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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驀悉殺師人 雪夜入仇家


  夜行人大吃一惊,正要用絕招脫身,突覺全身一麻,“砰”地一聲,摔在了黃土地上!
  就在同一時間,江元已落在了他身前。
  他怒目圓睜,劍眉高揚,似乎又回复到他以往暴戾的天性。
  他揚掌便要劈下,在以往很多江湖人就是這樣死在他手下的。
  可是燈光由江元的掌隙中,照在了夜行人的臉上,不禁使江元心頭一震,高揚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他發出了惊奇的聲音:“咦,原來是你!”
  睡在地上的,是一個英俊健壯的青年——他是百里彤親信之人——卓特巴!
  江元料不到,与自己較技半日的,竟是藏族的青年,一霎時不禁怔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卓特巴雖然被江元點中了“气海穴”,全身癱瘓在地上,可是他神智仍是清晰的。
  他面上有一种無可隱藏的愧怒之色——雖然他极力地裝出不在乎——證明他也是一個好強和高傲的人。
  江元緩緩地放下了手,用异常的語調說道:“原來是你……你為何要与我為仇?”
  卓特巴躺在大街上,并不顯得狼狽,相反地,仍然透出了一种英雄气概,令人不可輕侮。
  他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道:“我本不想与你為仇,是你逼我動手的!”
  江元雙目如炬,怒視著他,沉著聲音道:“卓特巴!我脾气不好,你不要再用言語激怒我,雖然百里彤是我結拜兄弟,我怒气之下也會傷你!”
  江元的話斬釘截鐵,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卓特巴臉上涌上一种极難看的神色,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敗在你手,你可不能羞侮我!”
  江元低聲地笑了兩聲,沉聲說道:“我一向不以胜負論英雄,敗在我手,便無大仇,自不會羞侮你!”
  卓特巴不禁也對江元暗暗佩服,他低聲道:“你要把我如何?”
  江元聞言似乎有些為難了,他抱著膀子,猶豫了一下,很平靜他說道:“我自然會放你回去,可是……”
  江元說到這里,把語聲拖長了一些,卓特巴立時接口道:“可是怎么樣?你還有條件么?”
  卓特巴這句話,把江元問得失聲笑了起來,伸手彎下了腰,把卓特巴扶起來,在他背后,拍了一掌。
  卓特巴的穴道立時解開,他很快地站了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土,滿臉羞慚之色。
  江元態度已然和緩得多,他含笑說道:“條件沒有,不過我要問你几句話,希望你能告訴我!”
  卓特巴閃爍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說道:“你且說出來听听,我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
  江元點點頭,可是整個的事情是這么复雜,竟不知從何問起了。
  江元思索了一下,問道:“這一路你可是一直与百里彤在一起么?”
  卓特巴點頭,答道:“我們一直在一起,昨天才分開。”
  江元略為沉吟又問道:“江小虎姐弟跟蹤尋仇,你可在場?”
  卓特巴又點點頭,江元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些,一字一頓地問道:“百里彤點小虎的‘五筋大穴’擒去了江文心,你可曾得見?”
  卓特巴惊异地望了江元一眼,他似乎想不透江元為何如此憤怒。
  江元見他不答,又重复了一遍,卓特巴被弄得非答不可,只好點頭說道:“是的,我是親眼看見的!”
  江元好不憤怒,但他卻抑制著,又道:“現在那江文心還在百里彤手中?”
  卓特巴沉吟了一下,答道:“還在。”
  江元劍眉一挑,目若寒星,追問道:“百里彤現在哪里?”
  江元的語气冷峻已极,卓特巴不禁有些擔心,他狡猾地答道:“就在這一條道上,現在不知赶到哪一站了。”
  江元哼了一聲,又問道:“他既然點了小虎‘五筋大穴’,棄之路野,為何又要叫你來找他?”
  江元一連串的問著,神態咄咄逼人,卓特巴遲疑地笑道:“這……因為江姑娘思念弟弟,彤哥便叫我把小虎弟尋回去,以便加以施救。”
  卓特巴的話說到這里,江元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好一個仁心仁義的百里彤,江小虎要是等他施救,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卓特巴低頭不語,江元又接道:“煩你回去告訴百里彤,江小虎在三日之內,必定送到,至于江文心姑娘,如有毫發之傷,我与他兄弟之情便從此而斷,請你現在回去吧!”
  卓特巴抬起了頭,似乎想說什么,但卻沒有出口,他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就照你的話,我們后會有期!”
  江元看出卓特巴是一個心計极深之人,今日之辱,他必記在心,當下一笑道:“江湖雖大,武林中人卻不多,我們早晚還有相會之日,說不定我還要到西藏去拜訪你呢!”
