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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假戲真做


  旭日高升,秋高气爽。
  一條身影疾逾飛鳥般掠入馮叔康所居之大宅園中,頭戴寬簪范陽氈笠,笠沿遮覆眉眼,只可瞧見三綹花白長須。
  此人雙足沾地,忽聞冷冷語聲道:“何方好朋友駕臨,請示姓名來歷?”
  只聞來人朗聲道:“馮兄,歲月如流,一別多年,諒已不識小弟了。”
  話聲中,馮叔康已疾逾閃電般從一株樹后掠出,落在來人身前不遠,聞言面露惊愕之色,目光炯炯逼視來人。
  來人一整帽沿,顯露貌像。
  馮叔康面露詫容道:“尊駕莫非就是……伏建龍兄。”
  伏建龍呵呵大笑道:“究竟馮兄目光如電,小弟雖然易容,卻仍被馮兄瞧出。”
  馮叔康微微一笑道:“伏兄來訪,必有所為,請入內暢敘。”說著把臂同行,入得大廳后落座。
  伏建龍咳了一聲道:“今晨小弟在龍游風聞鐵掌追魂屠三山攜有一幅藏珍圖在樟樹客棧內失竊,屠三山嫁禍于馮兄,其實仍在屠三山手中,一夜之間,傳說逆轉,其中大有文章,是以小弟登門造訪請問其故。”
  馮叔康聞之知嚴曉星在龍游已作了一個安排,哈哈高聲朗笑道:“事實上馮某未見過那藏珍圖,不想屠三山竟嫁禍于馮某,他自己亦在此處作客,馮某再聰明亦猜不出屠三山暗中弄鬼。”
  伏建龍面色微變道:“屠三山如今何在?”
  馮叔康冷笑道:“屠三山父子昨日不告而別,馮某已遣人追蹤而去。”
  伏建龍不禁一怔,道:“屠三山定是赶往与丰都雙判會晤,小弟追尋丰都雙判不是一日了,望馮兄一有丰都雙判下落,可否告知小弟。”
  馮叔康目注了伏建龍一眼,道:“伏兄与丰都雙判有不解之仇么?”
  伏建龍面色鐵青,冷笑道:“馮兄難道并無耳聞太极劍客趙振藩及紫霞庄主嚴天梁慘死之事么?兩人之死与丰都雙判大有關系!”
  馮叔康皺眉答道:“馮某雖有耳聞,只知梗概,不知其詳,伏兄可否說個明白。”
  伏建龍長歎一聲道:“多年前太极劍客趙振藩受嚴天梁之托,攜帶一冊武功秘笈送与小弟,秘笈內均為藏文,因小弟習藝久居康藏,諳習藏文,懇代譯為漢文,怎奈趙振藩甫一到達小弟寓所,卻引來十數蒙面凶邪,非但趙振藩身遭慘死,小弟亦身遭重傷,拚死逃出重圍……”
  馮叔康面色凝重道:“那秘笈呢?”
  伏建龍道:“不言而知為群邪從趙振藩身旁劫去。”
  馮叔康略一沉吟道:“伏兄知趙振藩帶來武功秘笈么?”
  伏建龍道:“當時不知,只道趙振藩樹下強敵,奔來寒舍求助,是以小弟待傷勢平愈后,四出查訪,到得紫霞庄后才知真情。”
  馮叔康詫道:“既然那武功秘笈凶邪已然得手,為何尚不敢放過嚴天梁?”
  伏建龍目露黯然神傷之色,道:“問題症結就在此處了,小弟离開紫霞庄后,便追覓當年殺害趙振藩群邪究竟是些什么人,天涯奔波,耗費數載歲月,依然找不出一絲蛛絲馬跡,三年前嚴天梁遭慘死,与當年趙振藩之死如出一轍……”
  馮叔康接道:“不言而知同是殺害趙振藩那些人。”
  伏建龍點點頭,長歎一聲道:“就在嚴天梁死后不久,小弟忽得知一點訊息,當年圍襲趙振藩群邪中荊州一霸巢汝雄亦在其內,是以小弟為故友复仇,將巢汝雄滿門老幼連根誅絕。”
  馮叔康暗暗惊异伏建龍太過心狠手辣,罪不及孥,血洗滿門有傷天和,不禁皺眉道:“伏兄何以不留巢汝雄活口?”
  伏建龍冷冷一笑道:“小弟雖愚也不至如此,巢汝雄至死不屈,堅不吐露當年聯手猝襲趙振藩群邪姓名來歷,只說出群邪雖然得手武功秘笈,但旋及不翼而飛。”
  馮叔康惊詫道:“被偷去了么?”
  “正是。”伏建龍頷首道:“群邪商議之下,斷定如非偷天二鼠所為,必是嚴天梁命偷天二鼠下手竊去,是以嚴天梁种下殺身之禍。”
  馮叔康面色微變道:“究竟嚴天梁有無其事,馮某猜測嚴天梁為人方正,絕不會如此行事,怎可為了保全一冊武功秘笈重行取回斷送至友性命!”
  伏建龍苦笑道:“小弟也是如此想法,三年來小弟仍在追查嚴天梁致死之因及殺害趙振藩嚴天梁之人,直至如今,小弟已探出半數群邪姓名,但嚴天梁死因尚未能查明,每念及此,不免愧對徐嚴二友。”
  馮叔康正欲道出嚴天梁后人在此,忽見廳外走進一個俊美如玉青衣少年。
  伏建龍目睹青衣少年,不禁一呆惊詫道:“你莫非是嚴賢侄?”
  少年正是嚴曉星,認出是伏建龍,面露惊喜之色道:“伏伯父么?小侄自伯父离去之后,久久不見伯父返回,小侄心中郁悶异常,動念遨游江湖,遍訪名師,承蒙恩師不棄,收歸門下。”說著望了馮叔康一眼。
  馮叔康知嚴曉星必有用意,呵呵大笑道:“馮某不但收他為徒,而且拜在馮某名下為螟蛉義子。”
  伏建龍滿怀欣悅道:“此子的根骨秉賦無一不佳,馮兄一身絕學幸得傳人,可喜可賀。”
  嚴曉星忽道:“宅外不時常隱現有可疑人物,來意不明,亟似追蹤伏伯父而來,伏伯父須謹防暗襲。”
  伏建龍神色一變,道:“伏某不能為馮兄賢侄帶來危難,待伏某將他們引開。”倏地立起,疾閃而出。
  馮叔康道:“星儿為何不曾說起你曾在伏建龍府中寄身暫住?”
  嚴曉星答道:“此中尚有難言之隱,伏伯父見得孩儿似极為震駭,但強自抑制住。”
  馮叔康詫道:“星儿難道對伏建龍存有疑慮么?”
  嚴曉星道:“不錯,巢汝雄滿門被殺之時,伏建龍本人未去荊州,身在河北大名。”
  馮叔康詫道:“你怎么确知?”
  嚴曉星道:“孩儿亦在大名。”
  馮叔康大感惊异,面色沉肅道:“如此說來,伏建龍确有可疑了。”
  嚴曉星道:“事實真象未明之前,義父不妨虛与委蛇。”
  馮叔康點點首道:“這是當然,方才你說宅外可疑人物頻頻隱現是真的么?”
