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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千里尋君


  夫子廟乃金陵最熱鬧之處,宛如故鄉之天橋,厂甸,三教九流,充斥其間,店攤林立,華燈初上之際,更是人潮似水,万頭攢動,令人目不暇接,留連忘返。
  秦淮河与夫子廟密通,更是古今名水,游客必到之處,集舟為市,聯舫為街,城開不夜,笙歌凌云,低座艙帘畫舫內傳出鶯聲燕語,風光旖旎。
  這晚,夜市初上之際,秦准河畫舫來往不絕,只見一艘畫舫緩緩駛向下游,緊座帘幕,燈映人影,歌聲乍歇,忽傳出嬌甜語聲道:“到了么?”
  船頭霍地立起一發鬢斑白老嫗,移舟傍岸,河岸旁是一列磚造矮屋,只見那老嫗,一躍拔上岸去,推開一扇紅門,低喝道:“快點!”
  艙帘一掀,突見柳無情探身掠去,臂抱一女,疾逾离弦之弩,穿入門內而去,接看掠出三個背劍少女,魚貫离舟。
  一間小廳內,布置倒也不俗,柳無情向老嫗道:“在艙內折磨了半天,异常疲累,我真想睡上一覺。”
  老嫗笑道:“避免追蹤,不得不爾,天色已晚,姑娘想必腹中餓了,老身催他們速送上酒食。”
  柳無情搖手道:“我還不餓,雖然我等謹慎從事,但他們耳目如云,遲早會找到此處。”眸中隱泛憂容。
  老嫗道:“以姑娘武功,還怕他們不成!”
  “話不是這么說的。”柳無情黛眉微蹙,搖首道:“豁蒙樓上嚴姓少年武功与我不相伯仲之間,是我一時心慈,反被他趁隙而入刺破臂袖。”
  老嫗道:“姑娘一向心冷如冰,辣手無情,怎會一時心慈?”
  柳無情面罩嚴霜,默然無語。
  老嫗道:“姑娘此刻必對嚴姓少年恨之入骨了。”
  柳無情冷笑道:“所以我才將杜翠云擒來,以便誘使嚴姓少年自投羅网。”
  驀地暗處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姑娘錯了,杜翠云所知嚴曉星并不多,何況杜翠云亦非心目中人,姑娘未免枉費心机。”
  柳無情面色一寒,冷笑道:“龐雨生,台城饒你一命,已屬法外之仁,尚泯不畏死,膽敢前來。”
  只听冷面秀士冷冷一笑,道:“有仇不報非君子,龐某今晚前來向姑娘討取一筆血債。”
  老嫗右臂疾伸如電,抓過一柄鐵杖,一躍扑去。
  忽聞一聲大喝道:“退開!”
  只見一蓬烈火噴向老嫗面前,焚熱逼人,老嫗一頓鐵杖硬生生地倒竄回去,但火焰甚烈,滿頭斑白發絲竟燒焦了一半。
  冷面秀士狂笑道:“姑娘最好束手被擒,還可活命,不然火海籠罩之下,無法幸免。”
  這時,房內突躍出三女,蠻鞋勁裝,聞言大怒,作勢欲待扑出。
  柳無情用手一欄,眸中精芒逼射,冷笑道:“這點微末火器尚難嚇倒姑娘。”說著以目示意,命三女老嫗退入房中。
  三女會意,一拉老嫗,疾若閃電掠入房內,柳無情忽發出一聲嬌笑道:“龐雨生,我去啦,后會有期。”將身一閃而入。
  屋面上捷逾飛鳥掠下錢百涵、冷面秀士及一雙面目怪异猙獰短裝老者。
  龐雨生惊疑滿面,道:“秦淮河畔,久為藏垢納污之所,戶戶相通,在下不曾想到竟被這賤婢逃去。”
  錢百涵道:“無妨,她們雖逃也逃之不遠,咱們快追!”
  一雙老者遂握刀扑入,只見房中暗黑如漆,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怎的禁不住心底泛上一陣奇寒。
  左側一老者叭的煽開火折,一道熊熊火光生起。
  突聞一聲嬌叱,流芒電奔直劈二人面門而去,呼的掌風如山,將燃起的火折重又壓熄。
  那一雙面目怪异老者大喝如雷,舉刀猛劈,忽聞一聲嬌笑,只覺腕脈一緊,雙雙仰面倒地。
  這不過是瞬息間事,冷面秀士龐雨生及錢百涵聞聲搶扑入房。
  錢百涵冷笑道:“姑娘何必暗算偷襲!”
  室內沉寂如水,杳無回音。
  冷面秀士迅疾出劍,劈碎蒙蔽室內的窗帘,一室大亮,只見地上仰臥著一雙老者身上了無傷痕,只喉間顯露出一點粟米小孔。
  錢百涵目光四巡,欲找出柳無情從何處逃去。
  突然——
  錢百涵一腳踢木床,床下顯露一洞穴,道:“這賤婢是由此處逃走的,快追。”
  冷面秀士嘬嘴發出一聲尖銳哨音,四面八方立時涌入十數人,拾級下穴。
  這洞穴寬敞筆直,略無阻攔,約莫百數十丈遠,一出穴后,只見存身在一座小小庭院中卻闐無一人。
  錢百涵持劍竄入屋內,須臾現身而出,道:“只剩空屋,人去室空,已走遠了。”
  驀聞一聲陰冷笑聲道:“只怕末必!”
  冷面秀士兩目一瞪,目中逼射精芒,怒喝道:“朋友是何來歷,愿求現身一見。”
  冷冷話聲又起:“龐雨生,虧你還是武林知名高人,老朽語音怎尚未听真?”
  冷面秀士目露迷茫之色,思索須臾,道:“閣下是否是白眉叟?”
  只听白眉叟哈哈大笑道:“不錯,老朽正是白眉老怪物,龐老師,我等合則兩利,分則兩敗,倘蒙府允,老朽當助一臂之力。”
  冷面秀士道:“龐某為尋仇而來,別無他意。”
  白眉叟沉聲答道:“龐老師既不能同衷相濟,老朽亦不愿枉費后舌。”說后戛然無聲。
  冷面秀士目注錢百涵,施展蟻語傳聲道,“少俠,真的無人么?”
  錢百涵點點首道:“搜覓殆盡,毫無可疑之處,怎可說是有人?”
  突聞白眉叟傳聲道:“不用商議了,時刻無多,如不允攜手,老朽立時就走。”
  冷面秀士皺了皺眉,道:“好,在下恭听高明。”
  白眉叟道:“此院西南角隅,有三小樓并列,柳無情這丫頭胸羅奇學,能為甚高,在此設下奇門禁制,她們便潛藏在內。”
  冷面秀士不胜惊疑,目光落向西南去,果然三株常青樹高不過二丈,寒月清蒙下隨風曳舞,綠葉婆娑,并無何可疑之處。
  只听白眉叟又道:“龐老師施展烈火猛攻,使柳無情無法隱藏,逼之現身。”
  冷面秀士傳聲道:“閣下為何相助?”
  白眉叟道:“老朽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冷面秀士遂右手一揮,隨來十數人紛紛取出火器,呼呼噴出烈焰,火光燭照如同白日,焚熱逼人,枝葉立時焦枯,嗶嗶出聲燃燒起來。
  錢百涵立即湊近冷面秀士身側,低聲道:“人煙稠密之處,如祝融為災,恐惊動官府,我等將置身不利,白眉老怪歹毒陰險隔岸觀火,成敗与他無干,我等何能為老怪利用。”
  冷面秀士憬然而悟,立時揮手止攻。
  忽聞一聲蕩人魂魄銀鈴嬌笑聲,只見柳無情率三女由火光中掠出,三女合攻冷面秀士及錢百涵,柳無情身法怪快,劍揮流芒万點,襲向那十數人。
  柳無情僅攻出一招即飛身而退,但見那十數人個個面色蒼白,目露悸容,雙臂要穴均滴下殷紅鮮血。
  烈火焚及之處突立時熄滅,冒出陣陣濃煙。
  場外忽掠入白眉老怪及八蒙面黑衣人。
  柳無情喝道:“住手!”
  三女疾飄身而退。
  白眉老怪道:“姑娘,老朽等別無他求,只求帶我等前往貴幫總壇,取得藏珍圖,老朽應允不傷害姑娘就是。”
  柳無情冷笑道:“老怪,你未免一廂情愿,姑娘找你不是一天了。”
  白眉叟兩道白眉一皺,冷冷笑道:“看來你我無須枉費唇舌,非動手一爭高下不可。”
  柳無情道:“你知道就好。”一挽劍訣,幻出一抹寒星,接道:“那位愿与姑娘印證?”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姑娘武功高強,一對一恐取胜無望。”說著一雙黑衣蒙面人如飛躍出,前后來攻,掌刃齊出。
  其余二蒙面人亦是二對一搶攻三女,掌風如山,寒飆漫天,拼搏激烈,冷面秀士适時救治那十數同道。
  白眉叟目注冷面秀士錢百涵二人微笑道:“老朽言而有信,絕不坐視,只要擒住了柳無情,此事可算辦成了一半,其余的一半尚要偏勞二位了。”
  冷面秀士不禁一怔,道:“這話何解?”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且待擒住了柳無情再作計議。”
  冷面秀士暗暗罵道:“這老怪物委實陰狡如狐,還會賣關子。”遂微微一笑,假咳一聲道:“閣下此次是胜算在握,一無差錯了。”
  白眉叟嘿嘿冷笑道:“老朽已改弦易轍,惟以智胜,無万全把握老朽決不伸手。”
  驀地——
  三女棄劍倒地不起。
  六蒙面人倏地飄身而退,一人向白眉叟道:“她們俱已被制,點住穴道。”
  柳無情瞥見三女倒地,殺机陡萌,劍勢一變,身隨劍起,劍化九天風雷,勢如巨瀑奔瀉,寒虹電奔。
  一雙蒙面人大惊,劍掌疾揚,仰面倒竄,大喝道:“走。”
  雖仗著身法奇快,卻也被劍芒掃及,冷哼出聲,身形落下,一點而起。
  白眉叟見狀忙与六蒙面人穿空拔起翻出牆外。
  冷面秀士与錢百涵等人最是狡猾,已先白眉叟等紛紛掠出逸去。
  柳無情疾收劍招,面色蒼白如紙,胸脯起伏不停,顯然這一劍已耗盡真力。
  忽聞一聲朗笑道:“姑娘此招用得及時,稍遲必難幸免。”
  柳無情不禁大惊失色,循聲望去,冷月清輝下,只見牆下立看一身著青衫,丰神俊逸少年,認出是豁蒙樓上所見之嚴曉星,冷笑道:“你來此何為?”
