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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鐵池雖在雁蕩住了甚久,可是他确信自己還不曾來過這個地方。
  夕陽之下,白云翠柏,對襯得十分情趣。
  在一排插天而起的青石高峰斜照里,看見了一座月亮洞門,兩棵雪松左右對倚,門扉上老藤糾葛,較之桑羽修真之處另有一番趣味。
  杜鐵池心中正自疑惑,因為他記得這座洞府先時已為“劍髯公”歐震“天藍神砂”所毀,何以這么短暫的時間里又完好如初?
  “碧溪仙子”吳嬪已笑道:“你奇怪吧,其實我這洞府共有兩層門戶,歐震所毀的那扇大門,已為我施展仙法完全清除干淨,你我現在所站之處,也就是原先的院子,你可看得出有一絲痕跡來么。”
  杜鐵池左右觀察了一下,只覺得石秀風清,翠嶂白雪,一派自然,哪里像是新遭大劫模樣,內心不禁大為欽佩。
  吳嬪站定之后,纖指微伸,上下划動了一下,頓時閃出了一片紅光。那片紅光不過閃得一閃遂即無蹤。
  杜鐵池只覺得眼前一亮,卻又較諸先前變了一番景象,目光所及,但見百花怒放,翠草吐芬,一片香光里,更有蝶儿雙雙,哪里像是嚴冬景象,分明春回大地。這等景色,不禁使得杜鐵池大為震惊,仙家妙術竟能奪天地之造化,端的是無所不能了。
  他只管打量著眼前這番綺麗景色,不覺面前彩光乍現,梁瑩瑩已含笑來到了面前。
  杜鐵池大喜上前道:“瑩瑩!”
  梁瑩瑩妙目一轉,似笑又羞,卻偏過身來,向著吳嬪姍姍下拜,道:“叩見師父。”
  吳仙子含笑道:“罷了,見過你杜師叔。”
  “杜師叔?”
  瑩瑩睜圓了眼,看向杜鐵池,后者也現出局促不安的神態。
  吳仙子見狀一笑,道:“罷了,你們也算是兩世的姻緣了,不拘束這些也無不可,只是人前稱呼,別人倒會說我這里沒有規矩了!”
  瑩瑩天真地道:“這又為什么?”
  吳仙子道:“你哪里知道,杜道友多世修為,論輩份,恐怕比為師還要高出許多,他的前世恩師,即是‘一子七真’中的‘七修’老前輩,你道他輩份高么?”
  梁瑩瑩看了杜鐵池一眼,滿臉欽慕之色。
  杜鐵池不好意思地道:“前輩這么說,實在不好意思!”
  吳嬪微笑道:“你這么稱呼我,才使我不好意思,我現在跟你這么說也難以說清,再過上半年道友你前數世法力智域完全恢复之后,你就明白了,那時道友你就不會再以前輩來稱呼我了。”
  杜鐵池心里始終包著一個疑團,對于前生事,他雖已洞悉不少,只是卻不能深入,每想起來,總似覺得有些真意朦朧,一陣清晰,又一陣迷糊。即以眼前吳嬪与瑩瑩兩張臉來說,這時他仔細打量之下,即有一种“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瑩瑩。
  那張臉簡直太熟了,熟的就好像是身邊眼前的人,簡直呼之欲出。那是一張親近到無以复加地步的臉,那眉儿,眼梢,以及那張略有弧度的嘴,實在都使他念及到有似故人。
  一霎間,他腦子里映現出這一張臉,卻是不同發式衣著的另一個人。
  “明君——”不假思索地,他嘴里竟然喚出了這個名字,忍不住上前一步,緊緊執起了對方的手。
  瑩瑩呆了一下,紅著臉推開他,忸怩地道:“誰是明君嗎?你……”
  杜鐵池頃而一呆,再看瑩瑩的臉,卻又變得模糊了,頓時不禁又怔住了。
  吳嬪冷眼旁觀,自無不知之理,當下微微笑道:“杜道友是我們這里的貴客,瑩瑩你要好好地接待。”
  瑩瑩垂頭淺笑道:“我知道。”
  吳嬪遂即笑向杜鐵池道:“山居簡陋,無以待客,但請杜道友不要見外,隨便走走,我先進去了。”
  杜鐵池忙抱拳道:“前輩請便。”
  吳嬪遂即含笑离開。
  二人一直目睹著她進入房中之后,瑩瑩才笑著一跳上前,道:“哼,你現在可是了不起了,才學了几天道呀,居然當起長輩來了!”
  杜鐵池紅著臉吶吶道:“我也不想這樣……誰叫我的輩份高呢?”
  瑩瑩水汪汪的一雙眸子,不停地在他身上轉著,聆听之下,微微頷首道:“真是羡慕你的好造化,我師父一向是最難說話的人,想不到對你居然也這么好,還有桑師伯這個人也是個怪人,平常輕易不与外人結交,對你看起來也是特別——唉,我就沒有這么好的福气!”
  杜鐵池道:“你的福气已經夠好的了,年紀輕輕的已經練成了這么一身仙法,往后不可限量,還不知足!”
  瑩瑩“噗哧”一笑道:“你可真會說笑話呢,我這樣就能算好了么!往后你比我不知更強多少呢!”
  她忽然發覺到杜鐵池一雙眸子,盯視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紅,輕輕推了他一下道:“哪有這么看人家的?不害臊!要是給師父看見,看你好意思。”
  杜鐵池恍然失態道:“我只是看你像一個人……”
  “像誰?”
  兩只手往腰上一插,仰起臉來,模樣儿越加的可人。
  “像……”杜鐵池吶吶道:“我只是看著像,倒是說不上像誰……”
  梁瑩瑩聳了一下鼻子,玉指在臉上羞了一下,嬌聲哼道:“想看人家就說想看吧,還胡謅些什么?”
  邊說忍不住低下頭,“噗哧”笑出聲來!
  杜鐵池不覺一陣心旌搖蕩,几乎難以自持,暗道不好,他自信定力過人,何以在瑩瑩面前,每每有失儀態,像昌著了對方色相,心中大是駭异,不覺提高警覺,慌不迭將一雙眸子移向別處,只覺得胸腔內那顆心,噗通通跳得甚是厲害!
  瑩瑩一派少女天真,但知率性而為,何嘗顧及到其他,她之鐘情杜鐵池原系再自然不過,先還恐怕師父知道有所責怪,隱私不敢現出,現在既然師父已經知道了,而且看起來非但沒有責怪之意反倒似在促成,自是免除了心中一層顧慮。
  二人數月不見,山居清閒,難得心上人對面廝守,自是兩心相系,軟語盡溫。
  瑩瑩見他忽然目光別視,臉上紅白不定,只以為自己說話無遮攔,羞了他,她心里好生過意不去!
  當下彎下身來,卻把一張暗香輕傳的粉臉湊過去。兩張臉几乎要貼在了一塊儿。
  “怎么了?”她吐气如蘭地道:“是我說錯了話?生我的气了?”
  杜鐵池才將鎮定下來的一顆心,似乎又紊亂了。
  “我……”他窘笑著道:“沒有。”
  “那就別這個樣——來——我帶你玩去!”
  言罷握住他一只手,面含輕笑道:“你可愿看看我平常練功夫的地方。”
  杜鐵池道:“好——只是你師父可愿意?”
  瑩瑩笑道:“是她要我帶你玩的,豈會不愿意。”
  說罷拉住他向庭院間那條花石繚繞的甬道走去。杜鐵池環目四顧,但見一片香光,万种芳菲,百花叢里尚有蝶儿飛舞,啁啾聲中,時見翠羽成雙。
  此情景,倒使他憶及了暮春江南,只是人間景致又焉能与眼前仙人妙境相提并論?更何況手挽玉人吹气如蘭,更不知身在何處。
  二人佇立在一波靜水前,但听得水聲潺潺,濯濯清泉,環繞著高山峻岭,一路曲折引下,在向陽的一面懸崖上,窺見了怒發奔放瀑布的剪影,高山白云,陽春白雪,互映成趣,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杜鐵池看著池內的一雙天鵝,雪羽紅足,翩翩戲水,一時為之神往。
  瑩瑩道:“這對雪鵝,是我師父無意間在莽蒼山所收服,已經養了多年,原是黑色,自從師父喂它們吃食冬果,又加以點化之后,羽毛全脫,才變為白色,師父說它們很有靈性,還預備懇求‘七禽大師’加以造就,以后,說不定還能成就禽仙呢。”
  杜鐵池甚是惊訝道:“七禽大師又是誰。”
  瑩瑩道:“這位老前輩住在天南‘雷池峰’,据說宋時已得道,精通禽獸之語,畢生精力皆在為求造福禽獸——他老人家那里我早先同師父去過一次,哎呀!可是有意思极了,全是各樣的鳥,看得人眼花繚亂。”
  杜鐵池正想說話,忽然當頭響起一片風雷之聲,二人不覺相繼一惊,但見天空中似有紅光閃得一閃,即見兩道細若游絲的紅線,投向對崖雪岭之上,遂即不見。
  如非二人目力奇佳,簡直不易看清。
  梁瑩瑩頓時一惊,道:“不好,有外人來了!”
