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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聚星坪上


  維摩閣突送出三聲金鐘,鐘聲悠揚,播回山谷。
  武林群雄均知五台掌門維摩上人即要現身出見,這鐘聲無疑遏阻了白眉老怪一腔怒火,兩道炯炯眼神逼射在錢百涵臉上。
  冷面秀士冷冷笑道:“白眉老怪,理虧在你,你門下不該暗算偷襲,如非錢老弟一身武學曠絕奇奧,豈不命喪五台,我看你還是忍耐的好,否則一世英名恐付之流水。”
  白眉叟厲聲道:“此間事了,老夫与姓錢的小輩尚須一筆清償血債,沒完沒了!”
  冷面秀士大笑道:“那要瞧你是否能活著离開五台再說。”
  白眉叟气极,面色鐵青,獰笑道:“老夫還想不出有哪位今日要得了我這老不死的一條性命!”
  冷面秀士冷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今日尚有兩位正主儿未到咧。”
  白眉叟厲聲道:“哪兩位?”
  冷面秀士道:“無极幫主和神木令傳人。”
  白眉叟冷笑道:“浪得虛名之輩,有何可懼。”
  冷面秀士哈哈大笑道:“你比起明月禪師等七人自問何如?”
  白眉叟面色鐵青,雙肩撼震,只覺肺腑几欲炸裂,但強行抑制著。
  維摩上人身著袈裟,神情庄嚴肅穆,由四小沙彌前導,一踏入聚星坪,即合十躬身,朗聲宣稱嘉賓光臨,未能一一接待,若有不周之處尚祈見諒等語。
  百足天蜈皇甫炎霍地起立,高聲道:“我等冒昧來訪,意欲請問掌門人二事,望不吝賜告。”
  維摩上人合掌笑道:“老衲當盡其所知相告皇甫施主。”
  皇甫炎道:“掌門人師弟明月禪師罹受無极幫暗算,為何貴派袖手不問?”
  維摩上人道:“何以見得老衲袖手不問,莫非老衲以一派之尊尚須向皇甫施主請示机宜么?”
  皇甫炎万沒料到維摩上人當面如此奚落自己,不禁老臉通紅,半晌做聲不得。
  群雄亦大感惊訝,均知維摩上人隨和平易,恢宏大度,但如今情景与往昔傳聞竟迥若兩人,殊不知此刻局勢維摩上人倘不用快刀斬亂麻手段,無法綏靖群雄胸中之疑。
  只見維摩上人合掌高喧了一聲佛號,接道:“老衲此話似說得太重了點,但求皇甫施主見諒,為了此事老衲心情沉重,日夜焦慮,因茲事体大,如向武林同道求助,非但徒勞無功,抑且白白犧牲性命,老衲不忍更非所愿。”
  冷面秀士道:“掌門人言之雖是,但据在下所知貴派并無采取任何舉措,是以武林同道均困惑不解,莫非其中另有隱情么?”
  維摩上人面色一肅道:“龐施主真信那捕風捉影的無稽謠傳么?”
  冷面秀士道:“事出有因,必非無稽。”
  維摩上人面色一沉,道:“佛門中人戒打誑語,龐施主不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忽聞一聲豪邁的長笑道:“老朽相信五台掌門之話絲毫不假。”
  群雄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坪端一張空座上,不知何時竟坐著乾坤八掌伏建龍。
  皇甫炎道:“伏老師何以斷言不假?”
  伏建龍大笑道:“江湖謠傳堅謂明月禪師等七人身怀藏圖隱秘,誓不吐露,才遭此奇禍,五台掌門如果知情怎可安然無事,老朽斗膽放肆一言,說不定那屠三山失竊藏珍圖就在今日在座諸位身上。”
  皇甫炎道:“伏老師何不明言。”
  伏建龍微笑道:“皇甫當家請稍安勿躁,今日之會尚有兩個主要人物未到,他們到時必然明言指出何人。”
  “兩人是誰?”
  “神木令尊者及無极幫主。”
  群雄不禁心神一震,面色疾變。
  伏建龍淡淡一笑道:“如此好酒,諸位豈可有負五台掌門雅意?”
  冷面秀士眉頭一皺,道:“伏老師怎知兩人必來?”
  伏建龍道:“今日武林,已形成無极幫与神木令傳人對抗局勢,五台風云際會,他們耳目遍布江湖,安有不來之理。”說看舉杯一飲而盡,旋即目注崖下遠處龍翻石奇景,貽然自得。
  武林群雄竊竊私議,維摩上人周旋于群雄之間,略略寒喧數句,逕趨向降龍八掌雷玉鳴席上,相与低聲聚商。
  再說伏建龍目凝遠處,忽耳聞清朗笑聲道:“伏伯父別來無恙!”
  伏建龍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是丰神俊逸的嚴曉星,露齒微笑,衣袂飄飄立在桌側,霍地立起,面上洋溢著歡愉的笑容,握著嚴曉星雙手道:“賢契,長遠不見,老朽不胜怀念,數日來賢契往何處去?”
  嚴曉星聞言答道:“小侄需返甘涼一趟,查視當年有無遺下蛛絲馬跡,再遵照伯父所列名單赶往滇西……”
  伏建龍道:“找著了傅驥么?”
  嚴曉星面現愴然神色道:“小侄赶到時,傅驥于三日前老病身亡。”
  “可惜!”伏建龍歎息道:“如今賢契意欲如何?”
  嚴曉星道:“仍舊一貫初衷,依從伯父所列名單逐一訪明,他們不過脅從之輩,只誅元惡,決不妄殺無辜。”
  伏建龍道:“好,賢契气度恢宏,与令尊當年無异,他日必重振雄風,冠冕武林……”話聲略頓,又道:“賢侄可去過雙面佛沙嵩庄中么?”
  嚴曉星道:“風聞沙嵩已离家赶來五台,是以小侄也來此處,但并無雙面佛沙嵩蹤跡。”
  伏建龍略一沉吟道:“匪徒諒非本來面目,賢契稍加留意當不難發現。”
  驀地——
  只見一灰抱老僧奔向維摩上人身前,高聲道:“稟掌門人,神木令主人偕同金刀四煞前來拜山。”
  群雄不禁一震,錢百涵神態嚴肅,忖道:“我倒要瞧瞧,神木令主人究竟是何人。”
  但聞維摩上人道:“就說本座出迎。”
  灰袍老僧身形騰起,宛如飛鳥般往聚星坪斜坡下小徑中落下。
  維摩上人率同四小沙彌快步走去。
  冷面秀士輕笑一聲道:“狗眼看人低,神木令主人武功高深莫測這話,在下委實難信,五台掌門病危亂投醫,恐弄巧成拙。”
  突聞一聲冷笑傳來道:“如果姓龐的不服气,何不讓我等大開眼界。”
  冷面秀士四巡了一眼,竟未能瞧出何人說話,目中頓時閃過一抹殺机,陰陰冷笑了聲,不再出言。
  坡下小徑上冉冒起數條人影,正是那維摩上人与神木令主人并肩走上。
  神木令主人与外傳無异,背插金劍,身著一襲黑衫,首扎紗巾,只露出兩只眼孔,逼射冷電精芒,懾人心神,后隨面目森冷金刀四煞,小沙彌四人殿上。
  他們一登上聚星坪,卻不望群雄走來,逕向維摩閣內而去。
  白眉叟兩眼暴睜,怒焰噴射,厲喝道:“站住!”
