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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賞畫


  皮那的畫,葉亦深曾經說過,假如他沒死又能持續的創作的話,他會是二十一世紀最好的畫家之一。
  龐畢度中心,現在正在展覽一件年輕畫家的畫作,皮那也有几幅畫參展,依莎貝拉就是要到這里來看這几幅畫的。
  他們兩人進了藝術館,就有工作人員走過來,對依莎貝拉道:“依莎貝拉小姐,你又來看皮那的畫了?”他們看來是很熟的樣子。
  依莎貝拉對那個工作人員笑了笑,道:“是啊。”
  那個工作人員也笑了笑,道:“你那么喜歡他的畫,你可以粑它們買回去嘛,這樣子每天來看,也很麻煩,不是嗎?”
  葉亦深這時才知道,依莎貝拉几乎每天都會來看這些皮那畫的畫,這讓他很感動,對她的觀感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樣了。
  依莎貝拉有點可怜的說道:“我也想買,可是我沒有這么多的錢。”
  那個工作人員歎了口气道:“是啊,像我們也是一樣,看到了好的畫但是買不起,這种感覺真是很難過的,還好我在這里工作,可以看到其他很多好的藝術品。”
  依莎貝拉嘟著嘴沒有說什么話,她的意思是:“她可沒有這么幸運。”
  他們又閒聊了几句,葉亦深和依莎貝拉兩人便走進了畫廊,畫廊分為三個區,皮那的畫放在第二區,是在進了畫廊以后的右手邊,依莎貝拉完全沒有要看其他畫的意思,直接就走到了第二區,她對畫的位置极熟,很俠的就到了定位。這一區先是几幅其他畫家的畫,第四幅開始才是皮那的畫。
  葉亦深以前看皮那的畫就知道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可是這次見了他的這几幅畫之后更是惊奇,他沒想到皮那的畫技竟然進步若斯。
  皮那這次參展的畫都是油畫,第一幅畫的是一個在海里的女人。假如葉亦深沒看過皮那的日記,不知道依莎貝拉這個人,也不知道他認識依莎貝拉的情形的話,可能無法感受到這幅畫的含意和它所表現出來的張力。不過,現在,他很清楚的感受到這幅畫的意境,皮那這幅畫的主角就是依莎貝拉,而情景就是那一天他初見依莎貝拉的情形。
  畫的主要色調是藍色,當然,他畫的是海。可是,在海的部分他又融合了好多其他的顏色,紅、黃、綠、紫、橘、白……把海的感覺發揮到淋漓盡致,仿佛海的生命都包括在這幅畫之中,這也表現出他對海深刻的認識和感情,要不是他從小就對海這么熟悉的話,可能不會表現得這么好。
  海里的這個女人,依莎貝拉,他用了十分抽象的畫法,乍看之時,并不像是依莎貝拉,但是再看一會之后,就會發覺他把依莎貝拉的特質畫了出來。他畫出了她的感覺,而不是她的外形。
  他把依莎貝拉的神情和在水里的那份愉悅全部表現了出來,葉亦深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這樣子來表現依莎貝拉在水中的那种心情和浸淫在海里的那种喜悅。他畫得太好了,葉亦深看過他的討記,看過了依莎貝拉,他知道,沒有人可以把這個畫畫得更好。
  葉亦深閉上了眼睛,畫中的人和海在他的腦海里浮現了出來,他看到依莎貝拉輕盈的身軀和高超的泳技在海中盡情的邀游与嬉戲,這一秒之間,畫中的依莎貝拉已經在葉亦深的心里游了起來,她活了,海也活了,這就是皮那的畫厲害的地方,他不光光是有著高超的油畫技巧,他還抓得到事物的精髓,畫得出事物的“神”。
  有人說哪個畫家的畫好,哪個畫家的畫不好,技巧固然是非常重要,但是最重要的一點,還是一個畫畫的人要對事物有深刻的感情,好的畫家對事物的感受和常人不同,他必須要對他所畫的人或物或者事情有感情,然后才能表現得深刻。通常好的藝術家都具有這樣的特質。
  葉亦深時常在想畫“夜間的咖啡座”的梵谷,他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是怎么樣的心情”?一個人獨自坐在咖啡座一角,看著紅男綠女,人來人往,或喜或愁,他心里是什么感受?眼里的世界又是怎么一個樣子?