  杜鐵池奇怪地道:“是什么人?”
  梁瑩瑩搖頭道:“不知道。”遂即冷笑道:“怪不得我們种的雪桃和冬果,常常無故不見,這一次可被我看見了,走!我們看看去。”
  杜鐵池道:“對方是什么人,我們還沒有看清,怎么可以妄指是人家偷的……我看算了吧。”
  瑩瑩嘟著嘴撒嬌道:“哪見過你這么怕事情的!人家都欺侮到我們頭上了,你居然還裝著沒看見,走,我們瞧瞧去!”
  杜鐵池拗不過她,只得答應道:“好,你不要拉,我們去看看是可以的,只是你千万不要惹事,要不然你師父知道,又要罵我們了。”
  瑩瑩點頭道:“好吧,依你就是了,只是那要看是些什么人,我們走吧。”
  言罷,一拉杜鐵池,合駕遁光直起當空。
  杜鐵池新通劍術,頗喜施展,心中微念行劍合一口訣,頓時白光大盛,七修仙劍化為一條玉龍似的白光,長虹貫日般地,在空中划出了极為顯目的一道白光,一吐即收,白光乍閃,二人已立身在對崖雪峰一塊巨石之下。
  瑩瑩喜得拍手道:“好呀!想不到你現在劍法這么高明了,我听師父說你那口仙劍,乃是破月仙人的鎮山之寶,給我瞧瞧可好。”
  杜鐵池點頭答應,遂即抽劍出鞘,雙手奉上。
  瑩瑩接過來捧在手中,但見一片耀眼奇光,映得她發面著霜,絲絲冷气浸人毛發,端的是前古罕見的神兵利器,一時忍不住連連稱贊起來。
  她反复在手上看了一陣,親手插回系在杜鐵池背后的劍鞘之內,目光中含著無比愛慕,注視著杜鐵池道:“這么名貴的劍,你竟然隨便帶進帶出,不小心丟了可怎么辦?”
  她說話時,身子与杜鐵池湊得极近,彎身為對方系劍時,半邊香腮几乎已挨在了杜鐵池臉上,鬃邊散發在杜鐵池臉上擦來擦去,一种少女的特有气息,暗合著盈袖沉香,頓時使得杜鐵池難以克制,一時情不自禁地分開雙臂,將她抱在怀中。
  梁瑩瑩似乎頗出意外,發出了一聲嬌呼。
  杜鐵池臉上一陣大紅,慌不迭松開雙臂,出乎意外地,瑩瑩卻仍然依在他的怀里。
  兩張臉,面對面的,几乎碰在了一塊,瑩瑩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嗔又喜地在他臉上轉著。
  杜鐵池窘迫著道:“我……瑩瑩,我……我……”
  梁瑩瑩哪里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臉上帶出了一抹少女的嬌羞,她輕抒玉臂,卻把一雙露出翠袖外,欺霜賽雪的皓腕,攀住了杜鐵池的頸項。
  一霎時,她那雙美麗的瞳子里,散發出媚人的嬌態,粉面上著了一番羞,更似染了一片胭脂那么的紅暈。
  杜鐵池再也克制不住,遂即緊緊地把她抱在怀中。
  兩張熱得發燙的臉,緊緊地貼著,兩個緊抱對擁的身軀,更像是溶成一体,彼此都能清晰地感覺出對方劇烈的心跳聲。
  二人原是兩世愛侶,宿情早种,難得今世再聚。
  彼此鐘情,兩情歡怡,焉能不為之淋漓盡致!
  就在他二人相互對擁,難以自持的一霎間,忽然听得附近傳來清晰的一聲女子冷笑聲。
  這聲冷峻的女子笑聲,不啻是一聲當頭棒喝,使得沉醉于眼前膩情的男女二人倏地分開來。
  在無比窘迫嬌羞惊恐中,但見面前距离三數丈外,站立著兩個長身女子。
  二女看上去,年歲不等,左面一個身著大紅衣裙,生得眉長目細,唇紅齒白,她人高体大,狀极妖嬈,血紅色的云肩上,綴滿了各色飾物,看過去珠光寶气,儼然富貴中人。
  這女子,年歲約在二十八九之間,細腰丰臀,眉目間含蓄著一派冶蕩,端的風騷入骨。
  至于她右側的另一個女子,看過去年歲較輕,約在二十上下,一身翠綠衣裙,腰上扎有一根同色絲絛。這少女模樣儿看上去,似較那個紅衣女子順眼得多,也不似紅衣女子那般妖嬈,一雙微微向上揚起的丹鳳眼,透著無比的招靈。她肩上荷著一根碧玉花鋤,卻在鋤梢上,懸挂著一個細竹編就的玲瓏空花格籃,另外在背后側方,還系有一口長劍,想是猝然撞見了杜、梁二人的膩情,很不好意思,臉上還帶出一些羞澀,想躲開來,卻為她身側那個紅衣女子拉住不放。
  由二女這番表情上看來,方才那聲冷笑,定屬紅衣女子所發。
  卻見這個紅衣女子把一雙桃花眼,上上下下在杜鐵池身上轉著,撇了一下嘴,嗲聲說道:“我當雁蕩山乃海內外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上面居住的不知是什么樣的神仙人物,想不到還會有這等狗男女,嗤!”
  話聲未完,瑩瑩已忍不住嬌叱道:“住口!”
  紅衣女子“唷”了一聲,環抱著一雙胳膊道:“怎么啦——奸情被闖破了不好意思是不是?小丫頭片子,你們是干什么的?”
  瑩瑩气得粉面通紅,她一向恃強好胜,怎會受得下這种羞辱,嬌叱一聲,左肩搖處,背后長劍已化為一身青光,嬌若游龍般地直向紅衣少女當頭落下來。
  紅衣少女顯然不足易与之輩。
  就在青光貫頂的一剎那,只見她手拍劍囊,瞬息間即由其劍囊內飛射出五道紅線。恰似一蓬飛索,乍然向上一拋,已迎住了瑩瑩劍光,頓時敵在一團。
  那個翠衣少女見狀,卻似頗為惊恐,慌不迭地拉著紅衣女子道:“方姨娘,我們快走吧一一不要惹事了!”
  被稱為“方姨娘”的紅衣女子冷笑道:“為什么?是她先動手的,難道怕她不成。”
  又扭過面來向瑩瑩道:“不要臉的賤丫頭,你當姑奶奶我是好惹的么?今天你惹上了我,算你倒霉,我可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面說,一面手指當空,一連指了兩下,空中的五道紅線頓時分開了兩條,左右同時切下,直向梁瑩瑩身上左右飛落下來。
  瑩瑩想不到對方女子如此潑辣,說話這般魯莽,一時气得柳眉倒豎,羞愧無比,怒叱一聲,肩頭再晃,又再發出一道青光,迎著對方的兩度紅線戰成一團。
  紅衣女子冷笑道:“怪不得膽敢在這里偷漢子,原來還有些道行,只是就算你有托天的能耐,今天碰在姑奶奶我的手上,也叫你一籌莫展!”
  嘴里雖是說得厲害,卻把一雙桃花眼膘向杜鐵池,上上下下地看個不休。
  杜鐵池原本還在暗責瑩瑩多事,平白無故地又起戰端,況乎對手女子這般潑辣,口無遮攔,叫嚷出去實在丟人,雙方既已動手,中途要想止住,已不可能,心里正在想出手助瑩瑩一臂之力,這時見對方一雙眸子淫蕩地注視著自己,意在挑逗,不禁驀地火起!
  當下怒聲道:“何來女子?莫非不知這雁蕩仙境,內容汝能隨便撒野的么?”
  翠衣少女聆听之下,面色羞慚地急拉紅衣女子道:“方姨娘,我們快走吧,爹爹還等著我們回去呢。”
  無奈這個紅衣女子卻是矯情的很,聆听之下用力地把翠衣少女的手摔落,那雙波光蕩漾的桃花眼卻向杜鐵池盯著。
  “唷,怎么回事?”她單手叉腰,嘻嘻地笑道:“你這小狗也敢跟我吹胡子瞪眼!怎么著?雁蕩仙境我們就不能來了?告訴你,小狗,姑奶奶高興怎么樣就怎么樣,撒野?姑奶奶就算是放一把火,把山給燒光了,誰又能怎么樣!”
  瑩瑩听到這里實在是忍無可忍,怒聲嗔道:“無恥妖婦,這里是‘碧溪仙子’与‘玉樹真人’修真之處,豈容你這下流無恥的女人來這里撒野,還不收了你的破銅爛鐵滾蛋,要不然我師父吳仙子一有惊覺出來,你這妖婦再想要活命可是難比登天。”
  二女乍然听到瑩瑩亮出“碧溪仙子”与“玉樹真人”的字號,似乎吃了一惊。
  可是轉念之間,那個叫方姨娘的紅衣女子,頓時臉上興起了一層怒容。
  “你說什么?”她那雙桃花眼里交織著一片怒光,“碧溪仙子——你說的可是那個叫吳嬪的女人?”