  嚴曉星道:“句句是真!”
  驀地,天外忽送來一聲清澈長嘯。
  嚴曉星一閃而出,循聲扑去,宅外溪畔乾坤八掌伏建龍被六個面目森冷的黑衣老者圍住。
  只听伏建龍冷笑道:“老朽与諸位素昧平生,六位是否有意尋仇,抑或無事生非?”
  其中一面色黧黑老者手中長劍一振,洒出一溜飛芒,陰惻惻答道:“尊駕無須嘮叨,我等只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凡事必有因,既是奉命而來,六位知老朽是誰么?”
  那老者答道:“凡是進入此宅复出之人,奉命阻截不得任意离去。”
  “奉何人所命?”
  “見面就知。”
  伏建龍大怒,疾伸右掌,迅如電光石火劈去。
  老者倏的一劍刺向來掌掌心,冷笑道:“你這么找死!”劍勁破空銳嘯。
  劍尖戮在伏建龍掌心,篤的一聲,如中金鐵,老者只覺虎口如裂,灼熱奇痛,半臂發麻,情知不妙。
  只覺伏建龍右掌順水推舟壓下,碰的一聲,老者身形如离弦之弩般震飛了出去,帶出一聲嗥叫,摔在地上,嘴中狂噴鮮血,髒腑迸裂而死。
  其余五黑衣老者見狀不禁駭然變色,五支長劍疾如驟雨狂風向伏建龍搶攻而去。
  劍式看來似亂無章法,但伏建龍目光銳厲,瞧出各人彼此都配合成一式极毒辣的劍招,沉猛如山。
  伏建龍心頭暗暗一震,絲毫不敢大意,雙掌一錯,震開漫空掌影攻出。
  風聲呼嘯如雷,劍芒划空眩目,砂飛塵涌,威勢駭人之极。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五黑衣老者劍勢配合得更凌厲凶猛。
  伏建龍掌力如山,頻頻冷笑,欲尋出劍勢破隙擊斃一人,劍勢減弱,可不攻而破。
  驀地,一聲冷喝聲傳來道:“住手!”
  五黑衣老者劍勢疾收,倏地飄開丈外,只見白影一閃。
  白衣蒙面老者阻在乾坤八掌伏建龍身前,冷笑道:“尊駕好毒辣的掌法!”
  伏建龍沉聲道:“咎由自取,怨不得老朽!”
  白衣蒙面老者聞言怔得一怔,道:“這也怪不得在下,誰教尊駕來自馮叔康所居之處。”
  伏建龍詫道:“這卻是為何?”
  白衣蒙面老者道:“因馮叔康竊得一幅驪龍谷藏珍圖。”
  伏建龍道:“与老朽何干?”
  白衣蒙面老者答道:“恐馮叔康托尊駕攜出宅外。”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閣下大錯忒錯,此圖為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馮叔康怎可放心托老朽帶出?何況此實為屠三山嫁禍之舉,其實已為屠三山父子密藏身旁遠遁而去。”
  白衣蒙面老者道:“此事在下已有耳聞,但馮叔康久假此宅遲遲未曾离去,未免令人起疑。”
  伏建龍道:“那是閣下多疑,馮叔康為了其女罹疾未愈,是以遲不离去……”話聲一頓,冷冷一笑道:“閣下為何不敢侵入此宅雷池一步。”
  白衣老者面上一熱,沉歎了一聲道:“尊駕錯了,在下并非此行之主,亦是听命于咱們令主,怎能違命行事。”
  伏建龍面色一惊,道:“敢問閣下令主姓名來歷?”
  白衣蒙面微微一笑道:“尊駕不問也罷,就是在下亦茫然無知。”
  伏建龍冷冷一笑道:“老朽不愿多費唇舌,身有要事待辦,無暇与汝等糾纏。”身形倏地穿空騰起,去勢如飛,瞬眼已落在十數丈外。
  五黑衣老者面色一變,欲待追出。
  白衣蒙面老者伸手一攔,道:“如此人之言不實,他絕逃不了。”說著目光凝望林中大宅一眼,略一沉吟,轉身率領五人隱去。
  密葉叢中人影疾閃,現出馮叔康嚴曉星兩人,嚴曉星微微一笑道:“義父,你瞧出其中蹊蹺沒有?”
  馮叔康不禁一怔,道:“什么蹊蹺?”
  嚴曉星道:“他們在做戲。”
  “什么?”馮叔康搖首道:“這話為父不信。”
  嚴曉星道:“不犧牲一人性命無法取信于義父,留棄一具尸体便可明證,伏建龍明知義父暗隨身后窺察于他,是以假戲真做,不過死者及五黑衣老者至今仍在夢中。”
  馮叔康皺了皺眉,道:“那么白衣蒙面老賊口中所說令主是否就是伏建龍?”
  嚴曉星搖首答道:“無法确言,但伏建龍可能便是其中首腦之一。”沉著略一思忖,接道:“倘不出所料,伏建龍此刻必還隱在近側察視我等動靜,他以詐來我等亦以詭往取信于他,孩儿立即前往龍游城內,伏建龍定然暗隨孩儿之后重返此處。”
  馮叔康頷首道:“速去速回,免為父懸念。”身影一閃即杳。
  嚴曉星四顧了一眼,飄然向龍游走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似緩實速,片刻時分,他已走入縣城大街,逕自走向一家藥肆,向店伙口授藥方筆錄而下,照方抓藥。
  抓好藥后,毫未停留逕自回轉大宅而去。
  馮杏蘭与萍儿憑欄凝望,只見嚴曉星身影隱現在園徑中,不由胸中一塊大石放下來。馮杏蘭玉靨綻出如花笑容。
  萍儿道:“小姐,嚴公子他日為探覓父仇,行道江湖時,小姐如何舍得分离放心得下。”
  馮杏蘭霞飛雙靨,嗔道:“死丫頭,船到橋頭自然直,要你煩心做什么?”
  只听樓下傳來嚴曉星清朗語聲道:“萍姑娘。”
  萍儿嬌笑道:“嚴公子呼喚婢子,不知有何吩咐,小姐,婢子去去就來!”
  嚴曉星見萍儿下得樓來,便將檢來一副藥遞与萍儿,囑其煎送馮杏蘭服下,說著轉身向正宅大廳走去。
  馮叔康坐在廳內一把獸皮交椅上沉思,目睹嚴曉星進入,面泛愉悅笑容道:“你回來了!”
  嚴曉星忙打了一眼色,道:“孩儿去縣城抓來一副藥,已命萍儿煎水,蘭姐兩三日內諒可平愈。”
  馮叔康長歎一聲道:“辛苦你了,蘭儿非服用雪蓮實無法根除宿疾。”
  嚴曉星道:“義父不必煩慮,皇天必不負苦心人,終必求得一粒雪蓮實。”
  忽聞廳外傳來伏建龍語聲道:“馮兄,小弟去而复還,如馮兄不嫌冒瀆,可否容小弟晉見么?”