  有此時候去感受這些畫家的心,也是看畫時一种附加的樂趣。
  葉亦深浸淫在這幅畫之中好久,大海和依莎貝拉的美相互輝映,蕩漾在葉亦深的心里,久久不能自己。好一會后葉亦深才張開了眼睛,因為他听到了依莎貝拉哭泣的聲音。
  藝術中心的人怕觀賞的人去触摸這些畫,所以參展的畫都被隔离地放在玻璃窗內,葉亦深張開眼睛的時候,只見依莎貝拉抱著放著皮那的畫的玻璃窗,臉貼在窗前,輕輕地啜泣著。
  葉亦深再一次的看見她用這种奇怪的姿勢表達她的情感,上一次在皮那的墓地,她全身蜷曲著抱著墓碑,已經夠嚇人了,這會儿又貼著玻璃窗哭,還好葉亦深已經看過一次,不然可能會以為她有什么問題。而現在,葉亦深知道她正在用這种方式來表達她的難過,所以也不想打扰她,只站在后面,靜靜地等她哭完。
  管理人員來了兩次,就是進門時和依莎貝拉打招呼的那人,他應該以前就看過依莎貝拉這种特殊的賞畫方式。所以沒有阻攔,就任她抱著畫窗,葉亦深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那管理人員走過來和葉亦深并肩站著看依莎貝拉,對他道:“我看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几幅畫。”
  葉亦深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么。
  法國人已經算是不太愛看熱鬧的民族,可是依莎貝拉的這种特异的行徑還是吸引了不少人在一旁觀看,她的這种行為或許有點奇特,不過葉亦深不在乎,只要依莎貝拉自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就好了。他們是來看畫的,不是來裝模作樣的。每個人看畫時都會有不同的心情和感受,只是她表現得有點……“异于常人”罷了。
  葉亦深最討厭的是那种朋明什么都不懂還要裝得頭頭是道的家伙,把自己搞得好像是藝術專家,可是實際上什么也不懂。更可惡也更可悲的是竟然還有人利用這种人說的話,散播給那些了解藝術品卻又不得其門而入的人,把藝術品的好坏都給搞混了,錯誤的判斷藝術品的真正价值。
  對藝術有真素養的都知道,附庸風雅沒有關系,誰說一定要懂得藝術才算了不起?也不見得,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無法理解一幅畫或是一件藝術品的真正价值,他們愛附庸鳳雅也隨他們,只要不傷害到藝術品的本身就好了。
  葉亦深更痛恨一种人,就是那些“藝術品販子。”
  藝術本來是無价的,可是這些人為了從愛好藝術品的人手中得到利益,將藝術品當作是股票或是其他有价物來炒作,假如這些收入真的入了那些藝術家之手也就罷了,可是這些中間多出來的利益,往往都進了這些販夫的口袋,而那些藝術家還是一貧如洗,這才真是可惡。
  葉亦深常常歎息,許多好的藝術家在世時都很窮,以致于沒有良好的環境去創作更多优秀的作品。這也是他為什么要開藝廊的原因,他免費提供場地給這些年輕和經濟拮据的畫家,將他們的作品以合理的价格出售或是介紹給更多的人欣賞。
  像依莎貝拉這种至情至性的人,沒有造作,沒有偽裝,將她最直接的感受表現出來,或許是有點离經叛道,但是對這件藝術品和制作這件藝術品的人,這才是最大的尊敬。
  人類有的時候大虛偽,不敢也不愿意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當葉亦深看著她的表現的時候,心里有一股沖動,想脫去自己的偽裝,和她一起進入到童真的世界。
  一股理性抑制了葉亦深腦中短暫的沖動,葉亦深還是有太多的顧慮,做不到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說實在的,他是羡慕大過惊奇。
  依莎貝拉如入無人之境,倒是哭得很高興,直哭了有二十分鐘左右,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這一幅畫,走到下一幅畫之前。她也沒有擦掉她的淚水,就任淚水挂在她的臉上,一派自然天真之情,這就是她令人喜愛的地方。
  第二幅畫的主題也是依莎貝拉,只是時空背景不一樣,依莎貝拉的動作和表情也和上一幅畫各有其趣。
  這幅畫里,依莎貝拉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在海邊奔跑,皮耶的手法很奇怪,畫中的依莎貝拉沒有腳,并不是衣服太長了看不見,而是他根本沒有畫依莎貝拉的腳。
  這樣,讓這整幅畫看起來呈現一种很詭异的气氛,加上他以灰暗陰霾的色調處理海邊的天空,滿天烏云扭轉變形,長的、圓的、爆射四散,讓人看這幅畫有很大的壓力,可以很明顯的看出皮那在畫這幅畫的時候他紊亂又激動的心情。
  畫里的依莎貝拉還是那么的美,沒畫她的腳,卻讓她看起來有一种飛舞的飄逸,只是她這幅畫中的眼神似乎在傍惶,好像是在說依莎貝拉的心情,在去与留之間難以取舍。皮耶給這幅畫取的名字是:“戀。”
  葉亦深很怕依莎貝拉看了這畫又像看上一幅畫一樣,要抱著它哭好一會,還好,這次她看了以后,并沒有上一次的那种反應,只是多看了一會,大約十分鐘,就走向下一幅畫。
  后面還有兩幅畫,排在“戀”之后的,皮耶取名為“惡魔。”
  葉亦深心里很快的閃過一個念頭:“這幅畫和皮耶的死,有沒有什么關系呢?‘惡魔’是什么意思呢?”