  瑩瑩听她對師父口出無狀,早已忍耐不住,嬌叱一聲:“大膽!”左手晃處,戴在手腕上的一枚玉環,突地脫手而出。
  片刻之間,化為車輪大小的一枚火輪,發射出炙人肌膚的千百道火光流焰,分別向二女當頭落下。
  翠衣少女自一開始,就不愿多事,這時見狀,更不禁花容失色。腰肢扭處,卻由其背后驀地飛起了一片彩帳,才出時有如紗帕一方,待到升空一轉之后,頃刻間化為丈許方圓大小,連同紅衣女子同時護住。
  說也奇怪,那方紗帕看起來薄如蚊絹,卻能阻遏住百丈流焰,一任赤焰如焚,難以攻透穿入!
  紅衣女子見狀极為得意,手指瑩瑩道:“丫頭你可看見了,就憑你那點本事也敢跟我們動手,姑奶奶實在告訴你吧!我二人乃是來自‘巫山’百花峒佟教主門下,姑奶奶人稱‘九尾金蜂’姓方名紅,乃是佟教主第九房愛妾。”
  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手指那個翠衣少女道:“她就是佟教主最寵愛的掌上名珠佟飛燕,無知的丫頭,你可有個耳聞?”
  瑩瑩乍听得對方竟是來自“巫山”百花峒“百花教”的門下,不禁吃了一惊!
  她雖不知道“百花教”到底是怎么一個路數,卻知此一門派,乃是海內外极負盛名的一個魔教組織,“百花教主”佟圣修行千年,魔法极高,更是一個不易招惹的人物。
  顯然她并不知道師父早年失身于佟圣之子佟玉麟的那些往事,不過吳嬪對“百花教”始終心怀戒懼,卻是每每見諸言語,這一點瑩瑩卻是知道的。
  是以當她獲悉此來二女的身份之后,心里著實為之惊心,再想到師父來此居住,全系避難,外界純然不知,再三告誡自己,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道及,時值大敵“劍髯公”新創之余,掩飾尚恐不及,自己竟然為之宣揚,万一為此引來大敵,那還得了?她原是冰雪聰明,行事穩重之人,若非是上來被這個叫方紅的女人气昏了頭,焉能如此?
  這時乍然冷靜下來,想到了事態的嚴重可怕,頓時心內大為焦急,吭聲不得。
  杜鐵池其實更為緊張,那是因為他由徐雷嘴里知道了“碧溪仙子”吳嬪与“百花教”教主之子佟玉麟當年之一段隱情,如果徐雷所說屬實,吳嬪正為了擺脫佟玉麟而費盡了苦心,想不到竟是這般湊巧,居然誤打誤撞,竟然會在這里遇見了“百花教”的人,偏偏瑩瑩又是這般口無遮攔,一上來就亮出了名號,對方如果悉知此事,返回一經透露,佟玉麟還能不來么?這么一想,他也不禁頓時怔住了。
  “九尾金蜂”方紅誠如她自己所言,乃是“百花教主”佟圣之第九房小妾,所隨綠衣少女,正是佟圣身前惟一愛女佟飛燕。
  原來“百花教主”佟圣,倡行兩性陰陽之說,為魔教中第一厲害人物,身邊姬妾多至數十人,素日并不重視男女關系,以至于眾房妻妾行為淫亂,与其門下弟子多有染,老魔即或間有耳聞,亦不禁止,如此一來,無疑助長此一淫風,各房姬妻乃得各擇所愛,盡情交歡,整個百花教,上上下下鮮有洁身自愛,有之,則僅其一子一女而已。
  ——儿子也就是佟玉麟,女儿正是眼前這個佟飛燕。
  老魔佟圣雖然本身淫亂無章,亦不禁妻妾与各門下有染,卻惟獨對于這一子一女,約束甚嚴,儿子佟玉麟本身從其舅“黃風氏”,學成道法,素知努力上進,刻下已是散仙之份,卻只是這個女儿,尚還年幼,又因乃是其最心愛之第三房愛姬“海鳳”尚美玉所出,只此一女,自是疼愛异常。
  老魔佟圣雖是身奉陰陽兩性之學,卻知道這等异學究非金丹大道,充其量修到不死之身,已是不易,更遑論得證天仙,是以不令女儿步己后塵,分別荐入另外門派修習正統道法。
  儿子佟玉麟從其舅“黃風氏”學的是“少陽”道統,雖非金丹大道,亦算得上是名門正派,女儿佟飛燕卻推荐在“南宮派”的“木仙姥”門下,修習上乘入門道法!
  這兩個門派都是以嚴格管束門下而聞名,較之老魔佟圣的“百花教”放任作風,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佟玉麟出世較早,早已練成道法,目下已是散仙之份,在“百花教”外百七十里,鐵匣岭上自己辟有洞府,自立門戶,獨自修練,設非有事,輕易不与父母見面,其女佟飛燕因年事尚幼,因其師“木仙姥”居住遙遠,每半年才得准假一次,歸探父母,住些時候。
  這一次正巧是佟飛燕返回探親假日,卻被佟圣之小妾方紅約出玩耍。
  二女原意雁蕩山上生有奇种异花,打算采些种籽返回培植,以供飼蜂,用心倒也并無不是,卻不曾想到竟會無意間遇見了杜、梁二人,無故地生出了這些事端,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那“九尾金蜂”方紅原是极為淫蕩之人,此刻看見了杜鐵池,對方仙風道骨,翩翩年少風采,不啻在初一見面時,即緊緊抓住了她的芳心。
  ——她自為老魔佟圣收妾入教以來,已得老魔法力傳授,老魔既無拘束,听令伊等自尋面首,百年來,与她有過沾染的异性,少說也在千人以上,只是像杜鐵池這等根骨气質,更具仙道之風的少年俊秀男子,卻還是生平僅見。自是為之怦然心動。淫念既起,也顧不得佟飛燕尚在眼前,遂即向杜鐵池展開眉眼媚術。
  她原以為自己麗質天生,只需略施媚術,對方即會自行上鉤,卻未曾料到對方少年,竟然似同無睹,非但如此,居然厲顏相向,大有動武之勢,這才知道不是好相与。
  “九尾金蜂”方紅淫念既起,當然不會就此甘心,正思另施勾魂之術,不意梁瑩瑩卻向自己展開攻勢,逼得她不得不還手招架。
  方紅表面上雖在与瑩瑩動手,其實一顆心全在杜鐵池身上,不時地向對方遞上個眼波儿,卻沒有料到瑩瑩猝然施展出厲害殺手,放出了法寶“法華輪”’一出手赤焰百丈,威力极大。
  “九尾金蜂”方紅一心只在杜鐵池身上,待得對方法寶臨頭,這才大惊,其勢已是不及,若非佟飛燕見机得早,猝然施展出其父所贈的“百花宮”七寶之一的“百花寶帳”,只怕一張姣好面頰勢必已毀坏無遺,惊痛之下,頓時把瑩瑩恨之入骨!決心施展辣手,先把梁瑩瑩除去,再施展無邊魔法,將杜鐵池帶返巫山,強迫對方就范。
  ——原來當年老魔佟圣之子佟玉麟与“碧溪仙子”吳嬪那件孽情往事,方紅并不盡知,卻也并非全然不知。是以在听知“碧溪仙子”吳嬪之名后,心中也難免吃惊。
  她當初暗戀佟玉麟,已非一日,雖百般勾引,玉麟卻毫不假以顏色,甚至有一次還曾翻過臉來厲顏相向。當時警告方紅若再來相煩于他,定必稟告父親,處其死罪,這一來才使得方紅羞愧怀恨而去。
  事后她側面打听,才知道佟玉麟心中所惦記的只有一個人一一“碧溪仙子”吳嬪。
  這一來,才使得方紅妒性大發,背著人,她曾經廣約各异派高手到碧溪山去找過吳嬪,無奈吳嬪早已离開,這件事她實在耿耿于怀。
  這時,她乍听到了吳嬪的訊息,得悉她就住在“雁蕩”,心里隱忍的妒根,不禁油然而生,瑩瑩既是對方的弟子,少不得先拿她出上一口气,以解心頭之忿。
  偏偏瑩瑩法力高深,一時卻又奈何她不得。
  “九尾金蜂”方紅雖是生性淫蕩,但是到底修練有年,又因早年甚得老魔寵愛,學會了許多魔法,無不威力猛銳,只是礙于杜鐵池在場,有些顧慮。
  實在是杜鐵池這等身具道風的清秀俊美少年,為她生平僅見。這等的面首,不弄到手,實在心有未甘。
  是她心里先有了這層企圖,自難全力以赴,才會暫時為瑩瑩困住。
  瑩瑩所施展的這個“法華輪”原系“碧溪仙子”吳嬪隨身三寶之一,只以前此“劍髯公”歐震逼陣時,吳嬪為恐愛徒吃虧,才借与瑩瑩暫用,事后未曾討回,卻為瑩瑩臨時派上了用場。
  但見車輪大小的一團白光,在當空快速轉動不已,隨著輪面的收縮,即發出万道飛焰流光,有如一片十數丈方圓的光雨,將方紅、佟飛燕二女全身罩定,若非佟飛燕的“百花寶帳”,換上了一件略差的護身法寶,万万是難以抵擋。
  眼前情形,雙方都至為尷尬。
  在方紅這一邊,方紅想戰,佟飛燕卻想和,不愿多事,在瑩瑩這一面,瑩瑩思戰,杜鐵池卻又不想多事,雖然已曾交手,卻都沒有各盡全力。
  瑩瑩自得悉對方來自巫山百花峒的人,心里也有點自責莽撞,只是眼前既已動手,自不能有中途罷手,無故認輸的道理。尤其使她气不過的是,方紅那一雙桃花眼看著杜鐵池時的樣子,那种媚挑目蕩,秋波暗遞的冶姿艷態著在了她的眼睛里,真恨不能扑過去劈頭帶臉地打她一頓才能出气。心里實在气不過,由不住手指當空,連連念動口訣,當空那個“法華輪”霍地更加大了數倍,爆射出的火花流焰,更像是江河倒瀉一般,直向二女當頭壓下來。
  如此一來,佟飛燕所放出的“百花寶帳”,頓時顯現不支,在當空倒瀉的火光流焰之下,被壓得扁塌下來,看上去几乎破裂。
  佟飛燕大惊之下,雙手連連搓揚不已,遂即由其掌心里發射出兩般白濛濛的霧气。
  兩股霧气,乃是飛燕本身所修練的“玄女奼菁”,屬于道家本命三光之一,如非情勢危机到不可复加地步,她也斷斷不會輕易施展。
  即見兩股白霧一經出手,頓時蔚為一天白气,形成一面薄如蟬翼的透明霞光,向著那面“百花寶帳”幕上一貼,帳面遂即膨勃脹起。
  “九尾金蜂”方紅更是按捺不住,嬌聲叱道:“小賤人,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你姑奶奶我手狠心毒!”一面說,伸手向著發上一指,其上戴著的一朵玉質紅花,倏地沖天直起,隨著方紅手指處,化為一點飛瑩,透過當空寶賬,一閃即出。
  緊接著空中就像是爆開了一聲鳴雷,轟然聲中,即見那朵紅色玉花,在曇花一現,一度暴長之后,遂即爆炸開來!
