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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老人道:“這類冬果,中土各地皆難生長,此處水土气候卻是難得,以冬樹寄生梅技,可沾不少鐘靈气息,足見這种植果樹之人大非凡士,何以老夫守候多時,不見果主前來,豈非怪事!”
  杜鐵池靈机一動,微笑道:“噢!我想起來了!”
  白衣老人道:“想起什么了?”
  杜鐵池道:“這些果樹大概是一個姓桑的隱士所种植的。這人卻時常外出,常常逾月不歸。”
  白衣老人怔道:“姓桑的隱士?”
  杜鐵池乃將桑羽的外貌大約地形容了一番,白衣老人听后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是了——你說的這個人,我知道,我知道——此人姓桑名羽,人稱‘玉樹真人’,不錯,一定是他!”
  說到這里,忽然心中一動,道:“娃娃,你可知這個人居住的洞府在哪里?”
  杜鐵池搖頭道:“這個可就不清楚了!”
  老人意似失望地道:“你想想看,只要說出一個大約的方向,老夫即能找到他。”
  杜鐵池假裝地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可是實在不知道。”
  老人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道:“娃娃,我看你也非常人,這里高插云表,尋常人万難登臨,你師承何人?”
  杜鐵池道:“不瞞老仙師,在下一人居住這里,并沒有什么師父!”
  “不然!”老人面現怒容道:“我看你菁華內斂,分明神仙中人,怎說是獨身居此?”
  杜鐵池乃生急智道:“老仙師說的不錯,在下蒙桑真人不棄垂青,閒日來此,傳授一些道術,只是近一月來,卻不見真人蹤影,想系他老人家又遠出游玩去了!”
  這么一說,白衣老人才似相信。
  他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的一雙眼睛,在說話時一直注意著杜鐵池腰間,微微一頓卻道:“娃娃,我看你腰上這口劍,樣式特別,光華爍目,大是不凡,可肯借我一觀么?”
  說著,伸出手來。
  杜鐵池心中一動,他早已自“玉樹真人”嘴里悉知此老乃當今魔道中极負盛名的人物,自己此刻功力未成,如何能是他的敵手,這口破月仙劍,前古仙兵,豈能假手于人,万一有失閃如何是好。想到這里,頓時臉上現出為難之色。
  白衣老人面色一沉道:“怎么,娃娃,你還信不過我么?”
  杜鐵池一笑道:“在下与你老第一次見面,素昧平生,卻又怎么能信得你?”
  白衣老人兩團雪眉霍地一揚,正待發作,忽然目光卻為另一件事吸引,目光一轉,轉視向那棵老梅樹!
  杜鐵池赶忙隨其目光望去,只見前面的那條怪蛇,再次現身而出,正侍向樹下游來。
  老人冷笑一聲道:“下流的東西!”
  嘴里罵著,右手剛要抬起,那條怪蛇忽然“吱”地怪叫了一聲,倏地向上一個疾穿,隱身早先見得那道樹縫之中。
  白衣老人恨聲道:“好狡猾的東西!”說時,他已由石上站起,向前走近了些。
  杜鐵池自后跟上。
  老人一雙朗朗神采的眸子,在那棵古梅樹上轉著,冷冷地道:“這東西也太狡猾,它認定了我老人家不會將這棵梅樹砍倒,是以累施故技,哼——我老人家可是沒有這個耐性!”
  說著偏頭看向杜鐵池道:“娃娃,你站開些,小心為它毒气噴著。”
  杜鐵池后退了几步。
  老人冷笑道:“不行。”
  杜鐵池又退了几步,老人才不再說什么。
  他吶吶地道:“這條‘七星鉤子’,少說也有五百年的气候,怪在桑羽已然居住這里,如何能容許這類毒物存在?倒是老夫我來得正好,給我揀了個便宜。人恨我喜,且擒來返回要它与老夫看守門戶正好!”一邊說一邊搓動著雙手,忽然屈指一彈,自指尖上飛出了一點火星。
  這點火星一离開他指尖,高高彈起,即向那道樹縫之內落去。頃刻間,即見由樹縫之內,現出了一片火光!
  火光不過是一現即隱,卻听得“吱”地一聲叫,紅光猝閃之下,一條長影,直由樹縫內射身而出。像是一道赤紅的閃電,其勢极快,只一閃,已穿到了另外一棵梅花樹上。
  就在這條怪蛇方一穿出的時候,杜鐵池才恍然地發現出這條怪蛇身上,明顯地嵌現出七點金星。
  兩樹之間,間隔數丈,這條怪蛇竟然閃躍之間,已臨彼樹,身法之快,的确惊人。
  老人呵呵笑道:“好個長虫,你的伎倆看來不過如此了!”說時伸手向著那棵梅樹上一指,整棵梅樹上頓時“轟”的一聲,燃起了一片火光。
  其實這不過只是個障眼法儿罷了,只是在火光迸發時,卻一樣具有“火”的威力。
  火光一現之間,又听到“吱”的一聲尖鳴。那條怪蛇在兩邊落空的當儿,長軀一轉,快同閃電般地直向著老人立身之處沖去,只听得“颼”的一聲,這條“七星鉤子”竟然甩動長軀,以它扁平极具力道的尾部,直向老人身上揮去。
  白衣老人叱了一聲:“好!”
  “七星鉤子”的來勢快,老人的動作更快,一聲喝叱之后,左手倏然掄起,只一下,不偏不倚地已抓著了那條怪蛇的長尾。就像是耍把式,舞長鞭一樣的。只听得“颼”的一聲,隨著老人的舞動之勢,已把手上這條怪蛇“七星鉤子”甩了個筆直。
  老人似乎深知蛇性,唯恐它中途掉過來,是以揮舞益猛,如此十數圈之后,那條怪蛇長軀骨節盡松,己難回身游動。
  白衣老人手一松,這條怪蛇“叭啦”一聲,摔出了數丈以外,僵直地落在雪地上動彈不得。
  先時,在老人舞動怪蛇之初,隨著蛇身舞動的那個圈子,形成了一圈紅色的煙圈,最先只是淡淡的一圈,后來老人的舞勢加猛,那紅色的煙圈逐漸加濃。
  漸漸地,形成了一圈密積的紅云,環繞在老人四周,杜鐵池方自悟出,這圈紅色的煙霧是由蛇嘴里噴吐出來的,那條怪蛇顯然已力竭身疲,被老人摔擲了出去。
  杜鐵池由于站立較遠,可是鼻端卻聞出一股說不出的奇腥气息,他立刻閉住了呼息。
  只見那個白衣老人,手由衣內拿出了一個長僅數寸的羊脂玉瓶,接著用拇指一推瓶頂塞口即听得“砰”的一聲脆響。一股青濛濛的光華由瓶口之內疾噴而出!
  像是長鯨吸水般的,一伸一卷,已把當空那圈紅云收入瓶中,“颼”的一聲,紅云青光盡失,老人蓋上瓶塞,遂即把瓶收入怀中。
  杜鐵池才敢呼息如常,卻見白衣老人又由身側取出了一個扁平的烏黑木盒,也不知是什么家伙。
  老人取出那個烏黑木盒在手,這才舉步走到那條怪蛇身邊站定。
  杜鐵池也好奇地跟了過去。
  地上怪蛇見二人來到前面,急得嘴里“吱吱”連聲怪叫不已,奈何長軀早已僵硬,体內丹气更已用竭,雖頻頻張口,卻是一口毒气也噴不出來。
  老人呵呵笑道:“如非看在你多年修為不易,早已用飛劍取你性命,今天幸虧遇見了我,要是遇見了那個姓桑的,還會有你的命在?你尚不感恩圖謝,還敢向我示威不成。”說罷,伸手一指,那條怪蛇立刻負痛,吱吱連聲地怪叫起來!
  老人厲聲叱道:“我現在用法力將你骨節合攏,你速速將身軀縮小,入我寶盒之內,可知道么?”
  怪蛇居然听得懂人言,聆听之下,連連點頭不已。
  老人冷笑道:“你要是膽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賣弄什么?哼!我的飛劍可是立斬不饒!”
  說罷伸手一連向蛇身指了三下,只听“吱吱”一片骨節聲響。
  倏地,那條蛇長軀在地面上一個疾轉,“哧”的一聲,已穿身直起,箭矢也似地直向著老人身上疾快地射了過來。
  老人似乎早已防到了它會有此一手,這時見狀,倏地把手上木盒向空中一揚,頓時由木盒內噴出了大片粉色煙霧,說也奇怪,這條怪蛇身甫一与空中粉煙接触,頓時身子變得酥軟不堪,“叭啦”一聲,再次墜落在地,緊緊縮成一團。
  老人手指著它,厲聲道:“縮!”
  怪蛇身子一陣顫抖之后,頃刻間縮成了小小一圈,約有手掌那般大小,隨著老人揭動木盒,粉光一涌,己把這條變小的怪蛇收入盒內。
  老人收起了盒子,拍了一下手,轉向杜鐵池道:“娃娃,你也不要在一旁看好玩,且為我做點事情。老夫看你气質不凡,一高興就許收你為徒也不一定!”