  畫中的人依然是依莎貝拉,看起來表情极為痛苦。她半跪著,一個男人由后面將她的手反拉著,畫的左右上下都是手,各式各樣的手,各种顏色,全都抓向依莎貝拉,依莎貝拉露出很害怕很痛苦的表情,眼里盡是惊懼的目光。
  葉亦深不怎么看得懂這幅畫,不過就他對皮那的了解,皮那畫這畫時一定是很痛苦的,葉亦深和皮那相交多年,皮那會用什么畫法,或是有什么習慣,葉亦深都知道,他曾見過皮那在痛苦中畫畫的情形,那還是學生時期,皮那愛上了一個音樂系的學生,后來兩人分手,皮那曾畫了一幅畫表達他那時的心情,那幅畫的感覺和這一幅就很相似,只是葉亦深不明白他的這些手是什么意思?后面的這個男人也不知道代表什么?
  葉亦深在一旁思考著他畫中的含意,依莎貝拉則直接跳過了這幅畫,他本來還以為她又要看好一會儿,沒想到她這次這么干脆,連看都不看。
  依莎貝拉連抬頭都沒有,這表示她不喜歡這幅畫,或是,她害怕。
  她不喜歡這幅畫,然后不去看它,其實這有點說不過去,因為就她剛才看前面的那些畫的表現,她就算不是皮那的最忠實擁戴者,也算是支持者。皮那這幅畫并沒有什么地方畫得不好,在筆法上,葉亦深個人認為可能比其他的几幅畫還要來得奔放,所以她既然可以接受其他几幅,就一定也可以接受這一幅,除非她知道這幅畫的含意,知道皮那在畫什么,所以她才不去看這幅畫。
  為了要驗證心中的推論,葉亦深跟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對她道:“這邊還有一幅皮那的畫,你沒看到。”
  她听葉亦深這么說,馬上就停了下來,背對著葉亦深,仿佛不愿意說什么,也不想回頭來看這幅畫,不過葉亦深感到她微微地在發抖。
  這樣葉亦深就證明了,她的确是知道什么,她是刻意在躲開這幅畫。
  這是一個線索。由這幅畫葉亦深知道皮那和她之間有過什么事,而且不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還有其他的人介入,只是這個人或是這些人是誰,他們又做了些什么事,葉亦深不知道。
  讓依莎貝拉害怕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很可怕的事,要不然就是很激烈的事情,不然依莎貝拉不會有這种表現。
  葉亦深心里想,搞不好這幅畫里的一些暗示就和皮那的死有關也說不定,葉亦深如果要知道皮那的死因,可能得要從了解這幅畫的一些內容開始,而這件事情,又得依賴依莎貝拉了。現在只有她知道這幅畫里真正的含意,她是葉亦深了解這幅畫的關鍵。
  她并沒有回過頭來,葉亦深又說了一次:“這里還有一幅他的畫。”
  她這才才回道:“我不想看那幅畫……”
  葉亦深不再說什么,但他心里很明白,依莎貝拉有事情在瞞著他,這艦里有著她和皮那的秘密,這事情,葉亦深遲早要搞清楚的,但不是現在。
  依莎貝拉看著葉亦深不再說話,便又走到下一幅畫之前,這一幅畫是幅素描,也可以說是一幅速寫,筆法很倉促,已經到了看不出來是個什么東西的地步。
  如果說皮那是用什么印象的手法或是故意的表現出如此混亂的情勢,那么只要用心都可以解讀這幅畫,可是,葉亦深不曾看過皮那用這种表現法,也無法看出這是個什么東西來,換個角度,換個方式都沒有辦法。
  這次輪到葉亦深看這幅畫看了很久,初時,葉亦深覺得皮那畫的是一條魚,在這條魚的后面有一片大的膜包包著這條魚,后來,又覺得他畫的是一個蛹,后來,感覺他畫的是一個母体,總之,他每次看的時候都有不同的感覺,甚至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讓葉亦深覺得自己是不是發瘋了。
  葉亦深為了冷靜思考,還去旁邊逛了逛,想丟開原本心中的影像,可是當回頭再看的時候,仍然是看不懂,仍然無法看出畫里究竟是什么東西。
  看畫有的時候不一定要看得懂畫的是什么東西,這是一個學習看畫的人最基本的一個心理建設,這世上也沒有什么人敢說他可以看得懂所有的畫,所以葉亦深本人不該執著于看出皮那在畫什么。
  可是,葉亦深之所以這么固執,是因為他老以為這畫中透露著什么訊息,它隱藏著皮那和依莎貝拉兩人的秘密。葉亦深已經犯了畫的一個錯誤,這樣子是看不出畫的好坏來的。這就像是個半夜不睡覺的無聊人,拿個望遠鏡偷看別人的窗戶,想從別人的窗戶里看到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不是賞畫,而是偷窺。