  卓特巴發出兩聲不可理解的笑容,說道:“西藏雖是邊陲,可也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駱兄哪日游駕西藏,小弟當在拉薩恭候!”
  江元早就有意遍覽天下,聞言笑道:“自是要去!我還想瞻仰一下西藏的活佛呢!”
  卓特巴點首為禮,說道:“好!我們再見了!”
  說完這句話,他以超絕的輕功,隨風而去,霎那隱沒在黑暗中。
  駱江元疾立西風,孤燈只影,在經過了這場激烈的打斗之后,他莫名地產生了一种空虛的感覺。
  他痴立良久,梆儿打出三更,他才發出了一聲長歎,隱隱可以听見他的自語:“這件事又把我牽連進去了!”
  這是一排很堅固的石屋,座落在“掖縣”与“神堂”鎮之間,院內枯木凋零,都被薄薄的白雪掩蓋著。
  在一間斗室的門口,挂著一盞厚罩的大風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与這景致配合起來,顯得很不調和。
  有一個長長的影子,在窗紙上晃動,室內的人似在徘徊,良久不絕。
  須臾,由室內傳出了一個沉著的聲音:“馬師父,馬師父!”
  馬師父粗啞的聲音,從遠處接應著,室內的人又大聲問道:“馬師父,那姑娘怎樣了?”
  馬師父始終沒有出來,在遠處答著說:“好多了,今天肯吃東西,八成已經睡啦!”
  室內的人“哦”了一聲,房門立時被推開,一個長身英俊的少年立于那風燈之下。
  他穿著一件白狐毛滾邊的勁裝,頭上戴著一頂西藏的全狐帽,衣著華貴,儀態超人。
  他就是百里彤!
  百里彤把一雙劍眉緊皺在一處,自言自語,喃喃說道:“這個姑娘到底如何發落呢?”
  他思索了一下,又自語道:“我且去看看她,看她知道些什么。”
  百里彤說著,返身折入室內,不大的工夫,他抱出了一床皮褥,頂著小雪向后走去。
  這是一條很長的甬道,地上已然堆積了一兩寸的白雪,百里彤身行其上,發出了“噗噗”的輕響。
  他一直走到這排房子的盡頭,停在兩間連接的小房之前,用手輕輕地彈著房門,沉聲喚道:“李媽媽,李媽媽!”
  他連叫了兩聲,室內才傳出一個聲啞的婦人聲道:“誰呀?都快二更了。”
  百里彤把聲音提高了一些,說道:“是我,你快來開門!”
  李媽媽听出是百里彤的聲音,立時由床上爬起來,匆匆穿上衣服,邊道:“原來是彤少爺,怎么這才來?”
  說著她開了房門,立時扑進了一陣冷气,凍得她一連退了好几步,說道:“晤……好冷,您快進來!”
  百里彤閃身入內,隨手把門關上了,輕聲問道:“江姑娘睡了么?”
  李媽媽答道,“大概睡著了吧,半天沒听她出聲!”
  她說著點上了一盞油燈,燈光之下,才看清了她年約五十余歲,生得孔武有力,看來武功亦頗高強。
  百里彤接過了油燈,點頭道:“讓我去看看她……”
  百里彤說到這里,稍為猶豫一下,又把燈遞給了李媽媽道:“李媽媽,你先進去看看,我可否進去?”
  李媽媽答應著接過了油燈,推開了另一間房門,入內探望了一下,怪道:“咦,江姑娘,你還沒睡?”
  百里彤聞聲也赶了過去,他把李媽媽手中的燈接過,放在案頭上,轉身道:“你在外面坐著,我与江姑娘說几句話!”
  李媽媽答應一聲,出房而去。
  靠牆的角落里,坐著一個秀美的姑娘,她面色蒼白,頭發略顯凌亂,雖然床上舖著錦緞棉被,可是她卻一直坐在那冰冷的木椅上。
  她就是江小虎的姐姐江文心,一直被百里彤軟禁著。
  江文心見百里彤深夜而來,不禁現出一些惊恐的神色,移動一下身子,嚅嚅道:“小賊!你……你又來作什么?”
  江文心的稱呼,使百里彤很痛苦,他慘笑一下,很平靜地說道:“江姑娘,我是讀過書的人,深夜來訪,雖然于理不合,可是你卻不要多心,我只是要問你几句話而已!”
  江文心流下淚,但她很快地拭去,說道:“我弟弟怎樣了?”
  百里彤心中一惊——他有些后悔,雖然那是不得已,低聲道:“他……他已經醒了,師弟帶著他正往回赶,大概三兩天就可以到了!”
  江文心這才放心了,她的精神也振作了些,提高了一些聲音道:“你也不必多說了,等我弟弟到了,你把我們一塊殺了好了!”