  杜鐵池道:“在下只怕沒有這個造化。老仙師有什么差遣,只請關照就是。”
  白衣老人冷冷地道:“不瞞你說,老夫此來,乃是為了找尋一個故人,了卻一樁多年舊事,你在此居住甚久,万無不識之理,且仔細想來。”
  杜鐵池道:“你老究竟要找什么人。”
  “碧溪仙子,吳嬪!”老人道:“你可知道這個人?”
  杜鐵池搖搖頭道:“不知道!”
  老人冷笑道:“老夫法力無邊,找這個人井非一定不能,只是不愿意過分招搖罷了。”
  杜鐵池道:“在下實在不知——在下還有事情,這就告辭!”
  老人搖了一下頭道:“你暫時還不能走。這里我地勢不熟,還要麻煩你作個向導,你可愿意?”
  杜鐵池想了想,點頭道:“好吧!不知你老要去哪里?”
  老人道:“你且候著!”
  說罷袍袖一揮,即有一顆拷拷大小的白明珠自袖內飛出,一出袖即升高丈許,迎風一陣疾轉之后,加大了數倍。
  滴滴溜溜地就空轉著,看上去晶瑩透徹,流光四射,煞是好看。
  老人目注當空,与杜鐵池道:“這顆明珠,乃是老夫鎮山之寶,名叫‘力象珠’,一經施展,方圓數百里內外,事無巨細,皆可入目。只是,我那故友大非尋常之輩,一時怕不易察出。”
  說時用手一指空中明珠,道:“現!”
  一片异光閃過,珠內遂即現出了一些起伏的崗巒,山勢流水,甚至于樹木花草,無不纖毫畢現,蔚為奇觀。這些景致一經現出,就像是正月里走馬燈似地轉個不停。
  轉著轉著,老人忽然用手一指,明珠即在几處地方停了下來。
  但見一片云煙彌漫著整個珠面,等到這些云煙漸漸散清之后,才現出了一座石峰,珠中景像更見清晰畢具,現出了一座石洞府。
  那洞府門扇深閉,在大門兩側,各立著一個石頭獅了,壯碩雄邁,栩栩若生。畫面再推近,可見懸在洞府頂上的一面橫匾,匾上龍蛇飛舞地題著四個字——“紫气東來”。
  白衣老人臉上頓時現出笑容道:“這就是了——娃娃,細看了,這地方你見過?”
  話聲方住,即見珠內現出的畫面上,倏地涌起了一片彩光。這片彩光猝然涌起,立刻攪亂了原先所顯出的畫面,兩相一混淆,頓時連發奇閃,珠面上遂即現出一片空白。
  老人面色一沉,一連向著空中明珠指了几下,珠內一連涌現出紅、黃、青、紫各种光彩,各种异光連閃數下,才又模糊地現出了原先景像。
  白衣老人嘿嘿一笑道:“這就不錯了——娃娃,你知道這地方在哪里么?”
  杜鐵池實在是沒見過,當然据實回答,搖頭表示不知,老人冷冷笑道:“你雖不知,我也有辦法察知。”說罷用手向著空中明珠又指了一下,即見殊內景像轉了一轉,又現出了一片景像。老人雙手作勢用力地向上推了一下,同時張嘴向著空中明珠呵了一口气——頓時畫面轉動,像是深入了一層。畫面所顯示之處,已深入那洞府門內,直直地向洞室推近。立刻畫面上彩光大起,遭遇到了強大的干扰力。
  如此持續了好一陣,白衣老人面上是時現出無比暴怒,只見他雙手作扇狀地連續揮動不已,嘴里更是喃喃有詞地訴說著什么。經他這般的一施為,畫面卻又由模糊變為清晰。
  白衣老人鼻中“哼”了一聲,袍袖再揮,即由袖內飛出一枚碧環。這枚碧環一出手遂即迎風快轉,一剎那大如缸面,卻把空中那顆明珠罩在其中。
  如此一來,珠內所顯示的畫面,才更為清晰穩定。畫面上顯現出一間廣敞的丹室—一一具鶴嘴白銅所鑄的丹爐。爐嘴處,正在裊裊上噴著白煙。
  忽然,一個身著淡青長裙,肩披藕色荷葉披肩的妙齡少女出現在畫面里。
  杜鐵池一經注目,頓時大吃了一惊。
  一一梁瑩瑩!
  他几乎脫口喊了出來!
  畫面中所顯示的那個人,可不就是瑩瑩嗎?只見她頭挽束結,一身便裝,兩手叉腰,面對著畫面,正自揚著一雙娥眉,一副嬌嗔模樣。
  白衣老人叱了聲:“停”伸手一指,畫面立止。
  遂見他面現喜色地道:“人、地、時,三才已定,且容老夫算出方位即可。”言罷手掐指訣,運神明算,頓時大喜,袍袖再展,已把空中明珠、碧環收入衣袖之內。
  杜鐵池一愣道:“你老莫非已知道准确地方了?”
  老人道:“當然,娃娃,你可再要跟過去看上一場熱鬧?”
  杜鐵池原是無意隨他前去的,可是已然發覺到瑩瑩在畫面中現出,心里委實放心不下,當下略一猶豫,遂即點頭答應。
  白衣老人呵呵笑道:“很好,就帶你這娃娃去長些見識!”說罷袍袖一揮,面前黃光乍射,像是一朵乍起的祥云,倏地簇擁著二人騰空直起。
  杜鐵池耳邊上“呼”地響了一聲,不過瞬息間身形再落,已与白衣老人來到了一座石峰上。
  杜鐵池确信這地方是他第一次來。
  只見四周眾峰林立,形成一圈屏障,獨獨把這座峰頭包藏在其中,天光、雪光,四方岔集,說不出的云气氤氳,令人有“海闊天空”的感覺。
  他心里方自尋思著不知那位吳仙子的洞府藏在哪里?卻見身側白衣老人,倏地用指向著前方一指,由其指尖上射出了一線白光。
  那道白光,長有數丈,隨著老人手指處,四下伸縮探測不已,時長時短,時上又下,破岭穿石,暢行無阻。忽然,隨著這線白光穿射之處,轟然大響了一聲,冒起了大片火光。
  那由老人指尖上發出的白光,倏地倒卷而回,火光也只是一閃而熄,卻听得四周密雷般地響起了一串響聲!緊接著山搖地動般地響了一聲霹靂,兩團面盆大小的紅色火球,直向著二人頭頂滾落下來!
  白衣老人一聲叱道:“大膽!”
  右手袍袖霍地向外一滾,即由袖內閃出了一道匹練白光。
  這道光華,一經出袖,如同倒卷長虹般地,向著空中的一雙火球上一兜一轉,轉瞬間已飛出有十丈外,但听得空中兩聲閃電震響,白光去而复回,舉手之間,已為老人收入袖网。
  杜鐵池旁觀者清,就那聲雷鳴之后,眼前突地現出了一番奇景,空中云霧就像是拉開的兩扇布幔般霍地展了開來,現出了巍峨壯觀一扇大石門,正如先時他在那個明珠內所見的景致一般無二!
  門前古石如牆,左右各臥著一個石頭獅子。正門上懸有一匾,上刻“紫气東來”四個大字。
  只是那兩扇紫黑色,滿布苔蘚的門扉,卻是緊緊關閉著未曾啟開。
  白衣老人破了門前禁制,益加地顯得意態狂傲百出,嘿嘿一笑道:“吳嬪呀吳嬪,你以為逃到了這里,就能躲開我老人家了?看我老人家先炸開了你的大門給你一個厲害再說!”
  言罷正待運功以其所練“五行神雷”,向石門上轟去,杜鐵池忽然大聲阻止道:“老仙師不可!”
  白衣老人住了一下,道:“娃娃,你說什么?”
  杜鐵池道:“老仙師神仙中人,理應上体天心,心存好生之德,豈能妄動無名,毀人清修洞府,万万是不可以!”
  老人怒聲道:“怎么不可以?”
  杜鐵池道:“万一那吳仙子有所震怒,豈非不好?”
  老人凌聲道:“我原是找她納命來的,還在乎她震怒么?与我閃開!”
  說時衣袖揮處,卷起了一股旋風。
  老人原意對方少年雖是根骨奇佳,精華內蘊,到底是并非深通法力的煉士,以自己法力,自不便向對方出手,這一揮之力,看似無奇。其實卻是力道至猛,心想著對方無論如何當受不起,勢將被摔跌出三數丈外。
  其實他哪里知道,杜鐵池如今功力,足足已可抵得一個正經修土二十年以上的功力,至于天賦异稟,以及仙緣遇合,更非一般仙道中人所能望其項背。
  是以,就在白衣老人大袖一揮之下,杜鐵池身子竟然直挺如舊,絲毫不曾動搖。
  白衣老人大吃一惊,白眉一皺,正待二次出手,霍見面前青光一閃,已多了一個骨相清秀的書生。
  杜鐵池乍見此人,不由大為惊喜,慌不迭扑前拜倒道:“弟子叩見桑前輩!”