  馮叔康宏聲大笑道:“伏賢弟太拘泥俗禮了,馮某客居在此孤寂落寞,并無所圖,有何不可?”說著人已起立趨前相迎。
  乾坤八掌伏建龍滿面堆笑疾步如風邁入大廳,道:“賢契果然說得不錯,确有不知來歷凶邪在宅外阻截老朽,被老朽用重手法擊斃一人,想必兩位已發現那具尸体。”
  馮叔康頷首道:“馮某兩人已瞧見伏賢弟對敵情形,因深知賢弟武功才智卓絕無倫,馮某出手未免多余。”
  三人落座后,伏建龍喟然太息道:“那白衣老賊口中所說令主不知是何來歷,小弟去龍游查探了一番,云集龍游黑白兩道群雄已紛紛散去大半,無疑均追蹤屠三山父子而去,唉!屠三山及丰都雙判持有的兩幅藏珍圖將在武林中掀起一場彌天浩劫。”
  馮叔康亦長歎一聲道:“馮某昔年封刀退隱時,已誓言絕意江湖,不想為了愛女宿疾及屠三山移禍江東之計,又要重出江湖,出爾反爾恐貽話柄。”
  伏建龍捋須笑道:“嚴賢侄諒已盡得馮兄絕藝,有道是青出于藍胜于藍,馮兄大可不必重出江湖。”
  馮叔康笑道:“知徒莫若師,馮某雖不惜傾囊相授,但他火候仍嫌不足,不過星儿大仇在身不可不報,代為師之勞未嘗不可。”
  伏建龍道:“馮兄提及,小弟几乎忘怀了,當年殺害太极劍客趙振藩凶邪,小弟已偵明多半……”說著取出一張折疊齊整的紙箋,接道:“俱已寫明在紙,賢侄可按址找上前去,但宜謹慎行事,不可錯殺一人,否則冤冤相報,何時可了。”
  嚴曉星接過仔細詳閱了一遍,目露感激之色道:“伯父之德無可答報,但先父必感恩于九泉之下。”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賢侄說哪里話來,老朽理應盡心盡力,無奈主凶詭詐如狐,這多年來一無所悉,未免愧對良友。”
  馮叔康道:“星儿你去吩咐廚下命送上几樣下酒好菜,接待你伯父。”
  嚴曉星應了一聲向外走去。
  伏建龍与馮叔康均是武林巨擘,均思在歡宴酒敘中套出對方一絲隱秘,怎奈雙方都是年老成精,滑溜异常,無論旁敲側擊俱為對方极巧妙地移去。
  兩人費盡心机,均無所得,嚴曉星在旁陪侍,只默默傾听而已。
  晚霞燦爛,雁鳴長空之際,伏建龍突推杯立起道:“小弟尚有一個約會,歉不能久留,嚴賢侄,日后江湖道上咱們再行相見吧!”
  嚴曉星道:“小侄恭送!”
  伏建龍頷首道:“千里送君終須別,賢侄僅送至宅外吧!”說著向馮叔康抱拳致謝。
  馮叔康笑道:“馮某不留你了,你我或有重逢之日,伏賢弟珍重。”送至廳門作別。
  伏建龍与嚴曉星并肩行去,一跨出宅外,伏建龍道:“賢侄未再去過大名府吧?”
  此問顯得太過突然,嚴曉星不由一愕,搖首答道:“小侄未曾回過大名。”
  伏建龍目露黯淡之色,道:“老朽与賢侄不同,歸隱大名多年,對那宅院有著一种深厚的感情,三年來老朽曾悄悄地去過兩次。”
  嚴曉星道:“對小侄來說卻是陌生得很,如今小侄倘須重回大名,恐庭院依舊,人面已非了。”
  伏建龍道:“大名舊宅老朽已換了一些新人,照應老朽在大名所置產業生利等事。”
  嚴曉星淡淡地哦了一聲。
  伏建龍心忌的恐嚴曉星發現那宅中無名老叟,但不知嚴曉星与許飛瓊感情深厚,更不知許飛瓊身具武功,稚齡女婢長大了也不過是一個庸俗脂粉而已,見嚴曉星神態冷淡,憂心為之一釋,一抱拳道別而去。
  嚴曉星怔了怔神,轉身回入宅內与馮杏蘭萍儿兩女聚談言笑,直談到深夜,正要就寢時,忽聞樓下傳來一個豪邁語聲逍:“敢稟少主,偷天二鼠到,主人有請。”
  嚴曉星聞言心中大喜,疾趨下樓,只見馮叔康与偷天二鼠已邁入大廳。
  馮叔康一面走一面含笑道:“誤會兩位有所得罪,馮某負疚良深,望請見諒。”
  呂鄯道:“豈敢。”
  嚴曉星朝二鼠抱拳一指,道:“兩位前輩別來可好?”
  呂鄯面現笑容道:“如非少俠片言解厄,我倆豈能重見天日。”話聲一停,又道:“我倆已應允相助盜取兩幅藏珍圖并相隨少俠天涯尋仇,少俠決定何時起程?”
  嚴曉星知偷天二鼠已听馮叔康言說此間詳情,道:“一有屠三山父子下落訊息,即刻起程,兩位風塵仆仆,遠道來此也該歇息兩三日才是。”
  姜大年搖首答道:“姜某方才出得龍游縣城來此之際,無意瞥見一人在身旁匆匆掠過,此人就是紫霞山庄經管錢糧副總管郝雄……”
  嚴曉星劍眉一剔,沉聲道:“去找他,或可問出血洗紫霞山庄真情。”
  說走就走,嚴曉星偕同偷天二鼠疾行如風而去。
  馮叔康道:“蘭儿,你快睡吧,我等三兩日內即可返回家中,你那星弟必可覓獲雪蓮替你治愈宿疾。”
  馮杏蘭低應了一聲,告別其父,扶著萍儿盈盈登樓,馮叔康舉掌虛空一拂,燈火全熄,身影消失入沉沉黑暗中。
  嚴曉星三人迅快如飛奔向龍游途中。
  呂鄯道:“少俠是否取得那幅藏珍圖?”
  嚴曉星道:“尚在那件貂皮皮襖內,在下以為此刻取出無用,反不如任之,且容攫得酆都雙判那幅藏圖再說。”
  姜大年道:“少俠之言极是,但馮老師尚不能遠禍,樟樹鎮客棧屠三山失竊藏珍圖,無法使武林群雄深信馮老師毫無所知,何況我等又落在他手中,少俠雖施展移禍之計,但武林群雄也只半信半疑,少俠義父恐無法安逸。”
  嚴曉星深覺姜大年之言极為有理,腦中靈机一動,已思出一良策,道:“兩位偷出藏珍圖,可曾瞥明此圖是何模樣么?”
  偷天二鼠有博聞強記,過目不忘之能,姜大年道:“姜某熟記此圖,即是圖形亦可繪出。”
  嚴曉星大喜道:“在下已得一妙計,可保義父無虞。”說時已到得城廂腳下一座破廟外。
  清冷月華映射著半圯牆敗,塵网蛛結的廟宇,更平添了几分陰森荒涼。
  嚴曉星低聲道:“孟大俠,可容在下拜見么?”
