈狂笑道:“只怕未必。”
  黑穴雙怪額有紅痣老者諷語道:“荊老儿,你要見個真章,這牆外就是一片曠地,也好活動手腳,省得你死了還說冤枉咧。“
  矮方朔冷笑道:“哼,荊某還死不了,閻王說拘我費事哩,不如你們先去吧。”又望著李如淵道:“你敢不敢去?”
  李如淵也哈哈一笑道:“你想快死,少爺還有什么不去的。”笑聲中蘊著無邊殺机,令人毛骨聳然。
  矮方朔狠狠地望了李如淵一眼,身形微動,人就像彈丸般翻過牆去,黑穴雙任也跟著躍過。
  白衫秀士立著不動,望著江瑤紅含笑,那笑容襯在玉臉上,不愧為美男子,只是配著一雙流盼不定的眼神,就分外的不相稱了,那是淫邪的流露,只見他身形一動。東方玉琨姜宗耀兩人怕他又襲擒江瑤紅,紛紛亮劍護住。
  李如淵怒視了姜宗耀等一眼,又向江瑤紅笑道:“瑤紅妹,愚知為你用了不少心机,不管你以何种眼光來看我,愚兄對你是心如石堅,自今以后,你無論行走何處,愚兄也定跟隨天涯,”說著,一晃就越過牆去。
  謝云岳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心中也欽佩李如淵這份功力,江姑娘對他避如蛇蝎,一定是有難言之痛,自己今日又勢必出手,微笑說:“我們也去看看吧,”
  四人同時越過牆去,牆外果然是一片曠地,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二三十丈之遠,左右都是水塘,鵝鴨成群嬉水其中。
  此時矮方朔与李如淵在曠地中央相互不發一言,繞圈游走,眼睛卻睜視著對方,一瞬不瞬,大敵當前,不敢稍有松懈,走了三四匝,突然矮方朔猛喝一聲,雙掌圈吐,李如淵腳步微撤,又雙掌交叉,重施故技,回環掌連續吐出,但這次不是硬接,步法身法隨之而施展,精妙絕倫,錯非是矮方朔,平常之輩哪能接著。
  矮方朔仗著火候足,經驗老到,五行掌又是武林极少見之武學,李如淵亦賴秉賦好,招式純,雪山武學又是一絕,三十招內兩人打了個平手,謝云岳暗忖:“荊世伯成名不易,不要被李如淵坏了名頭,及時接下為妙。”想定,向東方玉琨等道:“二兄防護江姑娘,恐黑穴雙怪出手。”說著肩頭微動,踏進圈中道:“世伯,對付這等狂妄人物,小侄足夠了,讓小侄出手吧。”
  矮方朔一听,就知世侄必能与李如淵抗衡,說著一個“倒赶千層浪”翻出圈外,笑道:“世侄,你小心了。”
  李如淵見謝云岳進場,心中燃起醋火千丈,只因謝云岳那份俊美風度,比自己強上十倍,他誤認适才江瑤紅躲在他背后不理他,只是謝云岳梗在內面,不禁面現殺气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昨晚一手折服清風幫的就是你么?”
  謝云岳笑道:“不錯,就是在下,至于我是什么人,你還不配問。”
  李如淵嘿嘿冷笑道:“你也太狂妄了,尤其是在我面前。”他也知謝云岳昨晚震惊清風幫的那手功力,但自恃武學,目下武林中人极少是他對手,他心疑別人對謝云岳過份渲染,以致以訛傳訛,并非是像傳說中的那么神奇。他對江瑤數一往情深,所以找來了,繼見謝云岳一語不發,再加認定他們傳言有點過份夸張。
  謝云岳也報之一冷笑道:“在我的而前,你也狂妄得可以。”
  李如淵沉聲道:“朋友,別斗口,你得接接我的掌力,再說狂話。”說罷,又用回環五掌猛擊,一掌比一掌加強,勁風呼呼,排山倒海扑往謝云岳身上。謝云岳立在地上,紋風不動,掌風扑在身外五寸處,即卸于無形,連襟角都未飄動一絲,李如淵心中大駭,心想對方這少年是施展的那門功夫,莫非有點邪門。
  原來謝云岳暗布彌勒禪功護住周身,幸好尚沒有發出反彈之力,不然,十個李如淵也被撞飛出去也不多。
  這時,謝云岳笑道:“現在你也得接接我的掌力,看你有沒有資格狂妄。”
  說著,右掌斜刺刺地揮出,用上彌勒禪功十二式中之第三式,“默伏金剛”,但掌勢輕飄飄的,似未竟全力。
  白衫秀士李如淵也是良材美質,年未六歲,就被雪山神魔抱上山去,武藝盡得所傳,性格也逐漸受其師冶溶,他雖少為惡,但最大的缺點就是任性,譬如心喜之物,無論怎么艱難,也要千方百計取到手中。拿他對江瑤紅之事來說,即為一例。但他憑什么東西來支持他的任性,不用說,就是他那一身惊人的武藝。下山之后,江湖中人聞他是雪山人魔門下,說什么也得讓他三分,即是胜了他,后面還有老的,這禍苗惹不起。其實他那份武學,也极少有人与他拉個平手,現在可就不同了,回環掌打出,連對方衣襟,都沒揚起一點,這一惊,嚇得兩目變色,又見對方輕輕逸出一掌,雖未看出有何神奇之處,但心知這掌有點怪异,不自禁地雙掌運起雪山絕技“震山气功”,喉間莽牛气吼吼之聲大作,翻腕就向來掌迎去。
  這“震山气功”非同尋常,十丈方圓以內來人被擊上,骨節粉碎,魔首宛如一灘爛泥,哪知李如淵“震山气功”運出,竟似泥牛入海,完全不發生作用,又見來掌發出絲絲微弱風聲,扑面清涼,繼之只覺一股軟柔無形的潛力襲向身上,愈來愈強,這個力道逐漸增加,想還手已覺無力,移時,徒覺變成一段重逾山岳的气流,壓擠周身,自己手足變成麻木,口噤不語,身形被那潛力逼得緩緩后退,眼目五官不斷地滲出血來。這時,李如燃哪像個俊秀少年,簡直是一個血流滿面的惡鬼,他每退一步。眾人心頭猛震一下,逐漸他退后之勢加速,謝云岳抬起的手掌緩緩一收,李如源身形一歪,倒在水塘旁,頭卻浸在水內,黑穴雙怪赶忙躍去扶起,只見,李如淵雙目緊閉,面白如紙,那五官滲出來的血液,卻被水沖洗一淨。
  原來謝云岳憤恨李如淵目中無人,又上門欺侮江瑤紅姑娘,心想:難道你依仗是雪山人魔的弟子,就敢任意妄為!這武林中豈能容這种率性昧理之徒,心念一動,即將彌勒神功施展出來,那彌勒神功十二式,是奪天地造化之秘學,每一式中都有獨到的精妙蘊含無窮威力,十二式集天下武學精義十二訣,那就是;卸、粘、化、彈、吸、震。移。閉、借、推、剛、柔十二訣門。他用上第三式“默怵金剛”,化字塊,將李如淵推來的震山气功化溶在彌勒神功中,緩緩地逼去,想那李如淵怎能擋得住他那彌勒神功,加上自己剛才所施之力道。
  黑穴雙怪挾起李如淵后,李如淵沉迷不醒,兩怪施盡手法,依然如故,不禁面色一變,這是面無紅濤老者才發話了,望著謝云岳苦笑道:“閣下這樣一來禍事惹大,老朽兄弟要護送李如淵返山,雪山人魔若問起,叫老朽等怎樣回复咧?”
  謝云岳哼了一聲:“誰叫你們上門欺人,這個禍事本是你們惹起的,你們不會向雪山人魔實話實說?”
  黑面老者又是苦笑一聲道:“話雖是這么說,那雪山人魔豈是如此好說話的,本來李如淵來時,老朽等也曾勸阻,怎奈他執意不听……”
  謝云岳笑著接口道:“你用不著再說下去,我知你們有點為難……”,說時,用手點了李如淵胸前一下,又道:“此人一個對時以后就會醒來,不過暫時失去功力,再更不能動气,以雪山人魔武藝,不難助其恢复,至如我的姓名,難以奉告,希望你們帶話,終究我是必要去雪山玩玩。”
  黑穴雙怪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像是放心不少,只見那黑面無痔老者道:“有閣下這一句話就夠了,老朽等不啻受閣下大恩,只是恐怕今生難酬了。”又轉面向矮方朔微笑道:“荊老兄,再圖相見。’”挾起李如淵,与另一怪轉面馳去。
  眾人翻牆回房,矮方朔哈哈大笑道:“賢侄,你那份有點邪气的武藝,不要說是今生沒有見過,就是前生也沒有見過!”敢情是矮方朔這等成名的人物,,也沒瞧出彌勒神功的來歷,竟誤認是邪術。
  謝云岳只是笑著,對這世伯的話不置答辯,他忽向江瑤紅問道:“江姑娘,那李如淵与姑娘可有什么淵源么?”
  江瑤紅先時就杏眸微紅,清然欲泣,當著眾人之面,才強行忍住,如今被他一問,再也忍耐不住那淚珠宛如泉水般洶涌流了出來,積壓在心頭多年的苦痛,一旦盡情發泄,像山洪暴發泛濫流波,等到江姑娘收住了眼淚,才慢慢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江瑤紅的父親江峰是一武師,武學平庸得很,怎地也不能出人頭地,只在原籍山西平陽縣一個富商家中充一名保縹護院,平日嗜酒若命,成天喝得個醉醺醺的,只是他性情良善忠實,那富商也見他人好,對他另眼相看,特地撥出外廂兩間房屋命他攜家居住。江峰是一個樂天知命的人,于是死心塌地跟隨了那富商,看看江瑤紅足有七歲了,長得玉雪般可愛,閒常無事時,江峰到教教她一點馬步拳腳,無奈自己能為不高,又有一天沒一天地指點,怎么樣都教不好,江瑤紅也真喜歡習武,總是搬出其父所教的有頭無尾拳式,整日里踢腿彈掌,倒蠻像一個樣儿。
  一晚,那江峰又与同事喝得酩酊大醉,回房就倒頭沉睡,想不到禍事就發生此晚上,蒙面賊匪數十人越牆而入,大事淫掠,宅中上上下下之人懼被殺死,有四五個匪徒,闖入江峰房中,待江峰惊覺時,已來不及了,迎面刀光一門,,便尸橫床上,江瑤紅的母親也被賊人淫殺,江瑤紅當時就嚇昏了,直待她醒來,四周景物全非,躺在榻上,只見面前立著一個面容甚怪的老道含笑說道:“孩子,你肚子餓了沒有?”