  百里彤痛苦地笑一下,說道:“你不必說气話,你們為親人報仇,成則生,敗則死,這是一定的道理;可是我卻不愿殺害你們,希望彼此能夠把仇恨化解開。”
  百里彤話未講完,江文心已慘笑道:“你說得很容易,血海深仇,豈是你一兩句話可以化解的?你殺了我們便罷,不然我們會永遠追殺你。”
  百里彤面色大變,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姑娘,不是我說,以你們的功夫,這輩子也別想報仇,我百里彤所做的事,絕不畏懼,不過你可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的陷害我父母?”
  這個姑娘失常地大笑起來,她笑著說道:“陷害?你再說一遍?”
  雖然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要求,可是百里彤似乎沒有勇气把它再說一遍。
  他頹喪地歎了一口气,說道:“姑娘,這其中的事,很多不是你我可明白的,現在与你談也談不出結果來,只有等你兄弟來了以后,我們一同到大都去,我一定使你們見我爹爹,由他當面告訴你們好了!”
  江文心見百里彤如此模樣,心中也不禁疑惑起來,以往的事情她無法追憶,因為那時她還太小,對以前發生的事還不了解。
  她望著面前這個沉痛的年輕人,心中有一种說不出的感覺。
  百里彤并不如她想像中那么丑惡和凶殘,相反的,是如此的英俊和溫文,在這种情況下,江文心雖不可能對他產生什么別的感覺,但至少不太憎嫌。
  她垂下了頭,不說一句話,忖道:莫非我爹娘的死,還有什么別的隱情不成?
  万里彤靜靜地坐了一陣,也想不出要說些什么,他站起了身子,把皮褥放在椅子上,道:“天晚了,你還是休息吧,明天要赶路!”
  說完他推門而去,留下了那個寂寞又憂傷的姑娘。
  百里彤匆匆地走出這間房子,他似乎有一种被壓抑的痛苦,長長地吁了一口气,忖道:難道我爹真的錯殺了她的父母?不會的,那是爹爹親口告訴我的!
  他想到這里,快步地回到自己房中,不禁又想起江小虎,他也奇怪:自己怎么會變得如此憤怒?以至于點了他的重穴呢?
  這個年輕人,表面看來親切善良,可是他卻有著很复雜的性格,這种性格,雖然不与善良、親切沖突,但往往為了避免被人傷害,而做出一些惊人的事來。
  他無法入寐,挂念著卓特巴,忖道:他已走了這么久,不知尋到江小虎沒有?如果再耽誤的話,只怕這個孩子就不可救了。
  百里彤算計著時間,卓特巴應在明天中午以前赶到,他決定把行程往后移半天,以便等著施救江小虎。
  百里彤正在沉思之際,突听門外有人走過之聲,百里彤仰起了頭,沉聲問道:“誰呀,這么晚還不睡?”
  “彤哥……是……是我!”
  室外傳人一個萎縮的聲音,原來是吉文瑤!
  百里彤有些意外,赶忙把門開了,怪道:“文瑤,你又來干什么?”
  吉文瑤痴痴地站在門口,她穿著一件全黑的長衣,烏油油的頭發,散開來,長長地披在兩肩。
  她的面容很憔悴,也有些惊恐和不安,自從她暗害了花蝶夢之后,她一直生活在恐懼中,尤其是駱江元出現了以后,她越發顯得失魂落魄了。
  百里彤怜惜地扶著她的雙肩,關切地道:“文瑤,你到底怎么了?這些日子來,你一直不太正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文瑤秀目含淚,搖頭不語,閃身入內,坐在了椅子上,顯得無比的惊恐和混亂。
  百里彤好不奇怪,他把門關上,緊皺著一雙劍眉,坐在文瑤對面,說道:“文瑤,我告訴過你多少次,叫你把心中的話告訴我,你怎么老是不肯說?”
  文瑤緩緩地抬起了頭,她雙目滿含著痛淚,嘴唇也感到微微的發抖,那种神情,恐怖至极。
  百里彤駭然后仰了一下身子,說道:“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快說呀!”
  文瑤這才用顫抖的聲音,吐出了一句話:“彤哥!我……我……要告訴你一件秘密。”
  百里彤越發惊奇起來,忙說道:“看你說得這么嚴重,到底是什么事呢?”
  文瑤雙手絞結在胸前,緊閉著兩眼,追憶到那幕可怕的往事,全身不禁微微顫抖,眼淚也流了下來。
  文瑤的情形,使百里彤又惊又怕,他緊緊地握著文瑤的肩頭,用力地搖晃著,提高了聲音道:“文瑤!文瑤!你……你怎么了?”
  文瑤略微冷靜下來,她用微弱的聲音道,“我……我殺了一個人!”