  嚴曉星露齒微笑道:“姑娘無須疾言厲色,在下并無乘人之危之意,但在下來意姑娘明知故問。”
  柳無情道:“你可是為了相救杜翠云?看來你們兩人情誼不淺。”
  嚴曉星輕笑一聲道:“姑娘言之差矣,在下与杜翠云本是武林同道,豈可見危不救。”
  柳無情冷笑道:“可惜杜翠云末在此處。”
  嚴曉星面現耐人尋味笑容,道:“姑娘暫別提此事,那一雙蒙面人實乃武林絕頂高手,臨去之時發出歹毒暗器,姑娘定為所傷……”
  柳無情叱道:“微末暗器焉能傷得了我。”
  嚴曉星忽輕歎一聲道:“再過片刻便已無救,姑娘既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在下何必自討無趣,杜翠云在下已救出,但愿能与姑娘再見,恕在下告辭。”說著雙拳一抱。
  柳無情面色一變,喝道:“且慢!”
  嚴曉星詫道:“姑娘還有何話說?”
  柳無情道:“杜翠云被救出是真的么?”
  嚴曉星道:“在下從姑娘所設的奇門禁制中救出怎么不真。”
  “那么蕭婆婆呢?”
  “點了穴道!”嚴曉星道:“天明前必可醒轉。”
  柳無情身形忽微晃了晃,卻強行定住。
  嚴曉星太息一聲道:“姑娘傷勢便要發作,倘能捐棄片刻敵視之心,在下當愿一治。”
  柳無情秀眉一皺,目蘊怒光,右手揮了揮道:“你走吧,我不愿受人涓滴之恩。”
  說時,嚴曉星忽身法奇快如電落在柳無情身前,右臂疾伸,圈指如風向柳無情胸前點去。
  柳無情喝道:“你敢!”五指疾弧,一式“怒龍翻江”抓向嚴曉星腕脈穴。
  她快,嚴曉星更快,圈指疾彈,一縷指風颯然射出。
  柳無情胸前一麻,不禁打了個寒顫,渾身真力松散,軟慵無力,花容失色,眸中含著兩顆晶瑩淚珠,咬牙狠聲罵道:“你敢污辱姑娘,我身化厲鬼也不饒你。”
  嚴曉星不出一聲,与柳無情解開短襖褪下,露出褻衣。
  柳無情只覺眼前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珠淚斷線般順頰淌下。
  嚴曉星宛如鐵石心腸,寒著一張臉,從肩部撕落褻衣,只見雙肩紫腫墳起,毒傷部份約莫兩塊手掌大小,余外一片羊脂白玉般,令人心笙猛搖,血脈賁張。
  但嚴曉星心無旁騖,目注傷處須臾,伸手入怀在囊中取出一塊吸鐵石般貼熨傷處,不停地移動著。
  約莫盞茶時分過去,嚴曉星取開吸鐵石,只見石上黏附著二十余根,細如發絲靛藍色燕尾追魂針,針端尚附有青黑血絲。
  嚴曉星取出一張白紙,將燕尾追魂針平舖在紙上包起,收存吸鐵石后,拿出一柄犀利小刀割破傷處微許,卻不見一絲毒血流出,太息道:“不料燕尾追魂針毒性如此厲害,再遲片刻姑娘便無可救治了。”
  柳無情漸感嚴曉星是個守禮君子,并無心存絲毫邪念,一种從未曾有的感覺從心底油然滋生。
  嚴曉星右掌緊抵著姑娘命門穴,一股奇熱如焚純陽真力循穴攻入。
  柳無情不禁嚶嚀出聲,酥痒舒透已极。
  只見傷處沁出兩絲紫黑毒血,嚴曉星以一方絹帕不停地拭除毒血,良久傷處平复,長吁一聲。
  柳無情只覺嚴曉星手指撫摸傷處,似是涂敷藥膏,清涼舒适。
  移時,受曉星与柳無情穿好短襖,并救治其余三女。
  三女一躍而起,眸中露惊訝之色。
  只見嚴曉星解開柳無情穴道,將一紙包遞在柳無情纖纖玉手中,一鶴沖天拔起,身如流星杳射,穿屋如電,轉眼杳失無蹤。
  柳無情如夢方醒,玉顏酡紅,慢慢解開那紙包,只見顯露眼前僅是廿余根燕尾追魂針,柔聲道:“蓮花!”
  一紅衣俏麗少女道:“姑娘有何吩咐。”
  柳無情道:“你去瞧瞧蕭婆婆。”
  紅衣少女一躍入得奇門禁制內,抱出那發鬢斑白老嫗,道:“姑娘,蕭婆婆被嚴少俠制住穴道。”
  柳無情皺了皺眉道:“一著之錯,滿盤皆輸,咱們走吧。”
  ※※※※※※※※※※※※※※※※※※※※※※※※※※※※※※※※※※※※※※※※
  天色已交四鼓,秦淮河尚是弦歌不輟,畫舫來往如梭,嚴曉星獨自一人招來一艘畫舫,登舟入艙,只見一貌美歌妓盈盈含笑襝衽一福,鶯聲輕吐道:“公子請坐!”
  嚴曉星目中有色,心中無聲,喚來九樣下酒精致小菜,与這貌美歌妓淺酌傾談。
  朦鹿曙色,秦淮河像是寂靜的許多,嚴曉星推說疲倦不堪,命歌妓獨自去睡后,又吩咐將畫舫在河中來回駛行,曲肱側睡榻上。
  他欲獲片刻之宁靜,回憶往昔也思索未來,權衡全盤局勢籌定方針,他認定柳無情性清強傲,必不吐露為自己所救,如此才可穩操胜券。
  嚴曉星想了很久,將全盤局勢細心研思后,才朦朧睡去。
  秦淮河只剩下一艘畫舫緩緩飄浮著,一切均悄然沉寂,這現象僅不過是短暫的宁靜,但此刻卻极為可貴。
  河岸上蹲著五個游手好閒的壯漢,地面上攤著醬雞、醬牛肉、大碗酒,低聲談論著。
  一個獨目獐頭鼠目漢子忽望了河內飄浮前行的畫舫一眼,冷笑道:“我看這船有點邪門,天到了這般時分,還有什么心情在水上蕩魂。”
  另一人道:“老四,瞧不順眼的事多著咧,這兩日金陵城來了甚多三頭六臂人物,取我等性命不費吹灰之力,耐住點吧,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閒事。”
  獨目漢子道:“得人錢財,与人消災,說不定老大方才交我等辦的事,就与這艘畫舫大有關系。”忽高聲喚道:“船上有人么?”
  搖船的是一個半老徐娘,坐在船舷上假寐任舟飄行,聞聲驀然一惊,道:“嚴公子睡著啦!請別高聲。”
  五個壯漢聞言面色大變,匆匆奔离河岸。
  片刻后,只見三錦衣人疾如閃電奔來,倏地騰起,身法极為美妙落在船艙外。
  艙內忽響起嚴曉星朗笑道:“三位光降,請問來意?”
  其中一錦衣人道:“少俠好耳力,可容我等一見么?”
  “三位請!”
  三錦衣人魚貫入艙。
  嚴曉星催命船娘向下游駛去。
  三錦衣人入艙躬身行禮。
  嚴曉星含笑道:“請吧!”詢問三人姓名來歷。
  一面色白淨三綹長須,約莫四旬中年漢子道:“兄弟名叫艾陽。”并道出其他二人名喚孫劍平、陳克廉,說著又是一笑道:“兄弟三人詭秘行蹤,奉羅剎夫人之命,一路尋覓少俠而來。”
  嚴曉星暗暗一惊道:“原來是羅剎夫人門下,在下失敬。”
  艾陽道:“陶小燕陶珊珊兩位姑娘身陷危境,請少俠援手相救。”
  嚴曉星不禁大惊,只听艾陽敘出情由。
  原來陶氏姐妹一聞知其雙親尚活在人世,并陷身在泰山鷹愁谷中,心急如焚,兼程赶回羅剎谷,哭求羅剎夫人相助。
  但羅剎谷外頻現敵蹤,雖未遭受侵襲,卻一日數變,草木皆兵,無法輕离,更不知東岳有鷹愁谷地名,思慮再三,力主慎重,不可操之過急,卻經不起二女哀哭相求,便二女易容扮作村姑模樣,由秘道出谷尋求艾陽三人助其探出鷹愁谷确地……
  嚴曉星道:“三位為何并不在羅剎谷內?”
  艾陽笑道:“少俠有所不知,羅剎谷內不容男人留住,兄弟等現供職大內二等侍衛。”
  嚴曉星哦了一聲,道:“在下更失敬了。”
  艾陽道:“少俠如此謙藹多禮,更令兄弟等惶悚難安。”話聲略略一頓,接道:“兄弟等偕同二女离京,赶往東岳,只說探尋一本藥草,暗中搜覓鷹愁谷藏處。”
  嚴曉星道:“不知找到了鷹愁谷否?”