  江瑤紅起身四下里觀望,知道這里是万山叢中,她雖然只有七歲,卻知父母之死与這老道有莫大關連,她一句也沒問父母之事,只點點頭。
  日子久了,知道那老道叫做風雷道人詹明,這万山叢中連綿宅第是清風幫總堂,叫做梁山鳥鴉嘴,風雷道人是幫主千手笑佛健弘的師兄,山中進進出出的人,都是橫眉怒目的江湖朋友,初見甚是触目,見多了也平談無奇。
  風雷道人也真喜歡江瑤紅,把一身武藝全傳給了她,他倆以義父女相稱,一晃又是十年,江瑤紅已十七歲了,長得亭亭玉立,姿色艷麗,清風幫中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色,但礙于風雷道人,她本人又是冷若冰霜,是一朵有刺玫瑰,誰也不敢沾染。
  風雷真人雖是行事惡毒狠辣,但為人頗耿直剛正,愛護江瑤紅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嚴若父女。幫主千手笑佛濮弘性喜漁色,見江瑤紅出落得沉魚落雁,未免食指大動,就設法与他師兄說,說是要江瑤紅管理幫中的筆記文札。風雷真人不疑有他,逐應充了。自是江瑤紅在清風幫中職掌文犢,管理名冊海底,因為日夕与濮弘接近,久而久之,濮弘漸步以游詞,江瑤紅從不假以顏色,有几次,風雷真人為此事与濮弘大發雷霆。但濮弘不甘就此罷手,又千方百計游說她,她只是不理會,但每次當花前月夕卻不時珠淚暗彈,自怨命薄。
  一日,她正在整理文籍時,風雷真人帶來一個俊秀少年,為她引觀,這少年就是上文說到的白衫秀士李如淵,江瑤紅第一眼見他時,即覺李如淵眼光邪多于正,舉動輕浮,就沒有好感,李如淵可一眼愛上了她,總是邀她出外去山中風景清幽處散步談心,江瑤紅抵不過風雷真人介紹的情面,偶而也伴他出游,有一次,几乎失身于李如淵,自后每見李如淵即畏如蛇蝎,幫主濮弘得知此事,出言譏諷李如淵,白衫秀士一气之下,就离開呂梁山,臨行聲言不將江姑娘娶到手誓不甘休。
  怎奈好景不長,風雷真人染病在床,江瑤紅侍奉湯藥,日夜目不交睫守護在旁,但年歲大了,血气衰竭,病況漸至嚴重,風雷真人自知終將不起,拉著江瑤紅的手,慘笑道:“瑤儿,為父雖終身不娶,無有子嗣,但有你在身旁,比親生子女井無兩樣,但花無百日好,我已年老体衰,現在又染上重病,丟你而去怕是日內的事了,我為你擔心,身處虎窟,恐為父一死,你也將被我那不成材的師弟淫辱,故而為父在未死之前,為你安排一下,至于你生父之死,我遲了一步,挽救不及,所以我把你抱回山來,事因出于那富商得了一柄寶劍,被我幫無意得知,逐演成全家慘死,為父聞知此事,即赶至其地,無奈一步去遲,致使你生父母遭遇不幸……”
  江瑤紅嚶嚶啼泣,風雷真人長歎一聲道:“孩子你不必如此哀痛,事已如此,悔又何及?想為父當年也是誤人歧途,泯沒良知,血腥雙手,不見容于江湖,但為父從不妄殺無辜,今日能得善終,也不謂無因,此后決心收手不再為惡,可是哪有此容易,以前所种惡困,又有誰能放過我,不得已才投身師弟濮弘處,十數年間從未履足江湖,江湖上也怕漸把風雷真人名號淡忘了,于今有此收場,為父已是心滿施足了……”說此又是頓了一頓道:“為父知你要手刃親仇,往常你在幫中明查暗訪,又有誰敢向你吐露半點口風,連記事冊都為你把此頁燒毀,現在你殺父母的仇人,竟任川西分堂堂主,人稱催命無常唐家侯,自你被為父收養后,就离開總堂調川,十數年來一直就未履足呂梁山一步。不過以你的武學尚難与之抗衡,可在离山后,自投明師,習成絕藝,方能報得大仇,前時為父望你与李如淵結成連理,怎奈你又看不上他,男女大事,各憑自愿,為父難以勉強。”說著,伸手在怀內掏出令旗一面,交与江瑤紅道:“看來,為父過不了后天,你可于明日晚間持令逃出總堂,逃往京畿一帶,至于以后之事,那就要看你造化怎樣了!”江瑤紅只哭的梨花帶雨,宛似一個淚人儿般、風雷真人長歎了一口气,含淚閉目不語。
  第二日晚上,風雷真人果然病危,數度昏迷不醒,待其醒后,強命江瑤紅逃出,江瑤紅心雖不舍,但也非去不可,匆匆帶著几件換洗衣服,散碎銀兩及一柄利劍,离開呂梁山,臨行之時,望風雷真人拜了三拜。
  逃出時,被矮方朔窺見,一路跟隨身后,江姑娘持令闖出十數處關卡,謊言替風雷真人討藥,這才被她瞞過,天明時已走出山區,踏入离石縣城。
  第三日早晨,風雷真人撒手塵空,千面笑佛濮弘發覺江姑娘不在身旁,不禁起疑,忙飛命追查,探出江瑤紅已逃出了總堂,遂派出數批能手嚴限捕獲,又飛札各地分舵,一發現江瑤紅行蹤,准許便宜行事,也須生擒,就因此一項命令,江姑娘得以免遭毒手,一來濮弘垂涎她的美色已久,最重要的是幫中海底名冊均經她過目,此事有關清風幫存亡,焉能不急不怒。
  江瑤紅自踏入离石縣城,稍事歇息用食果腹,匆匆上路,走交城,經太原,出井除,直抵石門,一路惊險万狀,均仗矮方朔暗中相助,得以逃出,不料至此又為幫眾躡蹤追上之“約斗”,說至此處,江瑤紅又是熱淚盈眶。
  謝云岳等三人听了,不禁歎息,東方玉琨忙道:“江姑娘你不必哀傷,我与姜師兄午間就起程,護你至師叔曼因師太處,學成絕藝,哪怕不能手刃親仇。””江瑤紅破涕為笑稱謝。這時,矮方朔又大叫道;‘你們几個小娃儿嘀咕完了沒有,我老人家嘴都淡出鳥來。”
  謝云岳笑也:“世伯你豈不知酒的不好處,有詩為證。平帝傷身因酒毒,江邊李白損其軀。勸君休飲無情水,醉后類人心意迷。”
  哪知矮方朔眼睛一翻說道:“小娃儿你知道什么,酒的好處真多,我老人家与你說出,善助英雄壯膽,能添錦繡詩腸。神仙造下解愁方,雪月風花玩賞,有道是飲酒不醉最為高,酒有什么不好?”
  謝云岳大笑道:“總是世伯對,小侄哪有話說,走,我們到前面去喝酒吧!”
  待酒飯用了,已是午本末初了,黑摩勒姜宗耀天罡劍東方玉琨玄衣龍女江瑤紅告辭,由河南取道入川、殷殷相囑后會,洒淚而別。
  謝云岳此時對矮方朔道:“小侄日來疲累不堪,加上昨晚一夜未睡,想回房休息一會。”
  矮方朔也不疑有他;遂笑道:“你回房去睡一會儿吧,我老人家酒還沒過癮咧。”便又自進入了食堂,謝云岳目視他身影笑笑。
  日已西沉,矮方朔一人坐著獨酌,趴等謝云岳不至,便嘀咕道:“小娃儿,這么好睡。”起身离座,往謝云岳睡房走去,推門一看,哪有謝云岳半個人影,卻見案上端放著一張紙箋,說是自己決意天涯尋仇,世伯与先父金蘭之好,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伴隨上跑,反而令仇人注目,迫不得已,自己只身入晉。”
  矮方朔重重往桌上一拍,叫道:“小鬼頭,你敢誑我老人家!”也隨即上路向山西尋去。
  且說謝云岳离開迎賓客棧后,就另換了一家小客棧,命伙計將馬匹賣掉,他知崗上一役后,自己名頭大大,由此入京騎著馬匹,惹人注目,不如賣掉,自己仗著輕身術由山徑晉京。
  他自進入客棧后,便倒頭而睡,直到晚間才一躍而起,步出了店門,問明行人,天齊廟在何處,才徑往城北方向走去。
  天齊廟座落于石家庄城郊,四周荒涼异常,沓無人煙,只剩下夭齊廟一座龐大黑影,虎踞龍蟠。謝云岳途中見行人稀少,一路疾馳,身旁取出皮面具往瞼上一戴,行在天齊廟側,兩臂一抖,人像箭般直拔起七八丈高、踏上屋檐,直翻過兩座大殿,屋上疏疏落落站定七八個安清幫明樁,宛似黑塔般;釘牢在殿脊,這晚,夜色甚沉,天空中滿是厚厚的云層,一絲星光都無有,北國的夜風是有名的勁強,一陣一陣地呼嘯,掠過瓦面,挾著無數砂粒,触及瓦面發出沙沙之聲。
  謝云岳施展一“玄天七星步”身法故意在安清幫明樁身前晃過,“玄天七星步”疾如閃電,他又是作螺旋形走法,昏黑之夜,伸手不見五指,安清幫明樁窮极目力已是不能及丈,何況又是施展奇門身法,他們只覺眼前突然黑忽忽的,一絲冷風掠過睫毛,使得眼皮眨了几眨,其中一人自言自語道:“真地媽的見鬼,又是蝙蝠出來撞魂。”
  謝云岳不由得暗笑,足下自是疾走,又翻過一座大殿,只見前面大殿格角立著四人,手中待著孔明燈,發出淡黃色光芒,一合一啟不停地四周照射,他將身閃在飛檐遮住身形,耳中只聞得殿內有人說話,他想了想,現在別忙著急于下去,且听他們說些什么,于是身形一躺,兩足尖鉤緊檐瓦,人如乙字形仰下,平貼在內檐盒子板上,往內探視,他由殿外一流;鏤花長門隙孔中,把殿內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只見殿內坐得有二三十人,翹手架腳地坐在橫七豎八的長凳上,左面凳上第三人,是一赤面長須老者,太陽穴高高隆起,目光如電,只听得說道:“本來我們安清幫同那位怪手書生,河水不犯井水,何必樹一強敵,可是清風幫昔年与本幫有一個默契,就是雙方若有強敵,落在對方轄境內,有協助擒獲之義務,本幫幫主接到清風幫崗上分壇的請求后,即表示不能接受,認為這一請求非出自清風幫幫主千面笑佛濮弘之手,但因本幫新近蒞臨一位老前輩,各位總該听說,就是鳩神索千里老前輩。”
  這時右面長凳上一位須發蒼白老者接口道:“啊!這位老前輩又出山了,十數年未見他履足江湖,只道他老人家已歸道山,不想又重現武林,兄弟听說索老前輩當年對武學已有高深的造詣,他那‘羅喉煞功’更是惊人,因极少展露,武林中很少人知索老前輩具有此罕世絕學,‘羅喉煞功’若是用掌力發出,印在人身,表面上端端正正的印有一淤黑掌印,內腑其實盡毀,端的厲害無比,這一复出,想必武學更為超神入化了吧?”