  暗中傳出孟逸雷語聲道:“老弟台歷?請進。”
  嚴曉星聞聲一呆,低聲道:“孟大俠有險,二位可守在廟外,待在下進去相救于他。”說時一閃掠入,朗聲笑道:“孟大俠何吝惜燃亮燭火,有失待客之道,在下已得悉屠三山那幅藏珍圖下落,是以赶來商議。”
  廟內火光一閃,神案上一只剩下半截,粗如儿臂牛油巨燭倏地燃著,三位兩目森冷,白衣長衫人身法如魅占住三才方位,作品字形圍住嚴曉星。
  只見孟逸雷斜靠在壁角,面現苦痛不胜之色。
  嚴曉星驀然一惊,道:“三位意欲何為?”
  一白衣中年人冷森森笑道:“尊駕知藏珍圖下落,可否見告,當饒尊駕一死。”
  嚴曉星冷笑道:“憑三位朋友尚難取在下性命,不過三位倘應允在下一事,當据實見告。”
  那白衣人道:“尊駕不妨說出。”
  嚴曉星手指孟逸雷道:“請解開孟大俠穴道。”
  那白衣人面色一變,冷笑道:“尊駕已是瓮中之鱉,何能作過分之求。”
  嚴曉星忽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扣在那白衣人左臂曲池穴上。
  那白衣人大喝道:“你在找死!”
  只覺一股奇熱如焚气流循臂涌入穴道攻向髒腑,經受不住,不由面色大變,張嘴嗥叫一聲。
  其余兩白衣人見狀大惊,疾向孟逸雷扑去,意欲將孟逸雷性命要挾交換同党。
  那知嚴曉星比他更快,左掌虛空疾拂,紅光一閃,兩白衣人甫近孟逸雷身前,只覺后心一熱,哀嗥出聲,倒地斃命。
  孟逸雷精神一振,目泛惊喜之色。
  被扣在嚴曉星手中的白衣人額角爆出滿滿汗珠,如黃豆般大滾滾徜下,只听嚴曉星喝道:“在下也不問你來歷,你解開孟大俠穴道放你离去就是!”說著五指緩緩松開。
  白衣人知無法安然脫身,定了定神,取出一粒丹藥喂在孟逸雷口中,伸指解開孟逸雷胸腹間數處要害重穴道。
  孟逸雷長吁了一聲,如釋重負,目中突逼射兩人懾人寒芒。
  白衣人急向嚴曉星道:“尊罵說話要算話!”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當然算話,你走吧!”
  白衣人聞言如逢大赦,疾逾閃電掠出廟外,突感雙腿彎一麻,叭噠栽仆在地。
  暗中忽搶出偷天二鼠,抓起白衣人。
  那白衣人慘笑道:“兩位別問在下來歷,在下只受命敝派舵主,敝派一切隱秘悉無所知。”
  姜大年冷笑道:“我絕難信你一無所知。”蒼鷹攫小雞般擰起跨入廟內,擲在地上。
  只摔得白衣人渾身骨骼松卻了般,半晌才咧著嘴掙扎爬起,目注嚴曉星道:“尊駕為何言而無信?”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在下一諾千金,已放你离去,這兩位与在下素不相識,他們在廟外攔截怪不得在下言而無信。”
  姜大年冷笑道:“你奉何人所命,來此挾制孟逸雷老師何為?”
  白衣人道:“因敝上需查明孟逸雷与神木令傳人究竟有無淵源,所以才命我等暗施詭計將孟老師制住。”
  呂鄯喝道:“貴上是誰?”
  白衣人苦笑道:“在下委實不知。”
  孟逸雷手起一掌,擊中前胸,白衣人慘悶嗥出聲,震斷心脈气絕而死。
  姜大年道:“孟賢弟為何中了他們詭計?”
  孟逸雷苦笑了笑道:“小弟獨自一人在此飲酒,一時內急出外,不想匪徒乘隙而入在酒內放下毒粉,由于無色無味,不曾察覺,如非三位來此,小弟恐無法幸免!”
  四人席地而坐,呂鄯道:“少俠,一年來呂某四海查訪少俠大仇,已查出一鱗半爪。”說著取出一紙名單,遞与嚴曉星,接道:“這些人与趙振藩及令尊之死諒有牽連,少俠只謹慎從事,不難尋出主凶。”
  嚴曉星不禁一怔,道:“乾坤八掌伏建龍亦開列一張名單!”接過展閱,已取出伏建龍所書名單相對,只有四人与呂鄯相同,其余諸人均是正派高手。
  呂鄯冷笑道:“伏建龍分明心怀叵測,意欲假少俠之手清除异己。”
  孟逸雷詫道:“伏建龍為何要如此做,倘他心怀叵測,少俠投奔于他之際,正好自投羅网,連根斬除。”
  呂鄯冷冷一笑道:“其實呂某亦是猜測之詞,但不可不防。”
  嚴曉星极感為難歎息道:“在下不愿錯殺一人,以致冤冤相報,不如施展欲擒故縱之策,定可覓得主凶。”說著將兩張名單仔細瞧了一遍,就著燭火燃毀。
  昌鄯望了嚴曉星一眼,道:“方才途中少俠曾謂已忖出一良計,可為馮叔康遠禍,可否請道其詳。”
  嚴曉星道:“我等在龍游散播風聲,謂屠三山那幅藏珍圖已為神木尊者傳人得去,藏珍圖是何模樣,尺寸大小亦一并散出,務求其真實,使屠三山信以為真由他口中證實不假,不但義父可高枕無憂,而且兩位亦釋群疑。”
  姜大年拍手歎道:“妙計,我等四人立即分頭行事。”
  四人掠出廟外而去。
  蕭瑟秋風,金華杭州官道上飄飛著凋枝黃葉,突傳來一串奔馬蹄聲,道上現出四人四騎,如飛疾馳蕩起彌空黃塵。
  騎上四人均是一色黑緞長衫,背搭金刀,貌像陰沉水冷,似有著十万火急事情一般,控騎獨奔。
  他們正是病金剛孟逸雷,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及嚴曉星,均變易本來面目防人辨識。
  孟逸雷突呵唷一聲,絲韁緊勒,馬奔之勢立時放緩了下來,道:“前面不遠就是諸暨,天色已自向晚,我等就在諸暨住了下來,明日再行如何?”
  嚴曉星道:“一路行來,為何不見羅剎二女所留暗記,莫非她們走的是另一途徑么?”
  孟逸雷笑道:“鐵掌追魂屠三山及陶胜三均是望杭州奔去,羅剎二女追蹤陶胜三,必是無暇留下暗記,我等到了杭州不難找出二女下落。”說著微微一笑,暗道:“少俠确是多情种子,与馮姑娘送行之時,馮姑娘哭得似淚人儿一般,難分難舍,如非你義父催促馮姑娘上車,恐此刻尚難成行咧!”
  嚴曉星面上一熱,道:“孟大俠說笑。”
  四騎不疾不徐,斜陽一抹,暮藹蒼茫之際,前途隱隱現出迤邐城廓。
  浙西乃富庶之區,諸暨商肆林立,市集繁榮,華燈正上之際,四騎慢慢通行熙來攘往人群中。
  孟逸雷忽道:“在這里了。”一躍下騎,逕向一家“福昌”客棧走去,門前懸著紅紙燈籠隨風搖曳旋轉,四個大字异常醒目。
  嚴曉星發現牆壁上用白粉涂抹著一只鯉魚,知羅剎二女曾住過這家客棧,隨即与偷天二鼠紛紛下騎。
  客店中搶身奔出店伙,一把拉住韁繩,高聲吆喝道:“客人駕到!”