  艾陽苦笑道:“不但沒有尋到,陶氏姐妹竟無故失蹤,不言而知已陷身虎穴,兄弟等無可奈何,只得赶返羅剎谷稟明經過,奉谷主之命赶來尋求少俠,聞知少俠已至金陵,又不敢公然持帖拜謁,以防落入無极幫耳目中。”
  嚴曉星劍眉愁皺,沉思片刻,才太息一聲道:“此事异常棘手,須從長計議。”便命船娘引他們去“蘭香院”。
  船行須臾傍岸,由船娘領路入得蘭香院內,只見曲欄回廊,花廳水池,布設得极為雅致不俗。
  嚴曉星一行入花廳落座,取出一錠黃金,吩咐准備酒菜。
  艾陽面現歉愧之色,笑道:“怎好令少俠破費。”
  嚴曉星朗笑道:“彼此同道,怎說破費二字。”
  昨晚相陪嚴曉星的麗人,雙眸惺忪,笑靨嫵媚,盈盈走出。
  嚴曉星道:“姑娘一宵未睡,諒身已困乏,在下尚未有离去之意,姑娘還是稍請歇息片刻吧。”
  麗人嫵媚一笑,道:“如此賤妾暫失陪了。”
  嚴曉星待麗人身影离去后,才道:“二女失蹤之事,只要二女堅不吐露自身來歷,必可安然無恙。”
  艾陽道:“凶邪逼供用刑手法辣毒,二女終必受刑不住。”
  嚴曉星不禁長歎一聲。
  只見嚴曉星又接著說道:“遠水難救近火,即使在下偕同三位赶去東岳,也難找出鷹愁谷。”
  孫劍平听出嚴曉星之意不允同往泰山,不禁大失所望,道:“少俠不允隨往相救,叫我等如何向谷主复命,谷主還有親筆手書相呈少俠。”說著取出一封密函。
  嚴曉星接過拆閱,沉思須臾,微笑道:“在下倒想出一可行之策,逼使無极幫自動放出二女。”
  艾陽三人聞言大喜,忙道:“有何妙策?”
  嚴曉星道:“三位赶往東岳,揚言奉了大內之命采集藥草,二女無故失蹤,必是凶邪所為,若不放出,天怒不惻,必罹非常之禍。”
  艾陽三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目露難色,道:“若此風聲傳入大內,我等恐身首异處……”
  嚴曉星搖首笑道:“無妨。”說著從身旁取出一塊金牌。
  三人一見此牌,頓時肅立躬身,艾陽道:“少俠此牌得自何處?”
  嚴曉星便將得牌經過敘出,接道:“在下請知府修書一封馳驛去京,面呈李相照計行事,諒二女必可釋出。”
  艾陽三人不禁大喜過望,立即告辭。
  嚴曉星笑道:“三位不要操之過切,千里長途,飛身難至,再說三位須換易商賈裝束,以免起疑。”
  蘭香院酒宴擺齊,臚列山珍海味。
  艾陽三人命人去布庄買了三襲商賈成衣換上,晌午后才告辭离去。
  嚴曉星佯裝放逐聲色,与眾麗人猜拳行枚,并命院中龜奴通知鏢局。
  片刻,只听廳外傳來乾坤八掌伏建龍宏亮大笑道:“賢侄雅興不淺,到處留情。”
  只見伏建龍余化鵬相率邁入廳中。
  嚴曉星朗笑道:“人生戲耳,何必認真。”即肅客入座。
  酒過三巡,伏建龍向嚴曉星附耳低聲道:“杜姑娘有下落么?”
  嚴曉星答道:“小侄四更時分,相遇杜姑娘手下一名弟兄,謂杜姑娘趁柳無情遭遇強敵時得以逃出,既然無事,小侄一時之興,動了冶游秦淮之念。”
  伏建龍不禁捋須呵呵大笑道:“賢侄文采風流,稍涉風月,自古英雄才子皆然,有何不可。”
  三人在“蘭香院”逗留了約兩個時辰,余化鵬和伏建龍雙雙告辭。
  伏建龍笑道:“賢侄在金陵尚須稍作勾留么?”
  嚴曉星道:“漕督主人宿疾未愈,甚難即行告辭,更須探听陸道玄行蹤再作去留。”
  伏建龍呵呵笑道:“正該如此,老朽憶及一副聯語,正与眼前應情:
  小住為佳,得小住,便小住。
  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
  請賢侄記住溫柔鄉里最是消磨壯志,莫沉溺就是。”
  言罷,复又宏亮大笑拉著余化鵬离去。
  嚴曉星俊面緋紅,道:“這位老前輩最愛說笑。”
  俗云哪個姐見不愛俏,嚴曉星俊逸翩翩,貌比宋玉,蘭香院諸女爭相獻媚,旖旎風光,可想而知。
  但嚴曉星是有所為而來,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怎能認真,那陪侍他的麗人名喚雅苹,嫵媚有柔,楚楚動人,對嚴曉星婉婢溫順,不似風塵中人,一見嚴曉星即生要身為婢用心。
  花廳內全樽酒綠,燭影搖紅,嚴曉星与雅苹娓娓清談,驀地,龜奴匆匆奔入,稟道:“嚴公子,院外有一黑丑女堅稱要面見公子。”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請她進來。”
  雅苹柔聲道:“是否賤妾須避開?”
  嚴曉星搖首笑道:“無須。”
  只見龜奴領著一黑衣少女進入花廳。
  那黑衣少女面色蜡黃,不類生人,森冷如冰,穿著一身黑絨短襖勁裝,外罩一襲黑絨披風,肩背一柄長劍。
  嚴曉星立起微笑道:“姑娘請坐。”
  黑衣少女目注了雅苹一眼,作勢要取文房四寶。
  雅苹會意,命婢女取過筆墨紙硯。
  嚴曉星泛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黑衣少女在紙上草書:
  “你知道我是誰?”
  嚴曉星道:“知道!”
  黑衣少女不禁一怔,又疾書如飛:
  “你真知么?”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無情最是台城柳。”
  黑衣少女正是柳無情,立即擲筆怒道:“我真個人如其名么?其實你最是無情。”
  這時雅苹与院中婢嫗俱退了出去,靜悄悄花廳內僅剩下嚴曉星及柳無情兩人。
  嚴曉星怔得一怔,微微歎息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毫無恩怨,無情二字在下愧難領受。”
  柳無情蓮足一跺,銀牙猛咬,冷笑道:“你還說咧,女儿家清白為先,你當眾与我……,怎可一走了之?”忍不住眼圈一紅。
  嚴曉星劍眉一皺,赧然一笑道:“嫂溺援之以手,此乃不得已從權之舉,何況昨晚之事在下也會秘而不宣。”
  柳無情喝道:“至少你已瞧見,你如不應允,我与你誓不干休。”
  嚴曉星愕然詫道:“姑娘須在下應允什么?”
  柳無情气得嬌軀亂顫,咬牙嗔道:“到了這般時候,你還裝什么糊涂嘛!”
  嚴曉星倏地神色一正,太息道:“人非太上,何能無情,但在下身負血海大仇,不愿涉及儿女之私,這個尚請姑娘見諒。”
  柳無情鼻中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許飛瓊杜翠云二女是否是你心目中情侶,此刻身在蘭香院內,追逐聲色之樂……”
  嚴曉星俊面一紅,忙道:“逢場作戲,豈能認真。”
  柳無情道:“那二位如知道你在此處,哼,真有你罪受的。”
  “她們并非捻酸吃醋之輩。”
  柳無情雙眸注視嚴曉星,也不知是愛是根。
  嚴曉星又道:“杜翠云与在下不過是武林同道,拯危扶難理應如此,姑娘何必強人入罪。”
  柳無情冷哼一聲道:“你說得如此輕松,杜翠云未必就放過了你。”
  嚴曉星咳了一聲道:“此乃題外之言,姑娘此來隱秘面目,必有人暗躡姑娘之后,看來這蘭香院片刻之后將掀起一場殺劫。”
  柳無情暗暗一惊道:“不錯,白眉老怪仍窮追不舍,被姑娘李代桃僵之計甩開,喬裝改扮只身前來,老怪党羽雖心有所疑,尾躡身后,卻未能證明是我。”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姑娘最好不要這般裝束,依在下之見,請去換裝如何?”
  柳無情不禁一怔,嗔道:“你要我扮歌妓么?”
  嚴曉星微笑道:“此乃權宜之舉,与姑娘并無所傷。”
  柳無情回眸一笑,道:“好,我听你的。”柔情万斛盡在此寥寥數字中。
  嚴曉星由不住心神一震,目送柳無情娉婷走出花廳,直皺眉頭。
  忽地,院外傳來高聲喧嚷,龜奴神色恐懼領著三個油頭粉臉漢子怒沖沖奔入。
  一敷粉面色丑惡少年遠遠望見嚴曉星坐花廳內,冷笑道:“吾道今晚蘭香院拒不見客,原來有貴公子在,喚他們打手來,把那兔崽子攆了出去。”
  語聲方落,院外涌入一群橫肩怒目短裝漢子沖進花廳,那知竟起了一片慘呼聲,一群打手踉蹌跌出廳,面流鮮血。
  原來瞬息之間,這群打手一個個被割耳切鼻,痛极慘呼狼狽逃出。
  敷粉少年面色大變,獲笑道:“小輩,竟敢在此行凶傷人,哼,你等著,大爺与你沒了沒休!”轉身三步變兩步率鼠逃出。
  嚴曉星渾如沒事人樣,端坐一張太師椅上面含微笑。
  龜奴顫巍巍走入,面有憂容,躬身稟道:“公子,那廝名喚張興泰,系金陵寶源錢庄少老板,結交官府,恃勢為惡,他想雅苹姑娘不是一天了,但雅苹結交的恩客亦有不少財勢的巨紳,故雅苹姑娘得以守身如玉,但今晚得罪了他,恐蘭香院將永無宁日了。”
  嚴曉星微笑道:“你無須害怕,自有我作主。”
  兩條嬌俏身影翩然走入花廳,只見雅苹与柳無情雙雙走入,柳無情換了一襲絨鑲有花邊裙襖,婀娜動人,但面上仍戴著一副人皮面具,顯得冷漠如水。
  柳無情道:“這群無知惡奴,稍加懲戒也就算了,何必割鼻削耳,鬧得無人不知。”
  嚴曉星微笑道:“姑娘怎會動了慈悲之念,那張興泰乃有所為而來。”
  柳無情不禁一怔,道:“你是說白眉老怪?”