  百里彤松開了雙手,气笑不得,嗔道:“我以為是什么事,你以前不是也殺了很多江湖敗類么?”
  文瑤用力搖著頭道:“這一次不是江湖敗類,這一次是……”
  她說著哭泣起來,顯然是在极端的悔恨和恐怖中。
  百里彤皺著眉道:“那么說,你是錯殺了一個好人?”
  文瑤只是搖頭哭泣,一言不發。
  百里彤急得頓足長歎,說道:“唉!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殺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值得你這么駭怕!”
  文瑤雙手掩面,把她心中最恐懼的一句話吐了出來:“我殺了花蝶夢!”
  這句話像是晴天的霹靂,使百里彤惊怔在當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花蝶夢,這個神奇的名字,已經震懾了江湖几十年,它似乎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吉文瑤哭泣著,把她謀害花蝶夢的經過,簡單地告訴了百里彤。
  無疑的,這是一個天大的噩耗,极度地震惊了百里彤的心神,他也漸漸地恐怖起來。
  “瞎仙……居然會死在你的手中!”
  良久,百里彤只能說出這一句話,他立刻想到了這件事情的复雜和難以解決。
  那是因為有駱江元的存在,因為他知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駱江元复仇,也几乎沒有几個人,可以抵拒駱江元超絕的功夫!
  室內一片沉寂,百里彤与文瑤都是一言不發。良久,百里彤抬起了頭,低聲問道:“江元知道這件事情么?”
  吉文瑤搖頭,百里彤又接道:“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吉文瑤拭著眼淚,輕聲道:“只有我爹爹和皮魯秋知道。”
  百里彤蹙眉沉吟,搖頭道:“這件事很難辦,江元早晚一定會查訪出來,即使我們是結拜兄弟,恐怕也沒用!”
  百里彤話還未講完,文瑤急忙接口道:“我身上有花婆的紅翎,駱江元不會加害我!”
  百里彤雙目一亮,緊接著說道:“啊!花婆的紅翎在你身上……不過現在花婆已逝,誰也難保駱江元不會抗命!”
  吉文瑤倒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不過她愧憾和恐懼,總覺得愧對江元。
  吉文瑤竟然止住了眼淚,說道:“我老是想,干脆當面告訴他……”
  文瑤才說到這里,百里彤已搖手道:“你不要說這些傻話……這件事由我來想法子解決,你自己切不可以亂來!”
  文瑤抬起了眼睛,怀疑地問道:“你?你有什么辦法呢?”
  百里彤心亂如麻,搖頭道:“你不要管了,照著我的話做,以后見江元,要格外親熱些,不要露出破綻來!”
  文瑤有些恐懼,她遲疑地說道:“我們万不可陷害江元!”
  文瑤這句話,出乎百里彤意外,他心中一動,似乎感覺到文瑤這句話,有一种神奇的作用。
  他一時未能深切的体會,黯然地搖著頭,說道:“我不會做這种事的,你放心,回去休息吧!”
  文瑤臉上一紅,她也想到百里彤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不會像自己一樣,用暗箭傷人。
  她憂傷地走出了這間房子,心頭的恐懼和不安,似因傾訴之后,而得到了一些安慰;不過,這种安慰也是空虛得很。
  文瑤走后,百里彤孤燈獨坐,心中煩亂已极,他料不到會有這种事情,一時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由文瑤剛才說的那句話,想到了一個神奇的念頭,忖道:如果愛情可以消滅一切仇恨的話……
  想到這里,百里彤不禁精神一振,繼續想道:如果江元能夠与文瑤結合,那么這段仇恨必然會消失了!
  可是,突然有另外一個念頭,拒絕了他這种想法,那是因為有他自己在內。
  于是,他靜靜地分析自己和文瑤之間的感情。
  他們認識也有三年了,這三年來,几乎是形影不离,他們在一起闖過江湖,度過了多少美妙的清晨与黃昏;可是奇妙的是,他們始終沒有想到彼此間“愛”的存在!
  即使在此刻,百里彤也無法判斷自己是否在愛著文瑤。同樣的,文瑤也不知是否愛著百里彤——盡管江湖上把他們視為一對情侶。
  “感情”就是這么神妙和不可捉摸,在极容易培養成愛情的環境里,往往更難產生愛情。
  太平年代的青年男女,不見得會很容易尋到結合的對象,倒是在遍地烽火,無暇顧及的情況下,促成了很多美滿的姻緣。
  像百里彤与文瑤日日相處,自然會產生感情,產生愛情,可是這种感情和愛是否夠深,也是一件很難說的事。
  但是,任何人也不敢說百里彤不愛吉文瑤,否則,他也不會這么傷腦筋地去考慮這個問題了。
  他困思良久,不得結果,對文瑤總是放不下心,并且他有時想到,用這种方法,犧牲他和文瑤的感情,去換得江元的寬恕,是一种可恥的事!