  神木令傳人及五台掌門似若無聞,飄飄續望前行。
  白眉叟門下兩人霍地拔出肩后兵刃,寒虹疾閃,身形疾提,宛如箭射扑去。
  金刀四煞最后一人冷笑一聲,旋身塌腰,金刀應手揮出,寒飆如潮,虹飛狂卷,只听兩聲凄厲慘嗥,尸橫兩截,鮮血飛洒,五髒六腑溢出腔外,慘不忍睹。
  群雄不禁駭然變色,震惊那人出刀奇奧迅快,目前金刀四煞之名似凌駕神木令主人之上,果然不虛。
  那人一招搏殺白眉叟一雙門下后,渾如無事般,面色冰冷漠然轉來疾掠赶上同伴而去。
  白眉叟勃然大怒,身形緩緩立起。
  只听冷面秀士輕笑道:“老怪,你要動手也不急在一時,只怪你一雙門下暗算偷襲,理屈在你,何必自討無趣。”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聲,复又坐了下去。
  武林群雄均知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心情只覺無比沉重,片刻之間,聚星坪上沉寂如水。
  嚴曉星只覺伏建龍神態凝肅,似在沉思作一重大決定,知是神木令主人現身之故,心中暗暗竊笑,殊不知真正神木令主人就在眼前,當下即道:“小侄告辭了!”
  伏建龍啊了一聲道:“賢侄眼前往何處去?”
  嚴曉星道:“小侄意欲偵覓雙面佛沙嵩是否易容潛跡五台山內。”說著,抱拳一揖,躍下崖去。
  伏建龍梟雄机智,卻不料此次為嚴曉星愚弄于手掌上,嚴曉星算准五台風云際會,伏建龍必然蒞臨,他現蹤后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隨即現身造訪五台掌門,伏建龍怎么也想不到嚴曉星与神木令主人其實是二而一,一而二之事。
  驀地——
  維摩閣上響起一聲金鐘,鐘聲隨風播傳,蕩回山谷,裊裊不絕。
  群雄不禁一呆,目光凝視維摩閣,只見廟牆內走出一高大僧人,高聲道:“神木令主人出見武林諸位施主!”
  隨即五台掌門前導,神色恭謹,領著一身黑衣蒙面少年走出,后隨金刀四煞,緩緩走向聚星坪上。
  武林群雄中自動讓出一張席面,神木令主人抱拳羅圈一揖,道:“在下一向不擅辭令,言語耿直,倘有瀆犯之處,尚望諒宥,目前無极幫為惡武林,暗算鬼蜮,防不胜防,如不戮力同心,共殲此獠,禍將不測。”語聲平和,卻字字句句清澈入耳。
  白眉叟霍地起立,冷笑道:“閣下真是神木令主人么?”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難道是假的不成?”
  白眉叟道:“那么就請閣下顯示本來面目并敘出神木尊者生平。”
  蒙面少年道:“依在下看來似多此一舉,神木令不就是最好證明了么?”
  冷面秀士突應聲道:“在座群雄中有一錢百涵,自稱神木尊者再傳弟子,請問閣下作何解釋?”
  蒙面少年道:“龐老師是否能證明錢少俠确是先師神木尊者再傳弟子,不妨當著天下群雄面前證實身分來歷。”
  冷面秀士不禁臉色一紅,正欲言說錢百涵身怀神木尊者遺言被無极幫匪徒竊去,忽聞五台掌門朗聲道:“龐施主,請莫作無稽之言,以免自干罪戾。”
  此言一出,龐雨生方欲出口之話,立即咽了回去,兩道目光投在錢百涵身上。
  錢百涵朗聲道:“區區錢百涵,閣下之言似不信區區乃神木祖師再傳弟子么?”
  蒙面少年默然無語,伸手入怀緩緩取出神木令放在桌上,那神木令在洁白雪光輝映下,山水鳥獸細密紋理清晰异常。
  他微微一笑道:“錢少俠能答覆神木令何以到得在下手中?但請莫作荒誕不實之言。”
  錢百涵不禁面有難色道:“這個……這個……”
  冷面秀士不禁气為之結,暗道:“這錢百涵怎么竟是如此愚蠢,實難相信他真是神木尊者再傳弟子。”
  白眉叟兩道霜眉一皺,高聲道:“閣下今日駕臨五台,能否道出真正來意?”
  蒙面少年道:“方才在下已說明。”
  白眉叟冷笑道:“莫非閣下以神木令當年威信,約束武林群雄為閣下效力么?”
  蒙面少年道:“不敢,神木令乃伸張武林正義之物,我輩習武之人莫不以俠義濟弱為旨,非以威信壓榨良善,愿否共赴艱巨,任由自便。”
  白眉叟冷笑道:“老夫就不愿受神木令驅策。”
  蒙面少年笑笑道:“好,在下決不勉強,不過尊駕必須速速离開五台。”
  白眉叟突施聲狂笑道:“憑你也敢出此狂言,老夫就是不走你豈奈我何?”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在座諸位如不愿相助在下,亦請即時离去。”
  聚星坪上武林群雄几乎有半數不愿接受神木令驅策,卻又不愿就此离去。
  為此,他們暗怀鬼胎,不動聲色,默不則聲。
  白眉叟冷笑道:“閣下號令不動,有愧當年神木令威信,閣下危矣。”
  蒙面少年長歎一聲道:“當年神木尊者先師曾謂你們天外三凶除了剛愎自用,算不得大奸大惡,所以留下你們三人性命……”語聲突然一頓,又道:“話不投机半句多,徒然枉費唇舌,今日你傲視神木令,諒必有所恃,在下愿領教天外三凶獨門曠絕奇學。”說著轉身向五台掌門躬身一揖,接道:“神木令無威不立,在下不得不采霹靂手段,望掌門人見諒。”
  話落人出,迅疾若電,掠至白眉叟席前。
  白眉叟神色一變,只覺蒙面少年身法奇快無比,心頭暗感駭然。
  突聞一聲暴喝,身影疾扑,雙掌推出一片如山潛勁,撞向蒙面少年兩肋。
  距离既近,出手迅辣,令人無法閃避。
  只听拍拍兩聲,蒙面少年肋下已被掌力擊實。
  但聞一聲凄厲慘嗥,那人陡的跌仆在地,翻滾了兩下,气絕而死。
  只見那冷襲之匪徒十指根根折裂,血涌如往,慘罹蒙面少年內家真气反逆震斷心脈。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風聞天外三凶及其門下凶殘無比,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白眉叟暗怒門下偷襲暗算,自取其咎,雖然如此,他不能有失顏面,自損威望,身形倏地立起沉聲道:“老夫今日愿領教閣下絕學,口舌之利,智者不取。”
  蒙面少年道:“好!”身形一轉,快步走在一處空地上。
  白眉叟隨即走出,兩人對面而立。
  蒙面少年道:“請先賜招。”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聲,雙掌疾翻,呼的一招“移山撼岳”推了出去。
  蒙面少年身形疾晃,讓開白眉叟掌勢,兩指駢戟如劍,疾點向白眉叟肩后。
  他指法迅奇神奧,幻出漫空指影,身法如飛,兩指不离白眉叟周身重穴。
  白眉叟武林巨擘,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掌法迅厲,施展七星連環步法,快打快攻,掌勢如山,破空銳嘯,丈外四周,雪塵濺飛如霧,威勢駭人。
  片刻之間,只見兩團人影飛動,分不出孰彼孰此。
  伏建龍凝神觀察雙方拼搏,只覺蒙面少年武功只仗一個“快”字,并無什么獨特奇奧之處。
  當然伏建龍是武林高手,以他眼光看來自無惊人之處,殊不知蒙面少年有意使他墜入陷阱。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蒙面少年喉中突發出一聲清澈長嘯,兩指迅落,點實在白眉叟右臂曲池穴上。
  白眉叟身形疾撞出數步,面色慘白,目光怨毒望了蒙面少年一眼,厲聲道:“你我后會有期!”