  卻有一天紅霧,隨著那聲霹靂之后,化為千万道游絲飛蛇,四下里散竄開來。
  杜鐵池与梁瑩瑩哪里識得是個什么玩藝儿,只覺得鼻子里嗅得一點异香,頓時全身一陣癱瘓,雙腳一軟坐倒在地。
  這其中,瑩瑩又要較杜鐵池略有見識,一覺出香味有异。頓時止住呼息,饒是如此,仍然由不住頭昏眼花,遍体如棉,再看杜鐵池,由于吸入較多,早已一頭栽倒,人事不省。
  瑩瑩見狀心里越是著急,無奈全身上下竟是一點力道也提不起來。
  空中“法華輪”由于失去了控制,頓時光華大減,只收成拷拷大小的一輪白光,在瑩瑩的頭上盤旋不去,其威力僅足防体,卻連身旁的杜鐵池也不能兼顧。
  “九尾金蜂”方紅見狀大喜,立聳佟飛燕將所發“玄女奼菁”与防身异寶“百花寶帳”收起,遂即縱身飛出,落在了瑩瑩身邊。
  梁瑩瑩見狀大惊,奈何她此刻身軟如棉,遍体乏力,非但如此,最糟的卻是思維不能集中,以至于一些仙法口訣都無從記憶,所幸那只師門至寶“法華輪”,妙用無方,尚能在危險關頭防范主人,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九尾金蜂”方紅一縱過來,伸手就空一抬,即將那朵紅色玉花收到手中,重复戴在發上。
  她笑哈哈地手指著瑩瑩道:“小賤人,這一下你可知道我的厲害了吧,這是我‘百花教’的‘万花迎春追風散’,慢說是你這么一點點淺微道行,就是你那賤人師父吳嬪在場,也是照倒不誤,今天落在了我手里,先叫你嘗點厲害再說。”
  說完話,倏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略抖,即由手指上暴伸出五道与她手指同樣粗細的紅色奇光,正待向瑩瑩頭上的“法華輪”抓上。
  一旁的佟飛燕見狀忙即伸手拉住她,道:“方姨娘——不要再惹事了,咱們快走吧!”
  方紅其實一心在杜鐵池身上,見他已被迷倒擺平,卻也不思再与瑩瑩糾纏,因見對方法寶不錯想乘机揀上一個便宜,正待以本身所練“劍氣”,試圖下手分開對方法寶“法華輪”外寶光,佟飛燕這么一拉,也就算了。
  當下冷笑一聲道:“便宜你這個丫頭了。”
  嬌軀輕晃,已來到了杜鐵池身邊。
  佟飛燕卻搶先她一步,護在杜鐵池身前,惊异地道:“方姨娘你想干什么?”
  “九尾金蜂”方紅,臉上略略地現出了一些不得勁儿,噗哧地一笑道:“喲!小燕,我的那點心思,瞞得了別人,還能瞞得了你嗎?快快走開一邊,你方姨娘把這個人帶回去,以后包管我最疼你!”說著就往杜鐵池身邊走過去。
  佟飛燕睜大了眼,紅了臉道:“方姨娘——不——這個人不行,你不能!”
  “咦!你這孩子怎么了?”
  “九尾金蜂”方紅奇怪地打量著她,有點出乎意外,佟飛燕上前拉住她道:“方姨娘——人家是正經修道的人,你怎么忍心……咱們走吧。”
  方紅一笑道:“你方姨娘喜歡的就是這种人,小燕,你別給我搗蛋好不好?”
  佟飛燕不胜嬌羞地道:“不……不行……方姨娘,你不能毀了他……那又何必呢?你就饒了他吧!”
  方紅不禁有些惱了:“你是怎么回事!”她瞪著這個不是自己生的女儿道,“你爹都管不著我,要你這個丫頭來多事?快閃開,要不然我可要發脾气了。”
  佟飛燕還是依依護著杜鐵池,聆听之下,不覺偏過頭來,看著地上的杜鐵池。也說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從第一面看見這個人,她的小心眼儿里,可就對這個人存下了微妙的好感,說不上什么情愛,只是看著他順眼,舒服!
  “百花教”上上下下的那些淫穢事,她知道得太清楚了,嚴格說起來,整個百花教里,大概就是她和哥哥玉麟這么兩個人是完全干淨的。現在她可不愿意,眼看著這個仙風道骨的英俊少年,落到了方紅這個淫女人的手里。
  “方姨娘——你不能……這個人不行……爹會不樂意的,我們走吧!”
  “九尾金蜂”方紅正思發作,卻又笑了起來:“小妮子,敢不是你也動了心了?”
  說著伸出手在佟飛燕粉頰上捏了一下,桃腮漾春地道:“沒問題,你方姨娘心里有數。”
  佟飛燕粉臉一紅,嬌嗔道:“你胡說!誰像你一樣,我是好言勸你,真要不听,我也管不著你,不過將來要是惹了什么事,可沒有我的份儿。”說著身子一扭,閃開一邊。
  方紅嬌笑一聲,道:“對了,這才對!”
  言罷驅前,探身把杜鐵池抱了起來。
  佟飛燕回過身道:“方姨娘,你真的要?……”
  方紅這時抱起杜鐵池,近看怀中人神姿英發,更不禁怦然心動,春情蕩漾,老實說她雖淫蕩成性,面首三千,可是俱是些左道旁門牛頭馬面角色,就只一個佟玉麟看上還有些道气,卻又礙于是老魔之子,輩份不當,對方又瞧她不上,未能勾搭得上,這時乍然發現了杜鐵池,觀其气質,尤在佟玉麟之上,這等角色就算為他死了,拼著与老魔佟圣翻臉也都值得。
  “九尾金蜂”方紅淫念既起,哪里還顧忌到一切后果,抱著杜鐵池,只喜得心花怒放,根本連佟飛燕在一旁說些什么,都沒有听見!
  佟飛燕見狀知道拗她不過,偏偏女孩儿家臉嫩,有些話又不便出口,又急又气,只管瞪著“九尾金蜂”方紅發呆。
  這番情景看在瑩瑩眼中,才叫是“柔腸寸斷”,偏偏是身軟如棉,欲振乏力,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被對方那個無恥淫婦抱著,一時情急,真恨不能跳起來跟對方拼命,只急得娥眉倒豎,杏眼怒睜,嬌軀連連顫抖不己。
  “九尾金蜂”方紅一眼看見,禁不住“格格”嬌笑出聲,抱著杜鐵池,走到了瑩瑩面前。
  “賤丫頭,”她樂不可支地看著瑩瑩道:“這個人姑奶奶收下了,看在他的份上,我暫且饒了你,你要是再瞪著我,姑奶奶心里一火,可怪不得我把你這雙眼睛給挖出來。”
  梁瑩瑩身子抖動得那么厲害,气急敗坏之下,那雙美麗的眸子里,禁不住汨汨地淌出了眼淚。
  佟飛燕在一邊看著不忍,正要向方紅勸說,忽見對面岭上似有青光閃了一閃。
  “九尾金蜂”方紅目的既達,哪里還會再思其他,見狀急忙招呼飛燕道:“有人來了,我們快走!”