  然而,他又想到,用感情、互愛、結合……去消滅這個世界上的仇恨,似乎是一件最崇高的事,至于這种犧牲,也自然是最偉大的了!
  寒雪皚皚偷偷地裝飾著這個世界,這個年輕的奇士,一直到天近三鼓才沉沉睡去。
  翌晨,百里彤吩咐下去,延到午后動身,以便等候卓特巴和江小虎!
  看已到近午,仍然不見卓特巴的形影,百里彤不禁焦急起來,忖道:再耽誤的話,不但誤了我的事,那孩子的性命也耽誤了!
  可是,在他動手點傷江小虎的霎那,這种惻隱之心,卻被怒火埋葬。
  那是因為江小虎的一句話,刺中了他的要害!
  吉文瑤昨夜必定也失眠了,她一直沉睡到這時,始終沒有出房。
  百里彤在房檐下徘徊,他本想去看看吉文瑤,可是,由于心情太坏,忖道:我還是先去看看江姑娘,她必在挂惦著她的兄弟!
  百里彤想著,大步向后走去,心中卻在想著,見了江文心該如何說。
  李媽媽老遠迎上,含笑道:“彤少爺!她好多了,昨天你一去她就睡了,剛才還梳了頭呢!”
  百里彤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去看看她!”
  百里彤說著推門而入,進入江文心的房間,那個姑娘竟坐在窗前看雪景哩!
  她料不到百里彤突然入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臉紅紅的轉了過來。
  百里彤含笑點頭,說道:“江姑娘、你今天情緒可好些了?”
  江文心仍然矜持著,微嗔道:“什么情緒不情緒的,我不太懂!”
  百里彤見江文心稚气未退,心中實在覺得好笑,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們午后便要走了!”
  江文心睜大了眼睛,緊問道:“我小弟呢?你們找到他沒有?”
  百里彤心中為難嘴上卻笑著道:“中午以前,一定可以赴回來的,你放心好啦!”
  江文心聞言,這才稍微放心,問道:“他來了之后,你們可是要放我們走?”
  百里彤暗笑,忖道:她真是孩子,竟問出這种話來!
  百里彤想著便說道:“我想你們還是与我一同到大都的好,到了那儿后,你們可以當面問過我爹爹!”
  江文心眨動了一下秀美的眼睛,稚气地問道:“問你爹爹?問他什么?”
  百里彤輕歎一聲,接道:“關于你父母,當初如何結仇之事,請他老人家詳細告訴你們……”
  百里彤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他知道,即使是他怎樣极力想化解這种仇恨,也是無濟于事的。
  因為江文心的父母,是他父親親手殺死的。
  江文心低頭不語,過去的事,她本不知情,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誰。
  二人談話告一段落,李媽媽突在外叫道:“彤少爺,有人送信來呢!”
  百里彤啊了一聲,立時站起道:“江姑娘,我出去看看,等小虎兄弟來了,我立時送他過來。”
  江文心還來不及說話,百里彤己推門而出!
  他匆匆地赶到前面,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站在廳前。
  那漢子見了百里彤,施禮道:“彤少爺,我是奉少爺之命,來送信的。”
  百里彤心中一惊,忖道:莫非出了什么變故不成?
  百里彤想著便道:“進來說話!”
  那漢子隨著百里彤入房,奉上了一封信,百里彤接過之后,拆開看時,只見上面寫著:
  “大哥:
  我已探出江小虎下落,可是他被駱江元救去。”
  百里彤心中吃惊,合上了信,忖道:這一下麻煩了!
  他繼續看下去:
  “他二人夜住客店,我本來想入夜將江小虎盜出,可是惊動了駱江元,動起手來,我被他點穴倒地。”
  百里彤好不吃惊,暗忖:師弟的功夫自成一派,并且擅長點穴,仍然被他點倒,可見江元功夫之高了!
  信上的最后几句話寫道:
  “駱江元對兄甚是不滿,定于三日內,將江小虎親自送到,我因有事,略有耽誤,可在‘沙間’鎮會面。
  弟卓特巴手書”
  百里彤發了一陣呆,這才摸出一塊銀子,遞予送信之人道:“你辛苦了,下去喝杯酒吧!”
  遞信人拜謝而去!百里彤在室內踱步,他知道江元對自己點江小虎重穴之事,必定憤怒异常。
  可是,等江元赶到,以此話相詢時,自己又以何言對答呢?
  百里彤并不怕駱江元,可是因為這件事做得太過分了,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點了如此陰毒大穴,實在是江湖中少有的!