  雙臂一振,沖霄奔空騰起,其門下亦慌不迭地穿空而出,瞬眼無蹤。
  蒙面少年向群雄巡視了一眼,朗聲道:“在下只懇求諸位相助,但絕不勉強,五台胜景絕佳,諸位可隨意瀏覽掌門人已准備待客之所,盡一日之期諸位可從長考慮,明日此刻在下恭候回音。”
  冷面秀士冷聲道:“閣下是否意欲將我等軟禁在五台?”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諸位去留任便,在下絕不阻攔,但日后諸位如阻得在下行事,便是仇敵,必殺無赦。”言畢率領金刀四煞走向維摩閣而去。
  五台寺僧紛紛送上壽宴。
  這時武林群雄一個未見离去,暗暗思量,判明利害得失以定行止。
  伏建龍在武林中結交甚廣,自動趨往雷玉鳴席上寒暄言談……
  白晝易過,轉眼暮靄深沉,寒風刺骨。
  一條黑影落入龍翻石叢中,正是那乾坤八掌伏建龍,低聲道:“賢昆仲來了么?”
  一座嶙峋怪石之后,突閃出丰都雙判田敦明田敦義,雙雙抱拳躬身道:“伏大俠別來無恙。”
  不遠處卻有一雙銳利眼神注視著三人,不言而知正是嚴曉星。
  嚴曉星暗道:“難道伏建龍竟不是無极幫主么?”腦中靈机一動,恍然大悟,敢情丰都雙判也不知無极幫主真正面目來歷,倘伏建龍真是無极幫主,那伏建龍心机之陰沉委實無与逾比。
  只听田敦明道:“伏大俠是否已辨識神木令主人真正來歷?”
  伏建龍搖首歎息道:“与老朽原來臆測判然有异,那嚴曉星并非神木令主人。”
  田敦義道:“何以見得?”
  伏建龍道:“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現身之際,嚴曉星就在老朽身旁!”
  丰都雙判不禁一怔。
  伏建龍長歎一聲道:“神木令主人与白眉叟拚搏時,老朽察覺神木令主人武功并無什么出奇之處,只不過巧快迅捷,分寸拿捏极准,白眉叟大意疏忽致遭敗績。”
  田敦明道:“莫非他有意令人高深莫測之感。”
  伏建龍搖首道:“此乃一舉成名之良机,豈可平白讓他失去,看來未必,不過老朽意欲潛往維摩閣上窺察或可判明其來歷。”
  田敦義面色微變道:“伏大俠豈可輕身涉險。”
  伏建龍笑道:“無妨,老朽与貴上相交莫逆,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老朽胸有成竹,定可安然脫身。”說著從石下取出一身黑色寬大皮裘,由頭上套下,毛茸披拂,神似一具黑色巨猩,身形一躍,划空疾閃而去。
  維摩閣內燈火如晝,內外一無戒備,伏建龍如入無人之境,他貼身楹梁上,點破一孔棉紙,室內情景一覽無遺。
  只見室內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門對首而坐,高聲傾談。
  五台掌門捋須長歎一聲道:“明月師弟慘罹此禍,老衲迄今未明其故,亦曾遣人下山多方偵覓真象,竟未尋出絲毫端倪,故此懇求施主施展曠絕奇學解救明月師弟,或可從明月師弟口中獲悉內情。”
  蒙面少年搖首答道:“恕在下無能為力,明月禪師罹受的手法异常奇奧,若妄行解穴,体內陰陽二气逆沖,內腑寸寸迸裂而死。”
  五台掌門目露黯然神色道:“如此說來明月師弟是無救了。”
  蒙面少年道:“那也未必見得,解鈴系鈴人,我等著制伏無极幫主,未始無望。”
  五台掌門道:“閣下諒胸有成竹,胜算在握。”
  蒙面少年道:“同衷相濟,必底于成,在下籌算已久,若二策可行,不難事半功倍。”
  “請問哪二策?”
  蒙面少年道:“釜底抽薪,使無极幫主孤立,途窮力拙,逼其束手成擒,但此策言之甚易行之卻難,此為下策。”
  五台掌門道:“請問上策?”
  蒙面少年略一沉吟道:“必須先尋覓屠三山那份藏圖為何人得去。”
  藏身楹梁上的伏建龍聞言暗感惊詫,忖道:“難道他未受得那份藏圖?”
  只听五台掌門道:“武林盛傳屠三山藏圖為施主獲得。”
  蒙向少年道:“那是無稽之言,如何可信。”
  五台掌門愕然久之,微微一笑道:“施主必偵知竊取藏珍圖是何人所為,可否見告?”
  蒙面少年搖首歎息道:“為了查訪此圖下落,在下費盡心机尋到偷天二鼠及逍遙太歲馮老英雄等有關之人,均否認獲得藏珍圖,但不言而知無极幫主亦未到手。”
  五台掌門道:“施主之言必然有据,可否請道其詳。”
  蒙面少年道:“在下于驪龍谷四外布下耳目,無极幫并未遣人來驪龍谷覓察藏珍确處……”說著,心中似有感触,長歎一聲,接道:“但此事大出在下意料之外,在下原以為盜圖之人自忖只身難以成事,必持圖相求武林卓著盛望的名宿,或千方百計尋覓在下,哪知數月來竟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看來此人必是心机深沉之人。”五台掌門道:“但施主即是獲有此圖,無法取得無极幫幫主手中持有那幅,亦如同廢紙一般。”
  蒙面少年頷首道:“掌門人所言雖是,但從目前情勢發展,那幅藏圖如為在下所得,倘不出在下所料,無极幫主必自動尋來謀取合作之策。”
  五台掌門人意似不信,詫道:“這是何故?”
  蒙面少年道:“請問掌門人,無极幫主算得上武林中巨邪凶擘么?他犯了什么罪大惡极之行?”
  五台掌門聞言呆得一呆,答道:“雖算不得巨邪凶惡,但敝師弟明月……”
  蒙面少年忙道:“其中必有緣故,在下未便遽下斷言,但在下數月來奔走江湖,偶然發現一項重大隱秘,武林中集聚了一股暗流,欲圖霸武林,欲以無极幫取而代之。”
  五台掌門聞言惊駭不胜,道:“此人是誰?”