  “正是。”
  “他怎會知我來到蘭香院找你?”
  嚴曉星突神色微變,右掌一揚,數縷寒芒逾電閃射出,只听一聲慘嗥,接著重傷倒地。
  忽聞嚴曉星低聲道:“兩位姑娘速隱身廳后。”
  柳無情伸手一抱雅苹,疾閃隱去。
  只听一聲陰沉冷哼,廳門外現出一長臉黑袍人,面目冷峻,雙目開闔之間精芒逼射,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道:“我那屬下是尊駕所傷么?”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不錯,朋友是何來歷?”
  黑袍人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乃大內頭等侍衛顏奇峰,追蹤一女匪,尊駕必是女匪同道,本大人豈能容你猖妄無忌,速招認女匪藏身何處,不然無法幸免一死。”
  嚴曉星沉聲道:“顏奇峰,你自稱系大內頭等侍衛,在下無法想信,蘭香院內怎有女匪潛臨?”
  “住口。”顏奇峰大喝道:“尊駕無須狡言舌辯,顏某在蘭香院外布伏高手如云,一聲令下,玉石皆焚。”
  嚴曉星面色一寒,道:“顏奇峰,你知道在下是誰么?”
  顏奇峰心机深沉,聞言暗忖道:“此人委實難惹難纏,看來非動手見個真章不可,但必須謹慎從事……”
  心念轉動之間,一條灰色人影疾掠入廳悄然落地,現出一灰衣老者。
  嚴曉星識出是藍野民,冷笑道:“原來是白眉老怪一丘之貉,顏奇峰,你膽敢冒充大內侍衛,該當何罪。”
  藍野民顏奇峰不禁駭然色變,互望了一眼。
  顏奇峰忽放聲狂笑道:“顏某并非冒充,令人惊异的是尊駕何以認出我等乃白眉叟同道?”
  藍野民目光炯炯道:“尊駕諒是外間盛傳的紫霞庄主嚴天梁后人嚴曉星少俠?”
  嚴曉星道:“不敢,正是在下。”
  藍野民略一沉吟,向顏奇峰道:“諒我等忙中有錯,台城豁蒙樓上嚴少俠与柳無情本是死敵,嚴少俠怎能為柳無情藏隱?”
  要知嚴曉星是聰明絕頂之人,聞言不禁悟出白眉老怪等亦在豁蒙樓外現蹤,那八蒙面人中分明無藍野民顏奇峰,可見白眉叟网羅的俱是一時之雄,真真假假,俾可聲東擊西,令人有虛實不測之感。
  顏奇峰目露疑容,道:“藍兄雖推測不錯,但嚴少俠有殺人滅口之意,其中必有蹊蹺。”
  嚴曉星道:“在下飛針傷人,乃錯認二位手下為無极幫匪徒之故。”
  顏奇峰忽面色一變,冷笑道:“嚴少俠,你我本非仇敵,但我等身分毀被揭破,只有得罪少俠了。”
  嚴曉星朗笑道:“兩位如動了殺人滅口之念,在下只有放手一拼了。”右手迅疾如電取出藏在肋下一柄長劍,嗆朗朗龍吟過處,一道眩目青霞洒寒星万點,劍气逼人。
  行家伸手,便知有無,顏奇峰藍野民均是身負奇學奧手,瞧出嚴曉星使出劍式“金針度厄”本達摩劍法一招最奇奧劍招,雖寓守為攻,卻一使展開,無异石破天惊威力無匹,不禁駭然,倏地飄身退出廳外。
  嚴曉星如影隨形掠出,寒星點點幻罩兩人周身要穴,冷笑道:“你我本河水不犯井水,若執意為仇,莫怨在下辣手傷人了。”
  顏奇峰藍野民霍地袍襟一撩,各取出獨門兵刃,只見顏奇峰手中挽著一柄如意連環索,藍野民執著一條蛇錐軟鞭。
  藍野民一式“毒龍出谷”,呼地筆直點向嚴曉星心坎死穴,顏奇峰身形疾拔,半空中一招“烏云蔽空”攻出,震起滿空環影疾卷襲下。
  嚴曉星身法奇快,劍身一閃避開了藍野民凌厲鞭勢,“金針度厄”劍招變為“万笏朝天”。
  寒飆飛空,只听叮叮連聲金鐵交擊,顏奇峰只覺虎口發麻,連環索竟蕩了開去,不由大惊,半空中急翻身形,落向三丈開外,大喝道:“住手!”
  嚴曉星道:“顏侍衛有何話說?”
  顏奇峰道:“在此動手拼搏,不免駭世惊俗,你我何不擇郊外空曠之處印證高下。”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在下無法奉陪,要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只恐這蘭香院已為無极幫凶邪所圍住了。”
  藍野民道:“少俠是否膽懼?”
  黑衣老者忽疾逾飛鳥般掠入院中,道:“我等中了賤婢誘敵之計,賤婢等諸女伏在暗中猝夜暗襲,連傷七人往桃花渡方向遁去,眾弟兄均已追下。”
  顏奇峰抱拳笑道:“誤中賤婢移花接木之計,顏某當面告罪。”抱拳一拱,轉身三條身影穿空如云飛去。
  這時,嚴曉星不禁長吁了一口气,如釋重負。
  忽聞柳無情發出一聲銀鈴嬌笑,翩然從屏后閃出,道:“好一個移花接木之計,虧你想得出。”
  嚴曉星目露茫然之色道:“在下迄至此刻還困惑不解,其中必大有文章。”
  柳無情凝眸注視著嚴曉星道:“此事暫且別過不提,你我之事究應如何?”
  嚴曉星皺了皺眉,微微歎息一聲道:“姑娘絕世容顏,蘭心蕙質,在下一介武夫,身負大仇,萍無所寄,何況被此又處于敵對地位,亦恐有負姑娘……”
  柳無情嬌嗔道:“別說了,你究竟要我不要我?”
  單刀直入,開門見山,令嚴曉星呆住,不知所答,一張玉面脹得通紅。
  忽聞一聲銀鈴悅耳甜笑道:“讓賤妾來說合吧,哪有當面敲鑼打鼓之理!”雅苹笑靨如花,盈盈走出,拉著柳無情回房而去。
  嚴曉星不禁長歎一聲,只覺心亂如麻。
  一條身影疾閃而入,只見是乾坤八掌伏建龍,面色凝重道:“賢侄,老朽方才發現白眉老怪率眾匆匆奔离,似由蘭香院离去。”
  “不錯。”嚴曉星道:“他們追蹤柳無情來此,引起拼搏,胜負未分之際,忽有一賊党來報,柳無情就在附近設伏,連傷老朽數名高手,諒他們追蹤柳無情而去。”
  伏建龍詫道:“賢侄見過柳無情么?”
  嚴曉星搖首道:“未曾!”
  雖然彼此心中明白,卻故作不知,汝虞我詐,互逞心机。
  伏建龍略一沉吟,道:“莫非柳無情与賢侄一見傾心,所以來此伺机与賢侄相見訴慕愛意,但因白眉老怪追蹤甚緊,方未敢現身。”
  嚴曉星玉面緋紅,赧然答道:“伯父又在說笑話。”
  伏建龍呵呵笑道:“賢侄年少俊逸,气度翩翩,老朽如是柳無情,也不禁一見鐘情,芳心竊慕不能自己。”忽又長歎一聲道:“秦樓楚館,歌台舞榭,終非久居之地,迷戀聲色,壯志消磨,賢侄何妨將雅苹量珠聘去。”
  嚴曉星道:“小侄不過逢場作戲而已。”
  伏建龍正色道:“老朽知你心情,一切由老朽作主,但柳無情卻不能辜負她一片深情愛意,也許她能助你取得無极幫藏珍圖。”
  嚴曉星搖首答道:“男女相悅,最重真摯,若為了私欲得逞互為利用,日后恐將凶終隙末,悔恨終生,反為不美。”
  伏建龍不禁大為折服,大笑道:“既如此說,一切听其自然好了,老朽尚有一約會,明日當再相晤。”語畢飛身而出,形影疾杳。
  雅苹已在屏后走出,道:“公子可否隨賤妾回房,容賤妾面陳一切。”
  嚴曉星道:“柳姑娘咧?”
  雅苹道:“柳姑娘她已走啦,不過她還會再來。”
  嚴曉星心知柳無情必尚留在蘭香院,方才与伏建龍相談俱已听悉,遂默然隨著雅苹走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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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易過,金陵平靜如水,嚴曉星一騎如飛,循著江岸,馳向當涂,取道安徽逕奔贛境。
  暮靄深沉,夜暝四合。
  嚴曉星行近一座荒山,擇一破廟栖身,將座騎系在廟后安頓后,一躍進入大殿,折來几束木柴生起一堆熊熊烈火。
  他正待盤坐吐納行功之際,發現地面微現數處零亂足跡,猜出其中有异,遂微微一笑,倏地騰身拔起隱身不見。
  大殿內除熾紅火堆外,沉寂如水。
  驀地——
  廟外忽隨風傳來一聲惊憶,四條身影疾閃掠入,現出顏奇峰藍野民及一雙面目怪异冷漠如冰老叟。
  藍野民目露惊异之色道:“奇怪,我等親眼目睹嚴曉星進入廟內,環周廟外俱已布伏,怎么不見?”