  偷天二鼠當先進入,店伙搶前領著轉入一所大院,院中空地菊花盛開,對首一列長詹,雕花落地門窗,四明四暗房間。
  最后一明一暗房門上繪著一只粉鯉,孟逸雷知羅剎二女陶珊珊陶小燕住在內面,便道:“就是這里了。”
  店伙哈腰笑道:“只剩下中間兩明兩暗洁淨上房,恰好四位居住,四位可要用酒食么?”
  嚴曉星道:“快去准備送來。”說著取出一錠白銀遞与店伙。
  店伙喏喏應聲,接過銀子轉身快步离去。
  驀聞一聲冷森森喝道:“站住!”
  店伙正要跨出院外,聞聲不禁一哆嗉,只見為首房內閃出一個綠衣漢子,瘦長馬臉,吊客眉,綠豆眼,面色慘白如紙,目光陰森,不由自主地僵住。
  那綠衣漢子陰惻惻笑道:“你好大膽子,不是吩咐過你么?這兩間房留下,不能再讓人住,怎么竟敢違命行事。”
  嚴曉星道:“店家,沒你的事,你走吧!”
  店伙如逢大赦,急奔而去。
  綠衣漢子兩目一瞪,逼射凶芒,陰陰冷笑。
  嚴曉星道:“朋友,你我最好互不相犯,不然,別怨在下心辣手黑!”
  綠衣漢子冷笑一聲,身形如電逼前,喝道:“你在找死。”雙掌猛推一股洶涌罡風直撞嚴曉星胸前而去。
  忽然房中又疾掠出一黑衣老者,大喝道:“撒手!”
  綠衣漢子聞聲面色一變,推出的雙掌又硬生生地撤了回去,人亦倒飛而去。
  黑衣老者目注嚴曉星道:“希望朋友言而有信,你我河水不犯井水。”
  嚴曉星忽聞呂鄯傳聲道:“老弟佯裝向他身前緊逼!”心知呂鄯必有深意在內,遂冷冷一笑,慢慢望黑衣老者身前走去。
  黑衣老者目露惊异神光,暗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眼看嚴曉星走近不及三尺。
  偷天二鼠忽一曜而起,雙雙迅疾在兩人中間落下,姜大年喝道:“老弟別意气用事!”架著嚴曉星反身掠去。
  呂鄯似扑勢太急,一個收勢不住,輕輕碰撞了黑衣老者一下,道:“我這老弟生就火爆脾气,尚望見諒。”說看冷冷一笑,轉身疾逾閃電掠出,与嚴曉星三人邁入房中。
  黑衣老者目中閃出一抹怨毒已极的神光,向綠衣漢子一招手,閃入房內疾杳。
  嚴曉星邁入室內,望了呂鄯一眼,低聲道:“黑衣老者是何來歷?呂大俠得手了什么奇异寶物,可否讓在下一開眼界?”
  呂鄯道:“此人即昔年橫行河間,乃著名獨行大盜天浪星史桂,性喜漁色,武功极高,擅用獨門暗器“冷焰迷陽針”,一中此針即僵軟無力,任其擺布,半個對時自解,史桂仗此,橫行一方。”說著掏出一革囊,接道:“囊內就是冷焰迷陽針。”
  嚴曉星皺眉道:“害人之物不如毀去。”
  呂鄯忙道:“物之運用,在乎一心,用之以惡,則為害甚烈,若以之為善,則善莫大焉,不若留下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病金剛孟逸雷笑道:“稍時史桂發覺失卻“冷焰迷陽針”,必定引起一場紛爭。”
  姜大年含笑不言。
  嚴曉星道:“在下要否与羅剎二女相見。”
  昌鄯略一沉吟道:“暫時不必,我等雖是四人,但江南水道高手相繼赶來及丐幫弟子會暗中相助,千万不可招搖過甚。”
  姜大年笑道:“你我四人這等裝束,惊世駭俗,一夜之間,定會傳遍諸暨,尚說什么招搖,呂老大未免忒小心了。”
  正談論問,店伙兩人已送上酒飯,江南富庶,魚米之鄉,只見時鮮紛陳,尤其是一大蠱清蒸大蟹,只只膏腴紅透。
  這時一店伙棒著一冊花名簿,哈腰笑道:“請留下芳名!”說著又遞上一只羊毫。
  嚴曉星略一沉忖,執筆在冊上疾書四字:“金刀四煞。”
  敢情那店伙也認得几個大字,見得“金刀四煞”四字,不禁悚然色變,躬身与另一店伙退出室外。
  兩店伙正走在為首一間上房門前,內面突疾如閃電掠出那綠衣漢子及河間獨行大盜天狼星史桂。
  史桂低聲喝道:“他們留下了姓名了?”
  那店伙搖首苦笑道:“未曾,你老拿去瞧吧!”
  史桂一看簿上那筆力万鈞的“金刀四煞”四字,不禁一怔,將花名簿交還店伙,示意命兩店伙离去后,才向綠衣漢子低聲道:“莫賢弟足跡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見多識廣,可曾听過金刀四煞之名。”
  綠衣漢子茫然搖首,喃喃自語道:“金刀四煞,這名字從未听過,諒系新近崛起江湖的黑道人物,欲乘机樹下威名。”
  天浪星史桂冷笑一聲道:“老夫豈可讓他們稱心如意。”
  綠衣漢子道:“史兄似欲尋他們晦气。”
  史桂略一遲疑,道:“如非咱們還有正事待辦,方才定有他好瞧的。”說著眼神凝注在羅剎二女房外,道:“那兩丫頭自晨至晚足不出戶,閉門不出,不知在弄什么鬼,稍時你我會晤羅少俠后再作計議。”
  綠衣漢子陰陰一笑道:“史兄你也太謹慎了,你我故意找事登門造訪,趁机暗算,兩女制住咱們樂上一樂,拔一頭籌如何?”
  史桂瞪了綠衣漢子一眼,冷笑道:“你認為羅剎門下是好惹的么?何況還有那不知來歷的金刀四煞在此礙事,莫老弟別枉費心机,你我再飲上兩盅吧。”
  綠衣漢子無可奈何地隨著史桂進入室內。
  夜幕四垂,秋風生涼,寒蜇悲嗚,檐下不時飄落下一片片黃葉,平添了秋深蕭瑟气氛。
  窗內燈光如畫,金刀四煞鬧酒喧嘩之聲洋溢戶外。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金刀四煞房內轉靜。
  驀地,一條迅疾人影掠入院中,窗內燈光外射下,映得那人年歲甚輕,似頗英俊,一眼落在羅剎二女門前,朗朗笑道:“在下羅少英奉家師冷面秀士之命求見二位姑娘,不如愿否賜見?”
  內面突聞陶珊珊鶯聲喱喱答道:“小妹業已就寢,如無甚重要事情可否明晨再請少俠撥冗光降。”
  羅少英道:“在下如無重要之事,也不致夜深冒昧惊扰二位姑娘了。”
  須臾,只听陶珊珊答道:“如此羅少俠請稍待,容小妹整衣出見。”
  忽聞房門呀的一聲,啟了開來,只見陶氏二女面蒙紗巾姍姍走了出來,向羅少英襝衽一福,道:“少俠有何見教?”