  蒙面少年搖首道:“恕在下未知,但首蒙其害必是無极幫無疑,据在下所知他們將采暗殺手段,翦滅無极幫內高手,此刻無极幫主或已知道禍在眉睫。”
  “知道什么?”
  “沙河鎮雙面佛沙嵩乃無极幫冀西晉東分堂,數日前庄中党羽俱遭毒手,沙嵩及其家小亦遭擄去,在下去遲一步,無法追蹤。”說著太息一聲道:“驪龍谷中藏有一冊武功秘笈,內載武學俱是現已失傳之秘,如落在正派高人手中,則不胜幸甚,否則,武林中必將掀起腥風血雨,慘遭浩劫。”
  五台掌門忽道:“老衲有一事相告施主,敝山朝陽寺內有一大內高手南宮子誠借住。”
  “南宮子誠。”蒙面少年詫道:“大內高手借住貴山,其中必有原因。”
  五台掌門搖首答道:“并無隱倩,南宮大人奉晉撫之命懇求老衲允其內侄借住朝陽寺攻書,俾使明秋入闈應試高高得中……”說至此語聲略頓,又道:“南宮大人武功高深不測,才智謀略無一不高,但官府中人不得涉身江湖是非中,老衲偶与其閒談江湖中事,他弦外之音似知屠三山失去那幅藏圖下落。”
  “什么?”蒙面少年似惊喜不胜,道:“有勞掌門人拜問該圖下落,則武林不胜幸甚。”
  五台掌門面有難色,搖首道:“南宮大人不愿惹是生非,老衲曾問及此圖下落,南宮大人竟顧左右而言其他,是以老衲不便再問下去,目前他將朝陽寺划為禁地,不過施主以神木令主者求見,或可破例得晤。”
  蒙面少年立起,朗聲道:“有勞掌門人領在下一往。”
  兩人聯袂离了維摩閣,走向朝陽寺。
  伏建龍暗躡兩人之后,只見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門尚未臨近朝陽寺山門,突聞一聲大喝道:“何人來此?”繼又惊噫一聲道:“弟子不知掌門人駕臨,望乞恕罪!”
  門內疾步邁出一五旬余僧人,合掌躬身施禮。
  五台掌門道:“南宮大人在么?”
  那僧人哦了一聲道:“南宮大人离寺他游了!”
  五台掌門愕然道:“他竟离寺了么?”
  僧人答道:“正是,南宮大人說武林人物紛紛拜山聚集,必有重大事故,官府中人不便預聞,更須避免無謂煩扰,是以离寺游賞本山絕頂胜景,但今晚四更時分必回。”
  五台掌門略一沉吟,轉面向蒙面少年道:“你我可否五鼓時分再來?”
  蒙面少年頷首微笑道:“唯掌門人之命是遵。”轉身与五台掌門相偕离去。
  ※※※※※※※※※※※※※※※※※※※※※※※※※※※※※※※※※※※※※※※※
  一條龐大黑影疾翻入朝陽寺內,黑毛披拂,目光炯炯如電,令人不寒而栗。
  驀地——
  又是一條龐大身影由夜空中疾瀉落下,身形現出正是那白眉叟。
  只听白眉叟發出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只有老夫知曉尊駕來歷。”
  伏建龍聞言心神猛震,怪笑道:“不妨說出老夫听听?”
  白眉叟沉聲道:“倘老夫料測不舛,尊駕必是……”說此語聲一頓,四巡了一眼,接道:“無极幫主。”
  伏建龍冷笑道:“胡說,老夫如是無极幫主,此刻怎容你活命。”
  白眉叟獰笑一聲,道:“尊駕好狂妄的口气。”說著手出如風,五指挾著一股凌厲的罡煞抓向伏建龍胸前。
  伏建龍倏地一鶴沖天拔起,曳空電射穿出寺外。
  白眉叟大喝道:“哪里走?”如影隨形拔起,追蹤而去。
  兩人身法迅快,轉瞬之間,已掠出五六里外,到達一處危崖之上。
  伏建龍忽轉身冷笑道:“白眉老怪,你只道老夫真懼你么?”說時右掌疾弧推出。
  白眉叟只覺對方掌勢奇詭,輕如棉絮不帶絲毫力道,竟然無法閃避,不禁出掌封架而去。
  伏建龍輕輕一笑,快攻十三掌,招招俱是奇詭不測,攻向意想不到部位。
  白眉叟失去先机,章法大亂,竟鬧得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心神大惊。
  伏建龍目光中泛布森厲殺机,陰陰一笑道:“老怪,還不納命來。”
  白眉叟雖險象環生,但自恃功力深厚,對方必無法傷他性命,突鼻中隨風送入一縷异香,頭目微生暈眩,不禁大惊,猛感兩腿一軟,叭噠摔跌在地。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白眉老怪,你惡貫滿盈,終有身受慘執之日到來。”說著取出一柄短劍,目露凶光,厲聲道:“老夫要將你五處主經割斷,受盡酷刑才任你死亡。”手腕震處,幻出一片耀眼劍花。
  白眉叟厲喝道:“且慢!”
  伏建龍不禁一呆,道:“你希冀圖免一死么?”
  白眉叟道:“老夫年逾耄耋,何懼一死,只未免敗得不甘!”
  伏建龍失笑道:“你道老夫施展暗算才有此敗么?試問喪生在你手下的江湖人物不知凡几,而且慘遭生啖活吞,他們死得甘心么?”
  白眉叟不禁語塞,干笑兩聲道:“老朽練就一身銅筋鐵骨,百毒難侵,閣下迷魂毒香不知何物,能使老朽真气松散無法复聚,此乃命也,夫复何言。”說著長歎一聲。
  這聲長歎含蘊著無比凄涼憤怨,宛如巫山猿啼動人心弦。
  伏建龍道:“你長歎為何?”
  白眉叟道:“普天之下,能置老朽死命之人,寥寥可數,閣下如能見示來歷,老朽死當瞑目,如老朽所料不差,閣下當是那無极幫主!”
  伏建龍笑道:“老夫方才已說過并非無极幫主,但請問除了無极幫主外尚有何人能置你死命?”
  白眉叟道:“除了無极幫主外,就數神木尊者与屠龍居士多手如來三人,但此三人已歸道山,老朽實想不出閣下是何來歷。”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殊不知江湖之大,奇人輩出,如今無极幫主尚不敢輕舉妄動,可想而知心有畏忌,你這白眉老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猛然省悟,厲聲道:“老怪,你妄念捱延時刻,等候救兵……”
  忽聞身后生起陰惻惻冷笑道:“不錯,你猜對了,但省悟得太遲。”
  伏建龍不禁面色一變,身形飄出丈外,迅疾旋身,只見一條黑影如附骨之蛆跟蹤而至,短劍震成一片劍花,護住身形,大喝道:“你是何人?”