  來人正是“玉樹真人”桑羽,當下右手一伸,杜鐵池已被平空攔住。
  他微微笑道:“道友不必忒謙,貧道有何德何能,膽敢与道友論忘年交?”
  這番稱謂,不禁使得社鐵池心中好生不安,正想趨前請教,卻見桑羽已轉向白衣老人,后者臉上顯出十分憤恨的表情,這時卻勉強地壓制著。
  老人道:“怎么,桑道人你要插手管這件閒事?”
  來人桑羽哈哈一笑,道:“道兄,冤家宜解不宜結,貧道豈能干預道兄之事!只是覺得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實在是不值得!”
  老人嘿嘿冷笑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不錯,只是傷的那一方不是我,是姓吳的賤人,她与我有殺子之仇,豈能就此干休!”
  說到這里陡地轉過身來,右手一揚,已發出“五行神雷。”
  只听得轟隆一聲大響,魔火里,爆發出震天价般的一聲霹靂,頓時將洞府山門炸為平地,一時間石飛土濺,聲勢好不惊人!
  杜鐵池大吃一惊,他原以為如此情勢之下,吳仙子和梁瑩瑩勢必難以再保持緘默,必然會現身向白衣老人興師問罪。
  事實上,卻是毫無動靜,并不見她們師徒之一現身出來。
  老人大怒之下,止侍第二次施展“五行神雷”向洞府之內炸去——
  桑羽大聲道:“歐道兄——不可!”
  老人回頭冷冷一笑,道:“道友真要管這件事么?”
  桑羽道:“吳仙子刻下正在坐關,無暇分身,道兄何以欺人過甚——不如网開一面暫且返回點蒼仙府,容小弟作個人情,將道兄德意轉告吳仙子,囑其日后親自上門請罪如何?”
  老人嘿嘿笑道:“道兄說得輕松,吳嬪賤人奸猾成性,放過了今日,日后是否還能見著她卻是不知,再說她与我有殺子之仇,豈又是她三言兩語能化解得開的?這件事老夫既然已經親自前來,已無和解余地,桑道友你退一步作壁上觀,老夫絕不干預,要是再為賤人緩頰,可就怪不得老夫翻臉無情了。
  桑羽听后一聲朗笑道:“好個劍胡子,念在你修為有年,真人才好生開導于你,居然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雁蕩靈山,為當年‘七修真人’修真之處,豈容爾等猖狂,再不知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老人“劍髯公”一張臉漲得通紅,瞪目豎髯道:“姓桑的,你拿七修真人來嚇我,就當我怕了不成,慢說七修前輩,早已飛升,即使尚在,我歐某人也是不懼,倒要請他出來做個見證,評一評是非曲直!”
  桑羽一笑道:“七修前輩不錯,早已飛升,只是現有他衣缽傳人在場,只怕也容不得你這老儿猖狂!”
  劍髯公一听前古真仙“七修真人”的門人在此,禁不住愕了一下。可是,他立刻狂笑一聲道:“你道七修前輩,有傳人在此?有何為證?”
  桑羽一笑道:“何必為證?就在老儿你面前,莫非有目不見么?”
  劍髯公目光四下一轉,凌聲笑道:“滿口胡言,老夫豈是容你愚弄之人?”
  桑羽目射凌光道:“劍胡子,你當真是有眼無珠,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說完,伸手一指杜鐵池,又道:“那位杜道友,正是七修老前輩惟一傳人,你与他同路一程,共處甚久,居然不識,真正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劍髯公大吃一惊,目光頓時注向杜鐵池。
  “什么……。”他吶吶說道:“你就是七修前輩的身后弟子么?”
  杜鐵池怔了一下,只得抱拳道:“小可蒙七修先師不棄,列為門牆,只是一一”
  桑羽接口說道:“只是他不愿暴露身份而已!”劍髯公眼睛睜得滾圓,注視杜鐵池甚久道:“老夫不信!”
  “玉樹真人”桑羽一笑道:“虧你妄自修為數百年,竟然連這點眼力也沒有,杜道友為人謙虛謹慎,深藏不露,可笑你竟以尋常人視他,真正好笑了!”
  劍髯公又是一怔。他連連打量著杜鐵池,心中不禁也略為有些動搖,蓋以杜鐵池方才之諸多异態,顯示此子确是不凡。
  劍髯公嘴里雖不曾說出,可是他心里卻有打算,打算將他腰間那口寶劍搶占為己有,再強逼對方拜己為師。
  這是他心里已有的打算,是以才會把杜鐵池帶來身邊,這時聆听之下,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可是要說杜鐵池諸多不凡,的确如此,如說對方這個少年,是前古真仙“七修真人”的身后衣缽傳人,确又實在不像。
  劍髯公心里盤算一陣,冷冷笑道:“老夫卻是不信,杜小友——你分明不開頑智,何能繼承七修老前輩之金仙大道?”說到這里,頓得一頓冷冷道:“這件事,我們容后再談,眼前老夫要對付姓吳的賤人,沒有工夫与你們胡說八道!”
  說到這里,揚手又發出了一個神雷,霹靂一聲大震,將當面第一層洞府炸為平地。
  煙飛石濺里,只見青光一閃,現出了一個妙齡少女。
  來人正是“碧溪仙子”吳嬪之心愛弟子梁瑩瑩。只見她身穿湖色百褶裙裝,背系長劍,娥眉倒豎,杏眼圓睜,一副恨煞模樣。想象在里面一口气已蹩了甚久,早已忍耐不住!
  這時身軀一經現出,清叱一聲,右肩晃處,長劍化為一道碧綠光華,直向劍髯公身上飛卷了過去。
  劍髯公狂笑一聲,未見他身形搖動,背后那口短刀已化為一道血光,迎了上去。
  紅色血光与瑩瑩所放出的碧色光華一經接触,頓時如雙龍交接般地糾在一團。
  梁瑩瑩似乎全神貫注在空中劍光上,已無余暇再注意旁側各人。她雖是功力精湛,奈何對付劍髯公這等大敵,自是相形見絀。
  兩道光華甫一交接,梁瑩瑩所放出的這道碧光,頓時現出不敵之態,為劍髯公的紅色劍光,壓得頻頻下降。
  梁瑩瑩用手連指,青光大振,在空中連連跳動不已,只是無論如何,卻是擋不過劍髯公的那道血光,轉瞬間,青光已被鎮壓得离著瑩瑩當頭不足丈許高下,那張粉臉上立時現出了汗珠。
  劍髯公呵呵笑道:“丫頭,你是何人?”
  瑩瑩全身勁道已似全部貫注入劍光之內,這時見問,冷接道:“歐老頭——你休更張狂,等一會儿我師父出來,定然要你的好看——死在跟前.還敢猖狂,真是找死!”
  這番話只說得“劍髯公”歐震面紅耳赤,气焰填胸,他自有生以來。還不曾被人這么羞辱過,況乎對方還是個稚齡小輩。
  聆听之后,他那張圓臉上一陣色變,他那直立的一層劍髯,更似刺蝟般的,紛紛炸了開來。
  “丫頭——找死!”
  只說了這么一句,仰頭向著空中自己所放出的血光噴了口气,剎那間,血光大盛。
  梁瑩瑩先一說話,已然分神,這時如何擋得對方施加的陣陣壓力。
  原來劍髯公背后那口短刀,是他“點蒼門”的鎮山之寶,名喚“赤虹刀”,經他百十年祭煉,早已与他本身气血相聯系,一經展出,威力無匹,即使是吳嬪親自出手,也未必是其對手,更何況瑩瑩?
  是以,血光怒卷之下,青光立時被壓得下縮了數尺,距离瑩瑩頭頂不過數尺左右。
  這番情景,自是險到了极點。
  一旁觀看的杜鐵池看到這里,早已惊得瞠目結舌,偏偏卻是不知如何出手。
  卻見“玉樹真人”桑羽目注向杜鐵池一笑道:“道兄豈能見死不救?”
  杜鐵池心中一急,忽然念及那發劍口訣七字,心中略一轉念,腰間破月仙劍,早已化為一道經天長虹,匹練般卷了出去。
  由于杜鐵池的這口破月劍,形式略似鉤狀,是以所化白光,亦是彎鉤形狀,一伸一卷,已攔住了劍髯公的那口“赤虹刀”。
  前古仙器果然不同凡響!
  白光閃處,只一下已把劍髯公的那口“赤虹刀”硬生生地拉了起來。
  一紅一白兩道光華,頓時在空中神龍交尾般地戰在了一團。
  劍髯公似乎是大吃了一惊。他做夢也不曾想到面前這個看似純金摸玉的少年,竟然也是仙道中人,而且看情形劍法如此之高。如此,他就不再怀疑對方是“七修”門下的衣缽傳人了。
  紅、白二光,好一陣拼死力斗。
  眼看著空中那道匹練白光,杜鐵池心中不胜惊异狂喜,其實這七字運劍口訣,只是因他靈性触發之后,憶及生前法力之一葉紅羽。
  立刻,他就又由實際的對敵經驗里,触類旁通,又有了一番新的領悟。
  劍髯公見自己苦練百十年的“赤虹刀”,居然在迎戰對方少年的飛劍下,絲毫也占不了上風,相形之下,反而有節節后退之勢,心中端的大吃一惊。
  一旁的梁瑩瑩在白光猝現的一剎,忽然發現到了杜鐵池,顯然也大吃了一惊,緊接著她心里一陣狂喜。
  當下,忍不住笑著道:“鐵池——是你——你怎么……?”