  足下頓處,帶著杜鐵池化為一道粉色長虹,直沖青冥,遂即向著東南方疾馳而去。
  佟飛燕究竟心怀仁慈,她悉知方紅那朵“如意花”中所藏的“万化迎春追風散”,最是奇毒,一中人身,初三日骨軟人昏,第四日如不得解藥,即有生命之憂。
  瑩瑩雖与她談不上交情,但是對方既是“青城”吳仙子門人,到底是正派人士,終不忍見她受此折磨,更不想她為此嫁恨“百花教”!
  當時忙即轉向瑩瑩面前道:“這位姐姐不必害怕,等你醒轉之后,快請吳仙子來百花教面見教主,把經過說清楚,我爹爹說不定看在吳仙子面上,把剛才那位道友放了。”
  邊說,匆匆由袖中取出了一個紫色玉瓶,放在瑩瑩身邊道:“這瓶子里是解藥,服下三粒,馬上就有妙用,實在是對不起的很,我走了!”
  說完舉手作別,正待縱馳遁光飛起——驀地眼前青霞漫天里,落下一個綺年玉貌的長身道姑!
  瑩瑩一眼認出來人正是師父吳嬪,不禁大喜,卻是無法招呼!
  “碧溪仙子”吳嬪乍然現身,見愛徒受制于人,不禁大吃一惊。她認定了必是面前這個少女所為,怒叱一聲:“大膽!”當下不容分說,左掌揚處,發出“太乙神雷”,即由其掌心里,爆射出百丈奇光雷火,霹靂連聲大震,天搖地動里直向佟飛燕當頭打到。
  佟飛燕見狀大惊,嬌呼一聲道:“吳仙子且慢動手!”
  奈何其勢已是不及!
  原來吳嬪眼見愛徒受害,至寶“法華輪”寶光盡失,認定了敵人必系异派高手,是以一上來即施展出厲害殺手,于神雷中附加了一根青城派的“碧火針”。
  這种“碧火針”体積細小如發,色作暗紅,由于体積過于細小,如非特別注意簡直難以辨認,更何況滲雜于雷火之中,更是防不胜防!
  佟飛燕自由掌心里發出“玄女奼菁”,用以抵擋當頭而來的雷火,只覺得面前青光一閃,倏地覺出肩上涼得一涼,全身不住机伶伶打了個冷戰,倉促間心念起飛口訣,化為一道綠濛濛的霧般長虹,直向東南方疾馳而去。
  “碧溪仙子”吳嬪心中微微一愣,只覺得對方遁光甚是特別,不似五金菁英所煉,倒像是西方“乙木真气”所凝。腦子里陡地想起了一個人,惊得一惊,已失去對方蹤影。
  卻見瑩瑩在“法華輪”罩頂之下,全身癱瘓在地,已是奄奄一息,惊呼一聲扑身上前,一揚手將“法華輪”收回手上!
  梁瑩瑩開口叫了聲:“師父!”
  只是气若游絲,听不出她在說些什么,那雙眸子卻盯視在地上方才佟飛燕所留下的那個紫玉瓶上。
  吳嬪近看愛徒面色青白,牙關緊咬,臉上浮著一片汗水,在雙眉之間卻隱隱有一絲紅影晃動不已。
  她見多識廣,頓時想到了不妙,大吃一惊!急問瑩瑩道:“方才那個姑娘,莫非是‘巫山’百花教的人么?”
  瑩瑩勉強地點了一下頭。吳嬪臉色一變,大惊道:“那么你所中的,竟是百花教最歹毒的‘百花迎春追風散’的毒了,這可怎么是好?除非有百花教的‘妙香丸’,任何仙藥,俱都無效。”
  話聲未完,卻發覺到面前的那個紫色小小玉瓶,微微一怔,伸手拿起!
  “咦——”她奇怪地道:“這是誰留下來的?”
  打開瓶塞,倒出了一些看看,見是一顆顆清芬盈鼻的細小顆粒,每一顆僅有芥子般大小,止是“百花教”擅解百毒的罕世靈藥“妙香丸”。
  瓶中約莫剩有二三十粒,此乃“百花教”最寶貴的靈藥,一向不以贈人,即用以解毒,至多兩三粒也就夠了,瓶中卻留有許多。
  “這是怎么回事?”吳嬪心里想著,隨即由瓶中倒出了三粒,放入瑩瑩嘴里。
  一股溫香之气,直貫丹田,剎那百骸复蘇,不過是轉瞬之間,梁瑩瑩已痛苦盡失,探身坐了起來!
  吳嬪見她醒轉,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當時長吁一聲,嗔道:“你這個丫頭,這又是怎么回事,杜道友呢?”
  瑩瑩眸子一紅,簌簌淚下,又怕師父責罵,當時低下頭,眼淚漣漣地道:“杜鐵池被她們擄走了……”
  吳嬪頓惊道:“他們……誰是他們?”
  瑩瑩還在哭!
  吳嬪忿忿道:“還有什么好哭的,快說呀!”
  瑩瑩緩緩站起,一面抹著眼淚:“是百花教里的人……”
  她傷心地說:“……她們把我和杜鐵池迷倒了,就把他給帶走了。”
  吳嬪乍听見“百花教”三字,不禁臉色一陣大變,遂即用狠厲的眼光看向瑩瑩,瑩瑩被看得越加的害怕,當時連哭也不敢再哭了。
  “你這丫頭干的好事……”吳嬪怒視著瑩瑩道:“你可知道他們來的是些什么人?”
  瑩瑩噙著淚點點頭:“我知道,一共是兩個女的,一個自稱叫什么‘九尾金蜂’方紅的,說是‘百花教主’第九房……什么的!”
  吳嬪冷笑了一聲道:“原來是這個賤人!”
  瑩瑩道:“還有一個就是剛才師父打跑的那一個——她就是百花教主的女儿佟飛燕。”
  吳嬪聆听之下,不禁呆了一呆,卻是沒有吭聲。
  瑩瑩道:“師父不該傷了她,其實她是好人,她所以留下來,是特意給我解藥的。”
  吳嬪道:“既然這樣,又何必把你們迷倒。”
  瑩瑩道:“不是她,這都是那個方紅一個人作的,佟飛燕一直在勸她她都不听,兩個人還差一點吵起來!”
  吳嬪歎一聲道:“不用說,又是你這丫頭先惹的禍了,現在杜道友被她們擄去了,又怎么是好?”
  瑩瑩紅著臉過去拉住了吳嬪的手,哀求道:“師父,你快想辦法救救他吧!”
  吳嬪摔下了她的手,冷笑道:“我有什么辦法?真恨不能好好打你一頓才叫出气!”
  瑩瑩怔了一下,想到了杜鐵池,心里面一陣黯然,遂即低下頭來。
  吳嬪看著她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道:“你小小年紀,哪里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你以為百花教是好惹的么。”
  瑩瑩道:“如果師父親自上門,百花教主說不定會看師父的面子把人放了!”
  “你說的容易!”吳嬪冷冷地道:“那個老魔頭豈是這么好說話的人?這個人天底下他又賣誰的帳?再說,我又一時莽撞,傷了他的愛女……”
  歎息一聲,她接道:“就我所知,佟圣對他這個寶貝女儿疼愛异常,如果沒有這件事,也許我還可以硬著臉派他一個不是,可是這么一來,只怕我不找他,他或許還會上門找我呢!”
  瑩瑩听師父這么一說,登時不再吭气儿了,心里一陣著急,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吳嬪對這個徒弟著實疼愛,見她一哭,卻也不忍心再加以苛責,歎息一聲道:“你也不要哭,事情既然發生了,總要想法子挽救,哭又有什么用?”
  瑩瑩泣道:“這都是我害他的,師父,你看杜鐵池落在他們手里,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吳嬪冷冷地回答道:“我看危險還不致于。她當然明白“九尾金蜂”方紅所以要把杜鐵池擄回去的原因,卻不便說明,心里正在盤算這件事如何自處。
  驀地眼前紅光一閃,徐雷忽然現身眼前。
  雙方乍見徐雷即道:“原來吳道友師徒在這里,我以為發生了什么事呢!”
  “碧溪仙子”吳嬪不禁臉上一紅,道:“道兄來得正好,這件事還要請道兄幫幫忙拿個主意才是。”
  徐雷詫异道:“什么事?”
  吳嬪歎息一聲道:“寒舍就在附近,請枉駕一行,返回之后再說如何?”
  徐雷因為臨時有几句話,想到要囑咐杜鐵池,見他不在眼前,只以為必在吳嬪洞府之內,當下也就不再客气,遂即點頭道好。
  吳嬪彩袖輕拂,一片青光閃過之后,已簇擁著老少三人破空直起,不過閃得一閃,已抵達對峰居處。
  當下遂即由瑩瑩行法,開了禁制,直趨內室。
  徐雷還是第一次來,見此仙景,贊不絕口,吳嬪師徒卻是滿臉憂容,也不曾与徐雷寒喧客套!