  面見站立著,一身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泛出藍汪汪光華鋼刀,目光寒銳,懾人心神。
  伏建龍認出不是那神木令主者,膽气立壯,冷笑道:“你這是找死!”短劍疾攻而出。
  夜空划起一片紊亂錯綜劍芒,挾著悸耳破空銳嘯。
  蒙面人鼻中輕輕發出一聲冷哼,鋼刀斜劈而出,呼嘯雷奔,刀勢如山,逕望伏建龍劍隙中穿入。
  伏建龍不禁心頭一凜,只覺無法封架閃避,身不由主地倒退出兩步。
  蒙面人又是一刀呼地劈出,刀勢如惊天藍虹,嘯風雷奔。
  似此剛猛而且奇詭刀法,武林中甚是罕睹。
  伏建龍不禁心神大駭,身形一鶴沖天拔起。
  半空中突聞數聲大喝,三條黑影扑下,雙手齊揚,打出濁天流星子母飛彈,罩襲伏建龍而去。
  饒是伏建龍身負曠絕武學,先机已失,又身在半空,無法避開,左袖甩出一片歪風,欲震開那流星飛彈。
  哪知那流星飛彈往罡力飛撞,互相撞擊,波波爆烈成無數千万,襲襲更急,勢若天河下瀉。
  伏建龍身形急沉落下。
  猛聞蒙面人厲喝道:“老賊納命來吧!”鋼刀疾揮一招“玉帶圍腰”,藍虹飛卷,攔腹劈去。
  伏建龍大駭,身未落地,急變身法,斜穿而出,竟往崖下飛落。
  蒙面人突看三條黑影急扑下崖去,雙足沾地,四顧一望,只見并無伏建龍身影,不禁詫道“奇怪,他怎能在轉瞬間逃去?”
  “次人武功极高,只不過變起倉促,先机失去,致有此敗,逃去并非難事。”語聲寒冷如冰。
  蒙面人冷笑道:“他逃我追,相距不過丈許,不論身法有多快,絕不能無影無蹤。”
  “依你說法,此人還藏匿在近處。”
  “正是—”
  “那么我等不妨搜覓一看。”
  四條人影如飛搜覓崖下百丈方圓之內,仍無法尋出伏建龍藏處,不禁怏怏魚貫拔上崖去。
  崖下沿壁一塊堅冰厚雪突然自動移開,掠出兩條身影,其中之一無疑是黑茸披拂的伏建龍,另一卻是隱在大名許南興宅中的無名老叟。
  無名老叟冷冷望了崖上一眼,道:“你妄念圖霸武林,今日形勢之下,但不知可因此幡然悔悟。”
  伏建龍道:“勢成騎虎,欲罷不能。”
  無名老叟凝視了伏建龍一眼,道:“我也不便勸你,但須知你仇家愈來愈多,而且每人均練成一宗絕藝,用來對付你,眾矢之的,那時恐悔之晚矣!”
  伏建龍迅疾脫下一身披拂毛皮,微微一笑道:“此人刀法雖迅厲奇奧,但并非不可能,兄台可知此人來歷么?”
  無名老叟搖首答道:“不知!”
  伏建龍道:“兄台似隨在小弟近側甚久,但兄台怎知小弟必墮往崖下,又何以能知有此藏身之處?”
  無名老叟道:“五台是我舊游之地,一草一木我均知之甚詳,你不必多問,我与那蒙面人毫不相識。”
  伏建龍笑笑道:“兄台未免疑心太大了,小弟不過隨口問問并無他意,更知兄台言出如山,不能違背當年重誓,絕不插手江湖是非,出手傷人,斷然小弟秉心多疑,但也不能疑心到兄台的身上。”
  無名老叟冷冷答道:“這樣就好,你還要留在五台么?”
  伏建龍長歎一聲道:“小弟從未遇過如此辣手難題。”
  “什么難題?”
  “迄今尚未探悉神木令主者是何來歷,更与小弟原來料測大相違悖。”
  無名老叟道:“你原來料測神木令主者是何人?”
  伏建龍道:“嚴曉星!”
  “什么!”無名老叟詫道、“就是住在我鄰室的少年?”
  “正是。”伏建龍道:“小弟今日所見,證實了嚴曉星并非神木令主者。”
  無名老叟道:“依我之見,眼前你處身甚危,不可留在五台。”
  伏建龍詫道:“為什么?”
  無名老叟太息一聲道:“方才你潛入維摩閣內目的何在?是否欲探明兩人商談何事,并查明神木令主者來歷?”
  “不錯!”
  無名老叟冷笑道:“非但枉費心机,而且陷入術中猶不醒悟。”
  伏建龍不禁一怔,道:“此話何解?”
  無名老叟道:“你潛入維摩閣,原本打算再不濟也可暗算偷襲,制住金刀四煞中一人,挾之离開,嚴刑迫供出神木令主者之來歷身世,哪知維摩閣一無布伏,如入無人之境……”
  伏建龍不禁面色大變道:“兄台是說五台掌門与神木令主者算准小弟必然潛入維摩閣內?”
  無名老叟點點頭,微笑道:“正是!”
  “難道他們可說朝陽寺內大內侍衛南宮子誠也是假的么?”
  “請君入瓮,安得有真。”
  伏建龍面色鐵青道:“那蒙面人無疑是金刀四煞。”
  無名老叟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伏建龍道:“那白眉老怪物決非無因而至。”
  無名老叟淡淡一笑,道:“以你卓絕才智均為他們所騙,何況白眉老怪。”
  伏建龍不禁默然。
  無名老叟道:“賢弟處境正危,望謀定后動,愚兄不愿在五台再作勾留,暫先告辭。”說著身形疾閃而杳。
  伏建龍暗歎一聲,四顧了一眼,往龍翻石掠去。
  再說白眉老怪經四蒙面怪人相救,得以不死,不由大喜,四蒙面人搜覓伏建龍無著,掠回崖上。
  白眉叟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四位相救,感激不淺。”
  蒙面人道:“我已應允相助取得驪龍谷藏珍,閣下為何又要節外生枝?”說著右掌按在白眉叟命門穴上,一股熱流涌入。
  半晌,白眉叟緩緩立起,搖首苦笑道:“老朽并非節外生枝,乃迫不得已,四位知否那黑毛披拂怪人是誰么?”
  那蒙面人正是朝陽寺內香積廚炊飯老僧百殘,聞言呆得一呆,道:“不知!”
  白眉叟道:“老朽認定他是無极幫主喬裝,當年老朽与無极幫主有過一面之雅,他雖非以本來面目相見,但老朽有過目不忘之能,今晚所見神態動作語音無一不逼肖昔年所見。”接看咳了一聲道:“今晚四位雖以心血研悟之絕學取胜,但無极幫主悟性极高,必創試克制四位的獨門武功。”
  百殘微笑道:“無妨,适展所展武功不過小試十一爾,無极幫主雖聰穎過人,也難在短短時日悟其玄奧。”
  白眉叟心中暗暗震惊。
  百殘又道:“閣下雖認出其系無极幫主,但非其時其地,恃強出手,未免不智。”
  白眉叟苦笑道:“諸位不知老朽何以尾隨五台掌門前往朝陽寺之故,因老朽親听得朝陽寺內有一大內侍衛南宮子誠借住,南宮子誠謂似知另幅藏珍圖下落。”
  百殘不禁一呆,道:“此話千真万确?”