  “玉樹真人”桑羽立時插口道:“不懂事的丫頭,還不進去,告知你那個糊涂的師父一聲,小心惊了她的靈竅,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事情是她自己攪的漏子,叫她自己來解決,我与杜道友,也只能在一旁為她搖旗吶喊罷了。”
  一言惊醒夢中人。
  梁瑩瑩是何等精細之人,頓時就听出了桑羽話中之意,心中一動。
  當下自抱拳道:“弟子遵命!”
  嬌軀一晃,青光一閃,已自失蹤。
  原來“碧溪仙子”吳嬪,刻下正在地府秘室之內,專心練習“護体神光”,第一二期百日之功己然有成,目前正是在從事第三期,也就是最重要的末后一場功力。
  是以,她摒棄一切,深入地室,全神一意練功,惟練習此功時,須以本身魂魄与地心相通,默默吸取地底元磁之力,過程至為艱巨,中途更加是受不得外力干扰,倘有敵人于此時進犯,舉手之間,即可制其于死地,其他任何聲波气浪的干扰,亦對她有性命之危。
  梁瑩瑩被桑羽一言提醒,自然大吃一惊,當下匆匆向洞內地府秘室報訊而去。
  劍髯公又何嘗是傻子!
  先時他雷擊對方石門洞府時,不見仇人吳嬪現身,已有所怀疑,這時听桑羽出言涉及,頓時有所領悟,心中既惊又喜,哪里肯失卻良机?
  當下大吼一聲,大袖揮處,已招回赤虹刀,化為一道血光,循著梁瑩瑩背影追了下去。
  “玉樹真人”桑羽見狀一惊,叱了聲:“劍胡子你哪里走?”
  嘴里一出聲,雙手搓揚之間,已發出了一道紫色霧气——正是他修煉多年的“雁蕩子午神光”。
  這是他入雁蕩之后,日夕收集晨輝夕華,加以本山特具的子午靈光,滲合本身吐納之功,加以焙煉而成的一种特殊异功。
  紫色霧光一經施出,杜鐵池雖是相距甚遠,卻立刻感覺出一陣奇寒,再看“劍髯公”歐震,已為這道紫色霧光阻住了去勢。
  這老頭儿連番受阻之下,已忍不住触發狂怒,身軀乍一轉回,雙掌搓揚之間,也已把本身修煉的“癸已本命神光”發出。
  ——那是一道暗灰色的霧光,与桑羽所發出“雁蕩子午神光”,俱是与本身真元攸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紫一灰兩道霧气,就如同兩股對噴的泉水一般,剎那,空中爆射出万點飛星,似有相互對減對銷的功勢。
  此刻同時,劍髯公那口“赤虹刀”,更不曾閒著,仍化為一道血光与杜鐵池的那道鉤狀練天長虹纏在一起。
  “劍髯公”兩面為敵,把一口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桑羽,”他厲聲道:“你竟敢与老夫為敵,看老夫放得過你!”
  說罷收手作勢,已把先前發出的本命神光收了回來,桑羽也因怕消耗真元過甚,遂即把前發的紫光招了回來。
  劍髯公當然不會就此干休。只听得他怒吼一聲,雙手連連搓動,自其掌心里,密如貫珠般地發出一串雷聲。
  緊接著一連串惊天動地的爆炸聲響,眼前興起了万丈雷火,樹倒石塌,頓時間成為火煙一片。
  “玉樹真人”桑羽似乎也知道對方魔火神雷的厲害,就在雷火密集的剎那,他陡地揮動衣袖,發出了一幢五彩云障。
  這幢五彩云障其實是由一方透明的鮫帕所幻化變成,出手即經緯万丈,形成了极為廣大的云障,實實將這片峰岭籠罩住了。
  劍髯公那么猛烈的雷火,竟被格于云障之外,雖是聲勢惊人,卻無論如何攻不進去。
  劍髯公發了一陣子雷火后,竟似不能取胜,倏地住手道:“姓桑的,我原是來尋找那吳賤人的霉气,你卻是硬要出頭,還有你。”說時用手指向杜鐵池,凌聲道:“你這個無知小輩,不過仗著一口仙劍,竟然也敢与老夫為敵,看我施展通天大法,取爾等狗命!”
  言罷微微一頓,手向足下一指,遂即興起一團旋光,把他身子拱托了起來。在這團旋光拱托之下,他身子霍地升起十丈,高立半天之上。
  就在此時,面前霞光猝閃,彩衣飄拂間現出了鳳釵云披的一雙壁人,正是“碧溪仙子”吳嬪与其弟子“玉燕子”梁瑩瑩。
  以杜鐵池而言,對這前輩仙人吳嬪是景仰已久,卻是第一次得見,不覺十分注意。
  在他想象里,這位吳仙子既是仙道中的前輩,最保守的估計,也應該是四十開外的年歲,卻沒有想到見面之后,才發覺到對方竟是一個妙齡絕色少女。
  由外表上看去,頂多在二十五六之間,柳眉杏目,櫻口瓊鼻,正是女子青春錦繡年華。只見她身著淡紅百褶八幅風裙,上著點墨碎金七彩云披,背后斜背著一個純銀色玉柄雙耳的月牙鏟,那鏟子看上去甚為玲瓏,但极為鋒刃,映著天色閃爍出一片刺目銀光。
  瑩瑩更是全身披挂齊全,只見她背插雙劍,腰間皮囊里。更是鼓蓬蓬地裝滿了雜物。
  一眼看上去,這師徒二人就是存心迎戰來的。
  那“碧溪仙子”吳嬪,看上去娥眉倒豎,杏目放威,一臉的生气模樣。
  雙方乍一見面,“碧溪仙子”吳嬪頓時手指劍髯公,寒聲道:“歐震!你不要神气,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本仙子接著你的就是,用不著吹胡子瞪眼的,臭神气些什么!”
  “劍髯公”正待向桑羽出手,見狀狂笑一聲道:“賤人,你來得正好,老夫找的就是你一——這多年以來,你以為躲到了這里,老夫就找不到你了?真是笑話,現在你是插翅難飛,還不跪地与老夫磕上几個響頭,容老夫將你帶回點蒼,听令處置,再敢稍有不敬,定把你碎尸万段,叫你形神俱滅,死無葬身之地!”
  “碧溪仙子”吳嬪柳眉一揚冷笑道:“滿口胡言,看劍!”
  右肩輕晃,一道白光,勢若閃電,直向“劍髯公”歐震身上繞了過去。
  歐震怒喝一聲:“好賤人!”
  只見他右手抱袖揮處,“叮噹”兩聲脆響,即由其袖內雙龍出海般地飛出了兩道碧光,作神龍交尾狀,直向吳嬪所發出的那道白光上飛卷了過去。
  碧、白光華甫一交接,吳嬪頓時覺出所放出的仙劍上遭遇到一股极大吸力,對方所放出的兩股碧光,更似兩條盤繞在樹身上的蛇一般,雙雙力扯著吳嬪的飛劍,直向下方墮來。
  “碧溪仙子”吳嬪喝聲:“老匹夫!”
  玉手指處,空中飛劍倏地掙得一掙,頓時光華大盛,形同一條銀色絞龍般地,首尾掙躍之間,已擺脫了“劍髯公”所放出的兩股碧光,快若電閃星馳般地直向著“劍髯公”歐震頸項上飛來。
  “劍髯公”歐震倏地抬起右手,只見由其指尖內飛出了五股紅色光華,迎著來犯的白光,只是一抄一拿,已把吳嬪所飛出的仙劍捏在手上。
  吳嬪見狀似一惊,怒喝一聲,頻頻抬手,奈何那口仙劍卻為“劍髯公”所練之本身劍氣所拿,一時競是掙脫不開。
  吳嬪越是羞憤,當著外人,覺得臉上挂不住勁儿,只急得面紅耳赤。
  反以“劍髯公”歐震看在眼中,卻是大感快意,只見他翹首當胸,“哈哈”狂笑不己!
  “賤人——憑你的這點道法,還敢跟我作對,豈非是不自量力?”