  百里彤正在思忖之際,突然听室內傳出一個嘹亮的口音說道:“彤兄可在房內?”
  百里彤不禁一惊,他听出這是江元聲音,當下匆匆把書信藏入袖內,忖道:江元來得好快呀!
  他想著早已含笑道:“元弟,你怎么來了?”
  百里彤推開了房門,只見駱江元面帶薄怒,右手牽著怒目相視的江小虎,立在房檐之下!他們身上,都有著一層薄薄的積雪,看樣子是緊赶而來的。
  百里彤強自鎮定,含笑道:“元弟!外面天寒,快到房內談!”
  江元微點了點頭,拉著江小虎邁步入房!
  百里彤回轉頭叫了一聲:“黃師父,備茶!”
  說著他也進入房內。
  江元及江小虎,均坐在桌前,百里彤裝出惊奇的樣子,問道:“咦!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江元冷笑一聲,說道:“哼!我行走江湖,即使是十惡不赦的敗類,也不過一刀了斷,不忍叫他們多受痛苦,可是你竟對這么個小孩子,施下這等毒手,真叫我太寒心了!”
  百里彤面色微慚,昂然道:“我知道你在為這個孩子生我的气,可是事情不發生在你身上,你永遠無法了解!”
  江元仍是怒气不消,冷然道:“你點他的重穴,原是致死之舉,何不痛快地把他結束,而令他受苦?”
  江元說得激憤,不禁站起身子,雙目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百里彤也不禁生了气,他雙手用力地拍著桌面,大聲叫道:“江元,你可知他是如何傷害我的?”
  百里彤失常的情形,使江元感到有些奇怪。
  他從未見過,百里彤有這种情形,一時怔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百里彤雙目圓睜,劍眉微揚,似乎在壓著他滿腹的盛怒。
  他們沉默了一下,百里彤稍為和緩下來,他輕歎了一聲,說道:“唉!江元,關于我与江氏姐弟的這段怨仇,說來實在太复雜,以后我慢慢地告訴你。”
  江元也和緩下來,說道:“我只是覺得你對這個孩子太過分了!”
  江小虎進房之后,更是一言不發,這時突然睜大眼睛,問道:“我姐姐呢?”
  百里彤點點頭,說道:“她很好,你放心。”
  百里彤說到這里,回過了頭,對外叫道:“黃師父,請把江姑娘請來!”
  室外有人答應一聲,百里彤接著道:“我所以把江姑娘帶到大都,就是要去面見我父,把當日結仇的經過,詳細告訴她。”
  江元接口道:“可是,這孩子如不是遇見我,早已死了!”
  百里彤面上微微一紅,說:“是我那時過于气憤,下手重了一些,事后也有些后悔,所以我又叫卓特巴師弟赶去,准備把他救回來,卻不料你已經把他救好了!”
  百里彤說到這里,心中也有些吃惊,忖道:我獨門點穴手法,他居然懂得解法,此人真是不可小視啊!
  正說到這里,江文心已然推門而入,一眼看見江小虎,立時哭叫道:“小弟!你沒事?”
  江小虎早已扑了上去,叫道:“姐姐!姐姐!”
  他們姐弟二人,抱頭痛哭,江元及百里彤都是蹙眉旁觀,各有一番滋味。
  江小虎哭著道:“姐姐!他……他有沒有欺侮你?”
  江文心搖頭,哭泣著道:“沒有……小弟,你可只是昏過去了?”
  江小虎停住了哭聲,用手狠狠地指了百里彤一下,說道:“我不是昏過去,是被他點了重穴,后來幸虧碰見駱哥哥,把我救了過來,不然我早死了!”
  江文心又惊又痛,抱住他道:“好小弟,現在和姐姐一起不會再有事了!”
  江文心說著,緩緩走到江元身前,含淚道:“寒門不幸,留下小弟一枝后苗,這次遭遇不幸,多虧俠士拯救,請受我一拜!”
  她說著便跪了下去,江元嚇得連忙讓開,叫道:“姑娘!啊!不必如此!”
  江文心仍然對著他的坐位拜了三拜,這才站了起來,又回到小虎身旁。
  百里彤見他姐弟這等真情,心中万分慚愧,一張俊面如同火燒,忖道:万幸江小虎沒有死,不然我的罪太大了!
  江元勸住了他們姐弟,回頭對百里彤道:“彤兄,他姐弟二人,請由小弟帶走,至于你們兩家的仇恨,小弟設法予以排解。”
  百里彤搖頭道:“這恐怕不是外人所能化解的,我還是希望他們能隨我到大都走一次。”
  江元回頭問江文心道:“你們的意思怎么樣?”
  江小虎瞪目道:“不,不,我不与他在一起!”