  白眉叟道:“此乃老朽親听所得,是否真實尚不得而知。”
  百殘略一沉吟,道:“此事交与老衲辦理,閣下請速离五台,以免弄巧成拙。”
  白眉叟眼中泛過一抹异芒,頷首道:“好,老朽就此別過。”一鶴沖天,投入沉沉夜色中疾杳。
  當晚,狂風怒吼,五台山又降下漫天飛雪,朝陽寺外一條身影飄然由山徑走向山門。
  寺內忽聞傳出蒼老語聲道:“哪位施主造訪?”
  “在下南宮子誠。”
  “哦!原來是南宮大人,恕小僧失禮。”
  南宮子誠含笑飄然走入,只見迎面肅立著一短裝老僧,合十問訊,道:“有勞大師幸辛了!”
  老僧道:“大人說哪里話來,奉命應為,職責所在,何言辛苦,大人往何處去了?”
  南宮子誠微笑道:“興之所至,不覺行出百里外,貴山胜跡登臨過半。”
  老僧道:“如此說來大人辛苦了,廚下已准備米粥,小僧命人送上。”
  南宮子誠搖手笑道:“無須,在下自去好了。”說看微一抱拳,走向寺內廚下。
  廚下燈火幽暗如豆,兩僧正在對奕,寂靜如水,只聞落子之聲,百殘蹲在灶前假寐。
  兩僧目睹南宮子誠走入,慌忙立起施禮。
  南宮子誠微笑道:“兩位請隨便,在下尚未進食,是否尚有充饑之物么?”
  一僧忙道:“有,有,敝寺已准備了米粥小菜,大人請回,小僧立即送上。”
  南宮子誠搖首笑道:“山居寂寥,在下就在此進食,因稍諳奕棋之道,可否觀摩兩位棋詣如何?”
  一僧遜笑道:“小僧不敢班門弄斧,貽笑方家。”
  南宮子誠道:“兩位大師是否見外。”
  那僧人道:“如此小僧只有遵命了。”
  這時百殘已聞聲立起,啟開木廚取出四色小菜,并盛了一碗清香米粥送上。
  南宮子誠謝了一聲,喝了一口米粥,只覺爽口無比,不禁道好。
  百殘亦在旁觀賞兩僧對奕,默默不則一聲。
  片刻,南宮子誠已盡一碗,百殘忙接過添盛送上。
  南宮子誠隨意問道:“不知今日維摩掌門可曾來過尋訪在下么?”
  百殘似怔得一怔,道:“不是大人提起小僧等差點忘怀了稟明大人,傍晚掌門人与神木令主者雙雙來此拜謁大人。”
  南宮子誠眉頭微微一皺,道:“在下不喜与武林朋友結交,神木令主者素不相識,他來此何故?”
  百殘欲言又止,搖首答道:“這個小僧不知,不過掌門兩人走后,竟發生武林人物潛襲本寺。”
  “什么?”南宮子誠大感震撼道:“朝陽寺內并無什么隱秘,何故遭受侵襲?凶徒是誰?”
  百殘苦笑道:“听說是天外三凶內最凶殘辣狠的白眉老怪及一黑毛披拂怪人,不幸的他們竟是死敵,凶博猛烈,一路打出寺外,不知所終。”
  另一僧人接道:“他們似志在大人。”
  南宮子誠冷笑道:“在下從未与武林中人結怨,大師所言恐是捕風捉影。”
  那僧人正色道:“小僧并非無中生有之詞,方才無意耳聞掌門謂大人似知那幅屠三山失竊的藏珍圖下落,故掌門同神木令主者來此請教,想必凶邪竊听得知,潛襲本寺意欲挾制大人。”
  南宮子誠不禁失笑一聲道:“原來為此么?在下确知落在何人手中,但挾制在下并無好處,因在下与此人萍水相逢,并無深交,而且此人將圖藏在隱秘之處,行蹤飄忽不定,就是在下明言相告,也無法將此人覓到。”說著吞食一塊素拌冬筍,呼嚕嚕咽了一大口粥。
  百殘聞言,大感失望,卻不形諸于顏色。
  另一僧人道:“此人竊得藏珍圖,复又將圖藏起,究竟用意何在,小僧愚昧難解。”
  南宮子誠略一沉吟,微笑道:“此事已傳揚開去,在下亦無隱瞞的必要,此人名喚陸道玄,乃甘涼大俠紫霞庄主嚴天梁童年知交,年未三旬,竟看破紅塵,逃玄世外,從此兩人天如一方,音雁久絕,不知何時嚴天梁慘遭凶邪所害為他風聞,一怒出山,暗訪主凶及嚴天梁后人。”說著語聲一頓,又扒了兩口米粥,太息一聲道:“在下离京西行入晉,于途中逆旅相遇,無意解救陸道玄一場危難,于是結交傾談,酒后吐出心底蘊秘,翌晨分道揚鑣,各走一方,從此并無所聞。”
  一老僧道:“陸道玄將圖藏起,不言而知一俟尋獲嚴天梁后人,協助嚴少庄主覓取藏珍絕學,報那血海之仇。”
  南宮子誠頷首道:“大師所言极是,陸道玄雖知嚴天梁后人健在人世,但人海茫茫,何從相筧,嚴天粱后人亦不知陸道玄是何許人物,但望陸道玄能如所愿。”說著竟別開話題,垂詢三僧俗家姓名及其出家經過。
  晤談良久,南宮子誠顯出倦色,告辭回房就寢。
  屋面上忽騰起一條如鳥身影,去勢如電,瞬即翻出寺外,往龍翻石掠去。
  錯綜嶙峋怪石叢中,屹立著一雙怪人,目光炯炯如電,凝視朝陽寺方向。
  忽聞丰都大判田敦明陰森語聲道:“令主回來了。”
  夜空中人影划空疾閃而至,落在一塊大石上。
  二判問道:“令主行色匆匆,想必當有所見。”
  黑影鼻中沉哼一聲道:“本座已有所知,二位賢弟不必多問,請速回山傳令各處分舵,若發現嚴曉星行蹤,只許暗暗跟隨,不准加害,立即飛訊稟明總壇。”
  丰都雙判聞命身形一震,奔空而杳。
  ※※※※※※※※※※※※※※※※※※※※※※※※※※※※※※※※※※※※※※※※
  翌晨,彌陀殿內乾坤八掌伏建龍与嚴曉星不期而遇,伏建龍呵呵笑道:“賢契昨晚住在何處?”
  嚴曉星道:“小侄就住在寺后清蔭小院,五台掌門前輩与先父乃方外之交,獨對小侄關怀,另辟住所以免紛扰。”
  伏建龍突低聲道:“此地人稠,可否去賢契住所談話?”
  嚴曉星道:“有何不可,小侄帶路。”
  兩人先后進入幽靜小室,嚴曉星關好門戶后,道:“伯父有何指教?”
  伏建龍道:“賢侄有無發現雙面佛沙嵩?”
  嚴曉星搖首黯然一笑,答道:“未曾!”
  伏建龍歎息一聲道:“賢契究竟有無探明主凶是誰?”
  嚴曉星道:“小侄已偵明內情六七,只待查證而已,不過主凶武功曠絕,小侄必需取得驪龍谷藏珍中那柄魯陽戈,方可手刀元凶。”
  伏建龍聞言不覺心神猛震,惡念頓生,暗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何不就此除之,以免無窮禍害。”功行右臂,真力貫聚五指,欲猝施奇襲,將嚴曉星一擊搏殺。
  驀地,門外忽響起擊指敲門聲。
  嚴曉星道:“哪位兄台見訪?”