  謝云岳心中猛然一震,暗忖莫非殺害母親的人,就是這鳩神索千里,真要是他,哼。我倒要看看索千里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
  于是他不急著下去,听听他們還要說什么。
  那赤面長須老者笑笑說道:“石老師,見聞丰富,不愧為燕云四老…”繼又接著說道:“敝幫主對這請求,本當不允,索老前輩即勸敝幫主應以武林道義為重,還宜接受下來,索老前輩自告奮勇,來對付怪手書主,這樣才決定了,奇怪索老前輩等到這般時分,還沒見來。”
  姓石的老者這時又接口道:”大概也就快到來了,只是那經手書生迄今還未露面,莫非是丐幫口信還沒遞到么?”
  “哼”,赤面長須老者怒道:“丐幫倘敢存心欺騙,老朽就要挑破他那破窯子。”
  謝云岳心想:“這老頭口气到很大,怎么武林中人都是這么狂妄!”
  念頭還未了,只見一人匆忙跑進大殿,望赤面老者稟報道:“稟堂主,索老前輩駕到。”
  那赤面老者“啊”了一聲,起立望外走去,眾人也隨在身后,一會他們像眾星拱月般擁著一個鳩面老者進來。
  謝云岳暗忖道:“原來他就是鳩神,真是人如其名。”
  只見鳩神穿著一件藍布大褂,頭頂禿得几乎全光,剩下兩鬢白發皺紋滿面,因為兩旁牙齒掉得差不多了,雙頰收縮,嘴顯得更凸出,形成鳩形,一雙晶亮的綠豆小眼,流露出陰險譎詐之色,手中持著一支旱煙袋,再仔細一瞧,那持著煙管的手,多出兩指,謝云岳一見不由滿身血液在沸騰。
  鳩神索千里坐定后,大模大樣地吸了筒旱煙后,望著赤面老者說:“’劉堂主,那小子還沒來……”
  話還未了,鳩神索千里猛覺手腕一震,一支早煙筒不翼而飛。
  鳩神定睛一看,原來不知何時面前多出一個怪面黑衫少年,自己手中的旱煙筒,卻轉在少年手中,只見那少年向自己嘿嘿冷笑兩聲,殿上眾人均惊得震住。
  索千里不知怪少年用什么手法,旱煙筒輕易地就被他奪去,不禁大惊變色,猛然在長凳上飛起,雙掌望謝云岳持旱煙筒手前扑去,不言而知,索千里心意是想撈回自己的顏面。
  哪知索千里十指透勁扑了一個空,怪少年已閃在赤面老者面前,正眼都不望索千里一下。
  索千里气得鳩面如火,此時也不再追扑,反而陰側惻地怪笑不止。
  “劉堂主,”怪少年慢吞吞地道:“請少年來此為了何事?”
  赤面長須老者是安清幫石家庄分堂主,人稱鬧海蛟劉海,被他一問;半晌答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掙出一句話:“閣下就是昨晚在崗山……”
  怪少年沉聲接口道:“不錯,少爺昨晚是与清風幫為敵,這個又与你們安清幫何干了”
  劉海面上頓起一种燥熱,更為尷尬。本來人家說得不錯,安清幫何必与清風幫頂梁子,陡然間,劉海起了一陣狂笑喝道:“你在安清幫地面惹事生非,本堂就有權過問。”
  “啪”,一聲大響,原來怪少年重重地拍了一記身側的神案。冷笑道:“放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安清幫又非當地官府,只不過是一個邪惡盜匪組織,何權過問地面上的事,姓劉的你再敢吐出這等狂妄之語,少爺不生劈你才怪。”
  那方神案,被任少年一掌,桌面上現出一只手印,足足陷下半寸,宛如刀刻,內力甚是惊人,眾人見了,登時吸了一口冷气,索千里不禁皺皺眉頭,未發一言。
  其實怪少年僅僅用上普通掌力,不然,神案桌面早已洞穿了。
  這時,姓石的老者走來,抱拳笑道:“少俠,有話坐下慢慢再說,其實今晚殿中的人,大半都是心仰少俠威儀。故爾來此瞻仰風采,老朽石震天,在此設場教武,因為少俠一夜之間,英名傳布,所以老朽足不擇地,也奔來圖個親近,這事本不怪劉堂主,他也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望少俠見諒。”
  怪少年面露笑容道:“石老師,言重了,只不過尚要問問劉堂主今夜作何了斷!”
  劉海正欲啟口,鳩神索千里礎礎笑道:“小子,作何了斷,你只沖著我老人家就是。”
  怪少年轉臉望了索千里一眼,冷冷地說道:“索千里,你莫自持‘羅喉煞功’無人可以匹敵,少爺眼中還當不了一回事,你如手痒不過,且等我与安清幫了斷后,再找一個無人僻靜處比划比划。”
  鳩神索千里惊然一惊,暗道怪事,我這“羅喉煞功”總共才用過三次,十五年來,從未一用,怎么他竟會知道。
  怪少年回臉又望著劉海一言不發,像是等待回言。
  鬧海蚊劉海無可奈何地說:“武林規矩,胜者為是,現在多說也無用,就請去殿外過手指教吧,倘若劉某不胜,敝幫自此以后永不過問這一擋子事。”
  怪少年笑笑道:“好吧,就這樣辦。”回身當先就走出,殿外。
  殿外面是長澗二十丈的麻石砌成祭壇,安清幫這時已燃起四支火炬,照耀得一片通明。
  安清幫由劉海率領來此的,除開屋上殿外明樁不算,也有八人之多,怪少年一現身,問得劉堂主無言對答時,為何他們都默默無聲,只因本是清風幫之事,安清幫何苦淌這渾水、又都同一心想瞧瞧鳩神索千里好看。
  鬧海蛟劉海立定樁式,抱拳笑道:“少俠,請賜招吧。”
  怪少年一种念頭掠起,不欲多事結怨,當下微笑道:“劉堂主,我們既無恩怨可言,隨便那一方傷了都不好,不如這樣吧,我盡量施展小巧身法,劉堂主若三十招內,沾著我的衣襟,即為贏家,我當隨劉堂主去見貴幫主,否則,就是和局,你看如何?”
  劉海心想:“你也太狂了,憑我四五十年的功力,三十招內還沾不到你的衣襟,這就太笑話了。”可是面上仍笑說:“少俠,這主意蠻好,劉某可要出招了。”
  怪少年傲然微笑,似乎不當一回事。劉海猛然雙撞掌遞出,一招“日月入怀”,兩手怀抱,掌風籠罩所及,使怪少年無所遁其形。
  哪知雙掌尚差兩寸沾到怪少年時,只見眼前一花,雙掌抱了一個空,里面哪有怪少年的身影,登時旋身兩掌并戟,隨著身形划了過去,動作快過閃電,等他旋面見著怪少年時,又眼前一花,怪少年的形影已杳,不禁惊得冷汗迸出。
  不管劉海施展各种手法身法,猶如海底撈月般,總是挨個空,怪少年的身軀似淡煙,一瞥即逝,十几個旋轉打下去,劉海不由頭昏目眩。
  劉海暗道不好,這少年身法哪里是人,簡直如同鬼魅,自己若再繼續旋轉下去,准會活活累死,不如施展凌空扑出身法,這樣怪少年就不能用那什么鬼旋功,本來凌空扑擊,武林中人認為大忌,全身空門畢露,非至逼不得已之時,才偶而出之,不過怪少年事前應承決不出手,所以少了一种顧忌,心念一定,不由停住手立著不動,怪少年晃在他面前,雙目凝視著他。
  忽地劉海怪吼了一聲,全身象巨鷹似地凌空拔起,突伸出兩只利如鋼刀的怪爪,直往怪少年雙肩抓去,十指持透出絲絲聲響,如風如電地抓到。
  怪少年哈哈一笑,雙肩一晃,又失去了蹤影,劉海一招補空,全身下墜,等他足才沾地時,怪少年忽又重現于眼前,微微一笑。
  原來怪少年也是凌空拔起,貼在劉海身后,如影隨形地落在地下,又閃在劉海身前。
  眾人哪曾見過這樣神奇的身法,暴雷似的同聲喝采,索千里雜在人群中,面神陰暗不定。
  鬧海蛟劉海此時心知這怪少年,具有超凡入神之武學,非自己可以比擬的,于是抱拳發出爽朗的大笑,道:“閣下好精湛的武學,劉某自認輸招,就此告退,閣下如不見棄,几時有暇屈駕至敝堂盤桓盤桓。”
  怪少年笑答道:“劉堂主,咱們不打不成相識,日后定當拜望。”說著,轉面厲聲向索千里喝道:“索千里,現在我們應該作個了斷了。”手中拿著剛才奪來的旱煙筒,不住地打著旋儿。
  鳩神索千里勃然變色,又見他拿自已的旱煙管旋個不停,分明是奚落自己,口中發出狂笑,狂笑聲中身形疾出,抖掌猛劈,吐勁凌厲,哪知怪少年也不接掌,只將身形錯開掌圈,旱煙筒如風的點到索千里的右掌背“少谷”穴。
  索千里只覺手背一麻,慌不迭地撤掌閃后三尺,睜著綠豆眼惊疑不止,忖道:“這小子端的出手奇快。”
  怪少年也未欺身再攻,只笑道:“索千里,找一個僻靜之處,再拼生死如何?”
  鬧海蛟劉海這時忽道:“既是兩位交手不愿被我們見到,那么我們全部撤走好了。”
  怪少年笑道:“如此甚好。”
  登時眾人全部撤走,只留下四支火炬斜擱在柱旁,冒出熊熊火焰。
  這時怪少年卻望著索千里沉聲道:“鳩怪,這樣總可以施出你那“羅喉煞功”吧,少爺真想見識一下。”
  鳩神索千里一臉怒容,猛地出掌,閃身,剎那間滿場都是索千里身影,掌勢如電,望那怪少年周身大穴罩來。
  怪少年一見,心笑這鳩怪真火了,施出這迷离幻影掌,這迷离幻形掌雖未見過,但卻听過,是一种玄門最高無上的掌法,身法与掌法配合得天衣無縫,掌力吐出勁气,似狂瀾卷濤般往對方罩壓。
  怪少年存心試試索千里是否是害母的仇人,于是長嘯一聲,身形拔起,陡地一變神龍旋空,繞飛三匝,頭部微微仰著,雙臂內屈肩部張開,將索千里身軀全部罩住。
  索千里本想“迷离幻形掌”,可以克制怪少年剛才所用的怪异身法,只要被掌勁罩住,恰如被漁网兜頭蒙上一般,無論你身法怎么快,掌勁也如附骨之蛆隨著移動,他出掌如風,眼看就要罩住,哪知怪少年眨眼即凌空拔起,施出一种神龍身法,腦中思想如電光地一閃掠過,猛然憶起一人,不禁閃出一丈開外,獰喝道:“追魂判謝文是你何人?”