  在一間寬敞的丹房內,雙方都落座之后,“碧溪仙子”吳嬪面有難色地道:“道兄有所不知,杜道兄失身妖婦之手,被人擄走了。”
  徐雷登時一惊,作聲不得。
  吳嬪訕訕道:“這事都怪我一時疏忽,只顧了在丹房內用功,卻不曾注意到,小徒為此還差一點喪失了性命,道兄你看這件事如何是好?”
  徐雷驀地站起來,道:“哪里的妖人這么厲害?我們這就找他們去!”
  吳嬪歎道:“道兄暫請稍安勿躁,這件事莽撞不得,卻要從長計議才好。”
  徐雷怔了一下,緩緩坐下來。他深知吳嬪性情,若非是遇見了絕大困難,絕不會這般忍气吞聲,想到了杜鐵池的安危,心里好不著急。
  當時兩眼發直道:“吳仙子你就快說吧,救人要緊,卻是拖不得!”
  吳嬪緩緩點頭道:“道兄,這個搶奪杜道友的妖婦,并非是沒有來路的人,她是——”
  “是誰?”
  徐雷迫不及待地問著,目光里蘊含著無比憂慮!
  “她是‘巫山’百花教來的人……”吳嬪緩緩說道:“想必道兄也會有過耳聞吧?”
  徐雷登時一惊,睜圓了眼道:“是佟圣那個老魔?”
  吳嬪緩緩點頭道:“這件事似乎与老魔佟圣沒有什么關系,不過卻是他百花教的來人,這一點是不會有錯!”
  徐雷冷笑道:“是誰?”
  “‘九尾金蜂’方紅!”吳嬪冷冷地道:“老魔第九小妾,道兄可曾听說過這個人?”
  徐雷搖頭道:“沒有听過。”接著冷笑一聲,道:“百花教雖是不易招惹,可是卻也容不得他們上門欺人,我這就去一趟,倒要面見老魔,向他要回一個公道!”說罷就要轉身步出。
  吳嬪忙道:“道兄留步,這件事要三思而行!”
  徐雷回過身來,歎道:“杜道友還在他們手里,這件事怎么能不急?”
  吳嬪道:“就是因為杜道友在他們手上,才不可莽撞行事,道兄莫非不知佟圣老魔是出了名的難惹,再說,他那百花教,卻是不易進出呢!”
  這句話,顯然含有深意。
  徐雷登時愕了一下道:“這個我倒是不清楚了,莫非他那百花教,還設有什么厲害的禁制不成么?”
  吳嬪點頭道:“正是這樣,難怪道兄不知道,這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
  徐雷回過身子,坐了下來,倒要一听究竟。
  吳嬪乃道:“老魔佟圣四十年前在元江,收伏了万載金蛛,帶回巫山之后,迫使那個毒物為他看守大門,這還不說,且在他所居住的百花谷,以五行生克妙用,設了五座界峰,分由五名极厲害的專人把守,以天時地利之使,設下內外禁制,休說一般難以通行自如,就是道力高深之人,如無特別指引,冒然撞入也是必吃大虧無疑!”
  徐雷冷笑一聲說道:“原來這樣,無怪乎他手下的一名小妾,也敢這等胡作非為了!”
  吳嬪苦笑道:“佟圣修道千年以上,雖說倡行异術,到底還不失正直,只是他手下妻妾門人眾多,這些人仗著佟圣修為有年,魔法無邊,又因佟圣生性護短,才使她們膽敢胡作非為肆無忌憚,過去百年來,這個老魔因參透了‘魔火真經’,法力益高,武力所及,遠近披糜。”
  微微一頓,才又接下去道:“道兄尚還記得昔日橫行大地五极的五名魔頭么?”
  徐雷點頭道:“道友指的是‘五极尊者’。”
  “不錯!就是他們五個!”吳嬪道:“這五個人如今居然紆尊降貴,改投百花教門下,自甘雌伏,听憑佟圣驅使指揮,我方才說到的那五行界峰,即由他們五人分別看守!”
  徐雷神色一變道,“啊,這就難怪了!”
  他听聞“五极尊者”五個厲害魔頭大名,悉知這五個人乃是天地間五個奇异的化身,分乘金、木、水、火、土五行精英异性而生,平日各守一方,不相往來,性情凶惡毒特,大悖人情,為天地五怪,卻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們五個人竟然會團結一起,甘事于人?
  吳嬪似已看出了他心里的疑團,當下苦笑道:“道兄莫非還有所置疑么?”
  徐雷擰著一雙火紅的濃眉道:“五极尊者各霸一方,素聞他五人各秉生性,水火不容,何以如今修好一爐,卻又甘心投效佟老魔。”
  吳嬪道:“這件事我原先也是不信,說起來這話可就長了,現在也不及多說,据說佟老魔‘元江探寶’時,為他巧得了一部前古仙人留下的‘五极神飛道統’法典,分‘金木水火土’共五冊!据說佟圣得此五卷書后,才得以分別控制這五個魔頭。至于詳細情形,是不是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徐雷頓了一頓,冷笑道:“道友這么一說,果然不便貿然行事了,只是這件事豈能就這樣算了不成。”
  吳嬪歎息一聲道:“自從這五個魔頭為佟圣所用,再加以他本身習透魔火真經,魔法大進,達數十年來,無疑已是魔道魁主,正道人士很少愿意招惹。”
  話才說到這里,只見面前白光乍現,“玉樹真人”桑羽忽然現身眼前。
  他乍然現身,遂即冷笑插口道:“那也不一定,卻要看看他惹的是什么人!”
  吳嬪等三人見狀相繼站起!
  徐雷歎息道:“桑兄來的正好,這件事還請拿上一個主意才好!”
  桑羽嘻嘻一笑,看向吳嬪道:“嬪妹你何必長他人志气,滅自己威風,据我所知,那佟老儿雖是行為猖狂不可一世,未必就肆無忌憚,只是這件事從何而起,何故与他為敵,我倒要听你說說清楚。”
  他与吳嬪雖是近在咫尺,但是過去相交并不好,此刻忽然改了稱呼,可知彼此己捐棄前嫌,言歸于好,只是當著人前這般稱呼,卻使得吳嬪粉面通紅,有點不好意思。
  她臉上紅了紅,看了徐雷一眼,再轉過眼來白向桑羽,微微嗔道:“我与徐道兄正為這事件煩悶,你還有心情來說笑,真是好雅興!”
  桑羽這才發覺那在座各人,包括梁瑩瑩在內,每人臉色都不太對勁,心里微微一怔。
  徐雷已歎道:“桑兄還不知道么?杜道友被百花教的來人強擄去了!”
  桑羽頓時一惊,看向吳嬪道:“這是真的?”
  吳嬪冷冷一笑,說道:“自然是真的了。”她目光凌厲地看向梁瑩瑩道:“瑩瑩,你把當時發生的事,再向二位前輩說一遍。”
  瑩瑩一直坐在那里發呆,聆听之下,眼圈一紅,遂即又禁不住落下淚來。
  當下就先前之事,一五一十地向著徐桑二人哭訴了一遍,這當中自然也有不足為外人道處,大体都還實在。
  桑羽与徐雷聆听之下,都不禁怒形于色,“碧溪仙子”吳嬪也气得頻頻冷笑。
  這三個人,都不是好欺侮的,現在卻被對方一個婦人上門欺凌至此,硬生生地把杜鐵池給迷暈架走,這件事要是一傳揚出去,那可真是丟人現眼!
  徐雷忍不住怒聲道:“這個姓方的女人也太膽大妄為了,我們去找佟老頭儿說話,他總不能不管!”
  桑羽冷笑道:“這你就錯了,佟老魔是出了名的護短,不要說是他的愛妾了,就是他百花峒隨便一個門下,也不容外人指責,不過……”略一吟哦,他遂即又接下去道:“不過据我所知,這個魔頭倒也并非真的膽敢与天下為敵,最起碼卻是有一個人很令他心存忌諱。”
  徐雷一怔道:“誰。”
  桑羽微微笑道:“道兄應該記得當年東海屠龍的几位前輩真人吧。”
  吳嬪与徐雷俱不禁神色一動,各自點了點頭,徐雷道:“桑道友所說,莫非指的是在昆侖的几個老人?被稱為‘昆侖七子’的七位老前輩?”
  桑羽一笑道:“這就對了,据我所知,似乎只有這几位前輩真仙出山,才能令那個魔頭伏首認錯,否則任何人這個老頭儿也不會賣帳!”
  “碧溪仙子”微微點頭道:“這話倒也是真的!我听說佟老魔過去在這七位前輩手下也吃過大虧,若非是七位前輩中的那位‘乾坤子’霍明老前輩代為說情,佟老魔几乎喪失性命,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桑羽冷笑道:“當然是真的了。”
  他鼻子里哼了一聲,接下去道:“自從那一次以后,佟老魔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發奮勤習‘魔火真經’,并把他所居住的百花峒布置成天羅地网,十面埋伏,以期七子再來襲擊,我那摯友‘小倉神君’對于這件事最是清楚。”
  徐雷歎息一聲道:“我現在只是擔心杜恩人的安危,万一有了什么差錯,可是怎生是好?”