  突傳來許飛瓊嬌脆語聲道:“星弟,是我嘛!”
  嚴曉星忙道:“原來是瓊姐,待小弟開門。”
  木門啟處,一條嬌俏身影惊鴻疾閃掠入,現出風華蓋代,清麗脫俗的許飛瓊。
  許飛瓊目睹伏建龍也在室內,不由一怔,忙展笑靨襝衽施禮道:“老爺子也在此?”
  伏建龍笑道:“許姑娘少禮,你与嚴賢契堪謂珠聯璧合,神仙佳侶。”
  許飛瓊不禁靨涌紅霞,嬌羞不胜,嗔道:“老爺子也會取笑婢子。”
  嚴曉星道:“瓊姐來此必有見教!”
  許飛瓊道:“藍師哥新近從百奧護鏢入晉,風聞五台盛會,知恩師必來此處,亦赶來拜見……”
  嚴曉星道:“你藍師哥絕不致無故赶來五台,定有所聞。”
  “正是。”許飛瓊道:“藍師哥特來此捎一口信來。”
  “什么口信?”嚴曉星詫道:“想必是极重要的口信,不然你藍師兄能不辭千里而來。”
  許飛瓊嫣然一笑道:“藍師哥此次護鏢前來,不料在大庾岭竟遇上黑道匪徒攔路劫鏢……”
  嚴曉星道:“以你藍師兄武功,匪徒劫鏢不啻飛蛾扑火,自取其死。”
  許飛瓊搖首道:“如非巧遇武林奇人相助,我藍師哥定罹人鏢俱亡之禍,那位武林奇人在藍師哥堅留旅邸設宴款待之下,他無意道出仆仆風塵,跋涉江湖,志在訪覓亡去至友的后裔,星弟,你道他找的是誰么?”
  嚴曉星面現茫然不解之色,道:“小弟不知!”
  許飛瓊道:“訪覓的竟是你!”
  嚴曉星愕然張目道:“他是誰?藍兄可曾問他姓名來歷么?”
  許飛瓊道:“他自稱陸道玄,与紫霞山庄庄主乃總角之交。”
  伏建龍聞言暗暗心神一震,私自竊幸無意得聞此一隱秘,不禁目中泛出一抹异芒。
  嚴曉星詫道:“先父生平交往中從未有一陸道玄其人。”
  許飛瓊嬌笑道:“陸道玄与令尊結交是在童年,星弟未出生之前陸道玄即歸隱世外,你如何知情。”
  嚴曉星道:“他訪覓小弟為何,藍兄可曾告他小弟的行蹤么?”
  許飛瓊道:“我等行蹤藍師哥事先不知,無法相告,不過陸道玄欲相助星弟手刃大仇。”
  嚴曉星黯然一笑道:“小弟曾誓言獨力報此血海大仇,避免連累無辜,何況小弟与陸道玄陌不相識,怎可信其是真。”
  伏建龍忽長歎一聲道:“賢契雖志行可嘉,但不可絕人太甚,須知得道多助……”
  嚴曉星忙接道:“小侄知道,伯父在武林中交往极廣,曾否听聞陸道玄其人,小侄幼遭巨變,習性孤獨多疑,陸道玄若是有為而來,豈非自墮術中,如陷泥淖不可自拔。”
  許飛瓊嗔道:“不論如何,陸道玄手中持有一幅藏珍圖,他可助你覓獲驪龍谷中所藏武功秘笈及魯陽戈。”
  嚴曉星不禁一怔,默然須臾,淡淡一笑道:“瓊姐怎知陸道玄手中真持有藏珍圖,若無另一幅圖疊合相映,也是枉然,小弟不為此虛無飄渺之事煩憂。”
  許飛瓊蓮足一跺,嬌嗔道:“我不与你說了,反正我已把話傳到,陸道玄現有要事赶往瓊崖,事了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語畢,臉挾濃霜,沖出門外而去。
  嚴曉星忙喚道:“瓊姐,小弟相信你就是。”急急追出。
  乾坤八掌伏建龍面色凝重,忖道:“看來南宮子誠之言是不假的了。”遂急步走向前院,找到東斗天君葛元良。
  只見葛元良与廖獨等人正談笑甚歡,遂与眾人寒暄后,低聲向葛元良附耳道:“嚴賢侄与許姑娘現在何處?”
  葛元良笑道:“一雙歡喜冤家,負气逗笑追逐,我等都是過來人,管他則甚。”
  伏建龍哦了一聲,道:“葛兄高足咧?”
  葛元良道:“他已离去,保鏢蒼生,身不由主,何況他有家業妻儿,老朽不愿他卷入武林是非中。”
  忽見許飛瓊一閃掠入,滿臉惶恐之色,道:“恩師,星弟已下山奔向江南,徒儿意欲追下,先走一步。”
  葛元良詫道:“他与你負气么?去江南何故?”
  許飛瓊道:“不是,神木令主者金刀四煞等人与五台掌門已离山赶往驪龍谷,星弟聞得此訊,故急急赶去。”
  武林群雄聞言錯愕不已,廖獨匆匆奔出,找來知客僧問詢。
  僧人合掌躬身答道:“佛門中人戒謊言欺騙,一個時辰之前敝掌門已与神木令主者聯袂下山前往驪龍谷。”
  葛元良冷笑道:“什么,忝為地主,這老禿驢竟不告而去。”
  五台僧人聞言,面現慍容,卻敢怒而不敢言。
  廖獨淡淡一笑道:“五台掌門并未絲毫失禮,原是我等不請自來,食宿款待周慮備至,言歸正傳,我等也可离去了。”
  葛元良怒道:“這老禿驢目中只有神木令主者,分明輕視我等不可倚作臂助,老朽心中甚是忿怒。”
  廖獨笑道:“無論你如何心頭忿怒,你若敢違抗神木令,廖某便心服口服,永遠听命于你。”
  葛元良冷笑道:“老朽不愿与你枉費唇舌,日后就知,瓊儿,我們走!”与許飛瓊邁步而出。
  群雄紛紛离去,乾坤八掌伏建龍悄然由捷徑下山,身形迅快如飛,赶至雙面佛沙嵩庄外,衣著變換,改易形貌,慢步走向庄門前。
  猛一抬頭,不禁一怔,只見兩扇庄門緊閉,并懸著一方白布,護庄河木橋懸起,情知有异。
  三丈余河面一躍掠過,高聲喚道:“門上哪位在,老朽乃總壇遣來急使。”
  庄門隆隆開啟,青衣白須老者,面籠重憂,急步跨出,抱拳一拱,道:“敝上數個時辰前亡故了,恕未能接待,請回复令主,敝庄恐不能再為無极幫效力了。”
  伏建龍面色一變,道:“沙庄主是染疾亡故的么?”
  青衣老者黯然一笑道:“敝上系罹受神木令主者內家無形掌力,震碎五髒六腑,立即口噴鮮血而亡,死后更遭化骨散尸骨無存。”
  伏建龍心神猛震,道:“神木令主者一人獨自前來的么?”