  怪少年哈哈大笑道:“你這鳩怪眼力倒不差,”身子猛往下沉定注,又道:“少爺就是追魂判的傳人,今晚要看看你能否逃出少爺的九十七式飛龍掌下。”
  索千里暗暗心惊,冷笑道:“追魂判昔日就是我老人家掌底游魂,諒你能有多大火候能耐,膽敢無禮。””
  怪少年這才判定索千里确是父親仇家,于是也不再說,雙足著地,人又颼地升空,兩臂一招“云龍抖甲”撞往鳩神索千里。
  怪少年一經施出追魂判當年雄傲江湖的九十七式飛龍掌,這掌式威力就在于云空翻擊,足才一沾著地,复又上騰,遠遠看去,真似神龍逞威,張牙舞爪,翻云覆雨,夾著滿天巨飆。
  鳩神索千里仍然仗著迷离幻形掌對敵,但怪少年全是由上空凌下出手,身形不由挫短一尺,仰面吐掌,這樣打法,索千里殊感十分的費勁,轉眼半個時辰過去,索千里不禁頸項兩處微微發酸暗道:“不好,這樣下去,不要被這少年取了巧去。”’墓地彎腰一拱,贈地竄出三丈,恰巧避過怪少年一招“金龍吐爪”、只是勁風在耳旁掠過,數十根僅存的鬢發,被他連根扯掉。
  索千里竄出后,怪少年身形已然墜定,面向著索千里露出輕視顏色。
  索千里兩眼凝視怪少年,兩掌十指微屈作扑擊形狀,頭頂不斷的白气縷縷冒出,面部肌肉不住地浮凸,神情真象新近出土的僵尸模樣。
  怪少年見狀,知道索千里要施出他那“羅喉煞功”,忖道:“這也好,我不免誘他出掌。”這時索千里“羅喉煞功”已運布周身,雙目吐出淡綠色光芒,一步一步向怪少年逼來,雙掌也同時吐出一般奇熱的潛力,將怪少年整個身軀罩住。
  怪少年也一步一步緩緩退后,退至祭壇護欄處,無可再退了,也不閃避,反而止住不動,索于里只當他懼怕自己“羅喉煞功”,面現獰笑,距离移到不足兩尺處,喉間發出一聲厲吼,兩掌似風賽雷地猛往怪少年胸前按到。
  陡然間,怪少年身形猛往下挫,索千里雙掌竟接實在護欄上,啪的一聲,打得火星四射,石上端端正正顯出兩個手印,其中一個宛然七指,兩只掌印顯得特大,只為羅喉煞功一運聚手掌,頓現粗脹,這是自然之理。
  怪少年身形下挫,只一晃便到了索千里身后,見這七指手印,無疑地他就是害母的仇人,熱血又是一陣沸騰,兩目露出殺机。
  索千里雙手打在護欄麻石上,即心知要糟,霍地一鶴沖天,雙足一划,側身飛出兩丈外,落定身形后,依然雙掌作勢。這時怪少年卻一步一步欺向身前。口中沉聲問:“當年嘉陵江畔漁村,掌斃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是你這老狗么?”
  鳩神索千里獰笑道:“不錯,那次卻幸被謝文小輩躲過,”話聲中羅喉煞功再度發動,雙掌突出,這一次可用上了十成勁,一股极熱的罡風又复向怪少年當胸劈去。
  怪少年微微輕笑,笑聲森冷之极,翻腕抖掌就往來掌迎去,索千里頓感自己發之‘羅喉煞功”被對方強勁震了回來,心念還未轉,眼目一黑,身形卻被絕倫無比的气柱撞得倒飛出去。
  索千里內功精湛,碰在階石上,只悶哼了一聲就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就往外竄去,怪少年身形更速,閃電似地伸手抓住索千里雙肩,“克察”聲響,索千里兩只手臂,登時齊肩卸下,又复翻腕點了索千里九處陰穴。
  只見索千里額角冷汗豆大冒出,面部肌肉一陣扭縮,似在疼苦不堪,無奈出聲不得,怪少年一點怜憫之容都沒有。尚冷笑道:“索千里,我叫你死得明明白白,告訴你,少爺就是追魂判謝文的后人,我這‘七日搜陰斷魂’手法,任你天神不凡,也解救不了,少爺存心要令你慢慢疼苦死去,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罷,晃眼就消了形蹤,祭壇邊四支蔑條桐油火炬已將燃盡,只剩下不足一尺長尾截,發出畢剝的聲音,這是火炬竹條行將松散的前奏,轉眼,竹條散了一地,火焰頓減,僅余下一點點昏暗的紅光,慢慢的寂滅,祭壇恢复了自然的黑暗。
  晨曦初上,河間至任邱小道上來了一個姿容俊秀,神采奕奕的少年書生,手持著一把措扇,漫步閒游,看似与常人步伐無异,其實甚快,轉眼就走出了三五十丈。
  這少年就是怪手書生謝云岳,他為了避免形跡顯露,不由大道去京,反沿滂沱河,斜取河間府,由小徑去任邱,經霸縣固安,進丰台入京,他從昨晚擊斃鳩神索千里后,返至客棧取了行囊連夜起程,黎明時,巳自越過河間府。
  二十里舖在河間府正北方,隱蔽于一片參天古樹中,其實是一個小村落,不過有一條四五十尺的街道,因為二十里舖是通任邱的孔道,來往的騾車客商還不少,使這街道增添了几分熱鬧。
  街頭上有一家賣酒茶的小店,門首瓜棚架下,設有十几幅座頭,賣些酒茶,醬干,鹵牛肉、饅頭等吃食東西,專備過往客商打尖食用,內面尚有棧房十數間可供歇宿。
  這時,座頭上有四五撥人先謝云岳而至,謝云岳走來找一個比較干淨的座頭坐下,只見過來招呼自己的是一個須發蒼白的老者,面色姜黃,不停地咳嗽,似有宿病纏身,語聲沙啞,所不同的,眼神分外清澈,老者問道:“客官,要點什么東西吃嗎?”
  謝云岳笑道:“老人家,在下走了夜路,腹中有點餓了,可有什么現成東西,隨便拿來充饑即可,不必費事。”
  “老頭哦了一聲,連說有有,遂望內面用沙啞喉嚨叫道:“婉儿,搬十個饅頭,一壺酒,昨晚留下的二斤牛肉,一并送給這位客官用。””
  里面屋內回了一盧“爺爺,這就送來了。”聲帶甜脆,脆得十分好听,似是一個小姑娘語音。
  老者帶笑向謝云岳招呼道:“客官,你請稍坐,我那小孫女在后面生火,很快就會送上”。又含有深意地望了謝云岳一眼,咳嗽兩聲,轉身往那靠著街旁一把竹躺椅中躺下,微閉雙目,似是在養神。
  謝云岳移眼打量棚內四五幅座頭中食客,大都為肩販土著,其中一幅座頭上坐著兩個四十上下濃眉巨目勁裝的中年漢子,甚是打眼,肩頭上都插著厚背潑風刀,一面喝酒,一面不時瞧在那老者臉上,口角泛出一絲冷笑之容,謝云岳看在眼里,不禁微微起疑,忖道:“這老者莫非也是武林中人,看這兩漢子似是有為而來。”
  突然耳邊響起一陣銀鈴的聲音:“爺,吃食東西送來啦,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啦。”
  謝云岳急轉面一瞧,不由得眼睛一亮,只見眼前立著的是一個約摸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雖是粗布衣服,卻掩不住她那天然秀麗,俏瞼泛出剛成熟少女的苹果紅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看自己臉上,雙手托著一方托盤,盤中的饅頭正冒熱气,可不是剛剛起籠的嗎!
  那姑娘見他猛一轉瞼,對方一雙俊目,閃著炯炯光焰,正与自己目光相触,像一道電光般地傳遍了全身,芳心砰然亂跳,粉瞼上紅云頓起,疾將臻首低下一笑,纖手把食物一碟一碟地擱在桌后,柳腰一扭,翩若惊鴻般閃入內。
  謝云岳心無遐念,只覺這小姑娘長得十分的秀麗,此時忽听得那旁二個勁裝漢子低聲互語道:“老大,想不到這病老儿有一個長得水蔥般的小妞儿咧!”
  “哼,你又犯上老毛病了,只等楊山二鳥一來,遲早還不是你口中之物,急什么!”
  謝云岳徒然一惊,這不是指那小姑娘么,嘿,敢情兩人一定是下三門淫賊,有我謝云岳在此,准要你們好看。
  那老者似是听見他們兩人的說話,微微變色,兩眼啟開望了兩漢子一眼,后又閉上,目光如電閃一般,哪有半點病況。
  一個時辰過去了,老者躺在椅上,似乎是睡著了,先前不停地咳嗽,暫時是寂然無聲,食客全都离此啟程望那任邱縣而去,丟下了散碎銀子留在桌上,只剩下兩個勁裝漢子,及謝云岳三人,靜靜地飲茶。
  那兩個勁裝漢子不時東張西望,神情急燥不堪,口中自言自語地咒罵著。
  門內沖出一個六七歲的男童,玉琢似的可愛,兩只又大又圓的眼睛,像墨珠一樣清澈,滿臉稚气,口中不停地嚷叫:“爺爺,爺爺”,剛才惊鴻一瞥的姑娘跟著那男童追出,一眼看見謝云岳還沒走,似乎一怔,不由地慢下步來。
  那老者被他孫儿吵醒,睜開眼一抱在怀,笑問道:“青儿,是不是又淘气,把姊姊惹火了?”
  男童嘟著一張小嘴,說道:“爺爺,青儿并沒淘气呀,只是多吃了一個饅頭,姊姊就要打我手心,爺爺,你說姊姊坏不坏?”