  顏奇峰沉聲道:“咱們搜。”紛紛四向搜覓,瓦上、梁間,無不搜索殆盡,卻遍覓無著。
  藍野民詫惊不已,道:“縱然他有所發現,遁逸离去,但坐騎亦失去蹤跡,令人百思不解。”
  顏奇峰面色沉肅,道:“顏某不信嚴曉星有所發現,惊覺离去,再說連坐騎亦失蹤乃大不可能之事,我等且隱藏近處,以觀其變。”
  人影紛紛疾閃而杳。
  約莫半頓飯光景,廟外忽閃入五個嬌俏少女,俱面戴人皮面具。
  突聞數聲宏亮大笑,顏奇峰藍野民四人紛紛扑入。
  藍野民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是一樣,柳姑娘別來無恙。”
  柳無情冷泠笑道,“原來是你們,來此為何?”
  藍野民道:“与姑娘心意一樣,亟須取得陸道玄手中那幅藏圖。”
  柳無情道:“圖在陸道玄手上,与嚴曉星何干?”
  藍野民哈哈大笑道:“嚴曉星既被制住,還怕陸道玄不自投羅网?姑娘無須巧詞飾非,近來此處亦無非志在嚴曉星。”
  柳無情冷笑道:“你知道就好,那嚴曉星人在何處?”
  藍野民道:“不瞞姑娘,老朽在此廟外設伏多時,目睹嚴曉星乘騎入寺,此刻卻不見影跡。”
  柳無情聞言不禁一怔,冷笑道:“虧你還說得出口,人已走掉,猶呆此處為何?”
  藍野民微微一笑道:“風聞無极幫亦有一份藏圖,姑娘必知藏處,若姑娘愿棄暗投明,相助老朽等取有,實為武林之福。”
  柳無情冷冷笑道:“尊駕何不逕向敝幫主當面索取,姑娘要走啦。”
  “慢著。”
  顏奇峰一聲大喝出口,五指疾伸如風向柳無情左肩抓去。
  猝施奇襲,迅如電奔,五指堪近,忽化抓為劈,按向柳無情肩頭。
  嘯風悸耳,一股沉逾山岳的真力直壓下去。
  柳無情真要叫他掌力按實,必然肩骨盡碎,斃命當場。
  距离又近,掌勢凌厲,柳無情無論如何亦逃不開去。
  噗的一聲,如中敗革,顏奇峰只覺柔不著力,不禁心頭暗感駭然,只听柳無情嬌叱一聲,右掌橫揮,疾攻三掌四指,挾帶著銳勁的指風,逼得顏奇峰身形連連閃避。
  藍野民大笑道:“姑娘好俊的武功。”与其他兩老叟同時出手。
  四女嬌叱一聲,青芒疾酒,流芒万點猛攻而去。
  柳無情倏地一掌逼開顏奇峰,迅疾無倫將劍拔在手中,嗖的一招天星飛斜劈去。
  劍勢電奔,顏奇峰閃避不及,頭頂一綹長發飄然削落。
  顏奇峰不禁暗駭,忖道:“此女功力委實深不可測。”
  柳無情竟不追擊顏奇峰,一招“星換斗移”指向藍野民肩頭,透過四女万重劍影。
  只听藍野民冷哼一聲,肩頭已瞧見血。
  顏奇峰大喝道:“好辣毒的賤婢!”身形倏地拔起,頭上足下,兩掌交并,逼出巨猛罡勁臨頭壓下。。
  只見顏奇峰身在半空,猛的斜斜墜下,面色大變,喝道:“快走!”
  藍野民聞聲情知有异,急隨兩老叟隨著顏奇峰身后飛掠出殿。
  柳無情目睹顏奇峰去得太過突然,不禁大感詫异。
  火堆中見火呼的一閃,冒出一條人影,正是那嚴曉星。
  柳無情駭然詫道:“你藏在火中?”
  嚴曉星笑道:“哪有人藏在火中之理,不怕燒死么?”
  柳無情將信將疑道:“那么你藏在何處?”
  嚴曉星笑道:“在下方才在殿外進入,只因身形施展迅速,恐姑娘一時眼花,誤認為在下藏身于火中。”
  柳無情道:“白眉老怪徒党咧?”
  嚴曉星道:“俱已退去,方才老怪發現金刀四煞形跡,是以傳聲將顏奇峰等人喚出。”
  柳無情心頭猶是不信,目睹顏奇峰墜下的身法,似是負傷模樣,她本聰明絕頂之人,此刻仍難破解,只感心頭困惑异常,微擺手掌道:“你為何不告而別?”語音柔婉哀怨。
  嚴曉星微微歎息道:“姑娘,你難道不知在下的心情么?”
  柳無情默然須臾,道:“我知道,但何以將雅苹量珠聘去,遷往知府衙內,但你總該打個信息給我。”
  嚴曉星道:“在下一身殺孽,招無數強敵,禍福旦夕甚難預料,姑娘何能背叛無极幫……”
  柳無情嗔道:“背叛無极幫我已在所不惜,這你總該相信了吧。”
  嚴曉星歎息一聲道:“如此做法,姑娘不是愛在下,而是要將在下置于死地。”
  柳無情詫道:“這話何解?”
  嚴曉星道:“此處不是談話之所,你我上到一隱秘之處如何?”
  柳無情道:“好!”
  嚴曉星道:“姑娘請隨在下來。”轉身望廟后掠去。
  諸女緊隨嚴曉星身后,只听嚴曉星道:“五位請瞧明在下所走方位的步法,不能有絲毫錯誤,在下深信白眉老怪党羽必去而复返。”
  柳無情只見嚴曉星東閃西挪步法錯綜玄奧,不敢絲毫怠忽。
  約莫行出三四里之遠,存身在一片深山巒壑間,月色皎白,景物凄迷。
  嚴曉星不禁長吁一聲,快步如飛,掠向一座懸崖下。
  柳無情輕功身法甚高,如影隨形掠至,凝眸望去,只見藤蘿翳蔽下隱隱現出一寬敞洞穴。
  嚴曉星伸手一捉柳無情玉腕,撥開藤蘿進入洞穴后,扇開火折,點燃了一盞松脂石燈。
  接著四婢亦進入洞中,那洞穴中分為三間,桌椅寢臥石榻爐灶一應俱全,爽朗异常。
  嚴曉星望了柳無情一眼,正色道:“在下大仇待報,若非習就曠絕武學,無法手刃大仇。”
  柳無情揭下人皮面具,嫣然一笑道:“我心意已決,助你复仇難道不行么?”
  嚴曉星道:“背叛無极幫,決不可行。”
  “為什么?”
  “在下大仇就是無极幫中人。”
  柳無情搖首笑道:“這話我不信,你武功与我不相伯仲之間,無极幫中高手雖眾,但武功造詣猶遜于我。”
  嚴曉星太息道:“据在下所知,目前無极幫主不過是傀儡而已,姑娘亦非無极幫主所能統御,在無极幫主身后尚有一极厲害的魔頭!”
  柳無情面色微變詫道:“你怎知道?”
  嚴曉星道,“數月來跡象觀察綜集所得,但愿在下猜測不錯。”接著又長歎一聲道:“姑娘此行追蹤在下顯然是受命而來。”
  柳無情面色微變,星眸一紅道:“此身非若莫屬,并無假意,縱然受命,卻無害你之心。”
  嚴曉星道:“如在下猜測不錯,這位魔頭就是在下殺父仇人。”
  柳無情愕然道:“我看不是吧,此人無异是我授業恩師,他与無极幫主均詭秘面目,但言語和藹,行事亦不違悖人情,雖圖謀霸尊江湖,卻無為惡武林之念,他敢口應允我嫁給你,決不從中作梗,唯一條件務須取得陸道玄手中那份藏圖。”
  嚴曉星搖首歎息道:“難!難!難!”
  柳無情秀眉一皺道:“有何難處?”
  嚴曉星咳了一聲道:“迄至如今,在下尚未与陸道玄謀面,豁蒙樓上陸道玄那封書信不是姑娘瞧過么?若不將無极幫那幅藏圖取有,恐他不允交出圖。”
  柳無情目露疑容道:“書信真是陸道玄寫的么?”
  “怎么不真?”嚴曉星不由心中一震,暗贊柳無情聰穎,微笑道:“在下相信那魔頭已視我如眼中之釘,為何不及早將在下置于死地之故,即因尚有顧忌,殺了在下,藏珍絕無法到手,目前此人強仇大敵乃神木令尊者傳人,在下不過其次爾。”
  柳無情不禁動容,纖手一撩鬢邊秀發,頷首道:“不錯,他畏忌的就是神木令尊者傳人,我奉命搜覓神木令尊者傳人下落有數月之久,但無法尋覓蹤跡。”
  嚴曉星忽目注柳無情不語。
  柳無情不禁緋紅雙靨,嗔道:“你瞧什么?難道我臉上有花么?”
  嚴曉星道:“姑娘貌比花嬌,令人百看不厭。”
  柳無情嗔道:“若換在別人口中說出,我必讓他劍下橫尸。”
  嚴曉星忽正色道:“姑娘奉命而來,定有歸期么?”
  “你問這則甚?”