  青衣老者搖首答道:“他偕同金刀四煞拜庄,敝庄主以禮接待,引至大廳落座,一言未竟,神木令主者,猝襲出手,敝上不防遂遭所乘。”
  伏建龍道:“庄中尚有甚多高手,竟無一人……”
  青衣老者面色一冷,道:“閣下也是武林高手,豈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庄中武師悉皆廢去武功,遣之散去。”
  饒是伏建龍机詐過人,也不虞其有詐,怒道:“真有此事么?老朽立即回山覆命。”抱拳微拱,身如飛燕般躍過河面,如飛掠去。
  青衣老者目送伏建龍身形消失后,微微一笑,掩好庄門,只見一條黑影疾閃而出,現出蒙面黑衣神木令主者。
  四條人影在神木令主者身后紛紛閃出,正是那震惊武林之金刀四煞。
  雙面佛沙嵩接踵邁出,問青衣老者道:“此人去了么?沙某難信其真是幫主親身駕臨。”
  神木令主者微微一笑道:“庄主日后便知,丰都雙判今晚必來么?”
  沙嵩頷首道:“今晚必至,田敦明言他們兩人曾潛入五台,与幫主竟不期而遇,幫主探出五台隱有劇敵,雙判雖不明幫主何指,但察出幫主有惶恐之色,故他們奉命赶回總壇,卻不放心幫主留在五台。”
  神木令主者道:“沙庄主是指雙判存心抗命,重回五台暗中窺察么?”
  沙嵩答道:“正是!”
  神木令主者冷冷一笑道:“在下等候雙判到來就是!”右臂微微一擺,身形紛紛隱去,立時寂靜如水。
  暮色漸沉,寒气逼人,四外昏茫茫地一片。
  驀地,怒吼寒風中飄落兩條瘦長人影,目光炯炯如電四巡,懾人心悸。
  只听田敦明陰惻惻道:“老二,我看此處有异,怎么陰森森地杳無一人。”
  田敦義答道:“小弟也有同感!”
  忽聞不遠處傳來沙嵩語聲道:“屬下已在此恭候二位護法多時了。”
  沙嵩身影竟在七八丈外角隅處冉冉飄出。
  田敦明眉頭微皺道:“沙庄主此是何故?”
  沙嵩道:“今日庄外可疑人物不時頻頻現蹤,屬下不得不嚴陣以待!”
  丰都雙判聞言不禁面色一變,田敦明道:“沙庄主可曾探明可疑人物來蹤去跡么?”
  “未曾!”
  “幫主駕到么?”
  沙嵩答道:“幫主未曾到來。”
  丰都雙判不禁面面相覷,田敦義詫道:“這就奇怪了,幫主為何未曾到來?”
  沙嵩道:“這個恕屬下未知,但屬下斷言庄外頻現可疑人物定系守候幫主。”
  田敦明道:“未必有此可能,除了我等知情,局外人怎能得知。”
  驀聞一森冷徹骨笑聲道:“在下知道!”
  丰都雙判不禁大駭,旋身轉面,只見三丈開外屹立著黑衫蒙面少年。
  沙嵩大喝一聲,雙掌疾吐,身如箭射,挾著如山潮涌掌力撞向蒙面少年。
  蒙面少年身子微微一側,右掌奇奧無比一招“摘星奪斗”飛出,五指迅如電閃地扣住了沙嵩右手腕脈要穴,變式“引風飄花”,竟將沙嵩身軀撩飛了出去。
  沙嵩飛出五六丈外,叭噠墜地,昏厥不起。
  丰都雙判駭然猛凜,不待蒙面少年出手,竟雙雙先發制人,一左一右,掌指攻向蒙面少年要害重穴。
  蒙面少年料不到雙判出手如此奇快,疾地后飄開去。
  這彈指一緩閒,丰都雙判乘机取出獨門兵刃蛇頭筆,搶攻出手,漫空筆影中挾著一股悸耳銳嘯。
  雙判武功极高,招式無一不是奇奧辣毒,筆勢指處,均是蒙面少年胸肋致命死穴。
  蒙面少年仗著玄奇身法,游閃如飛避開雙筆攻勢,突聞他一聲冷笑,手中竟多出一支寒光電閃短劍,身法奇妙的一旋,叮的一聲,短劍竟触及大判田敦明蛇頭筆。
  顯然蒙面少年存心逞險取胜,短劍擊在蛇頭筆上,施展黏字訣,短劍竟順著蛇頭筆身滑下,切取田敦明右臂。
  田敦明如何也不曾料到蒙面少年竟取拚著身犯奇險,罔顧其弟田敦義筆勢辣毒下取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欲待閃避已是不及,只覺右臂一涼,大叫一聲,一截臂膀被生生切落墮地,血涌如注。
  這時二判田敦義筆尖已點及蒙面少年后心上,道:“小輩,還不納命來。”
  嘶的裂帛響聲過處,銀虹飛卷,蒙面少年身形疾轉,劍芒滑動點向田敦義腕脈穴上。
  蒙面少年后胸長衫被划破了尺許裂口,卻未損及內衣絲毫。
  田敦義不知蒙面少年用何身法避開了自己极辣毒凌厲筆勢之下,不由呆得一呆,自身反陷入危境,暗道:“神木尊者傳人果然不虛,如不及早抽身,禍將不測。”頓萌逃念。
  蒙面少年似察出田敦義心意,冷笑一聲,短劍一招“金絲纏腕”,虹芒卷處,克察一聲,只听田敦義喉中發出一聲怪嗥,右掌落地,鮮血洒飛如雨。
  這不過一瞬間事,丰都雙判雙雙負創斷去一臂一掌。
  蒙面少年一見不饒人,短劍迅快如電點在雙判左肩上,點破雙判气穴,使其無法施展武功。
  大判田敦明獰笑道:“我兄弟倆与閣下無冤無仇,為何如此相待我等。”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丰都雙判積惡如山,在下豈能不懲治凶現。”
  田敦義面色慘變道:“我等雖有丰都雙判之名,卻未行惡,不知閣下之言積惡如山何指?”
  蒙面少年冷笑道:“助紂為虐,殘害武林正派得手,五台明月禪師就是一例。”
  田敦明道:“事無佐證,焉能妄入人罪。”
  神木令主者冷笑道:“巧言令色之徒,你等丰都雙判所行所為,無不是為虎作倀,當年紫霞山庄滅門之禍,即是你這兩個孽障策划。”
  雙判不禁大駭,田敦明道:“那是莫須有之罪。”
  神木令主者懾人眼神注視丰都雙判有頃,喝道:“將丰都雙判監禁,日受火烙之刑,并點他五陰鬼脈。”
  雙判聞言不禁魂飛魄散,張口欲言,暗中忽掠出金刀四煞挾之往內奔去。
  雙面佛沙嵩一骨碌爬了起來,抱拳道:“從今以后,老朽當洗心革面,永不為惡,令主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蒙面少年道:“如此甚好,在無极幫未殲滅之前庄主恐無法再露面江湖,此處亦不能再作居住之處,在下意欲將酆都雙判付托与你,探明當年紫霞山庄內情。”
  沙嵩躬身答道:“敢不遵命,老朽告辭了。”
  轉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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