  江文心連忙喝住小虎。說道:“我姐弟決定隨他前往,以便知道父母大仇的詳情,早些為他二老報仇!”
  她說到這里,又哭了起來。
  江元點了點頭道:“也好!既然你們決定如此,我告辭了!”
  江元此言一出,三人同時惊慌起來,百里彤一把拉住了江元的手,說道:“江元!莫非你就這么不顧結拜之情么?”
  江小虎也拉著江元的衣裳道:“元哥!我跟你去!”
  江元回過了身,含笑:“我到大都也是有急事的,如果隨你們前去,只怕要耽誤!”
  可是眾人一再相留,江元只好暫時答應下來。少時,百里彤擺了酒宴,与江元在房中獨飲,他歎了一口气道:“唉,人生在世,恨事真多,我對這個江湖真是灰心,恨不得遁入寺院呢!”
  江元心情之亂,并不亞于百里彤,聞言含笑道:“人生在世,就是要忍受這么多痛苦的!”
  百里彤默默地點點頭,江元突然抬起了眼睛道:“文瑤可是与你一路?”
  百里彤心中一動,他想起了文瑤昨夜告訴他的事,心中不禁對江元有了一种恐懼的感覺。他咳嗽了一聲,點頭道:“是的!她与我一齊到大都去!”
  江元點點頭,說道:“怎么沒見她出來呢?”
  百里彤長歎了一口气,說道:“這個姑娘也真煩人,我對她真沒法子!”
  江元心中一動,忖道:怪了!百里彤怎么用這种口吻?他們彼此不是非常相愛么?
  江元想著,嘴上便道:“你們不是相處得很好么?”
  百里彤搖了搖頭,又歎了一口气道:“唉!有些事情不是你所了解的……”
  百里彤說到這里,由窗縫中看見吉文瑤,距离不遠,站在檐下似在觀雪,實際上則在偷听。
  百里彤心中一惊,有一种說不出來的痛苦涌上來,他心中想道:“文瑤!你不要怪我,這是為的你啊!”
  江元卻被百里彤的話,大大地引起興趣,問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百里彤思索著應該怎么講。
  他飲了一杯酒,做出苦惱的樣子道:“江元!男女之間的事很難說,你不處在我這地位,很難了解;總之,我可以告訴你,我并不快樂,而且煩惱得很!”
  江元對他的話大感惊异,他實在料不到百里彤會說出這等話來,當然更不會了解內里深長的含意了!
  百里彤自窗縫向外望去,已經沒有吉文瑤的影子了!
  百里彤心中有一种說不出來的滋味;可是他想到了即將發生的一切事情,心頭一片混亂,意冷心灰,根本就無心顧及儿女私情了。
  他們飲食之際,江元很少說話,百里彤則是有意的說些文瑤對江元如何如何好的話;但是他說得很巧妙,使人不至生疑。
  這种突發的事情,使江元心中頗為激動,他料想不到,百里彤与吉文瑤之間,根本就沒什么感情存在。
  江元心中思索著,問道:“你与文瑤不是很理想的一對么?”
  百里彤也許喝多了酒,他輕率地笑了起來:“哈,你也与他們一樣想?其實我与文瑤只是朋友,和你們一樣,別的什么關系也沒有!”
  江元對百里彤的話,雖然看不出什么做作,可是總覺得有些奇怪。
  他們又談了一陣,便轉移了話題,江元問道:“彤兄,現在我們是到大部去,事情眼看就要發生了,你要我為你盡些什么力,希望你能把詳細情形告訴我!”
  百里彤聞言,思索了良久,才低聲說道:“江元,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這件事還是讓我自己來了結吧!”
  江元心中雖然奇怪,可是他卻不動聲色,忖道:等到了大都,我再見机行事好了。
  這時下人已來催道:“少爺,車都備好了,我們走吧!”
  百里彤這才想起,自己只顧講話忘了赶路,當下笑道:“好!叫他們先上車!”
  他說著走向窗前,向外望了望,對江元道:“還在下雪呢!你去把你的車退了吧!”
  江元答道:“車已經退了!”
  百里彤稱好,略為整理了一下東西,交由一個漢子拿了出去。
  百里彤及江元一同出了房,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分別上了馬車,三輛朱漆大馬車,停在了門口,气派甚大,有若三個大臣一般。
  江元問道:“這房子是誰的?”
  百里彤笑著說道:“是一個朋友的……江元,你坐第二輛車,我坐頭輛,咱們得快些赶路了!”