  那老者呵呵大笑起來,聲音宏亮之极,姑娘走近前,說道:“爺爺,你咳嗽還沒好嘛,怎么您老人家又笑起來了。”說著,將那男童抱過手中,老者長歎了一聲,又閉上眼睛。
  兩個勁裝人漢聞得老者笑聲,不由變色,忽然遠處發出數聲清嘯,漸由遠而近,霎時,來了四人,均是疾馳而至,足不揚塵,輕功极佳。
  小姑娘見狀,面現惊容,不由退至謝云岳桌邊,謝云岳即笑道:“姑娘,把你弟弟交給我吧。”
  姑娘回首凄然一笑,當即把手中男童遞過,說道:“大叔,你最好抱我弟弟去門內避躲,這批坏人都是沖著我爺爺來的,說不定有什么凶險。”
  謝云岳搖頭笑說:“無妨,姑娘自己當心就是了。”
  姑娘笑笑,一晃身,就到了老者椅后,老者依然閉上雙眼,似不知身外暴風雨即將來臨。
  四個匪徒一排秋雁般立在老者竹椅前五尺外,面呈獰笑凝視著老者,姑娘閃在老者椅后時,四匪瞼上突變淫邪之色,先前來的兩個勁裝大漢,潑風刀已持在手中,緊張地立著,似防著老者突起發難。
  四匪中一個瘦長個子,突然發話:“傅六宮,你不要裝死賣活,俺賀德彪找你五年了,識相的,快獻出那本拳經,還可饒你一條老命。”
  只听得老者喉間發出一聲暴雷似的大喝,雙目陡啟,縱身從那椅上飛起,兩手當胸望那四匪徒狂飆般撞擊。
  四匪猝不及防,被掌風懂得身形一歪,那老者也竄离二丈開外,旋身怒目,不住地喘息著。
  婉姑娘一見大急,竄在賀德彪身后雙掌蓄勁猛劈,賀德彪聞風知變,急撤步挫腰,兩手急旋往上一托,婉姑娘柳條似的身形被他一托,彈在半空,姑娘武學也自不弱,凌空來一個“細胸巧翻云”雙腿一曲,柳絮般落在老者身側。
  老者怒道:“婉儿你怎可輕率出于,快護著青儿要緊。”
  婉姑娘星目含淚,喚了聲:“爺爺。”
  只見那老者兩目威棱逼視,喝道:“怎不听話,快去!”喉中又發出喘息,接著又是數聲嗆咳,婉姑娘無可奈何,怒視了群匪一眼,緩緩退在謝云岳身前。
  那男童在謝云岳怀中,不時地叫著大叔,問長問短,謝云岳手撫摸著他的小臉龐,口中漫應著,雙眼注視著當前的形勢。
  這時,賀德彪濃眉一揚,狂笑道:“傅老儿,想當年你雖然幸而漏网,也被賀某一招紅砂掌擊得重傷,紅砂掌下難有一人逃命,無藥可救,你仗著內功精湛,苟延五年之久,也算了不起,如今被賀大爺找著,還有何話說,你愈動真气,愈自找速死,不要執迷不悟,赶緊獻出拳經,在楊山二鳥面前,今日只有這次好說話。”
  那老者喘息己住,嗓音又變沙啞,說:“賀德彪,你体仗人多,我老頭子還未必就怕你。”
  謝云岳一听傅六官嗓音,就知真气耗損過度,紅砂掌傷淤積体內,若再用真力,必然噴血而亡,他不能坐視不救,低聲喚道:“姑娘,你抱著青儿”,匆匆遞在姑娘手中,手指虛空急點兩下,那兩個持刀勁裝漢子,剎那間仆倒塵埃,扑通兩聲大響,震得地面塵土飛揚,后來四匪聞聲大惊,旋身見著兩人情狀不由猛然怔住,瞪著賊亮眼睛瞧著謝云岳臉上。
  謝云岳含笑走在賀德彪身前,說道:“我雖未听明你們來此尋仇原因,只看你們气勢洶洶,凌欺身染重病老翁,一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少爺重述你一句話,識相的,赶緊挾起尾巴滾,少爺面前,今日也只有這次好說話。”
  賀德彪震于面前少年的气勢,不禁懾慌不語,突聞賀德彪身邊一匪搶前一步,炸起嗓子喝道:“小子,楊山二鳥的事你也敢管嗎?你也不打听打听…”
  話猶未了,啪的一聲響,面上起了一种熱辣辣的感覺,半邊瞼腫起老高,牙齒和血迸出。
  原來謝云岳心恨此賊罵自己小子,不等他話完,迎面就一掌,出手好重,打得此賊滿面生花,口中喝道:“打听什么,快說”,聲色嚴厲之极。
  這一來,把傅六官及兩小,看得惊喜交加,傅六官心知今天這條老命又算是撿回來了,先前只看見此少年丰采不群,气宇非常,還沒瞧出竟是蘊藏不露的奇士,那青儿不住地拍手笑道:“大叔、你多打他們几下耳光子好不好,他們欺侮我爺爺太甚哩。””
  那被打的賊人名喚九頭梟譚龍,是楊山二鳥中最手狠心辣,詭計多端的人物。這時,一手撫臉呵呵不止,想來挨得不輕,半晌痛定神清,望了賀德彪三人一眼,意似招呼四人同上群毆,賀德彪用眼色制止。
  賀德彪三人為何暫時按兵不動,只因近來江湖中被几個少年搞得天翻地覆,震惊了整個武林,面前少年不知是否那傳說中的几個少年之一,意欲先問清了來歷師承再說。
  譚龍無端挨了一個嘴巴,焉能就此甘心,他見三人竟不同意他群毆的作法;一怒橫了心,呼地抽出身后兩只判官筆來,喝道:“打听什么,打听我楊山九頭梟譚龍是好惹的么。”
  謝云岳不由失笑道:“不能惹,少爺也惹了你,告訴你,你們今天想整著身子回去,這是妄想。”
  譚龍一聲不響,雙臂猛然一分,身形搶出兩只判官筆竟施出“鐘道降魔三十六打”招法,一照面即一招六式變化同時攻出,筆頭露出兩道青芒,向謝云岳“气海”、“百會”、“肩井”、“心俞”、“志堂”、“命門”六處重穴,追風似地打倒,這“鐘馗降魔三十六打”判官筆招式,是當年武當神筆俠鐘奇震蕩武林成名心法,名門一脈相傳,為何會由譚龍得此,此种招式施展開來,對方若然被其罩住不死就傷,且不論此,單指筆頭暗藏二十四支“悶心針”,只須捺按柄頭卡簧,針就如一蓬芒雨打住對方,一經打中,即循气脈攻心,若不速閉穴道,當場必死無疑,端的厲害無比。
  但這种利害兵刃,換在別人一定心存顧忌,可是在謝云岳面前,就無能為力了,譚龍判官筆疾出勇攻,心中正打著如意算盤,只待有利時机,即將“向心針”打出,只一打上,嘿嘿,那時就要看我譚龍厲害了。
  驀見謝云岳兩手一動,欺身上前,譚龍心笑這小子找死,陡党心頭猛震,眼前一黑,暴噪聲中人已震出三丈,撞在地下,有如山崩地裂,口噴黑血而死。
  原來謝云岳身形欺前,兩手分光影掠已搶在譚龍脈穴上,輕輕一提,譚龍身軀懸空,右腿一撩,猛踢之下,譚龍身形倒飛,手中兩支判官筆被謝云岳趁勢奪下。
  謝云岳在譚龍身形撞飛之際,便自回身把一對判官筆,送給青儿說道:“這對兵刃送給你,算是大叔見面之禮。”青儿掙出他姊姊怀中,滿臉憨笑,嚷道:“大叔,謝謝你啦。”
  且說賀德彪等三人,見譚龍一招不到,便被踢死,不嚇得魂飛天外,先前心頭所懼此少年想就是近日所傳之江湖克星,不期然而遇,自己一到,即見此少年坐在一邊飲酒,
  自己竟會大意糊涂,怎么不會先想到是他,早知如此,說什么也不會動手找老狗晦气,等他走后,再來不遲,想到此處,暗罵自己該死,無奈譚龍已死,自己不出面找場,抖手一走,日后傳開出去,我賀德彪哪能受得了。于是強提著膽子,大喝道:“我楊山二鳥往日与你無怨無仇,怎可施此毒手。”
  謝云岳微笑道:“剛才譚龍不是說過叫少爺打听打听他是何人物,你也不是說過在楊山二鳥手下,無人可能幸存,少爺為你們大言所恐,不禁用上了全力,故而失手,還望見諒”。繼又臉色一寒,沉聲道:“難道你們也不打听打听少爺手下,几曾有惡人活過命。”
  賀德彪聞言,惊得汗透重衣,身軀微顫,強作鎮定道:“賀某自知不敵,這場過節暫時記上,青山不改,后會有期”,說罷,打了其余二匪一個招呼,急急轉身,晃肩欲待逃走,哪知他才雙腳一動,但覺一縷風聲掠耳。少年身形已立在面前,微微含笑,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賀德彪心惊謝云岳身法好快,又知今天之事不能善了,這一阻攔,定然是凶多吉少,語聲有些發顫道:“閣下,何必欺人太甚,攔阻我還有什么話說?”
  謝云岳晃手一掠,賀德彪挨一個重重的嘴巴,厲罵道:“你還知欺人大甚,傅大俠避世五年,你們尚且不能放過,尚自厚顏找場,少爺面前就是不理這一套,出道以來,從無一人在少爺手下溜脫過,今爺不能自毀規條,現在為顧全你們自己顏面。快點自裁,免我動手。”聲猶未落,賈德彪身旁二匪,已沉不住气,一掠兵刃,閃電似地挺身搶攻,刃光如雪,婉姑娘不由大急哎呀一聲出口,只听當當兩聲,兩匪兵刃當時落地,身形像軟蛇般萎頓墜下,不住地抽縮。
  賀德彪在二賊出手之時,向房外急竄出去;兩個起落,人已在五丈開外,豈知謝云岳左掌疾點二人殘穴時,右掌同時往賀德彪身后斜揮一掌。隨之一收,采上“彌勒神功”吸字決,賀德彪身才沾地,猛覺一股巨大無形吸力,把自己硬拉回原處,如箭矢一般撞來,轟隆之聲大響,地面塵土飛揚,賀德彪被懂得眼冒金星,不覺暈死過去,謝云岳向賀德彪腰間點了一下,含笑往傅六宮那邊走來。
  傅六官從謝云岳出手起,一直瞧著發呆,愈看愈搖頭歎息,自言自語道:“長江后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人老了,不中用了。”繼見向自己這邊走來,急搶前兩步,一揖到地道:“承蒙少俠仗義解救,小老儿感激不淺。”
  謝云岳一把扶起,笑道:“些許小事,何言相謝,傅大俠言重了。”忽又望著六具賊尸皺皺眉說:“這六個東西,要清理倒有點費手腳咧。”
  婉姑娘忽然格格笑出聲來。“六個大人怎么說是東西?”