  羅少英目露貪婪之色,道:“家師与令師之目前在驪龍谷外分身后就未再見面,家師恐令師遇險,放心不下,四出查訪,發現兩位姑娘下榻在此客棧,故命在下相詢。”
  陶珊珊答道:“小妹也不知家師行蹤。”
  羅少英微微一笑,壓低語聲道:“今晚兩位姑娘慎防暗算,碧云堡少堡主高雨辰垂涎二位!”娘美色,已約好黑道群邪在今晚四更時分下手,特來告知,又恐二位姑娘力薄,在下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陶珊珊道:“少俠告知足感盛情,小妹兩人盡可應付匪徒,不勞少俠費心了。”
  羅少英微微一愕,忖道:“這兩個丫頭也太忒托大了,不料她竟會拒絕我相助。”遂搖首正色道:“你我師門誼同手足兄妹,在下怎可置身事外。”
  陶珊珊盈盈一笑道:“務請少俠放心,我倆雖是女流之輩,但羅剎門下并非易与,今晚他們不來還好,否則定流血七步,尸橫院中,無人幸免。”
  羅少英暗中皺眉,強笑一聲道:“姑娘既然如此說,在下只有告辭了,望二位小心。”抱拳一拱,轉身离去。
  他急步跨至金刀四煞門前,忽地門內竄出一人,几乎撞了個滿怀,似那人收勢絕快,猛然剎住,只見是一身穿簇新發亮黑緞長衫,身背金刀的面目森冷少年,不禁眼中泛出一抹殺机,冷笑道:“尊駕沒長眼睛?”
  那人正是嚴曉星,毫無懼色,反唇相譏道:“閣下三更半夜來到我等所住房外為何?”
  陶氏二女听出是嚴曉星語聲,不禁芳心大喜,相偕進入房內關上房門。
  羅少英冷冷一笑,道:“在下來此訪友,不愿無事生非,奉勸尊駕稍自斂束,莫夜郎自大目中無人。”
  嚴曉星鼻中冷哼一聲,道:“閣下請睜開眼來說話,如有不忿,錯開今晚不說,我金刀四煞隨時候教。”言畢昂首闊步邁出院外而去。
  羅少英怔了怔神,強自忍看一腔怒气,倏地一躍沖天而起,疾如飛鳥般翻院越過兩重屋脊,往一條狹窄暗巷落下。
  暗巷中相繼現出數條魅影,与羅少英相商,只听羅少英道:“羅剎二女如此托大必胸有成竹,我等不可不防。”
  高雨辰道:“二女不讓羅少俠進入房內,恐我等無法得逞。”
  只听陶胜三道:“老朽命五鬼弟兄強行破門而入,再老朽等人蒙面聯臂合攻二女,少俠趁机相助使二女分心,那時史老師暗中發出“冷焰迷陽針”將二女制住。”
  羅少英道:“此計雖是万無一失,但恐半途橫生枝節。”
  陶胜三道:“少炸心懼何人?”
  羅少英道:“那院中与羅剎二女比鄰而居的有“金刀四煞”,諸位可曾聞听過江湖中“金刀四煞”其人來歷么?”
  高雨辰冷笑道:“小弟只聞“崆峒七煞”之名,但是那些不自量力,意欲尋事生非趁机揚名立万,史老師可先施展神針制住四人,免得礙事。”
  羅少英道:“好,就是如此辦!”
  暗巷中忽沖起兩條人影,捷逾飛鳥往正街上落下。
  街上寂寥無人,只有數盞昏黃的油燈,似有若無,朦朧似霧,西風卷起陣陣落葉灰塵,更顯得凄涼蕭瑟。
  兩條身影甫一落地,迎面忽阻住一身背金刀黑影人,冷冷一笑道:“來的是史桂老師么?”
  那兩條身形正是天浪星史桂与綠衣漢子兩人。
  史桂只見迎面現身的就是叫“金刀四煞”性情火爆的嚴曉星,不禁心神大駭,冷冷一笑道:“尊駕可是還記住方才言語誤會之怨。”
  嚴曉星道:“不是,在下四人金刀四煞之名不彰,欲在兩位身上揚名立万。”說著手出如風,虛空疾揚。
  綠衣漢子与史桂只覺心頭一麻,立時冷噤不語。
  史桂面色慘變,這滋味分明是他那“冷焰迷陽針”,無疑迷陽針已失去,正要開口之際,嚴曉星兩臂疾伸,拾指如爪,抓起兩人沖天而起,刺空疾杳。
  客棧內岑寂如水,秋風如吟,下弦月高懸蒼穹,凄迷若霧。
  金刀四煞在院內徘徊于繁菊織錦間,不時伸拳踢腿,似是酒后煩熱,夜不成寐般在院內舒展身心。
  驀然,院牆之后冒起五條魅影,悄無聲息飄下落地。
  只听孟逸雷陰惻惻冷笑道:“五位來意不善,欲找我“金刀四財”麻煩么?”
  來人系黑道中聲名狼藉的滇西五鬼,桑氏昆仲,以龍虎豹彪熊排行,桑龍獰笑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四位最好回房,免滋誤會。”
  孟逸雷冷笑道:“既然互不相犯,速速退出院外,不然我金刀四煞刀下無情。”
  滇西五鬼心中大急,暗忖怎么史桂不依原定之計行事,致節外生枝,不禁愣住。
  嚴曉星霍地金刀出鞘,一道金霞在月夜之下眩目生輝,錚錚震鳴不絕,冷喝道:“在下數得三字,五位如不走時,莫怨在下金刀無情。”
  一言激起滇西五鬼怒火,桑彪大喝一聲,右肩疾掄,芒牙槌逼起悸耳嘯風,泰山壓頂向嚴曉星擊下。
  嚴曉星輕笑一聲,金霞疾閃,只听一聲慘嗥,桑彪身形震飛出丈外,兩只斷臂連同一柄芒牙槌飛起半空,洒下一片血雨。
  但見桑彪倒在花叢間,兩臂齊肘截除,血涌如注,面色慘厲。
  其余四鬼見狀惊怒交集,桑龍大喝道:“殺!”
  四鬼一涌而上,嚴曉星右腕疾振,金霞寒飆爆涌而出,帶出嗤嗤剌耳銳嘯。
  只听悶哼聲起,四鬼紛紛倒退,手中兵刃脫手落地,兩臂軟垂而下,面色慘白如紙目露惊悸之色,額角豆大汗珠涔涔滴落。
  姜大年低聲向嚴曉星道:“你將他們怎么了?”
  嚴曉星答道:“我只發除四鬼一身武功,此皆他們作惡多端之報,我等金刀四煞只是黑道凶邪煞星,并非嗜殺好闐,行俠仗義,一樣也可揚威大江南北!”
  忽聞一聲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
  院牆外如風飄葉般疾落下七條身影,均黑巾蒙面,同聲桀桀獰笑,一霎那間院中平添了陰森气氛。
  嚴曉星認出為首黑衣老者系陶胜三,偽裝不知,冷冷一笑道:“閣下等可是為滇西五鬼复仇?”