  桑羽搖頭冷笑道:“這一點道兄大可放心,杜道友雖說是前生法力尚未完全恢复,但是卻已深悉七修壁圖,一旦醒轉過來,卻非那妖婦所能任意擺弄,再說那妖婦既垂念杜道友之少年英俊,也必不致對他下什么毒手,這一點是可以認定的。”
  吳嬪緩緩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怕只怕杜道友年紀輕,閱歷尚差,著了那賤婦的道儿,可就不好!”
  桑羽微笑搖頭道:“這話我不同意,杜道友年紀雖輕,實力卻有過人之處,否則以能在短短時日里,參悟出七修老仙師繪于洞壁上的那些玄妙心法?那個婦人在他身上是占不到絲毫便宜的!”
  吳嬪歎道:“話雖如此,我們豈忍坐視杜道友身陷險境而不与理會?”
  桑羽點頭道:“這件事我已經有了主見,看來要想救出杜道友,則非要請出這七位老人家不可了。”
  徐雷站起來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往西昆侖去面求七老了。”
  桑羽一笑道:“道兄但請稍安毋躁,這件事是急不來的。”
  一旁的梁瑩瑩卻含淚趨前,向著桑羽姍姍拜下道:“桑師伯,您老人家請快救救他吧!”
  桑羽歎息道:“你這丫頭,快快起來,我們現在不正是在商量辦法么。”
  “碧溪仙子”吳嬪卻道:“瑩瑩,你起來吧!”
  瑩瑩叩頭站起,悄悄站立在一邊,還在落淚!
  吳嬪目光向桑羽一轉,微微嗔道:“你心里有什么就說出來,別再一個勁儿地賣關子了!”
  桑羽看了她一眼,這才輕咳一聲,道:“杜道友命活該有此一難,七七四十九日是逃不掉的,不過卻是有惊無險,各位大可放心。”
  各人都怔了一下!
  徐雷很奇怪地看向他道:“桑道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桑羽一笑道:“小弟幼從‘電齡公’,曾習過‘六合奇門神術’,以之卜人從不失算,是杜道友出山之刻,因見他气貫五岳,分明大得气勢,所向無前,建功至廣之格,然而卻于紅光頂盛中,有絲浮沉不定陰影,是我心中奇怪,當于靜中參悟時,仔細運功推算,才得知一個概括。”
  徐雷點頭道:“原來這樣,‘龜齡公’神机妙算,天下無雙,桑道友既承傳授,想必高明之至了。”
  桑羽一笑道:“怎么高明卻不敢說,不過以之測人吉凶,卻是靈驗得很。”
  吳嬪道:“卦上怎么說?”
  桑羽微微笑道:“卦上結果,杜道友雖是眼前有四十九日之難,卻与他秋毫無損,臨終卻可因禍得福。”
  各人心中頓時一松,梁瑩瑩也情不自禁地展開了笑顏,卻見桑羽一雙眸子注定著她,瑩瑩臉上一陣羞澀,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桑羽目光一轉,似想說什么,卻又欲言又止地忍住不發!
  頓了一下,他才又接道:“是我細心推算之后,測知可解杜道友這一難的救星,位在西方,几經研算,也想不起是什么人,現在才知道敢情是應在了‘昆侖七子’這七位老前輩身上。”
  “碧溪仙子”吳嬪娥眉微顰道:“這件事很討厭,誰都知道這七位老前輩,是出了名的難說話的,要想請他們出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還要他們去對付百花教主,這件事太難了。”
  桑羽微微一笑道:“這件事開始是由瑩瑩而起,瑩瑩,你卻脫不了關系呢!”
  瑩瑩傷感地點頭道:“弟子知道,師伯只管差遣就是!”
  “這就對了!”桑羽看著她道:“解鈴還需系鈴人,我看還是由你動身,專程往西昆侖去一趟吧,當面懇請七位前輩真仙比較妥當。”
  瑩瑩答應一聲,卻把眼睛轉向師父。
  吳嬪心知“玉樹真人”桑羽神机妙算最是靈驗,他既這么說想必有深意,當時點頭道:“既是桑師伯這么說,你就遵示快去吧。”
  瑩瑩見師父答應,心中甚喜,當下趨前道:“請師伯關照,我這就去了。”
  桑羽打量著她,含笑點頭道:“你答應了就好,這件事暫時不急,明天此刻,你穿著整齊,再來我處,我再告訴你怎么一個走法吧。”
  徐雷原是急性之人,更因為杜鐵池与他兩世淵源,關系不同,一听遇難,真恨不能即刻前往解救,偏偏遇上了桑羽這么一個不慌不忙的慢郎中,心里好不著急。然而他畢竟修行有年,道力高深,當時乘桑羽与瑩瑩對答之際,略運神机暗中推算了一下,一顆心登時安靜了下來。
  當時由不住長長歎息一聲,點頭道:“丙午之難,想不到竟然應在了此時,這就難怪杜恩人會有此一難了。”
  桑羽微微一笑,向徐雷道:“道兄既然也已洞悉,倒要向道兄請教高明了。”
  徐雷搖頭道:“桑道友你心里有數,天机不可泄漏,一切只有待昆侖山七位前輩解決了。”
  “碧溪仙子”吳嬪先前也未及深思,這時听他二人先后這么說,遂即也默運神机推算了一下,得悉了一個大概。
  桑羽苦笑一下,看向她道:“嬪妹大概也知道了吧?這場浩劫賴昆侖七子大力平复,我等也只能從旁協助了。”
  吳嬪輕輕一歎,道:“我沒有你那個神机妙算的本事,只得略窺門徑,看來這場未來浩劫,禍福尚在不知,杜道友逢凶化吉是可認定,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瑩瑩這孩子遇事不夠穩重,恐怕難當大任,要是出言不當,開罪了七位老人家,豈非不好?”
  桑羽一笑道:“你太多慮了,這件事我方才已經運思過了,只有瑩瑩去最為合适,你就不必多擔心了。”
  他二人對答時,只見徐雷在一旁閉目不語,他雙目微閉,擰著一雙濃眉,卻由頭頂上蒸騰出一片裊裊霧气。
  桑、吳二人互看一眼,俱都知道此老道法通玄,這時必然在運施“聚神”之術,神游太虛,當下遂即不再對答。
  小半盞茶時間過后,才見徐雷睜開了眸子,頭臉上滿是汗珠。
  桑羽微微笑道:“道兄這一趟神游哪里去了?”
  徐雷一再拭著臉上汗珠,頻頻苦笑道:“吳道友說的不錯,那‘百花教’果然已十面埋伏,難以通行,如非我見机得早,只怕已困在了‘五极元陽陣’內,好厲害!”
  邊說兀自頻頻搖頭歎息不已。
  吳、桑二人听他這么說,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他竟然在如此短暫時間里,竟然以“聚神”之功,暗施“身外化身”之術,神游万里之外,如此功力,如非有极深之“煉神”造就,万難臻此,當下心中好不佩服。
  吳嬪惊訝地道:“道兄可曾見到了佟圣那個魔頭?”
  徐雷搖搖頭道:“你說的也未免太輕松了,不怕二位見笑,我卻只在那里打轉,端詳了半天,方自窺了些門徑,卻見有紅黃藍自黑五道彩气,將當空百里方圓內外罩定,是我妄以為略通五遁之術,當時借‘乙木’之气,遁入陣門,正想分出第三化身,潛入气眼,不意陣勢卻自行發動,將我卷入‘戌火’,見有一道上通天眼的紫气。”
  吳嬪面色一惊道:“道兄千万近身不得!”
  徐雷神色至為疲憊地看向她道:“吳仙子你說的不錯,只是我當時卻沒有看出,万万沒有想到那道紫气,竟是總合五极真气的‘气眼’,待到身臨近前之一霎,才覺出來,形勢已是不及。”說到這里,歎息一聲,搖搖頭,臉上猶有余悸。
  桑羽道:“后來呢?”
  徐雷哈哈一笑道:“是我覺出有异時,再想脫身,已是不及,卻為一股絕大吸力將元神吸起,眼看著將人那紫色气渦之內,想不到卻由東南方大位青光里,涌出了一個青面枯瘦老者。”
  說到這里,他臉現遺憾地苦笑了一下道:“那老人事后才告知我名姓,原來是五极尊者中的木神精‘木尊者’,承他破格打救,才躲過了殺身之難……”
  憶及先時之險,他情不自禁地打著冷戰,一時間神色黯然!
  “玉樹真人”桑羽大為納罕地道:“道兄是說‘木尊者’?”
  徐雷點頭道:“不錯!我久聞這‘五极尊者’殘暴成性,卻是怎么也不曾料到這位‘木尊者’竟然會對我破格開恩,實在是想象不透其中原因。
  桑羽与吳嬪俱吃一惊,面上都不禁現出納罕之色。
  吳嬪還不敢确信,吶吶道:“道兄是說,這個木尊者曾對你仗義援手?”