  江元答應了一聲,跨上了車,入內之后,只見坐位上舖得有紅絨厚氈,溫暖异常。
  這輛車中,只坐了江元一人,實在使江元疑惑不定。
  不大的工夫,車子開始滑動,飛快地向前駛去。
  江元坐在車中,覺得車身极穩,很舒服。
  也不知江文心姐弟及吉文瑤,是在哪一輛車上?江元由車窗中向外望去,只見漫天飛雪,均似鴨絨,飄飄落下,天空是灰蒙蒙的,大地卻是一片銀白,景色甚是美麗。
  不大的工夫,車行的速度突然加快起來,江元不禁有些惊异,忖道:怪了!他的車看起來是比較笨重,怎么比我那輛車還快得多?
  車行很快,車身又穩,江元坐在車中,有一种騰云駕霧的感覺。
  他望著窗外倒瀉如流的雪景,心中有一种說不出來的快感,這時,他才深切地感覺到,游歷江湖是一件多么偉大的事。
  他心中默默地想道:“等我把師父的仇報過以后,我一定要遍游天下,從南到北,連關外都要去一趟!”
  江元正想到這里,突听車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便由窗口向后望去。
  只見文瑤一身黑色的勁裝,頭上包著一塊絲巾,披著黑緞斗篷,騎著一匹駿馬,如飛的赶來,神韻优美极了!
  江元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動,當文瑤的馬由他的車旁經過時,忍不住在窗口叫了一聲:“文瑤!文瑤!”
  文瑤驀地把馬勒慢了一些,當她發現是江元在叫她,不禁吃了一惊。
  她一雙秀目緊緊地盯著江元,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元在她的眼睛中,看見一片難以理解的神情。
  那神情很复雜,充滿了惊奇、恐懼、羞澀和些微的興奮。
  自從她在房外,偷听了百里彤的談話之后,她的心碎了!她料不到,百里彤竟不如想像中那么愛她,這對于一個少女的心,是一种多么大的創傷啊!
  江元凝視著她,良久才道:“你怎么不坐車?這大的雪還要騎馬?”
  吉文瑤微微地搖著頭,輕聲道:“我喜歡騎馬!”
  可是江元看得出,文瑤是在疲累和寒冷中,在馬車飛奔的情況下,他竟打開了車門,叫道:“姑娘!你還是上車來休息一下吧!”
  文瑤惊慌地向外躲讓;可是江元的一雙眼睛,似乎有极大的威力,使人不可抗拒。
  終于,她离騎躍身,輕輕地上了馬車,江元立時將車門關上。
  文瑤心中一陣急跳,她想到在不久前,百里彤曾冷酷地對她說:“你還是自己把事情告訴駱江元吧!”
  這种語气,對她毫無友愛,并且還有些不齒她所為,并置身事外的意味。
  文瑤不知道百里彤為什么突然轉變成這樣,她也覺悟到,自己在他心中,原來是一點地位也沒有的。
  這時,她是鼓足了勇气,要把暗害花蝶夢之事,明白地告訴江元;可是,當她見了江元之后,這种勇气又化為泡影了。
  這時,她与江元之間,只隔著一尺,她几次想說,都被江元那种深藏的愛所封鎖。
  這种气氛是很神奇的,她心中想道:“我要告訴他么?可是他是真正愛我的人呀!我如果告訴他,不但毀滅了我自己,也毀滅了他!”
  江元正襟危坐、一言不發,他也感覺到,最近几次的見面,文瑤一次比一次變得怪异和不可理解。
  他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說道:“文瑤,你到大都去,是為什么事呢?”
  這句話問得文瑤黯然神傷,忖道:對了!我為什么去呢?百里彤對我根本就是不需要啊!
  文瑤想到這里,几乎流下眼淚來,她強忍著,無限悲哀地搖了搖頭。
  江元把聲音放高了一些道:“文瑤!我看你最近老是愁眉不展,到底為了什么事?”
  文瑤抬起了眼睛,痛苦地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我……”
  她只說出這一個字,就沒勇气再說下去了。
  江元問道:“你怎么樣呢?”
  文瑤拼命地提起了勇气,說道:“花婆婆的死……”
  她說到這里,江元不禁一惊,緊問道:“啊!我師父的死,莫非你知道?”
  文瑤恐懼地向后退了一些,顫抖著道:“殺害花婆的人,我知道……”
  她話未講完,江元已是面色大變,伸手抓住了文瑤的腕子,大叫道:“是誰?是誰?快說!”
  文瑤的手上,如同箝上了一把鋼鉤,可是這痛苦遠遠不如她內心的痛苦。
  在江元瘋狂的催促下,她繼續說道:“是……是皮魯秋!”
  她仍然沒有勇气把自己父女說出來——雖然她本意是決定這么做的!
  江元松開了她的手,他面上涌上了一層可怕的殺气,冷冷地笑道:“啊,不錯!師父提過這個人,他就住大都,這筆賬好算了!”
  車行如飛,傳出了江元憤怒的自語和文瑤柔弱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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