  說著雙手聚力,正待向吳嬪那劍上拍去。
  無意間卻見對方吳嬪纖指彈處,由其指尖上飛出了一點飛星,有如螢光一現,已臨近歐震面前。
  “劍髯公”歐震只因一時托大,只以為對方所發出的不過是神雷一般的物件,自己所練劍氣乃劍气混合元罡所練的混合真气,足以剋制對方所發神雷。思念一動,遂不假思索地張開右手,五指問聚集一片光燦紅光,直向那片發自吳嬪手上的火星上拿抓了過去。
  這一次他可是上當了。
  原來吳嬪自前次在巴東碧溪山被歐震戰敗險些喪命之后,潛來雁蕩,即專心練習一种足以克制歐震的功力——“紫逞神光”。
  這門功力如今雖然還未能大成,卻已距离成功不遠,眼前這點火星,正是她以紫逞神光內聚真元所彈出的一點神雷。
  歐震猜想她所發出的是一种神雷,倒也不曾猜錯,只是做夢也不曾料到內中竟滲得有“紫逞神光”,一時失之大意,只認為以本身所練劍氣對付任何內功,都游刃有余。在自己所練功力之下,足可將對方神雷消彌無形,哪里知道這一著卻是大謬不然。
  就在他那支聚集紅色劍氣的手,方自抄住了那點火星的一剎——
  倏地,他發覺到那點原先色為金黃的火星,忽然間加大了數倍,而變成了一團像是實質有力的東西,同時其本身那團光澤,一下子由黃色而變成了紫碧顏色。
  歐震心中一動,方自想到了不妙,大喝一聲,雙足頓處,化為一片紅光,离地便起——
  他起身的勢子不謂不快,只是那點紫色火星,并不曾因為他的躍起而脫离了他。
  只听得“砰”的一聲輕震。
  天空中像是炸開了一朵紫色花朵般的瑰麗,隨著紫光飛濺處,“劍髯公”歐震身形已歪斜著再次墜落下來!
  杜鐵池注目看時才發覺到他半邊身子都染滿了鮮血,頭上那頂高冠,已被炸了個稀爛,并已脫离了頭頂,全身上下千瘡百孔,看上去真是慘不忍睹。
  然而,對于“碧溪仙子”吳嬪來說,顯然并沒有達到她所預期的目的。
  在吳嬪想象里,這突然的一聲,必可制對方于死命,卻不曾想到僅予對方以傷害,自是使得她大吃一惊。
  眼看著“劍髯公”歐震長嘯一聲,左手往脅下用力拍了一下”,即由所配的革囊內長鯨噴水般地飛出了一天藍光。
  這道藍光初現時不過碗口般粗細,待到飛出了數丈后倏地散開來,剎那形若碧海狂瀾般地擴散開來。
  在場方圓百十丈內外,瞬息間已為這片藍色光海罩了個嚴絲合縫。
  剎時天昏暗地,日月無光,只見那道藍色光焰,早已化成了百十丈方圓的一波藍海,浩浩蕩蕩傾覆著,形成了一張天幕,將附近地方全數覆罩其下,一時間,星火點點,鬼聲啾啾,藍色天幕之下,擴散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奇寒气質。
  杜鐵池与“玉樹真人”桑羽也都俱在對方所發出的紫色光海橙罩之下。
  就在歐震發出這道藍色光焰的同時,“玉樹真人”桑羽似已窺出了先机,嘴里道了聲:“不好!”
  只見他右手揮處,自他衣袖內云霓般地飛出了大片白色光网,閃得一閃,已把在場各人罩于其下。
  盡管如此,杜鐵池兀自覺得全身上下奇寒刺骨,最使他感到惊訝的是,全身左右似為一种万鈞巨力無形的鎮壓住,一時間運轉動也是不易。
  是時另一方的“碧溪仙子”吳嬪,也自玉手掌心里飛出了大片紫光。
  這片紫光也同桑羽所發出的那片白色光网一般,一出手即化為一片天幕,將各人上空罩定。
  杜鐵池頓時覺出身上一輕,那寒冷的气質也似略為消退,只是天昏地暗,以及四外所加諸的恐怖感覺卻依然如舊,同時他鼻子里卻聞到了一种像是百合花香般的芬芳气息。
  杜鐵池方自不解,耳邊卻響起一絲女子嬌語之聲:“杜道友赶快止住呼息,小心著了這廝的道儿,遲了怕來不及了。”
  聲音清脆,异帶吳儂之音。
  杜鐵池連忙依言停住呼息,目光平視而出,卻見“碧溪仙子”吳嬪正自面現笑靨,微微向著自己頷首點頭,料想方才語聲必是她為己而發,衷心十分感激,也向她點點頭表示感激之意。
  同時,他耳邊又響起了另一人——桑羽的口音。
  “道友千万注意,歐老儿所施展的乃是他最厲害的看家法寶——‘天藍神砂’,道友千万閉住呼息,不妨用內功調息之法將身上寒冷逼出,再觀后效。”
  杜鐵池依言照行,以內功調息之法,代替了口鼻間呼息,果然身上寒冷大減,乃得有余力觀察身外之一切。
  “劍髯公”歐震橫怒中,將其畢生苦練而成的“天藍神砂”放出,果然威力無匹,以“碧溪仙子”吳嬪“玉樹真人”桑羽二人那般仙法造詣之人,竟然一時間被困住而脫身不得。
  眼看著“劍髯公”歐震在一聲長歎里,整個身体四周暴伸出丈許方圓的一團魔火,有如一只展翅的怪鳥,翱翔于“天藍神砂”所幻化的無邊藍海里。
  隨著他身体過處,興起了百十丈高的巨波駭浪,原本就足以惊人的神砂陣勢,更似加強了無邊的威力,一時間天惊地動,鬼聲啾啾,在當空那片無邊的藍海里,不時地爆射出千百點流焰,夾著凄歷的嘯鳴之聲,剎時仿佛置身于無邊苦海的十剎世界,整個魂魄都似忍不住脫竅而出!
  杜鐵池生平哪里經過這般陣勢?一時間瞠目變色,但他畢竟是成就大器之人,加以在“七修洞府”的一番鍛煉,已使他較諸昔日有了脫胎換骨的轉變,是以心中略有惊嚇,遂即安定下來。
  在場各人似乎也都体會出歐震的這番攻勢非比尋常,也都打點起十分精神,合力應付。
  但見吳嬪与其弟子梁瑩瑩四口仙劍,化為白青不等的四道長虹,首先破空直起,在藍色光海里,追逐著“劍髯公”前行的背影馳殺過去。
  另一面的“玉樹真人”桑羽也發出了一道暗赤色的光華,向著歐震迎頭痛擊。
  這几道劍光的出勢不謂不快,只是怪在一人當空那片藍色砂海里,皆都似被一种強而有力的磁性吸力吸住了一般,雖然憑各人功力仍可運轉自如,只是較諸平常的速度,俱都大大地打了折扣!
  反之,那片藍色砂海,卻似滾滾波浪,越聚越猛,越聚越多,各人雖有寶光護身,仍然感覺出加附在身上的壓力愈來愈巨!
  杜鐵池雖然身藏三寶,但是都不曾有動手交戰的經驗,況乎當著兩位前輩的面,更不敢隨便出手,只是怀著滿腔恐懼暫作旁觀。
  忽然面前光華一閃,梁瑩瑩來到近前。
  “傻子,你只管呆站在這里干什么?快跟我來!”
  說了這么一句,她不假思索地用手一拉杜鐵池膀子,左手晃動了一下手上的一面三角形小幡,即有一幢尖錐形的紅色輝光簇涌著二人,到對面一座峰岭之上,和吳嬪、桑羽成了三面相等之勢!杜鐵池雖是樂意与她相處,只是當著吳嬪、桑羽二位前輩的面,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瑩瑩卻是一派天真。只見她一只手緊緊拉著他,卻把半截香腮湊近了他耳邊,吐气如蘭道:“別怕,師父早就知道我們的事了,是她要我來的。”
  杜鐵池擔心的正為此事,經她這么一說,不禁心中一寬,偷目向“碧溪仙子”吳嬪看了一眼,后者果面現笑靨,正向自己微微頷首。
  杜鐵池不禁寬心大放。
  遂听到耳邊瑩瑩嬌聲道:“想不到你現在本事這么大了,听師父說。你現在身受了七修真人的道統,已經是七修老前輩的身后弟子,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我為你高興死了!”
  杜鐵池紅著臉,一時也不知何以置答。
  眼見大敵當前,她竟然毫不放在心上,只管把些小儿女私話說個不休。杜鐵池心里不禁大為不解。
  怪的是“玉樹真人”桑羽以及“碧溪仙子”吳嬪二人臉上神色,雖是十分沉著,只是也未曾現出絲毫恐懼之色。
  這兩個前輩仙長,不時向杜鐵池投以微笑,益使杜鐵池狐疑不已。
  瑩瑩似乎因為已得到了師父的默許,加以她与杜鐵池闊別甚久,原本就有万縷相思,見面之后自是不再拘束,一線真情,万般相思,在她低語淺笑里表露無遺。
  這時她緊緊依著杜鐵池道:“這個老魔頭的天藍神砂看來比以前更要厲害得多,師父說幸虧有你和桑真人幫忙,要不然恐怕我師徒仍然要在他手里吃虧。”
  杜鐵池苦笑道:“桑真人道法高深,也許還能幫上忙,只是我,又能幫什么忙?不拖累你們已經是好的了。”
  “真的。”瑩瑩的一雙大眼睛,含情凝視著他,一笑道:“你可真會裝假,師父說,這一次要靠你哩!”