  陶胜三手掌一擺,沉聲道:“老朽与滇西五鬼并無淵源,路經偶過,聞听尊駕大言炎炎,自命不凡,故此停身意欲向四位領教高明。”
  嚴曉星哈哈朗笑道:“我金刀四煞雖然初出江湖,挾技行俠,揚名立万,但也要會一會武林高人,似閣下等藏首露尾,無名之輩,在下不屑印證。”
  陶胜三鼻中怒哼一聲,雙掌呼的一掌推出。
  嚴曉星一式“順水推舟”硬接了出去。“轟”的一聲,陶胜三雙肩撼搖,猛的翻身,大喝一聲:“走!”
  一鶴沖天拔起,隨來蒙面人相繼騰空,曳空電射,瞬眼無蹤。
  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虎頭蛇尾,未免令人起疑。
  嚴曉星腦中靈机一動,忽忖:“不妙。”反身疾扑在羅剎二女門前,用掌力震開木門,只見室空人杳,后窗洞開,不禁頓足道:“竟未料到中了此賊調虎离山之計!”
  姜大年燃亮了室中燭火,映得一室明亮如畫,銳利目光四邊瞥了瞥,搖首道:“不可自亂誤入歧途,室中景物不見一絲凌亂被褥依然折疊得齊整如新,顯然二女并未就寢,亦未有格鬧模樣,如非臨時有事离去,就是她們不知我們真正身分,目睹老弟施展曠絕武功傷了滇西五鬼,為此不欲處身危境,興了遷地為良之念,是以他們急急离去。”
  孟逸雷道:“真如你所說就好,万一不幸為老弟言中則如何?”
  呂鄯略一沉吟道:“說得极是,無疑是羅少英所為,欲知羅少英來歷,一問史桂就知,快走。”
  四人由后窗魚貫穿出…,
  距諸暨東約莫十里外,一座荒涼山谷亂冢林立,月色迷茫下鬼气森森,片片黃葉隨風不時傳來一聲狼嗥鳥啼,令人毛骨悚立。
  山凹間屹立著一幢無人小廟,廟內忽飄出呻吟夾帶有喘气頻頻之聲,只見門內爬出兩條身影,似下身僵硬法動彈,僅以兩臂之力极艱難地撐行爬走。
  忽間一聲冷笑聲道:“史桂,我忘怀了你尚身帶解藥,可解開你們“冷焰迷陽針”毒性,但我點了你兩人穴道,自腰以下癱軟無力,如無法解開我獨門手法,縱然插翅也難飛出。”
  史桂聞聲魂飛魄散,抬目一瞧,金刀四煞已一列橫阻在眼前,不禁把心一橫,厲聲道:“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史桂与四位何怨何仇,請速言明,史等當死而無怨。”
  只听嚴曉星冷笑道:“你以“冷焰迷陽針”為惡,理當一死,在下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悔過向善,在下當留你們一條生路。”
  人之好生惡死,史桂与綠衣漢子聞言不禁泛起委曲求全之念,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只要不死,誓報此仇。”
  史桂囁嚅道:“老朽知罪矣,倘蒙苟全,定永絕江湖,一心向善以贖前怨。”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羅少英是何來歷?兩位与高雨辰陶胜三等人密謀不利于羅剎二女,在下均已知情,望詳實見告。”
  說著伸手解開兩人穴道。
  史桂兩人困難已极扶著牆壁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聞得嚴曉星之言,不禁遍体泛出奇寒,史桂答道:“羅少英系冷面秀士愛徒,老朽兩人則受命于冷面秀士,陶胜三高雨辰与敝上頗有淵源,此次南來志在取得驪龍谷藏珍,后事与愿違,武林群雄紛紛散去,遂結伴赴杭,途中發現羅剎二女,羅少俠与高少庄主垂涎二女美色,不料竟遇四位作梗,致功敗垂成。”
  嚴曉星冷笑道:“如你等得手,是否將二女擄往碧云堡強迫成親?”
  “不錯。”史桂點頭答道:“正如尊駕所料。”
  嚴曉星忽虛空出掌,數縷指風封閉住史桂二人穴道,兩人眼前一黑,又昏倒在地。
  呂鄯道:“我等還是未查明羅剎二女下落。”
  嚴曉星思索片刻道:“方才蒙面七人似未有羅少英在內,分明羅少英在二女窗外危言聳听誘騙二女离去,二女武功高絕,力可自保,羅少英恐枉費心机。”
  忽見亂葬崗上現出一條黑影,迅如流星掠來,四人不禁一怔,及至臨近,只見是富春江水道龍頭舵主向照陽。
  向照陽匆匆抱拳一拱道:“羅剎夫人座舟已至江畔,小弟發現二女偕同冷面秀士及一少年,奔上舟中而去!”
  孟逸雷忙道:“速領我等前往。”
  向照陽應了一聲,轉身領著四人朝江邊奔去。
  江畔停泊著兩艘巨舟,舟上燈光如畫。
  嚴曉星略一沉忖,揭下面具,獨自一人扑向后面一舟,身如燕起,點上船舷。
  驀听一聲极輕微的嬌喝道:“什么人,是嚴公子么?”
  “正是在下!”嚴曉星疾如閃電掠入艙內,只見三美貌少女立在艙內,嫣然含笑凝注著自己,接道:“請問三位姐姐,陶姑娘姐妹回船了么?”
  內一綠衣少女笑靨如花,道:“回來了,嚴公子是不放心么?”
  嚴曉星道:“姐姐休要取笑。”
  接著低聲說了几句。
  三女面色微變,綠衣少女忙道:“我去告知珊珊姐姐,公子是否在此守候?”
  嚴曉星搖首道:“在下去前舟竊听冷面秀士及羅少英如何說話,俾可查出詭謀。”
  綠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公子請隨我來。”
  前艙羅剎夫人与冷面秀士相對而坐,面色冷肅。
  陶珊珊陶小燕姐妹緊挨著羅剎夫人身后站著,依然面籠黑紗,羅少英立在冷面秀士之后,目中兩道冷電眼神不時逼注在二女面上。
  只听冷面秀士道:“看來你我如不找得丰都雙判及鐵掌追魂屠三山父子取得藏珍圖,則無法覓獲驪龍谷藏珍。”
  羅剎夫人道:“驪龍谷藏珍對龐老師有如此重要么?”
  冷面秀士微微一笑道:“在下不喜謊言,珍珠瑪瑙均非所喜,唯有魯陽戈,雪蓮實及武功秘笈三樣在下必欲取得!”
  羅剎夫人詫道:“什度武功秘笈?”
  冷面秀士搖首道:“在下也知之不詳,只知秘笈內載有一套上乘劍法,可馭气催劍,收發由心。”說著略略一頓道:“目前你我只須尋得丰都雙判及鐵掌追魂屠三山下落,才能剝絲抽茧。”
  羅剎夫人搖首道:“我無意于驪龍谷藏珍。”
  冷面秀士一笑道:“然則谷主此次出山目的為何?”
  羅剎夫人道:“我此次出山是為履行昔年許下友人會晤諾言,再則領一雙愛徒出道江湖,查覓仇蹤。”
  冷面秀士面色一惊,道:“令徒大仇是誰?”