  徐霄感歎著道:“當時情形真可謂險到极點,是我發覺不妙時,元神已被吸起,眼看著將入气渦的一剎那,只見那個綠面老人,由十指間發出‘乙木真气’,將我全身罩住,遂即縱身前進,將全身化為一片綠色霧光,借乙木神雷之勢,將我震出陣外。”
  桑羽呆了一下,道:“這件事确是古怪,木老儿是出了名的黑心毒手,怎會對道兄破格援手?這件事實在難以想像。”
  “碧溪仙子”吳嬪道:“他可曾与道兄說些什么?”
  徐雷定了一下神,點頭道:“自然是有。”頓了頓,才又道:“這個魔頭,當時行動甚是惊慌,只喚住我,自報姓名,囑我不可忘其今日救助之恩,言罷叫我速返,遂即隱身不見!”
  “碧溪仙子”吳嬪皺了一下眉,實在也想不出其中道理,桑羽也思索著未曾開口。
  徐雷苦笑了一下道:“是我當時承他關照,不敢再造次闖入,只在附近觀察了一下,發覺到百花教端的不可輕視,只是在通向百花谷一段路口,少說也有五道厲害禁制,我因為有了前車之鑒,再也不敢莽撞,這才勿匆轉了回來。”
  桑羽點頭道:“道兄總還算見机得早,据我所知,姑且不論由‘五极尊者’所看守的‘五极界峰’變化万千,万難擅越,就是佟老儿自己所布設的‘百花毒陣’也是大非等閒,如非先有防備,只怕上來就要吃大虧。”
  說到這里,冷冷一笑道:“佟圣老儿,雖是异派出身,但千百年來,除了行為任性以外,倒也別無惡彰,他又何須這般防守自己。”
  吳嬪點點頭道:“我看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隱秘。”
  桑羽站起來道:“再說吧,我友小倉神君飛劍傳書,約我一晤,就此還要跑上一趟大漠,瑩瑩不要忘了明天來一趟,我當有机密告訴你。”
  梁瑩瑩忙自點頭答應,桑羽遂向徐、吳舉手為禮,一片銀光閃過,人已無蹤。
  徐雷微微搖頭歎息一聲,也站起道:“這件事,既然是早已注定,急也無用,不如且依桑道友說法,著瑩榮到西昆侖走上一趟,面訪七位前輩之后,再定取舍吧!”
  吳嬪苦笑了一下,道:“也只好這樣了,我看桑真人是胸有城府,他承龜齡公傳授過許多高奧的先天易理推算之數,這件事他心里有數,要不然他不會這么沉著。”
  說到這里輕歎一聲,道:“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把杜道友拉來,也就不會有這件事了……”
  徐雷道:“吳仙子你又何必自責,杜恩人此番出世,如旭日東升,理當光華大顯,必將逢凶化吉,說不定為此更有一番新的遇合也未可知。且待瑩瑩見過昆侖七位老前輩再說吧!”
  說罷起身告辭,吳嬪偕同瑩瑩送至洞前,徐雷道別后自行飛去。
  吳嬪等各人离去后,才把瑩瑩喚到身前,詳詳細細地再問了一遍,少不得嚴厲地譴責了瑩瑩一頓。
  由于這件事牽扯的對象是百花教,自不免使吳仙子触及到當年与佟圣之子佟玉麟的一段舊情,雖然事隔多年,往事不堪回首,思來令人斷腸,但是對于佟玉麟那個人,她仍有一份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只是這段感情,卻不能也不愿在人前承認,甚至于連她自己也不敢承認。
  越是不要想,越是紊亂,而佟玉麟翩翩神采,更是翻飛眼前,把他与另一面的“玉樹真人”桑羽拿來比較,更是難以持平。
  她這里一番回朔,一番興歎,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是离愁,別似一番滋味在心頭。”
  以吳嬪之仙道功業,數百年的修為,自恃玄功變化,無所不能,然而一触及情怀,卻顯得那么樣的脆弱,霎時間,她就像變了個人儿似的。
  返回到昔日靜坐的丹房里,她猶自無法平靜下來。神仙歲月,固是綺麗多彩,無所不能,卻獨獨看不開,掙不脫這個“情”字。
  她深深譴責著自己的脆弱与無能。
  隔室傳過來瑩瑩的哭泣聲音。——師徒一樣為“情”所苦。
  想著想著,吳嬪宛若“置身寒冰”。
           ※        ※         ※
  一串炫耀著五彩光華的風鈴,在柔風里轉動著,散發出美麗的連串音階,“叮叮”互撞出聲,聲音美妙舒徐。
  杜鐵池恍惚睜開眸子,只覺得自己睡在一塊綴滿了紅水晶的軟榻上。
  四周圍是妍麗奇彩的柔紗幔子,微風那么柔和地顫動著,就像是輕淘上岸的浪花。金角架上站著一支翠羽的鸚鵡。白玉的地面上設置著熊皮的軟墊,有一尊古琴,花瓶里插著一束紅梅。
  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夢。
  比夢更要充滿了玄疑!迷幻……
  杜鐵池一個咕嚕由床上翻了下來,只覺得身上兀自帶有微微的怠懈。
  他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雁蕩,他与瑩瑩遭遇到百花教二女的那一幕,冉冉由記憶中升起。他記得當時瑩瑩正在与那個“九尾金蜂”方紅在斗法,對方二女被困于瑩瑩的法寶“法華輪”下,方紅忽然揚手打出了一朵玉花,爆射出一陣奇香的彩霧。隨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這么一想,禁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地方,絕非是什么好去處。想著,他放步向門外奔出,不意足下方一接近門前,倏地由門側四周,閃射出長短均衡的七道黃藍不等的光華,即有一股強大的彈震之力,把他身子向后彈了出去。
  由于這股彈震之力,异變猛勁,杜鐵池原先又未曾料及,猝然遭受之下,身子已被彈出七八尺外,險些摔倒,非但如此,全身上下更像是触了電似的半身發麻。
  經此一來,他才忽然警覺到,原來就在這間房子里還設有厲害的禁制。
  房子里另外開有兩面軒窗,杜鐵池卻不敢再冒險撞出,他隨手由一張玉几上拿起了一個鎮紙隔窗擲出,不意那鎮紙才經出手,即由窗前卷起一片紅光,將鎮紙彈回墜地,杜鐵池呆了一呆,站在當處動彈不得。
  心里想著八成是著了那魔女道儿,待要施展飛劍攻破眼前禁制,不意單手方向腰間一探,才發覺到那口圍束在腰間的破月劍,連同七修真人留贈的一口七修劍,兩口前古神兵,俱已不翼而飛,非但如此,就連隨身的法寶囊,也被人解了下去。
  固然兩口仙劍,連同法寶囊,俱有仙法禁閉,非擅知開啟口訣者万難啟開施用,只是這等仙家异寶,關系著他未來的仙業至矩,甚至于与整個正派的未來安危,都有极大的關系,卻是万万遺失不得。
  現在杜鐵池忽然發覺到全部遺失,自是非比尋常,一時急出一身汗來。
  眼前到底是一處什么地方,他還弄不清楚,只覺這間玉室面積甚大,室內除了這張玉榻以及前述各物以外,另設有一面玉鼓,高懸空中,更有紅白兩面長幡,交插著置于榻前,更不知是什么家具,站在室內隔窗眺望出去,更見玉閣飛檐,長橋掠波,鱗次櫛比,好一派富貴光景。
  杜鐵池左右觀望了一刻,心中越是大惑不解。
  他自從深悉七修心法,拜飲“靈石仙液”之后,早已身具异能,只是有些功能苦在不能自知,又因上來被“百花毒散”迷昏了頭,現在雖已蘇醒,卻還有些混沌,并未完全恢复過來。
  這時猝然發覺到廁身非地,不得不打點起精神來。
  當下他強自鎮定著,在熊皮厚墊上坐下來,心念著七修仙法中的“返璞歸元”坐功圖譜,試著閉目調息了一刻。
  約盞茶之后,起身站起,遂即神清智爽,較之先前,判若兩人,當下運用慧目四下再次觀察一遍,這一次可就看出了一些蹊蹺,目光視處只見玉室內迷漫著一片氤氳之气,繞著這間玉室四周,卻有一圈紅藍异彩,形同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罩子,將整個房子罩定,而在出口處,卻開有類似門戶的一處洞口,卻有黃藍不等的七道光華隱約將門前罩定。
  這道七彩奇光,形若一道長虹,作弧狀垂下,一端罩向門前,另一端卻發自一面形熊怪异的鏡面上。
  杜鐵池若非曾飲用過万載難逢的“靈石仙液”,對于這些暗設的室內禁制,万万難以窺知。
  他雖然身具多方异能,本身功力更在恢复之中,只是仍同凡人一般,具有非常的好奇之感,對于一切的玄功异術,都心存迷惑,似知不知,如悟又非。
  玉室內的一切,大大地提高了他的警覺,本身雖在危困中,吉凶不知,只是眼前的這些明暗設施,卻大大地激發了他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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