  杜鐵池頓時一惊,禁不住漲紅臉道:“你師父真的這……么說?”
  “當然是真的了,誰還騙你?”
  杜鐵池一時大窘,只管看著瑩瑩發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梁瑩瑩見他如此,益增不解,當時輕輕推了他一下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師父說你現在法力精通,而且有‘天視’之能,還說等一會窺破對方陣勢主要關鍵,全要靠你呢。”
  杜鐵池又是一呆,苦笑了一下道:“你師父真的這么說么?”
  瑩瑩見他如此,不禁有些糊涂了,只是她卻知道師父道法通玄,生平鮮有戲言,尤其此刻大敵壓陣,更無与自己說笑之理,既然這么說,必然是真實的,偏偏杜鐵池一派純真,更不似作偽裝傻之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時之間,瑩瑩也弄糊涂了。
  眼看著那歐震催使魔法變化,把空中天藍神砂擴散開來,將各人站立上空,彌蓋得嚴絲合縫,絲毫不見天光,流焰四濺如飛蝗般滿空亂舞,撞擊在各人身外的護体光罩上,像是正月里玩放的花炮一般紛紛爆炸開來。
  驀地,“劍髯公”歐震現身當空!只見他環身四周圍繞著一團碧色火焰,原來怒立的一頭亂發,更似刺蝟般地炸射開來,一雙眸子凸出如珠,閃爍著凌厲凶光!
  咧著血盆大嘴,歐震怒聲狂嘯道:“吳嬪、桑羽,你二人當真是不知死活,還不跪地討饒,等到本座霹靂分身大法一經施展,你二人与兩個小狗再想活命,只怕是万難了。”
  語聲才住,只听得“碧溪仙子”吳嬪一聲冷笑,五指揮出,一連彈出五點火星。五點火星一經出手,俱向歐震身邊落去。
  由于有了前番經驗,歐震想已知道對方這种“紫逞光雷”的厲害。是以,就在吳嬪五點火星方一彈出的當儿,空中的歐震倏地搖身不見。
  緊接著砰!砰!砰!一連五聲輕震。
  空中天籃神砂所化成的彌天幕頂,頓時被炸開了十數丈方圓的一處破口!
  “碧溪仙子”吳嬪見狀大喜,立刻催馭遁光向外掠出,驀地,歐震去而复回,倏然現身于空中破洞之處,但見他雙手一揮處,首先發出百十丈高下一幢魔火,夾帶著密如貫珠的一串陰雷!
  一時間天搖地動,霹靂連聲。
  “碧溪仙子”吳嬪身子方才騰起一半,未曾料到對方有此一手,頓時被魔火陰雷逼使得向下翻滾墜下。
  “劍髯公”歐震見狀大喜,狂笑一聲道:“賤人你哪里跑?”
  喝叱聲中,一拍后腦,即由腦后倏地掠起一片碧光。正是積畢生功力所練成的“玄化元丹”。
  這片碧綠光華,一經由歐震腦內閃出,頓時幻如一只綠色大手,足足有畝許大小,夾帶著万丈魔火,一片鬼哭神嚎的男聲,直向下墜的吳嬪身上那個白色光罩上抓來。
  在場各人目睹及此,無不惊心動魄!
  梁瑩瑩以師徒之份,自然最是關心,惊呼一聲,首先一拍劍囊,由囊內飛閃出一片斧形紅光,划劈出一道經天長虹,直向歐震身上劈去。
  与此同時,出手的還有二人——杜鐵池与桑羽。
  杜鐵池眼看著吳嬪將為那只綠色大手所抓中,一時間不假思索,陡地自怀內取出“破月仙鏡”。
  前文曾述過這面破月仙鏡,乃是上古仙人“破月神君”所留下的三寶之一,形狀類似一彎殘月,有一個凸出的彎彎把子,把子上有“紅”“黃”“藍”“紫”四色凸出按鈕,乃系控制水火風雷的關鍵所在,杜鐵池雖不曾試過它的威力到底如何,但是听徐雷說像是具有极大威力,前曾囑咐自己謹慎備用。
  這時他情急之下,也就顧不了這么許多,當時手持仙鏡向上霍地一揚,手指按處,正好触在那象征“風”的黃色按鈕之下。
  頓時,一道黃光直由鏡面上匹練般地飛划而出,所過之處,頓時形成了彌天蓋頂般的一天黃霧,夾著雷霆万鈞之勢,向外疾滾怒排而出!
  歐震所發出的万丈魔火一經触及,頓時暴風卷殘云般地被遠遠擲出。那只由其后腦“玄牝元丹”所幻化的綠色大手,也似猝然遇見了敵擋,立刻停滯不前,在濤天的巨風里掙扎不已。
  非僅如此,“劍髯公”歐震前所發出的“天藍神砂”化成的席天幕頂,也似吃不住這般風勢,几經收縮之后,“轟”的一聲大震,形成一個十丈方圓的大破窟窿,大片砂海,隨著突出的風勢一股腦地遠逝無蹤。
  這番景像只把“劍髯公”惊了個目瞪口呆,稍一不慎,那只本身元丹所化的大手,立刻把持不住,向后飄出了數丈以外。
  歐震大叫一聲,亡魂喪魄地再番施法,一只右手作鷹爪式向后力牽之下,才算止住了綠手的后遁之勢。
  他目睹著自己積半生之力所練集的“天藍神砂”,居然毀于一旦,當真是痛穿心肺,就其出道記憶所及,還從來不曾這般狼狽過。
  惊魂未定中一打量眼前情勢,才知這股罡風敢情是發自那個被稱為“七修真人”弟子的少年手中,再一看少年手上的那面鏡子,依稀記得乃古仙人“破月神君”鎮山三寶之一的“破月神鏡”,莫怪乎竟然有此威力,登時嚇了個神飛魄散。
  有心即刻召回“玄牝元丹”所幻化的那只綠色大手,奈何受阻于那股濤天無极的風力,一時真個進退維谷。
  “劍髯公”此刻真是狼狽到了极點!心中更是万分懊喪,后悔,自己一世英名,不想葬送于一個不見經傳無名小子之手,更是丟人之至!
  歐震生性多疑,眼看仇人方面得那姓杜少年所助,已占上風,可怕的是那姓杜的少年似是一深藏不露的勁敵,即以眼前情形論,他既然擁有破月神君所留下的這面“破月神鏡”,保不住另外二寶也在他手中,如此他明明可以一上來就占胜場,卻偏偏隱忍到現在才出手,往后更不知有些什么厲害殺著。
  “劍髯公”歐震心里這么一琢磨,再以加上“玉樹真人”所說互一印證,頓時想到對方少年之可怕。
  他原是得道高深之前輩仙長,這類人物多能体念出修為之不易,深知一失足即為千古之恨,絕非听憑一時沖動,即將錯就錯之人。是以,就在他這番冷靜分析之后,頓時深有所省,只是當著仇人与玉樹真人面前,不愿猝然舍下臉來向那杜姓少年討饒罷了。
  歐震心里有了這番忏悔,正在思忖著如何向對方開口,偏偏對方“破月神鏡”里發出的無名罡風,更似有愈增愈強之勢,所出黃風,有如大漠里的黃沙。
  十里黃塵呼嘯天際,所過處天搖地動,真有推山倒海之勢,歐震丹气所幻化之大手,一時間竟是難以收回。
  眼前正是他极感狼狽的一剎,卻予他的敵人“碧溪仙子”吳嬪以可逞之机。
  原來吳嬪自問必死的一剎,幸為杜鐵池所救,惊魂甫定之下,原思沖出陣外,改由歐震身后出手襲擊,這時乍見歐震受制于杜鐵池之手,心中大喜。她哪里想到歐震心中之意,只覺得机會難得,不出手殺敵,一口怨气便無從發泄。
  思念欲起,哪里顧慮得許多,當下肩頭微晃,紅光甫現,一幢霧光簇擁著曼妙的嬌軀,已來到了歐震左側。
  歐震心中一惊,還不及偏頭細看的當儿,但听得吳嬪嘴里一聲嬌叱!
  即見她右腕抬起,由單薄的翠袖里,神龍交尾般地飛出了兩道綠油油的碧光。
  歐震乍見此情景,嚇了個魂飛魄散,惊呼一聲,道:“吳道友留情——”
  卻似慢了一步。
  兩道火龍般的碧光交首之處,“劍髯公”一顆白發皤皤的老朽人頭,隨著兩彎碧光交閃的勢子,高高地擲跳而起!
  “呼——”一聲,卷入風窩里,瞬息間遠逝無蹤。
  隨之即見一個通体綠光環繞的小紅人,猝然間由歐震斷項里挾著大蓬血光簇涌而至。
  各人自是一看即知,悉知這小小紅人即是歐震苦練已成的道家元嬰,借血光急圖逃生。
  須知“劍髯公”歐震,乃是當今得道极深的修煉之士,一身法力高不可測,原不會這般輕松地就為吳嬪所乘,究其原因,至為錯綜复雜。
  總之,還是他活該當此大難。
  那小小紅人挾擁著一片血光,在甫自現身之始,即發出“吱吱”兩聲尖叫,以無比神速騰空即起。
  空中那只大手,更帶出一片風雷之聲,緊緊隨護在小人之后,云帚橫空般地疾追上去!