  羅剎夫人道:“此乃一段疑案,不便奉告。”
  冷面秀士長歎一聲道:“看來,在下与谷主同行多日,既未能錐心置腹,在下無顏再留,只有告辭了。”說著欠身立起。
  羅剎夫人冷笑道:“人道龐老師气量狹隘,看來傳言一點不錯,其實我也未探得一絲端倪,如何可向龐老師道及。”
  冷面秀士面色一紅,忽見一綠衣少女翩然閃入,向陶珊珊附耳密言。
  只見陶珊珊蓮足微跺道:“可惜!”
  隨即与羅剎夫人附耳密語。
  羅剎夫人道:“真的么?”
  陶珊珊頷首道:“怎敢欺騙師父?”
  羅剎夫人望了冷面秀士師徒一眼,道:“令高足義助拙徒幸免毒手,德重心感,只可惜拙徒才探出一絲仇蹤眉日,又告中斷。”
  羅少英望了其師一眼,詫道:“可是那金刀四煞么?”
  陶珊珊答道:“金刀四煞貌惡心善,并非黑道凶邪,其師門与家師頗有淵源,羅少俠怎可捕風捉影,胡亂猜測。”
  羅少英面色一紅,赧然笑道:“幸虧在下忍讓,于客棧中并未与金剛四煞為仇。”
  冷面秀士忙道:“如今谷主心下如何?”
  羅剎夫人搖首道:“什么魯陽戈、雪蓮實,對我而言根本無動于衷,訪友事了立即轉回谷中,拙徒兩人應避免卷入這場是非漩渦,日后江湖道上還望令師徒遇事照拂。”
  冷面秀士心情似覺舒爽不少,道:“這個當然義不容辭。”
  說時抱拳一拱道:“既然谷主無意于驪龍谷藏珍,在下師徒也不愿多事吵扰。”与羅少英雙雙告辭。
  羅剎夫人送出艙外,目送冷面秀士師徒兩人掠上江岸身影消失后才轉回艙內。
  只見嚴曉星与陶珊珊陶小燕姐妹兩人聚在一處低聲說話,羅剎夫人不知怎的与嚴曉星一見投緣,含笑點首道:“公子亦赶來了!”
  嚴曉星忙上前行禮。
  羅剎夫人笑道:“我不喜繁文褥禮,還是隨便點好,公子是否探出一點眉目?”
  嚴曉星道:“前輩是否指陶胜三而言,抑或晚輩大仇?”
  羅剎夫人道:“兩者都有!”
  嚴曉星略一沉忖,道:“晚輩只覺迷魂谷主陶泰麟老英雄尚在人世,因為陶胜三多年來亟于查明兩位陶姐姐下落那顯而易見,眼前就是他授意羅少英高雨辰擄劫兩位姐姐強迫成親,目的亦在此。”
  羅剎夫人不禁面色一變,道:“此言可真?”
  嚴曉星便將窺听陶胜三凶謀敘出。
  羅莉夫人冷笑道:“原來羅少英已知情勢有變,轉而引出珊珊小燕故意討好,看來冷面秀士是与陶胜三沆瀣一气。”
  嚴曉星道:“他志在探明前輩的意向,再也受陶胜三之托探明二位陶姑根仇冢是誰,前輩答話巧妙,使冷面秀士及陶胜三釋了胸中之疑。”
  陶珊珊道:“公子話中涵意是指冷面秀士亦知家父下落?”
  嚴曉星道:“在下尚未能斷言冷面秀士确知!”
  話音突頓,驀聞遙處隨風傳來一聲清澈長嘯,忙舉掌一揮,滿艙燈火全熄,道:“有人來了,前輩速放舟中流。”
  身形一閃,掠出艙外而去。
  他沾足江岸邊,將面具戴好,孟逸雷及偷天二鼠一躍而至,并肩屹立在勁疾夜風中,袍袖瑟瑟飛舞,冷電眼神炯炯逼視嘯聲傳來方向。
  兩艘巨舟迅疾蕩開江岸,駛向中流,逐漸隱入黑暗沉沉中。
  遠處如風閃電疾掠而至三條黑影,目睹金刀四煞沉凝不動,不禁大感駭然。
  來人似乎年歲不輕,頷下長須飄拂,只听中立老者發出沙沉語聲道:“四位可是金刀四煞么?”
  嚴曉星答道:“正是,朋友找我金刀四煞為何?”
  中立老者答道:“為了滇西五鬼,我等奉敝上之命敦請四位移駕一敘。”
  嚴曉星道:“貴上是誰?約晤地點還請一并見告!”
  老者冷冷一笑道:“最好四位隨我等前往!”
  嚴曉星厲聲道:“倘不應命如何?”
  老者答道:“違命者死!”
  夜空中金霞疾閃,只听那老者悶嗥出聲,一條右臂离肩墮下血涌如注。
  兩老者不由魂飛膽落,駕起斷臂老者穿空而起,去勢如電,轉眼無蹤。
  嚴曉星道:“我等此刻起暫不能以金刀四煞裝束現身,使其自亂。”
  四人身形迅即遠逝隱去。
  朝陽正上,金黃色的光芒洒在街道上,有著溫暖的感覺,嚴曉星俊逸瀟洒的身形竟出現諸暨大街上,負手慢步進入四海鏢局分店對街大和茶樓臨街一個座位坐下。
  食客們均以昨晚金刀四煞痛懲滇西五鬼之事作為談資,更有謂金刀四煞乃神木尊老傳人仆徒,神木令尊者傳人既取得屠三山那幅藏珍圖,更進而欲攫得丰都雙判手中持有之圖才可從容到手驪龍谷藏珍。
  這自然傳嚴曉星等人既定之策所散播出風聲,攻心為上,使凶邪畏首畏尾,自亂腳步。
  嚴曉星目光打量在座食客,欲發現有無羅少英在內,据丐幫高手躡隨隨羅少英之后,只見羅少英走入天和茶樓,無疑必在其內。
  店伙急急走來,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嚴曉星因樓下未發現羅少英在座,料定必在樓上,趁机眉頭微微一皺道:“隨便送上酒菜,价錢不拘,樓面上可有空座么?”
  他仍然戴了一副面具,气度威武。
  店伙悚然答道:“有,有,小的領客官登樓。”
  偌大樓面已上了七成座,喧笑如雷,嚴曉星一眼瞥見羅少英与三身看天青長衫中人共聚一席正低聲談論。
  嚴曉星逕向羅少英鄰席坐下,正好背對背而坐。
  只听一人低聲道:“金刀四煞武功高絕,西門堂主嚴命務須搜覓查出金刀四煞的下落,目前之策必須施展金線釣鱉之策。”
  羅少英道:“計將安出?”
  那人道:“四海鏢局保了一份重鏢,俱是珍异古玩,价值連城,傳江都鹽運使送与粵督,今日未牌時分便可到得諸暨分店,鏢車必在此打住一晚,我等動手劫取,留言七月之內在何地贖鏢,必引來金刀四煞。”
  羅少英道:“此乃令主授意么?”
  那人點點頭道:“唯有如此才可找出那幅失落的藏珍圖。”
  他們均用蟻語傳聲之法,但嚴曉星听得清晰無遺,并將三人形像熟記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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