  嚴曉星道:“事關姑娘生死,在下焉能不問。”
  柳無情見他說得鄭重,不由花容微變道:“端午節前須赶回總壇。”
  嚴曉星長歎一聲道:“姑娘如不在端午前赶回,將死于非命了。”
  柳無情面色一變,道:“你說什么?”
  嚴曉星道:“非但姑娘死于非命,這四位姐姐亦將身遭慘死,在下相信姑娘來此,一定有人隨后暗中嚴密監視著,在端午節必有傳命帶交姑娘,務須在期前取到陸道玄那份藏圖。”
  柳無情道:“這話我相信,但不信我五人身遭慘死。”
  嚴曉星太息道:“他在你們身上下了极厲害的禁制,其中一人必提前半月發作。”
  柳無情后四女不禁大惊失色,忙道:“你從何而知,禁制下在什么地方?”
  嚴曉星道:“在下因略諳醫理,旁引索證得知,至于禁制設在何處,諒必設在隱秘之處,不妨容在下一扶脈象,或可測出。”
  于是,五女由嚴曉星逐一扶察脈象。
  約莫費了一個時辰,只見嚴曉星面色沉重,垂目尋思。
  柳無情發出一聲銀鈴嬌笑道:“你察出禁制藏處么?”
  嚴曉星點點頭道:“在五位姑娘左肋下,不妨請去里間互相檢視异征,容在下尋思解救之策。”
  五女怀著一腔惊疑,魚貫走入另間石室,燃亮了一盞松脂油燈。
  燈影搖紅,嚴曉星獨坐沉思。
  半晌,五女相率走出,柳無情神色庄重,道:“果然不錯,左肋均現出一顆醒目紅斑。”手指著一女,接道:“梨云肋下紅斑有黃豆般大小,不知有無解法?”
  “自然有解。”嚴曉星道:“不過在下有難處,姑娘請隨在下來。”說看逕望另一間石室走去。
  柳無情雙眼眨了眨,她乃玉雪聰明,已解其故,不禁望了四女一眼,蓮靨嫣然一笑,隨著嚴曉星身后走入柔聲道:“你我不嫌陌生了點么?我小字飛燕,你以后就喚我燕姐好了,大概我比你年長。”說著媚眸一笑,道:“星弟喚我有何話說?”
  嚴曉星歎息道:“燕姐等体罹禁制乃是奇毒,這奇毒并非僅一种,如小弟猜測不錯,這奇毒恐系五种以上混合而成,互相克制,所以不易發作,而且极難察出其异,俟數种奇毒內某种慢慢消滅后,無法遏制毒性平衡,必然逐漸發作,故解救不可不慎,稍一錯失,則將抱憾終生。”
  柳無情笑道:“這話還須你說,快動手吧。”
  嚴曉星搖首面有難色道:“一之為甚,豈可再耳。”
  柳無情嬌嗔道:“星弟不是說過嫂溺援之以手,凡事宜權衡輕重么?她們四人与我情同姐妹,往后的事自有我安排,你操什么心?”
  嚴曉星無可奈何,走出石室,朗聲道:“解救之法須先使其發作,才可用藥,不過小弟須先去附近村鎮購置應用之物,在洞外設下奇門,五位不可稍离一步。”
  柳無情道:“你不要借故逃走,否則愚姐誓不饒你。”
  嚴曉星笑笑道:“小弟是輕諾寡信之人么?”說著一閃而出。
  ※※※※※※※※※※※※※※※※※※※※※※※※※※※※※※※※※※※※※※※※
  柳無情五女一覺醒來,松脂油燈尚是明亮著,不知是什么時分,計算嚴曉星已离去甚久,尚不見返回,芳心惦念不已。
  忽見洞徑人影一閃,正是嚴曉星飛身掠入,手中尚提著一大布袋。
  柳無情秀眉一顰,嫣然笑道:“袋內所裝何物?”
  嚴曉星微微一笑,將袋內之物一一取出。
  只見是用荷葉一包一包的食物,內有鹵雞鴨牛肉,熱騰騰的肉包饅頭,并有一葫蘆隹釀。
  柳無情笑嗔道:“天哪,我等怎可食用此許多食物。”
  嚴曉星正色道:“燕姐,体內奇毒必須盡除,只怕要留此洞內五日。”說著在袋內又取出一疊盤碗,接道:“有勞五位姐姐了。”
  五女相視嫣然一笑,紛紛上前將雞鴨剁切盛裝。
  嚴曉星獨在一旁換過一身勁裝。
  柳無情愕然問道:“你做什么?”
  嚴曉星道:“小弟方才潛往荒寺一探,發覺可疑人物窺探,竊竊私語,面現惊疑之色,小弟猜測必是貴幫監視燕姐高手,他們不但武功奇高,而且眼力异常銳厲,諒必察覺我等逃离路徑,稍時必尋來洞外,唯恐小弟与燕姐五位療治時,無法分身,反不如及早誅戮,永除后患。”說著從囊中取出一副人皮面具戴上,立變面有赤紅刀疤,虯須老者,轉身疾步如風掠出洞去。
  天朗气輕,藍天飄浮看數片白云,陽光穿葉,映地成金,山野碧翠滴綠,一望無際,令人心曠神怡。
  嚴曉星徘徊于綠蔭小徑間,忽見一雙人影疾閃掠至,現出兩面目冰冷四旬精悍的黑衣漢子。
  左側一人忽陰惻惻冷笑道:“你是何人,在此徘徊則甚?”語音尖銳刺耳。
  嚴曉星發出一聲怪笑道:“老夫也要問你等在老夫居住附近逡巡為了何故,速實話實說,不然莫怨老夫心辣手黑。”
  右側怪人狂笑道:“閣下是否有耳聞數十年前威震西南霹靂無常其人么?”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霹靂無常共有兩人,想必就是二位,但往事如云煙過眼,二位名頭還不致嚇倒老夫。”
  左側一人冷笑道:“你膽敢在鄯某面前狂言!”右掌一揮。
  一股暗勁撞向一株合抱大樹,只听轟的一聲巨響,樹干齊中折斷倒下,宛如天崩地塌,灰塵揚空,威勢駭人。
  嚴曉星似視若無睹,淡淡一笑道:“就憑這點微末技藝也敢班門弄斧。”
  忽側一人大喝道:“老大,暫別妄行出手,兄弟向閣下言明一事,我等此來實為找尋一位仇家,与閣下無干。”
  嚴曉星面色一沉,獰笑道:“既与老夫無干,為何對老夫無禮,老夫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無禮在先,莫怨老夫萌動殺机了。”伸手挽出肩后長劍。
  霹靂無常乃同胞兄弟,鄯云鄯雷昔年橫行西南,殺人無數,惡名正囂之際,突然銷聲匿跡,不知所終,豈料竟沒在無极幫內。
  鄯云狂笑道:“好個不知死活之徒。”
  嚴曉星大喝道:“誰不知死活,在老夫禁地上妄自出手,毀坏老夫手植樹木,兩位別想活著回去。”說著手中劍一晃,接道:“兩位能接下老夫三劍,尚若不損毫發,當容你等從容离去。”
  霹靂無常聞言,怒火陡涌,鄯云一掌呼的劈出,勁風宛如山涌。
  嚴曉星屹立如山,長劍疾弧,一招“畫龍點睛”直刺而去。
  這一招嚴曉星竟施展十二成真力,勢若奔電。
  鄯云掌已發出,猛感劍气逼人,不禁大惊,迅疾撤掌閃身。
  但避已無及,寒光一點竟刺破右眼,但聞鄯云發出一聲慘嗥,眼孔中涌出一股鮮血。
  嚴曉星大喝一聲,劍勢一沅,鄯云嗥聲未絕,仰面倒地,胸膛裂開,五髒六腑翻溢腔外,慘不忍睹。
  鄯雷見乃兄身遭慘死,料不到此人竟有如此曠絕武功,不禁心膽皆寒,急頓足騰身拔起。
  嚴曉星大喝道:“你走得了么?”
  一式“奔雷掣虹”,劍芒電卷,帶出一聲刺耳銳厲破空疾嘯,鄯富兩腿被刃削落,血涌如注,發出凄厲慘嗥墜地,隨即慘呼道:“閣下……”
  嚴曉星豈能讓他哀辯乞求,緊接著一按,已自身首异處,鮮血四噴。
  雖僅僅三四招,嚴曉星已用竭真力般,汗下如雨,頻頻喘息。
  調息了一陣,只見他在囊中取出一只小瓶,挑出黃色藥末,化了雙尸,慢步走回洞內。
  柳無情已自立在洞首,嫣然笑道:“人道我無情,不料你這劍招更無情辣手,為何不留下一個活口。”
  嚴曉星搖首道:“不能留下活口,要知此事异常隱秘,將來無极幫再進出高手与燕姐聯絡,你可答稱不知霹靂無常生死。”
  柳無情道:“我能与他們從此斷絕關系。”
  “不能。”嚴曉星搖首道:“在端午節前燕姐尚須對無极幫虛与委蛇,不然無立凶入囊。”
  柳無情道:“難道我有如此重要么?”
  嚴曉星頷首道:“十分重要。”
  柳無情嫣然一笑道:“那么星弟是說要我了?”