  “碧溪仙子”吳嬪見狀嬌喝一聲道:“哪里走!”
  她一招得手,芳心大喜,這時見對方所煉元嬰,竟然急圖脫逃,哪里容得。
  右手指處,前飛出的兩道綠光,神龍剪尾似地一個倒轉,疾迎向小人面前飛去。
  同時左手揚出,再次發出了“紫逞光雷”,豆大的一點青光自她纖指間飛彈而出,“霹靂”一聲大震,那只綠色大手,由于失去主宰,已定凝固之力,一聲雷鳴之下,化為万千飛絲,隨風而散,轉瞬間消逝無形!
  也就在那只綠色大手消失無形的一剎間,空中紅色小人遂即“吱”的一聲尖叫,在那蓬護身血光包容之下,直向地面上墜落下來。
  “碧溪仙子”吳嬪見狀大喜,手指處,即由其指尖放出了一股紫焰,正是她多年來所練的“紫逞神光”迎著空中落下的小人,只一卷,已團團圍住,小人再度發出吱吱叫聲。
  旋見那小人兩手舞處,發出了濃濃的青气,緊緊護著他軀体全身上下,一時間有如凍蠅沖窗般地上下左右連連沖撞不已!
  奈何那小紅人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脫身,只管“吱吱”哀鳴!
  看上去,大大的紫光圈,包藏著小小的一個紅色光圈,小紅圈雖是用盡了力道,卻休想撞開大紫圈遁出,這种情形看在杜鐵池眼中,不禁大為惊异不忍,他手指移開那個“黃色”按鈕,鏡上黃色光華頓時收回,風力突然止住,眼前情形也就看得格外清楚。
  只見“碧溪仙子”吳嬪手指著紫光,猛烈地收縮著,那團維護著小人的紅光,頓時顯出了不支的形態,圈中小人一副惊嚇模樣!不時上下左右跳躍著,卻休想脫困而出。
  吳嬪一面指揮手上紫光加劇向小人迫害著,一面大聲罵道:“老匹夫,你還神不神气了?我叫你先嘗嘗這受盡煉魂之苦的滋味,再形神俱滅。”
  說到這里一連向著那圈紫光指了几下,頓時發出了大股火焰。圍繞著小人護身紅光燃燒起來。
  紅圈里的小人頓時發出了哀鳴之聲,只見他手拍頂門,由頭頂上發出了一蓬紅光,迅速增加了那團護体紅光濃度。
  只是卻遠非加身的紫色火焰之敵,僅听得一片“吱吱”之聲,像是燃燒了什么似的,冒出了大股的白煙!
  護維在小人身側的那圈紅光頓時相對地縮小,劍髯公元神所化的小人,只听得連聲怪叫著,全身抖作一團!
  這番情景看在杜鐵池眼中,不禁大生同情之心,忍不住上前一步,出聲喚道:“仙子手下留情!”
  梁瑩瑩忽然拉了他一下,向他擺了一下手,杜鐵池怔了一下!
  梁瑩瑩向他擺了一下手,道:“你少管閒事!”
  杜欽池道:“這小人莫非是歐震元神所化么?”
  梁瑩瑩冷笑道:“誰說不是,誰叫他跟我的師父作對呢!活該他倒霉,落得消滅形神地下場來!”
  說著拉了杜鐵池一下,道:“我們到一邊去!”
  杜鐵池心地善良,他雖然知道“劍髯公”并非是什么好人,但是眼看著他落得那形神俱滅的下場,似乎也太過份了一些。
  雖非是自己親自下的毒手,也与自己有關系,初登仙籍,上來就造下殺孽更是有違向善之初衷,偏偏瑩瑩師徒,看上去皆是那般任性,要想叫那位吳仙子中途停手,怕是不大可能!這么一想,心里好不情急為難。
  現場情形,瞬息万變。
  就在二人說話之間,空中歐震的元神,已為吳嬪所放出的“紫逞神光”,將護身的那圈紅光攻破。
  圈中小人“咿呀”一聲隨著化為一道數尺長短的紅光,尖錐般地突破了紫光,向外遁出。
  “碧溪仙子”吳嬪早已料定了他會有此一手,冷笑一聲:“哪里去!”
  香肩晃處,背后那柄銀色半月小鏟,頓時化為一條銀龍,匹練般騰空直起,電閃星馳般直向著歐震元神所化的紅色光影,疾追過去。
  杜鐵池大吃一惊,手中仙劍一舉!
  正思催劍迎出,卻有人較他更快了一步。
  只听得一人喝道:“不可!”一道青濛濛映人眉睫的光華,起自“玉樹真人”桑羽手上,神龍剪尾般地一個掉轉,已迎住了吳嬪所發出的銀色月牙光鏟。
  “碧溪仙子”吳嬪似乎不曾想到“玉樹真人”竟然會橫出攔阻,見狀大為惊怒。
  “玉樹真人”桑羽似乎有心來救助歐震元神不死,同時左手大袖揮處,一團拷拷大小的金色光環自袖中發出。
  金色光圈一經出手,迎空一轉,剎那間加大數倍,自圈沿四周,登時發出了一蓬金色光雨,有如一面透空的金色光罩,一下子把歐震元神所化小人罩了個緊。
  几乎和他同時之間,吳嬪手指間彈出了一點紫色光焰,正是她先前曾施展過的神雷“霹靂子”。
  吳嬪用心真可謂至毒极狠!
  這粒“霹靂子”正是殺人元神魂魄的最佳利器,一經爆閃開來,就算歐震道行再高,即使是練有“煉魂”之術,也休想不為所乘,假天之幸,幸虧“玉樹真人’那枚金色光到來得正是時候。
  待到那枚金環方自罩定的剎時,吳嬪所發出的霹靂子也已炸開——“霹靂”一聲,天搖地動!
  金色的光罩,在這聲雷霆巨響之下,高高地被震得彈上了半天——只是聚而不散。
  “玉村真人”桑羽胸有成竹,借著這一震的起勢,大袖一翻,高喝了一聲:“歐道友順風,去。”大袖起處,發出了巨大的一股風力,迎合著吳嬪所發出“霹靂子”的震威,直把那枚金色光罩,震飛出百十里外,瞬息無蹤。
  明眼人一看即知,桑羽這人情是做定了。
  “碧溪仙子”吳嬪頓時大怒,玉容猝變,足頓處,化為一道碧光,騰空即起。
  玉樹真人偏偏不如她的心愿,肩晃處,白光一閃,又复攔在了她的眼前。
  經此一耽擱,歐震元神在桑羽所催促之下,又遁出百十里開外!
  吳嬪眼看著追赶不上,不禁大為震怒。她好不容易有机會施手,摧毀敵人元神,使之形神俱滅,万劫不复,卻不曾料到在即將功成的一剎那,竟然會節外生枝,迫使玉樹真人出手橫加阻攔。
  再想到仇人“劍髯公”雖為自己毀了軀殼,但元神未滅,遲早為他找到了“伊舍”或是体机轉世投胎,仍可保存其大部功力,將來早晚仍是后患。
  以“劍髯公”之心胸,此等大仇哪能放過,再次复仇,必然更是不得了。
  想到這里,吳嬪不住自全身骨節眼里生出了一片寒意,更不禁對強行出頭多管閒事的桑羽恨到了极點,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一時間,粉眉倒豎,杏眼圓睜,手指向桑羽嬌聲怒喝道:“姓桑的——這碼子事關你屁的相干,要你來多管這個閒事,還不快把歐胡子的元神給我招回來,要不然這個賬我就沖著你算!”
  “玉樹真人”桑羽哈哈一笑,道:“吳嬪,你少給我撒野,你也算是修道多年的人了,居然分不出好歹,拿著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你當真看不出來,我這是為了你好啊!”
  “碧溪仙子”吳嬪粉面一紅,豎眉瞪眼道:“什么為我好?你說,今天要不說個清楚,你休想离開這眼前方寸之地!”
  玉樹真人冷笑一聲,道:“歐震得道几近千年,你何忍要他形神俱滅?”
  吳嬪道:“這是他自己找的,我造我的孽又干你何事?”
  玉樹真人道:“本來是不干我的事,只是我卻要提醒你一下,二六群仙大會,不久即將在‘點蒼’召開,會中各方教主質詢之下,你對此事將如何自圓其說?”
  吳濱呆了一呆,一時無話可說!
  玉樹真人冷笑道:“況且此事已是不了,劍髯老儿縱然有千樣不好,論罪絕不至形神俱滅,道友不要忘了,此老的妻舅‘麻手毒神’司空虛,年初已自五老峰刑滿出山。”
  此言一出,吳嬪不禁大吃了一惊,花容猝然變了一下,可是她嘴里又自不服道:“你少拿別人嚇唬我,‘麻子毒神’司空虛別人怕他,我可不在乎他。”
  人在彼此對答之際,空中黑白二光仍在糾纏著,只是對方誰也不曾施展全力而已!