  傅大官道:“這個無須顧慮”,從身旁取出一個小瓶。揭開瓶塞,用指甲挑出黃色葉末,傾入六賊鼻孔,移時,化作一灘黃水。
  青儿沖在謝云岳身前,雙手往謝云兵頸間緊抱著,傅六官面色著沉道:“青儿,不得無禮。”話身一完,不禁咳嗽起來,咳得彎腰垂地,連聲不止,嗆得面紅耳赤,涕泗橫流,半響,才直起身來,婉姑娘不住得替傅六官捶背,憂形于色。
  謝云岳沉吟一下,慨然道:“藥醫不死病,傅大俠,你這宿疾還不是死症,在下也還能治。”
  傅六官一听,眉梢一展,倏又幽幽長歎一道;‘小老儿初中紅砂掌后,即奔求昌平醫隱俠叟賽華陀魏平洛處,經賽華陀用藥后,斷言最多苟延六載,少俠縱有仙藥,也難回天了。”
  謝云岳听傅六官之言,知是還信不過自己,淡淡笑道:“’傅大俠,何得出此喪气之言,仆短有數盡其在我而已,即就是死疾,在下也可免除疼苦。”
  傅六官見他意誠,遂道:“只是又要少俠費神了”。便引至房內,解開衣襟,謝云岳察看傷勢,不禁眉頭微微一皺,只見后胸宛然一雙紫紅手印,触指呈軟,又將傅六官雙脈扶了半刻,只覺气脈雖弱,但未斷生机,要知軒轅十八解真訣內;有一章專論“太素脈”,太素脈不僅治病,可知一人窮通壽夭,富貴吉s凶之數,當下微笑道:“傅大俠,還有轉机,你大可放心。”忽又轉面向婉姑娘笑道:“今天不要做生意了,你去關上門吧。”
  婉姑娘纖手掠了一下鬢發,展顏笑說:“好吧,牽著青儿去了。
  謝云岳脫掉傅六官通身衫褲,替他推宮活穴,手指如飛,專走肝經陰脈,逆運推上,与常用之推穴法人相适度,此种手法,須要捏准分寸,稍一不慎,必至身死。
  傅六官只覺他的手指灼熱、每到一處,即舒通無比,漸漸气血隨他手指流竄,聚集于傷處,通壓掌傷,感覺如一股奇熱無比之气,包著一塊寒冰,使自己十分難耐,不禁呻吟出聲,此時婉姑娘与青儿探首進來,見爺爺脫光衣服伏在床上,姑娘不禁羞得縮身轉去,謝云岳叫道:“婉姑娘”,姑娘在堂前輕應了一聲,謝云岳又道:“姑娘,有紙筆沒有”
  片刻,婉姑娘悉索悉步走到門口逡巡不前,謝云岳掀過棉被蓋至傅六官身上,說道:“姑娘,不妨事了,進來吧。”
  姑娘拿著紙筆墨硯,身后隨著青儿,臉上紅霞尚未退盡,青儿伏在傅六官頭邊,問道:“爺爺,你好些吧?”傅六官沉吟聲大作,顯然比前更加難耐了,婉姑娘拉過青儿,嗓道:“弟弟,你不要煩爺爺嘛。”
  青儿嘟著嘴,抑面說道:“姊姊,你太羅噱了,爺爺不是說過,看你以后嫁了人,怎么得了。”
  謝云岳听了失笑一聲。婉姑娘白了他一眼,一面噴道:“弟弟,你再敢胡說,是想挨打”。說著擰了青儿一把,青儿眼圈一紅,叫道:”大叔。你看姊姊擰我,你還不打她。”
  謝云岳只笑笑,拿寫好的處方遞給姑娘道:“照方檢藥,快去快來,還要兩斤黑炭,三斤陳醋。”
  姑娘應著,飛跑出去,青儿隨著追出,連喚姊姊。
  兩小走后,謝云岳又揭開棉被:只見胸后紫紅掌印漸淡,心知積淤將化,又用右掌按住尾關穴上,以先天真气通去,移時,傅六官感覺喉開刺腥作嘔,謝云岳在床下取出木桶一只,傅六官猛然嘔出半桶淤血塊,腥臭异常,掌印轉呈赤紅色。
  門外腳步聲起,婉姑娘買藥已然轉來,激云岳并命煎藥備服,黑炭研末燒紅,用布蘸得陳醋,涂在掌印上,又用紅炭末平舖在醋漬處,傅大官疼得哎喲大叫,婉姑娘站在一旁,看得心酸,珠淚潛然,連青儿都哭出聲來。
  好不容易手術施完,胸后掌印僅留下一圈淡影,傅六官疼得暈了過去,謝云岳慢條斯理地將傅六官翻過身來;身旁取出一盒金針,在“气海”,“幽門”,“章門”,“天府”等穴打了十二針,傅六官蘇醒過來,尚自呻吟出聲,一盞茶時過去,謝云岳命婉姑娘取藥來,將金針拔出,喂服了一次湯藥,隨把棉被蓋上,說:“傅大俠,你可睡兩個時辰,再吃二煎,也就痊愈了。”傅六官低聲謝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謝云岳与婉姑娘青儿三人提出門外,將門掩上,謝云岳笑道:“青儿,你喜歡大叔教你使用判官筆么?”
  青儿一听,大叔要教他判官筆招,喜得稚笑出聲,匆匆跑進自己房內取過适才謝云民奪自譚龍手中一對判官筆,本來青儿与他姊姊對這位大叔敬若天人,就有意請他偷教几招,這一自動開口,那還不喜出望外。青儿跳跳蹦蹦跑出,立刻把判官筆交在謝云岳手中。
  謝云岳見這對判官筆寒鐵鑄成,鑄作甚為考究,每一處都部合尺寸,趁手异常。于是把這對判官筆出處用法說了,又把“鐘馗伏魔三十六打’把式細細講解一遍,一長身形,將這三十六打慢慢演開,可是這招式他已變動,比譚龍所施的,尤自不同,威力不知增進若干倍。
  青儿接過判官筆依式演開,偶爾也有部位身法不對時,謝云岳從旁及時指正,大部能中規矩,練至第三遍頭上,竟然絲毫不差,謝云岳暗贊此子真個聰穎。
  婉姑娘在旁凝視,不由意領神會,謝云岳見狀道:“婉姑娘,你也來練一遍試試好不?”
  婉姑娘著應了一聲,拿起判官筆來,身形旋開,但見筆走龍蛇,風聲呼呼,把謝云岳所說筆招奧深處,盡都悟透,謝云岳見了,覺此兩姊弟倒是上乘習武之材,不禁動了愛才之念,等婉姑娘筆招一完后接著笑道:“既然你們姊弟都喜習武,我再教你們一套‘白猿劍’及‘九宮陰陽正反步法’吧,一俟習練純熟后,雖不能傲視武林,泛泛之輩已不堪一擊,即遇上一二流高才,也可自保有余。’”
  兩姊弟不由喜极,婉姑娘取出一柄長劍,謝云岳即把劍招及步法—一講演練后,隨命兩姊弟學習,看看兩個時辰過去了,推開房門,傅六官已然醒來好一會儿了,見面就微笑道:“少俠,小老儿只覺气順血暢,口內生津,比之前時,判若兩人,此恩此德,即接草銜環亦不能報于万一”。繼睜著眼望了謝云岳一眼,又歎息道:“少俠年紀輕輕,一身武藝醫道,超凡入俗,此事与武林常規有悖,若不是小老儿親眼得見,簡直令人難予以置信。”
  謝云岳笑笑,俯身把爐火上煎好的藥汁,傾了一碗,傅六宮接過一飲而盡,披衣下床,推門出外,見兩姊弟勤練謝云岳傳之身法劍招,傅六官一眼瞧出這身法奇詭怪异,威力莫測,笑道:“劣孫等何來這种福緣,得少俠傳授此罕世絕學。”
  謝云岳道:“令孫等都是習武之上乘人才,可惜未遇明師,不然還不是兩朵武林奇葩。”
  傅六官忽然笑道:“你看小老儿何等無理,見面這久,尚未請教少俠上下稱呼。”
  謝云岳心想:“還是用假名為是。”遂答道:“在下言岳。”
  這時兩姊弟練完了身法,青儿呼的一聲,奔在傅六官怀中,仰面憨問道:“爺爺,您傷好了吧,這位大叔有多好,還教了青儿武藝,爺爺,您問問大叔愿意收青儿做徒弟嗎?”一臉乞求之色。
  謝云岳一把抱過,撫摸著他那苹果般的臉蛋,微笑道:“青儿,你听我說,大叔极愿教你習武,不過大叔還有事,晚上就要离去的,你勤練大叔所教的,大叔就高興了。”
  青儿面上似是默然,婉姑娘也是一臉惜別之色,張嘴欲言,倏又忍住。
  傅六官見狀,只是搖頭歎息,孫女儿已十四了,未免思春,面前這少年人中龍鳳,与孫女儿可稱壁人一雙,但說什么也未便啟齒,忽望房內走進,匆匆拿出一本羊皮紙卷遞在謝云岳手中,神情似是無限神傷道:“這本拳經,不僅是小儿媳兩為此喪生,就是小老儿也差點遭了紅砂掌毒手,拳經本是小儿最早發現在恒山絕頂壁洞中,不幸被十數邪党也進洞搜索,正好撞上,儿媳歷盡遭害,小老儿也被賀德彪打中一掌,死拼逃出,可惜尚有一柄‘太阿’劍被一不知名的邪匪搶去,此匪形狀特异,身長八尺,形若胡瓜,滿臉白毫寸許,一見就知。”說著指了指青儿兩姊弟一下,又道:“小老儿祖籍洛陽,他們都在寓所受庸婦帶著,逃回家后,即帶著他們去昌平就醫,隨后就在這處定居,雖想楊山二鳥還是不能放過我,這本拳經滿是甲骨文字,小老儿粗識之無,怀璧其罪,留著無用,不如相贈少俠了吧。”
  謝云岳連連揮手推辭不受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重寶。”
  傅六官大笑道:“言少俠,你此說又是見外了,豈不知寶劍名器惟有德者才能守之言。”
  謝云戶推辭不掉,只得受了,掀開拳經匆匆的一閱,不禁惊叫了起來,原來這本拳經就是“彌勒神功”,尚多出兩式,“陰极陽生”,”‘六合化一”’此兩招蘊含天地不測之机,降龍伏虎之威力,于是說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此本經訣就是在下所習之學,倘被旁門左道得去,轉眼武林中就是一片血腥,在下受此厚贈,無物答收,意欲授一段吐納靜坐功夫,對大俠及令孫等三人武藝方面略有幫助。”說此即將口訣精竅說了,又從身旁取出三粒長春丹命三人服了,三人只覺入口芬芳,直通五內,頓時感到目明神清,傅六官知這為稀有珍藥,受益不少,不由頻頻稱謝。
  這時婉姑娘走進內面,不到一盞時分,就端出一盤熱騰騰饅頭,鹵牛肉,謝云岳頓覺饑腸轤轤輕輕,立起笑道:“傅大俠你看你孫女儿多聰慧,就知我這大叔餓了。”也不客气据案大吃。
  婉姑娘嬌笑一聲,道:“爺爺,您看言少俠,又不比孫女大多少,人家對他客气,尊稱他一聲大叔,怎么他自稱大叔,這不是賣老嘛?”