  此話异常露骨,柳無情言時不禁嬌羞無比,靨泛紅云。
  嚴曉星聞言不禁一呆,喃喃自語道:“看來小弟是命中注定情孽纏身。”
  柳無情白了他一眼,嗔道:“誰叫你到處留情。”徐徐伸出始腕,攜手同入洞中。
  走到洞內,嚴曉星命四女切斬雞鴨,并蒸熱饅頭包子,昔年洞主已留下烹治什物。
  柳無情盈盈含笑,自動下廚相幫四女料理。
  梨云暗向嚴曉星低聲道:“公子,我們姑娘平時輕言寡笑,即是對我們也一般無异,冷若冰霜,心辣手黑,不料遇上公子后,竟變得和煦近人,柔順如水,公子,你不可傷了我家姑娘的心。”
  少女多半涵蓄矜持,尤其柳無情自視极高,等閒少年庸輩豈堪入目,其實卻是個涵藏著极多情感之少女,一見嚴曉星即不能自己,宛如水冰向陽,融泄不可遏止。
  嚴曉星含笑道:“柳姑娘說四位姐姐對她耿耿忠心,矢志不二,由此可見足證不虛。”
  須臾,食物端上,這一餐吃得香甜無比。
  在洞中留住五日,那毒性發作病苦難言,經嚴曉星悉心診治,針藥兼施,并用純陽真力与五女驅盡体內余毒。
  嚴曉星俟她們恢复体力后,五女均扮作男裝,易容改面,覓舟溯江而上。
  座舟乃新近訂造下水,雙桅四蓬,紅木船身,前后五艙,寬敞爽洁,艙內纖塵不染。
  柳無情皓腕支頤,凝視江景,只見水天一色,風帆片片,令人心曠神怡,突回首嬌笑道:“星弟,据我觀察所得,你在武林中已廣蓄著丰厚的勢力!”
  嚴曉星詫道:“燕姐從何得知?”
  柳無情道:“我在下舟時就已察覺,那些舟子對你神色极其恭敬,此舟似奉命建造,尚未有人乘過,一切均有預謀。”“
  嚴曉星哈哈朗笑道:“燕姐委實心細如發,可惜無极幫卻賠了夫人又折兵,少了一個极有力臂助,不錯,小弟若不凡事小心,預為籌謀,恐無法達成心愿。”
  柳無情道:“看來你是穩操胜算,我与你為敵無异以卵敵石。”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這倒未必,不過凡事謀定后動,總比臨時匆亂為好。”
  此刻,舟已駛動,水聲汩汩,只聞舟子撐篙撥水,和唱山歌,宛如漁樵問答,此落彼起。
  嚴曉星欠臂伸腰笑道:“人生難得几回閒,燕姐,你也回艙歇息去吧。”說著取過文房四寶,舖展宣箋。
  柳無情柔聲道:“賤妾与你磨墨。”
  嚴曉星見她自動改了稱呼,不禁暗暗長歎一聲,此乃命中磨折,無可奈何。
  柳無情磨好墨后,又斟了一杯酒。
  嚴曉星謝了一聲,注視了柳無情一眼,濡筆揮毫,即席書填一闋詞曲:
  錦筵紅
  羅幕翠
  侍燕美人姝麗
  十五六
  能怜才
  勸人深酒杯
  黛眉長
  檀口小
  耳畔向人輕道
  柳陰曲
  是儿家
  門前紅杏花
  柳無情知隱指自己,不禁嬌啐一聲,嗔道:“你胡嚼舌根則甚?”
  嚴曉星微微一笑,落筆疾揮,只見是:“臨水人家深宅院。”
  階下殘花
  門外斜陽峰
  柳舞麴慶千万線
  青樓百尺臨天半
  樓上東風春不淺
  畫目珠帘卷
  有個离人凝淚眼
  淡煙芳草連云遠
  柳無情嬌笑道:“原來你在思念雅苹姐姐,真是多情种子,難怪雅苹姐姐難舍難分。”
  嚴曉星俊面一紅,道:“燕姐未曾瞧見這兩闋詞曲中都有柳字么?”
  柳無情嗔道:“別胡說啦,誰知道你用心何在!”索過羊毫,接道:“我与雅苹姐姐代填一詞如何?”
  她寫的一手工整簪花小楷,只見上書:
  檻菊愁煙蘭注露
  羅幕輕寒
  燕子雙來去
  明月不諳离恨苦
  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雕碧樹
  獨上高樓
  望盡天涯路
  欲寄彩牒兼尺素
  山長水闊知何處
  嚴曉星不禁贊道:“好個山長水闊知何處,燕姐才思泉涌,詞藻華麗,小弟自愧不如。”
  柳無情歎道:“別酸啦,虧你忍心得下,棄置雅苹一人獨守蘭閨,知多少幽怨,和淚泣春風。”
  嚴曉星似意興未盡,重又揮毫:
  移得綠楊栽后院
  學舞宮腰
  二月青猶短
  不比灞陵多途遠
  發絲亂絮東西岸
  凡葉小看寒不展
  休唱陽關
  真個腸先斷
  分付与春春不管
  條條盡是离人怨
  柳無情道:“刻畫入微,柔婉動人,要說是人如其文,真個難以置信。”
  四山云起,水面升起一重霧轂,夜暝漸合,又是掌燈時分,舟子送上丰盛酒飯。
  舟子低聲道:“稟少俠,江面上頻頻發現可疑船只,舟中俱是江湖人物,長江水道龍頭總瓢把子似与無极幫沆瀣一气,志在查尋少俠与姑娘的下落。”
  “好。”嚴曉星笑道:“任他們登舟,不得攔阻。”附耳密囑一陣。
  舟子喏喏稱是退出。
  ※※※※※※※※※※※※※※※※※※※※※※※※※※※※※※※※※※※※※※※※
  夜深人靜,江風疾勁,那艘巨舟緊傍著江岸燈火俱無。
  驀地——
  江岸上迅疾如飛掠來數條輕巧黑影,忽聞一聲輕噫道:“這船委實有點蹊蹺,難怪咱們總瓢把子起疑。”
  “俺察不出有何可疑之處?”
  “哼,難怪總瓢把子總是斥責你渾噩糊涂,這條江面上什么樣儿的船只來往無有不知之理……”
  “你少嘮叨,先說明此舟有何蹊蹺?”
  “哼,此船溯江而上,泊岸停舟時,竟又扯滿篷帆逆風逆水,哪有是理。”
  賊徒來的著實不下七八人,猛感腿彎處猶若峰螫,痛极魂顫,不禁頓足騰身拔起,心知有异,頓萌逃意,那知身在半空,只覺飛麻襲体,眼前發黑,一股強猛勁力撞上身軀墮向江中。
  巨舟竟無人自動,駛向江心,風勢立起,鼓篷直送,其行似箭。
  五女均睡內艙,聞知晚上必有賊徒暗襲,均都枕劍假寐,不敢交睫熟睡。
  柳無情只覺船身催動,其行甚速,暗暗惊异,忍不住坐起輕輕推開窗門,只見舟已在江心,鼓帆疾行,不禁納罕起來。
  突聞鄰艙擊指輕敲聲,傳來嚴曉星低聲道:“燕姐,事已過去,安心請睡吧!”
  柳無情詫道:“季節有序,此際那有順風?”
  嚴曉星笑道:“天有不測風云,人豈能預料乎。”
  柳無情嗔道:“我睡不著嘛,星弟可容賤妾這不速之客么?”
  嚴曉星道:“夜深更靜燕姐還是請安睡吧,有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柳無情不待嚴曉星言畢,即行拉開艙門,探首進入,猛然發現嚴曉星面前置放以盛水木盆,水中有一小舟,与其乘坐的一模一樣,張帆沿著盆緣行駛如箭,不禁星眸張開,目露駭然惊异之色。
  嚴曉星面現無可奈何笑容,低聲道:“燕姐請坐。”
  柳無情一臉困惑迷惘之色,搖首曼歎道:“不可思議,如非親眼目睹難以置信有此异事,莫非星弟你精擅法術么?”
  嚴曉星道:“小弟僅略諳奇門遁甲之學,此不過是因緣際遇,為一异人指點,習成些微旁門异術而已。”
  柳無情凝眸注視著嚴曉星,面露笑意道:“賤妾明白了,那柴青溪奇書已為星弟參悟玄奧。”
  嚴曉星神色微變,忙道:“燕姐今后不可提及此事,否則恐慘罹非命。”
  柳無情道:“賤妾至今不解那霹靂無常鄯云鄯雷非但武功絕高,而且渾身刀劍不入,為何輕易喪命星弟劍下,星弟隨身長劍又非干將莫邪之屬,乃匪夷所思之事,眼前已索得其解。”言罷嫣然一笑,告辭出艙而去。
  天色甫現魚肚白,柳無情醒來察覺已風定船止,喚醒四婢走出艙外,只見船已泊在亂汊港中,蘆葦叢生一望無際,水道縱橫,靜悄悄地無人。
  忽見遠處蘆葦叢中飛騰起數條如鳥身影,起落极快望船身掠來,定睛一望原來是船上舟子。
  這數名喬裝的舟子,分明均有著一身极高的武功,只見一約草三旬短裝魁武漢子向柳無情略一抱拳后,面向艙內高聲道:“嚴少俠!”
  察的一聲,艙門開啟,嚴曉星探身步出,立在船舷上,含笑道:“周兄,辛苦几位了。”
  那魁武漢子忙道:“不敢,稟少俠,一夜順風船行甚遠,約莫駛出四百余里,此處已過池州。
  柳無情不胜惊异。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好,咱們棄舟起旱,斜取祁門入贛。”
  ※※※※※※※※※※※※※※※※※※※※※※※※※※※※※※※※※※※※※※※※
  申牌時分一輛雙駒馬車在官道上奔馳著,陽光細洒如金,柳絲拂翠,春風扑面如醉,天气十分晴朗。
  十數騎分護馬車前后,騎上人一式黑衣勁裝,外罩長衫,肩披兵刃,露出醒目絲穗。
  車幕深垂,似為一重要官府,前面兩騎并轡而行,面色陰冷寒肅。
  車后忽隱隱傳來急驟奔蹄聲,只見五人五騎風馳電掣而來,呼嘯掠過車旁,騎上人均狠狠向車騎盯上一眼后奔去。
  只听嚴曉星語聲道:“燕姐,咱們一路行來,頻頻相遇江湖道上豪雄,小弟猜測無极幫已在含鄱口周圍數百里方圓布下嚴密伏樁,意在偵明我等行蹤。”
  柳無情道:“咱們不妨叫明了身分,難道無极幫敢加害不成。”
  嚴曉星道:“咱們還是照原定之計行事,不可稍亂腳步。”依然策馬前行。
  前行六七里許,道旁忽現出零零落落數十戶人家,疏柳圍繞,其中一處隱約可見四個頭大黑字:“安商客寓”。
  但四字之旁卻炭繪一蓑笠漁翁,垂釣江邊,雖寥寥數筆,卻极神似。
  嚴曉星一眼瞥見,高聲道:“咱們就在此打尖!”