  玉樹真人微微一笑,他何嘗不知道吳嬪的色厲內荏,當下只提醒她道:“況乎十万大山的‘鐵衫老人’至時亦必將為其族孫楊昌受害事,向道友興師問罪,東海的尚氏夫妻前与你有殺徒之恨,也不會輕易就放過了你——道友你就算功力再高,又何能自信敵得過這么多人?此刻理應結善緣已恐不及,何必再造殺孽,道友你是聰明人,下面的話,我也就不再多說了?”
  “碧溪仙子”吳嬪一片粉臉,變得雪也似白,呆了一下,肩頭微晃收回飛鏟。
  玉樹真人也將仙劍招回,微微笑道:“道友到底明白了,二六大會,點蒼論劍時,貧道适時當可伙同杜道友就今日之事,代向道友緩頰,期能對道友有所幫助!”
  吳嬪苦笑了一下,冷冷地道:“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還不打算接受你這份情意。”
  說時目光卻向著一旁的杜鐵池看了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含笑道:“今日之事,承道友出手相助,感激不盡,來日我必有一番人情,舍下瑣事尚多,我就不留道友多敘了。”
  杜鐵池躬身抱拳道:“弟子愧不敢當,前輩請便。”
  吳嬪笑了笑道:“道友不要這么稱呼“我才是不敢當呢!”
  說到這里眼睛又看了桑羽一眼。似有無限怨气,一時欲言又止,歎息一聲,向著一旁的梁瑩瑩點頭道:“瑩瑩,我們走吧!”
  瑩瑩應了一聲,卻依依不舍看了杜鐵池一眼,點頭道:
  “我會抽空去看你的。”
  說了這么一句,遂即低下頭來,姍姍地走到吳嬪身邊,杜鐵池原有千言万語想跟她訴說,只是礙于兩位前輩,卻不便暢所欲言,只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遂見“碧溪仙子”吳嬪玉手舉處,一片霧光閃過,二人遂即無蹤。
  杜鐵池無限悵惘地顧盼著。
  桑羽也在發呆。
  二人俱是一般心情,只是各有所鐘罷了。
  桑羽与吳嬪原是一雙愛侶,杜鐵池昔日由瑩瑩嘴中略有所聞,見他如此,也就不足為怪,只是那擬仙子何以對他怀恨,冷漠至此,卻就是他所不能明白的了。
  桑羽微笑了一下,微微有些汗顏地看向杜鐵池道:“她就是這個樣子,豈可任性胡來,百十年修好下來不改舊風,唉!”
  長歎一聲,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儿,才又道:“她仍然還在記恨著我……倒是對于你看來似有所求,只是礙著我在這里,不便出口罷了。”
  杜鐵池怔了一下道:“前輩何以見得?”
  桑羽一笑道:“我當然知道——她師徒此刻正是四面楚歌的當儿,能夠得到道友的幫助,豈非是好?況乎道友与瑩瑩交非泛泛,看來這個麻煩是脫不掉了。”
  杜鐵池正要答話,只听得附近“轟隆”一聲大震,一時天搖地動,大股紅色光焰由一處山谷里沖天直起!
  桑羽一惊,卻似忽然明白過來,笑道:
  “我几乎都忘了,今日正是后峰徐仙長脫困之期,我受好友‘小念神君’之托,尚須助其一臂之力,我們這就去吧!”
  杜鐵池聞知徐雷脫困,不禁大喜。
  桑羽話聲一落,大袖揮處,青光乍閃,彈指間已失去二人蹤影。
           ※        ※         ※
  霹靂連聲。
  天搖地動!
  一股紅色的火焰直起霄漢,把半邊天都染紅了,附近樹林子招著了一些火勢,頓時劈劈啪啪燃燒起來,剎那間蔚為大觀——天紅地熱,樹燒土翻。一堵堵的山石倒了下去,土飛石濺,天崩地裂!
  看上去整個的雁蕩后山,勢將毀于一旦。
  在一陣悲凄的獸嘯之聲過后,大群的山鳥拍翅而起,在彤云密布的天際低飛翱翔不去——眷念著它們的故園家邦。
  佇立在石峰上的兩個人——“玉樹真人”桑羽和杜鐵池,在這里已經觀看很久了。
  桑羽唉聲歎道:“想不到火勢會這么猛烈,看起來整個后山都完了。”
  杜鐵池悵惘地道:“七修真人的洞府也可能完了。”
  忽然他怔了一下,大惊失色地道:“不好——我一定要回去一趟!”
  桑羽一笑道:“你莫是擔心徐真人的安危,我看大可不必,他是有辦法脫困出來的!”
  杜鐵池急道:“前輩有所不知,弟子擔心的不是那位徐雷前輩,而是七修洞府內的一群無辜靈猿,如此巨變,看來它們勢將喪生火海,這可如何是好?”
  桑羽微微一惊道:“你不說我倒是忘了,看來我們勢必要冒險進去一趟了。”
  說罷袍袖拂處,先是一片銀光,當頭將二人罩定,隨著桑羽嘴里一聲叱道:“起!”
  一團銀光已簇擁著二人,高高擲起,直向正面那片火海之中墜落下去。
  在那片銀光方自落身的一霎,杜鐵池只覺得身上一陣清涼,可是這只是瞬息間事,頓時,二人所護身的那團銀光,已被四周烈火緊緊包住。
  杜鐵池先時的輕快之感,頃刻間消失無存,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种迫体炙身的奇熱之感,身外那團銀光在一片“吱吱”聲里,立時散發出絲絲白煙,大有不胜抵擋的形樣。
  “玉樹真人”桑羽神色一變道:“不好!”
  只听見“砰”的一聲,那團護身銀光,已自破開一孔,一道火舌,直由破口處,怪蛇似地伸了進來,大股熱气,直向二人扑噬過來。
  杜鐵池方自警覺得二人原來已墜入眼前那片雷火聲勢最猛的山谷之內,那番奇熱的程度,簡直非任何人所能抗衡,頃刻間,二人身上衣袍,頓時燃燒起來。
  所幸桑羽事先已防備到了有此一著,慌不迭用手一拍命門,自其頂門“百匯”穴口,像是泉水般地噴出了一道銀光,重复前狀般地迅速把二人罩定。
  也就在這道銀光罩体的一瞬,二人身上的火焰隨即熄滅。
  在迅速地一個滾翻里,二人已相繼落身在一堵尖出的危峰之上!
  耳邊是一片震耳的隆隆聲,目光所及,盡是滿空赤焰,火舌四伸里,崩起了滿天的亂石,哪里能分得清眼前的一切?
  “玉樹真人”桑羽惊慌地道:“看來情形不妙,分明是地火已被勾動,這座峰頭,只怕保不住了。”
  話聲方住,只覺得足下猛烈地動了一下,“玉樹真人”桑羽惊叱一聲,道:“起。”
  袍袖揮處,一朵紅云直由足下升起,將二人身軀高高襯起,与此同時,只听得惊天動地的一聲大響,足下山峰已陷塌下來。
  一時間烈焰流竄,土飛石濺,情形好不惊人。
  天空中閃電連爍,更有連串的霹靂,間助著此一刻無极天威。
  二人身勢原已高高升起,卻被當頭密如貫珠般的霹靂震得一路急滾而下,上有霹靂,下為狂焰火海,加以狂風飆烈,當真惊心動魄,險狀環生!
  “玉樹真人”桑羽那般道行功力之人,一時也慌了手腳,杜鐵池更是初經變故,惊嚇得無以名狀。
  在一連串滾翻動蕩之中所幸桑羽緊握住他一只右膀,足下運功釘往,否則先不要說赤焰狂飆,只是這一陣要命的滾翻之勢,也只怕當受不起。
  大自然天籟,非人力所能抗衡,加以事出倉促,即使在桑羽看來,也有措手不及的感覺。
  閃電更猛,霹靂益烈,亂石崩云,赤焰流空里二人一落千丈,直向沖天火海里投身直下。
  桑羽神色乍變,惊呼一聲,道:“不好!”
  他手掐真訣,正待施展出無邊大法,与之抗衡,猛可里,一道赤紅血光,有如雨后新霧的一匹彩虹,自側面倏地伸吐出來,不偏不倚地獨獨將二人那團護身銀光罩定。
  頓時,有如磁石吸住了鐵球!
  銀色光團在這道紅光吸引之下,一時間固若磐石地定在了當空。
  杜鐵池惊魂甫定,目睹著這道刺目紅光,正感惊駭,二人已身不由主地被這道奇亮刺目紅光吸得直飛而前。
  如是,這道朱紅的光華,恰似橫架在天空的一道紅色彩橋,接引著二人在雷火漫天中,強渡彼岸!
  桑羽似已看出了蹊蹺,在前行約十余丈時,驀地行法住定了身勢。
  “何方道友仁心援手,請示尊姓。”桑羽冷笑道,“否則不便承情!”
  雖然眼前充斥著天籟之聲,而桑羽這几句話,卻有如黃鐘大呂,聲聲入耳而達于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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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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