  傅六官微笑不語,他為什么如此,暗想婉儿說話也對,一叫了大叔,當上了長輩,以后就到了想改口,婉儿這丫頭人小心大,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為什么強要他稱少俠為大叔咧,所以微笑不言。
  謝云岳呵呵大笑,仰面望了望三人一眼仍然俯案大吃,他也是聰明人,怎么會听不出婉姑娘語中涵意?傅六官之為什么微笑不言,在他可為難之极,眼帘中突然浮現出趙蓮珠刁嫵媚,周月娥慧婉可人兩條俏麗身影,心頭惕然一警,呵呵笑聲,掩藏心內那份尷尬。
  婉姑娘星眼一飄,見她爺爺微笑著,就知他老人家一定猜出自己的心意,不禁粉面一熱,十四歲不算小了,那年頭十五六出閣的姑娘,太多了,等到十八九還沒有婆家,外面就蜚短流長,哪像現在這年頭。
  她用手臂撞了青儿一下,那青儿正自一塊鹵牛肉進口,猛然一怔,婉姑娘使了一眼色,嬌笑道:“弟弟,你看我們改什么稱呼才好?”
  青儿玉雪聰明,小眼珠一轉,一雙小手抓到謝云岳右臂說道:“你看,我們叫你言哥哥,好嗎?”
  謝云岳聞言一愕,千愁万感,齊部涌上心頭,暗忖:“人家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叫我哥哥也沒有什么,只是這丫頭,究竟安什么心眼,莫非是……”他怕想,于是一笑,說道:“隨便你們怎樣稱呼我都行,何必兜一個大圈子,找青儿替你說話。”
  婉儿雙頰紅生,低頭輕笑。
  傅六官哈哈人笑道:“你們這兩個小鬼頭,當真爬上了高枝了,少俠,咱們各交各的”,頓了頓又道:“言少俠,當真晚上你又要离開么,不如留駕一晚,明儿一早再上路,如何?”
  謝云岳笑道:“只是太打扰了。”
  青儿听說他肯再住一晚,高興得不停地張口笑出聲,謝云岳道:“小猴儿,你別太高興,我吃了就要外出,回來時,若你坐功;步法還沒純熟,小心我要打你罰你。”
  青儿做了一個怪像,舌頭一伸,婉姑娘噗嗤一笑,嬌軀閃往里面張羅晚上菜蔬去了。
  謝云岳匆匆出外,找到了一處小山,樹木青翠,流水深淙,他在一個隱秘之處,怀中取出“彌勒神功”羊皮手卷,瀏覽一遍,“神功”共十四式,前面十二式与明亮大師所授的無稍差异,不過恩師說這神功是祖師無為上人在北天山,窮數十年心血創悟出來的,這里有點矛盾之處,自己難以猜透,不如等回山時見上恩師,細問根源。這時,也凝神定气,一任其气運轉十二重樓,把那“彌勒神功”最后兩式“陰极陽生”“六合化一”,照決上所注施展,但學這兩式比前十二式威力不知大上多少倍,一吐掌風雷頓澤,排云吞霧,面前一排碗大直徑的樹木數十株,應掌而折,直飛出十數文外,不由暗暗吃惊,天幸這卷冊子落在自己手中,倘為歹人所得,后果自不堪設想,心中不由對傅六官感激不已。
  他將歸元吐納坐功練了一遍,昨晚赶路疲勞盡情消失,又將“彌勒神功”十四式重复運行,兩個時辰過去,最后兩式已可由意念所欲施為,于是把“彌勒神功”羊皮冊子貼內藏好,動身往傅六官寓所走去。
  他一推門而入,只覺傅六官祖孫三人,盤膝坐在蒲團上,全是一樣的潛神定慮,返虛入真,只看他們面上神采,便知已窺門徑,他也沒惊動他們,走出外面,坐在瓜棚架下一把藤椅上,眺望華北平原景色。
  忽然里,遠處傳來兩聲厲嘯,謝云岳一听,就知有江湖朋友來了,大白天里,靠近鎮街,怎么武林中人竟肆無忌憚到這樣地步,正在惊奇之際,颼颼兩條身影落在瓜棚架外。
  謝云岳細瞧這兩人形象,一個是身形魁悟的僧人,灰色僧袍,背上斜插一柄黑甸甸的方便鏟,一雙魚眼露出凶芒,酒糟鼻,四方海口,領下光禿禿的,只看他眼角魚尾,便可猜出年歲五十上下。另外一人,俗家打扮,紫膛臉頜下一部短須,濃眉巨眼,鉤鼻啄嘴,年將五旬,謝云岳端坐椅上,不動神色。
  來的兩人,不住打量謝云岳;紫瞠臉者向僧人說道:“大師,二鳥天到這般時分未見回轉。怕是到手后私心自用,隱匿無蹤吧?’”
  那僧人哼了一聲,冷笑道:“兩鳥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背叛佛爺,拳經上滿是甲骨文學,除了佛爺認得,他們得著也無用處,看來其中必有緣故,听二馬說,這老狗住的就是此處,不如問問這個酸丁再說。”
  謝云岳一听,暗哼了一聲,未作動靜。紫膛臉老者大著喉嚨喂了一聲,道:“酸丁,這家是不是姓傅的所住?”
  謝云岳劍眉陡揚,單掌望那紫胜老者輕輕一拂,登時紫臉老者蹬蹬撞出兩步,謝云岳緩緩立起,冷笑道:“問話要禮貌點,姓傅的住不住此,与你們何干,像你們這樣不知禮數的狂徒,少爺不屑与之說話。趁早快滾吧。”
  紫臉膛老者定住身來,气得面目變色,那僧人嘿嘿冷笑道:“佛爺眼中不揉砂子,憑你這點道行,敢在佛爺面前賣狂,真是自找死路,酸了……”言未了,啪地一聲,僧人臉上已著了一掌,僧人怒极如狂,大袖一揚,呼地卷起勁風就往謝云岳身上撞去。
  謝云岳暗惊他出手真快,也不敢怠漫,翻腕硬接了一下,只用上五成真力,兩股勁風一接,碰的聲響,謝云岳肩頭一晃,僧人腳步微撤,兩人各自暗惊對方內力渾厚。
  這時,紫臉老者趁著他倆打上之際,一晃身形,便要偷闖門內,謝云岳也恐他入內,傅六官三人正在靜坐吐納吃緊之時,豈不要糟。此時一眼瞥見那僧人雙袖再度排出,謝云岳借著他抽出袖風,身形后飄,一把捉住紫臉老者頭皮,硬生生地拋了回去,他這一拋用上了巧勁,使紫臉老者在空中無法用力,摔在地下,只覺眼冒金星,瓜棚架也被他身形撞倒,嘩啦嘩啦,亂成一片。
  紫膛臉老者一躍而起,心生怯意,那僧人也自暗暗大惊,心想:“我這鐵袖風力,無异千斤,怎么這酸丁竟能夷然無損,真是怪事。”當下滿面殺气,獰笑道:“想不到我大涼鐵佛竟遇上了高人,來來來,佛爺要看看你有多大道行。”
  謝云岳一听,競是十三邪之內人物,不禁仰天長笑,笑定喝道:“少爺只道是誰,竟是十三邪內么魔小丑,蒼須老怪尚自不敵少爺,你還自夸什么海口。”
  大涼鐵佛聞言,只駭得心神欲飛,心想:“蒼須老怪听說傷在一個怪少年手下,俺只道傳聞失實,看來這酸丁所說必有几分可信,俺不如用上鐵袖勁力試試,暗藏玄陰指法,僥幸而中也未可知,別為他大言所唬、”當下也不再說,陰側惻地低聲獰笑,陡地惊天大吼一聲,身形猛出,大袖离謝云岳面前一尺處驀地揮起,袖內藏掌,中指凸出,就往乳中穴點到。
  謝云岳前次在周維城家中与蒼須怪叟對敵時,突然施出軒轅十八解獨門點穴,是乘其不備,攻其無防,故而得心應手,固然“軒轅十八解”及“彌勒神功”兩种是天下罕有的絕學,但自己實在是名頭太大,連番施出,若被人認得出歷,易后父親仇家的警覺,或群施圍襲,或潛匿無蹤,豈不令自己愿望成空?這半年來江湖經驗漸漸增多,只覺江湖道上荊棘重重,有道是樹大招風,只要你做下廣芝麻大的事情,直到傳遍遇遐邇,自己的行蹤,就被暗暗監視,如此即就是自己武學蓋世,也難防暗算。再說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人才輩出,自己這一點實學,也算不了什么,何況一物尚有一物克制,更覺盛世難繼,于是決定把這“軒轅十八解”“彌勒神功十四式”,深藏不露,非至性命悠關處,不予施展。暗中主意才一打定,即見大涼鐵佛欺身猛上,雙袖卷起一片狂風巨颶望胸前襲到,他微微的一笑,用“玄大七星步”晃在大涼鐵佛身后,右掌以“伏虎金剛掌”用上十成真力,印在大涼佛后胸。
  大涼鐵佛心中打下了好算盤,憑佛爺數十年修為鐵袖勁功,及玄陰毒指,并下并施,看酸丁怎樣逃命,哪知袖中‘玄陰毒指”伸出時,只見面前一花,酸丁已失去蹤影,自己袖風及指力都已用出十二成真力,身形俯竄回撤不及,即知不好,但仍自持渾身气功,凝成鐵軀,即就換上一掌,也可無妨,豈料大謬不然,猛覺胸后一震。有如鐵錘撞上,蹬蹬蹬沖出三步,只覺眼冒万點金星,胸口血翻,他吸了一口气,施出“千斤墜”身法,硬硬才將沖出之勢收住,但他那鐵袖勁風可把傅六官門前一方土牆震倒塌下,巨聲大作,灰土漫天,煙霧塵中傅六官祖孫三人已自飛竄而出。
  大涼鐵佛一眼看見傅六官祖孫三人留了來,腦中閃過一絲惡毒念頭,心想:“若不是今日為著你這老儿,佛爺哪會來此受酸丁一掌,眼看酸丁身法奇快,逃走無望,佛爺何不先出手制住這娃儿,以此要挾,那么佛爺及紫煞神就可安然而退。”
  青儿正拿著一對判官筆,滿面惊訝之容,就要由大涼鐵佛身旁溜過,大涼鐵佛乘此時机,右手三指疾出,才一運气陡覺右臂酸麻如脫,胸口陣陣劇疼,疼得發顫,一絲力气都使不上,心知酸丁這一掌惡毒得緊,全身功力均被震散,此后若是不死,就如同廢人二樣,不由凄慘地長歎了一口气,手臂緩緩垂下,兩道目光轉為呆滯,步履歪斜,倚在塌落的木梁條邊,呆木立著。
  紫臉老者乍見傅六官竄出,神色大變,當時一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后竄逃。
  原來紫臉老者為紫煞神巨光,与博六官一年前共事洛陽一家縹局。巨光為人習性陰狡,后來不知為著什么事,与傅六官鬧翻,兩人同時离開鏢局,其后也曾偶然相逢,但他們都如陌路不相識,這次紫煞神所以來此,意在趁他之危,因而為他听楊山二鳥說,傅六官中了紅砂毒掌,咳喘得很厲害,根本不能与旁人動手,在鏢局時,傅六官身手比較他高得太多,這時卻見傅六官竄出,哪有半點病態,他良知未泯羞見故人,是以反身圖逃。
  不意他在回身后竄時,被謝云岳舉掌一撩,紫煞神身形被撩回落在青儿面前,青儿以為紫煞神要向自己下手,旋風般撤出兩步,一對判官筆如飛地插在紫煞神胸口,鮮血們汩汩流出。
  傅六官不想紫煞神為自己稚齡孫儿殺死,黯然一歎,鼻子微哼了青儿一聲。
  青儿小臉一紅,分辯道:“爺爺。這是他自己要碰上判官筆嘛,可怨不得青儿啊。”
  傅六官听說,不由轉笑了,說:“爺爺又不是瞎子,什么事還看不清楚,下次不要胡亂動手。”
  謝云岳笑道:“青儿小小年紀就如此机警,將來一定了不起,傅大俠你責怪他做甚”,說著把紫煞神与大涼鐵佛兩具尸体拋在戶內,原來大涼鐵佛支在木梁上,已是心脈震斷,死去多時。
  謝云岳又道:“傅大俠,我看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你們不如就此离去,有沒有什么朋友家中可以寄往?”