  車旁一騎聞言立即策馬搶出,宏聲如雷喝道:“店家,有清淨的上房么?”
  這偏僻小村,客棧簡陋异常,哪有上下房之別,但因此人佯裝京中久隨官宦仆隨,順嘴喝出,以防起疑,一切做作得极為自然。
  店內倉皇奔出一個四旬上下村漢,連道:“有……有,客官里請。”但抬面瞥見車馬人騎,聲勢浩蕩不禁為之懾住。
  騎上人一躍下騎,宏聲道:“店家,這座客店咱們包下啦。速准備茶水酒飯,快去。”說著馬車已緩緩已到達門前。
  嚴曉星回身揭開帘幕,道:“恭請大人下車。”
  只見車內探身跨出一個身著青衣小帽中年人,三綹短須,气度威嚴。
  村民小戶,几曾見過浩蕩聲勢,紛紛走出,在店前逡巡探視,但一見抱刀而立,守護店門的勁裝大漢,宛如怒目金剛,均憚懼不前。
  夕陽銜山,暮暝蒼茫之際,那青衣小帽官府踱出店外与店家閒談,并垂詢民情,神態藹和。
  談了片刻,青衣小帽中年人含笑踱回店內,但嚴曉星卻出了店門,向青衣小帽中年人微微一抱拳后,兩道冷峻目光四巡了一眼,只見一禿頂清瘦,白須干瘦老漢坐在一株老柳根盤上,吸著旱煙,噴出白芒煙霧,隨風四散,一副悠然自得模樣。
  嚴曉星走近,含笑道:“老丈高壽几何?”
  老翁咧嘴笑道:“老漢虛渡七十有三。”
  嚴曉星道:“去歲收成如何?”說著也坐了下來,竟与老翁娓娓相談庄稼家常。
  其實,兩人互以蟻語傳聲,老翁道:“嚴少俠么?”
  “不錯,正是在下,馮府上下安否?”
  老瓮答道:“馮府中雖平靜如水,但數月來宅外頻頻發現江湖人物頻頻窺探,卻未受侵扰,最近可疑江湖豪雄大為激增,其中更有卓著凶名黑道巨擘。”
  嚴曉星暗道:“這可想而知。”
  老翁道:“聞知少俠起程南來,數位姑娘望眼欲穿,度日如年,尤其是馮姑娘……”
  “別胡說,咱們正事要緊。”嚴曉星道:“你赶緊用飛鴿傳訊說在下已赶來,無极幫及黑道凶邪均在搜覓在下等下落,但卻為在下金蟬脫殼之計騙過……”
  “少俠懼怕他們?”
  “哼,時机未至,姑且忍讓,今時三更時分,尚須勞駕去我房中一行。”
  “老漢遵命!”
  驀地——
  嚴曉星面色一變,右掌虛空疾揚。
  迎面十余文外一株參天古樹上濃枝密葉中發出一聲怪叫,一條人影倒墜跌下,叭噠大響,昏死不起。
  忽聞暗中傳來一聲冷笑道:“朋友,好狠的劈空掌法。”
  其時夜色籠罩,冷月初升,四野一片迷茫。
  嚴曉星亦報之冷笑道:“尊為也忒膽大妄為了,私窺官府行館,非奸即盜,罪該极刑。”
  一條龐大如鳥般人影疾掠如飛而至,現出一面目冷傲中年大漢,哈哈狂笑道:“俺一生在衙門里打滾,上至一品大員,下至七品縣令,什么世面沒見過,狐假虎威嚇得了誰?”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听尊駕口气,似在官府當差,請問尊姓大名?”
  “這朋友似乎管不著。”
  嚴曉星面色一沉,喝道:“尊駕真是在官府內當差么?”右掌緩緩推出。
  冷傲大漢冷笑道:“找死!”
  呼的一掌劈出,勁風山涌,驀然面色大變,但感劈出真力俱被一种無形綿軟力道卸了開去,身軀猛然一震,情知遇上勁敵,卻見嚴曉星化掌為指,迅疾如電點上咽喉要穴。
  兩指如劍,大漢只覺疼痛如割,不禁悶嗥出聲。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尊駕隨來之人著實不少,惜俱為我等制住,大駕若真是官面上人,何吝將姓名見告。”
  那大漢冷傲之色,仍然不改,厲聲道:“俺乃大內三等侍衛黃德威,朋友,諒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傷本大人分毫。”嚴曉星冷笑道:“黃大人,若在下是江湖道上朋友,真不敢有損分毫,但誼屬同僚,黃大人私自离京,結交惡寇,形同叛逆,就地誅戮亦無人敢責在下不是。”
  黃德威神色慘變,身軀顫震瞠目惊道:“原來閣下也供職大內,怎么兄弟竟毫不相識。”
  嚴曉星緩緩撤了兩指,道:“黃大人是何時离京的?”
  黃德威惊魂稍定,傲气收斂与前判若兩人,道:“兄弟是前月告假离京的。”
  嚴曉星淡淡一笑,輕哦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在下受李相知遇之恩,立意圖報,蒙李相吸引,現職龍蟒一等侍衛……”
  黃德威立時神色大變,惶恐欠身施禮道:“屬下罪該万死,竟無知冒犯虎威。”
  嚴曉星手掌一擺,道:“此次大人奉旨离京查辦要案,微服暗訪,李相嚴囑在下護送,故行程异常隱秘,以防泄漏風聲。”說著語音一寒,冷笑道:“黃侍衛,你知罪么?”
  黃德威面如死灰,惶悚躬身囁嚅答道:“屬下罪該万死!”
  嚴曉星冷笑一聲,伸手探怀取出一塊金牌,遞在黃德威眼前,道:“黃侍衛久在大內,定認得此牌來歷?”
  要知龍蟒一等侍衛,地位极高,可与當朝二品大員并起并坐,操生殺侍衛大權,黃德威怎不心膽皆寒,舌噤不語。
  忽見嚴曉星緩緩收起金牌,微笑道:“念在同僚份上,在下也不為已甚,但須黃侍衛應允一事。”
  黃德威忙道:“大人有事,盡管呀咐,屬下敢不赴湯蹈火。”
  嚴曉星面色一沉,道:“我等此行极為慎秘,但一路行來,頻遇江湖豪雄,目光怀有敵意,在下雖不明了,但卻知其中必有蹊蹺,黃侍衛既以告假之身,重入江湖,心有所為,在下亦不追根究底,然必須風聲不可走漏,更不愿受此惊扰,你能做得到么?”
  黃德威道:“屬下一定辦到!”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國法森嚴,非江湖可比,黃侍衛雖是鐵鋒錚漢子,但族人何辜,連累九族同誅,未免不值。”
  黃德威道:“大人訓誨,屬下謹遵不忘。”
  嚴曉星忽伸手扶著黃德威右肩,道:“黃侍衛何時回京銷假?”
  黃德威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顫,躬身道:“屬下告假半年,三日后立可回京。”
  嚴曉星呵呵一笑,右掌拍了拍黃德威肩頭,道:“你可离去了,你所同行之人均在官道上。”
  黃德威如獲大赦,躬身行禮,道:“恕屬下告辭了。”轉身一個箭步,身如奔弩,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嚴曉星迅疾回身,走回店內,只見柳無情迎面走來,雖是男裝,卻盈盈一笑道:“今夜所見,賤妾委實服了你啦!”
  嚴曉星道:“三更時分,我等即离此處,不知小弟相約之人已到否?”
  柳無情道:“人在房中恭候良久了。”
  兩人并肩走入……
  ※※※※※※※※※※※※※※※※※※※※※※※※※※※※※※※※※※※※※※※※
  鄱陽湖濱,逍遙太歲馮叔康筑居于此歸隱,園林之盛,一時無出其右,四時之景不同,春花競艷,夏荷飄香,秋波鏡空,冬松挺秀,尤以栖云閣瑰麗宏偉,憑欄眺望,万頃波光,千帆風影,遠山隱約,景色如畫,山光水色,如蕩漾凡席之間。
  馮杏蘭自隨其父返回家中,雖病体稍健,卻悶悶不樂,其父多方勸慰譬解,亦無法稍釋思念之情。
  數月來,蕭文蘭、雷翠瑛何嘗不思念嚴曉星,卻不愿形之于色而已。
  這日,馮杏蘭獨自一人立在栖云樓上憑欄外望,星目含愁,忽見婢女奔上樓來,道:“小姐,嚴公子到啦!”
  她不禁愁容立舒,喜上眉梢,嬌笑道:“人在何處?”
  婢女答道:“現在廳內与老爺子叔話。”
  婢女笑道:“小姐,嚴公子命婢女帶領五個男裝少女去在小姐房內易換女裝,說是什么柳姑娘,此刻柳姑娘尚在房內相候小姐呢!”
  馮杏蘭不禁一呆,靨泛如花笑容道:“我先去大廳內再說。”倏地穿出樓閣,疾如飛鳥落下后,飛身掠向大廳而去。
  真是:
  多情易感,音信無憑。
  彼此相思,夢去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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