  傅六官想想也是,慨然道:“只有遷住昌平賽華陀家中。婉儿,我們收拾緊要物件,早點動身。”兩人匆匆入內。
  本來傅大官寓所就在街頭隘口,何以大白天里不被人察覺,只為被參天古樹隱蔽,又兩次出事時,正將沒有線人經過,不然惊動地方,可就有點麻煩。
  稍刻,傅六官及婉儿攜著几個包袱走出,在后園牽來兩匹騾子,謝云岳笑道:“你們祖孫三人分乘兩騎,恰好不過,快走吧。”
  青儿睜著一雙秀目,奇怪道:“言哥哥,那么你呢?”神情似無限關注的樣子。
  謝云岳不禁一笑:“言哥哥自信腳程不比你們那四條腿為差,不過路上我們不可能相見。”
  青儿听說,不禁大急道:“言哥哥,你就這么离開我青儿么。”
  謝云岳用手撫摸青儿秀發,心中甚是感動,黯然說道:“青儿,你乖乖地听爺爺及姊姊的話,勤習言哥哥教的你一點武學,言哥哥現在有急事,兩年之內我一定去昌平看你”。說著,伸手往自已的包袱中取出一錠赤金,遞給青儿,說道:“這個送給你買果子吃吧。”
  哪知青儿推辭不受,連說不要,謝云岳面色一沉道:“青儿,你不收下,言哥哥是要生气了。”
  青儿這才收下,鼻中一酸,眼淚就要滾了下來,婉姑娘也是眼圈微紅,傅六官也不禁傷感,謝云岳沉著瞼催他們上騎。
  眼看著他們走遠后,回身雙掌一推,傅大官原居轟隆塌下,再馳离二十里舖,一路暗中跟隨傅六官一行三人身后,一直護送抵京,才撒手不管。
  蘆溝曉月,為燕京八景之一,橋本建自遼金,址在京兆宛平縣,橋長六百六十尺,凡十有一孔,共百十四柱,柱下各伏一獅,鐫刻十分精巧,獅体有毛,毛中隱有小獅,游者數小獅之多寡,往往不易明了,千百年來,沒有人能知獅之确數,而石獅形狀,百無一問,幅廣二十六尺,跨永定河,每當黃河泛濫時,波濤洶涌挾著万吨泥沙滾滾而下,但在平時河水鳴咽,一鉤新月斜挂柳梢,晨風飄拂,立在橋上,見些河山壯麗、心胸開闊,令人不禁為之寄情思古,多少古今詩人墨客,題詩唱賦。
  晨跟初上,甫曙光時,謝云岳即望蘆溝橋奔來,橋上已是車磷磷,馬蕭蕭,一踏上橋端,就听二人大笑道:“三弟真是信人,一早就來了”,謝云岳抬頭望清楚了,不禁得大喜顏開,原來是乾坤手雷嘯天,身后立著九指神丐蒼璽。
  三人怕招人眼目,同去宛平一家小客棧歇足,互道衷曲,談了一會,謝云岳忽笑問雷嘯天道:“二哥,高郵湖畔,三手蜈蚣伏令鐸之死,是不是你的杰作?”
  雷嘯天眨眨眼笑道:“你猜是不是,除了我還有什么人可作,后來想想,覺得大為不妥,深恐旁人假借名義,行凶作案,對賢弟報仇之事,大有阻礙,來京后,多方打听,當年暗襲謝伯父之人多達九十多人,經愚兄查出有三人落在關外千山幫中,‘千山俗名長白山,不過千山是一條通俗山脈名稱’。首領為白山一鶴宮天丹,此人是一義簿云天的人物,并不為惡,你可大去遼宁許家庄地方,伺机查出才可,不然被惊動逃匿,又要多費好多手腳,照我想法不如對當年暗襲謝伯父之人逐個擊破。易收其功,我与大哥今著重調查敵蹤你向仇家下手,如何?”
  謝云岳大喜,接著問乾坤手雷嘯天抵京后,辦好了事沒有,雷嘯天點點首,笑道:“其實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只為九門提督衙門總捕頭方杰是愚兄多年知交,職司所限,做事未免太過于极端,得罪了太多江湖朋友,在五十大慶酒宴時,寓中失竊,竟將九門提督賞賜他的一付唐猊寶甲偷去,本當他可以暗訪來蹤去跡,不過賊人偷取去,也太過于開玩笑了,竟當眾投柬,于是都城傳遍,這事發生將近有大半年了,方杰知這是存心羞辱他的名頭,并沒有真意想奪取寶甲,在出事時,他就派人尋找蹤跡,請愚兄來京,因為愚兄眼皮子寬,人緣廣,因友及友,總可找出一點端倪,無奈愚兄有如脫轡之馬,萍蹤無定,五月后,在三湘地面才得悉這事,方杰在這期中,每月明查暗訪,始終找不出一點頭緒,搞得形容枯樵,長吁短歎,几乎差事也丟了,愚兄一來……”
  謝云岳接口笑道:“二哥一到,就查出來了,是也不是?”
  雷嘯天撫掌哈哈大笑道:“哪有這么容易的事,不是遇見了大哥,事情豈有這樣順利解決。”
  謝云岳惊疑地望了蒼璽一眼,便道:“此事有將何說?”
  蒼璽望著雷嘯天笑道:“你說得不明不白,三弟以為我這老不死的討飯討得不夠,還与偷人東西咧。”
  謝云岳紅著一張臉,怒道:“大哥,你跟二哥兩人無獨有偶,嘴皮子不損人不行似的。”
  蒼璽呵呵直笑,雷嘯天眨著眼道:“三弟,我可沒損你呀,”接著笑說下去:“愚兄來京后,一連七日都未查出一點眉目,到第八日頭上,愚兄到東岳廟游玩,遇見大哥,愚兄還未認出是他,他竟找上來自我介紹,對三弟大事贊譽,不是大哥提起,我做二哥的事先未知你還精歧黃之術,愚兄倒有個好主意,三弟事了后,不如就在這京城挂牌行醫,包可名動公卿,雪花花的銀子似水一般涌進…”
  謝云岳瞪了雷嘯天一眼,笑道:“二哥,你不說正事,是不是要小弟施出分筋錯骨手對付你。”說著手一揚。
  雷嘯天慌得閃出了三步,連說:“三弟,我這話可沒損你,罷罷罷,我說正事要緊,与大哥談及此事,大哥說他有辦法,同回丐幫分堂,追問門下可有人看見此事發生經過沒有,因為大凡京中達官貴人之家有喜慶時,就不离群丐群集,出事時,丐幫有三人親眼得見五條黑影越屋面出,觀其身形好似都城五鼠模樣,之后,愚兄与大哥找上五鼠隱蹤之處,直言其故,五鼠尚不招認是他們所為,被大哥”金剛散掌’力劈橫梁當場震住,經愚兄曉以大義,若不獻出,這北九省將無他們立足之地。只要唐猊寶甲拿出來,保證決不追究,以后也決不會向你們故意找麻煩,五鼠這才取出,愚兄送回方杰家中,一場大事就此風平浪靜。第二天,大哥在分堂設宴款待部城五鼠,席間無意談起令尊之事,五鼠說出他們先師談及當年暗襲令尊之人,多達九十余位,其中三人現匿藏千山幫中,但三人是誰,他們也不知。”
  謝云岳長揖到地,謝了又謝。
  雷嘯天大笑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講,我還忘記了向賢弟道喜呢。”
  謝云岳俊面緋紅,說道:“大仇未報,何以為家,有什么可以喜的,小弟即刻赶往滄州,見過岳丈后,再去許家屯怎樣?”
  雷嘯天略一沉吟,笑道:“賢弟,你不想觀光北京么?”
  蒼璽笑著接口道:“人家兩個花不溜丟媳婦還在滄州等候,有什么心緒來伴你去玩,算了我們走吧。”
  謝云岳面上又是一紅。三人來在滄州趙康九家中,云龍三現陶祝三、飛云手吳奉彪、八卦金刀鄭金吾、金面悟空侯履冰,及趙蓮珠,周月娥等人都在前兩天到達滄州,諸人見面,喜不自胜。
  趙康九一見未過門的女婿謝云岳人才出眾,不禁暗暗代其愛女趙蓮珠心喜,但自己染有嚴重气喘,不能起床。
  九指神丐蒼璽笑道:“趙老儿,你不知你的乘龍快婿是個歧黃圣手嗎,包你不出三天,依舊生龍活虎一樣。”
  趙康九不禁凝著雙目向謝云岳打量,竟似不相信。
  謝云岳面紅紅地走近,坐在床前,扶趙康九寸脈,一面詳問病情,提筆處下兩帖藥方:一帖內服,一帖研成藥末外敷,又用金針午末兩時打上九針,几天之后,喘疾霍然而愈。周趙兩位姑娘芳心中,流露出歡欣,自傲--對未過門的夫婿他。
  謝云岳在滄州小住兩日后,乃与眾人分手,單騎北上長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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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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