  葉亦深轉頭過去看依莎貝拉,看她對這幅畫有什么反應。她倒是對這幅畫沒有太大的反應,她著畫,一會儿搖搖頭,一會儿怔怔地發呆,一會儿又歎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本來葉亦深還想從她的反應里看出點什么來,但是她的反應和葉亦深差不多,搞不好她也搞不懂皮那在畫什么也不一定。
  比較慶幸的一點,是她看這幅畫的反應比起看前面兩幅畫時的那种反應要好得太多了,最起碼不必去把她從玻璃窗上拉下來。
  她雖然對這幅畫的反應不太大,可是她也和葉亦深一樣,花了很久的時間在這幅畫上,她看這幅畫足足看了有半個鐘頭,大概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是這幅畫對她有什么特別的意義?還是她了解皮耶畫的是什么?
  過了一會,她才對葉亦深說道:“我看完了,我們可以走了。”
  葉亦深沒有馬上起步,反而問她道:“你知道皮耶在畫什么嗎?”
  她好像被這句話問得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著葉亦深,足足有十秒鐘她才回道:“你知道她畫的是什么?”
  葉亦深不懂話是什么意思,又問道:“我不知道,你知道。”
  她搖搖頭,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真的?”葉亦深半信半疑。
  “真的,我不知道。”她的神情很認真,看起來不像是說謊,可是葉亦深的理智告訴他——依莎貝拉在說謊。
  葉亦深見她有意隱瞞,只好說:“那就算了。”
  她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子問呢?”
  葉亦深回道:“因為我看不出來皮那這幅畫是在畫什么,所以我才問你,看你看不看得懂,沒想到你也看不懂。”他頓了一下,繼續道:“那你看了之后,看出了什么東西來了嗎?你覺得這幅畫是在畫什么?”
  依莎貝拉想了一想,又是很認真的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他可能是在畫一個房子。”
  “房子?”葉亦深大叫了一聲,這一聲叫得有點大聲,很多其他的人都看了過來,葉亦深不好意思的對那些人笑了笑,然后才小聲的對她說:“房子?這怎么可能是個房子?”
  “我不知道啊,是你問我的,所以我就把我想的直接這么回答了。”依莎貝拉一臉很無辜的樣子道,看來她也被葉亦深那一聲大叫給嚇倒了。
  葉亦深馬上轉回去認真的再看那幅畫,企圖用想像力和任何一种方法將這幅畫和房子結合在一起。不過,他失敗了,這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這幅畫若是真可以和房子聯想在一起,那住在里頭的東西不是個瘋子就是支昆虫,只有昆虫的房子才會是這樣,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葉亦深轉回頭去看她,他想依莎貝拉一定是在耍他,畫中的東西不可能是房子,葉亦深想要發脾气,好好的罵她一頓,可是當他看到她的時候,卻發覺她可是一點開玩笑或是惡作劇的樣子都沒有,她看葉亦深的樣子誠懇透了,葉亦深這輩子沒看過這么誠懇的眼神,讓他以為她真的是這么想的。
  “算了,就當作她沒說過這句話好了,不要自己生气,她這個人不可以以常理來看,這樣想就好了。”葉亦深這么告訴自己。
  葉亦深沒有對她發脾气,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有點沮喪的隨著她离開了藝術中心。
  那天之后,葉亦深還有繼續和她聯絡,她只要有時間,都一定會跑去藝術中心看皮那的畫,不管刮風下雨,她每一次來看這些畫時的反應都差不多,當然,已稍有進步,哭的時間已少了不少。
  這中間還有一次狀況,就是皮那的畫賣了出去。
  那一天依莎貝拉又找葉亦深去看畫,結果看到了畫的下方貼上了“已售出”的字條,而且四幅都是,是同一天同一個人買走的。這讓依莎貝拉的情緒反應很激烈,她在畫廊里又吵又鬧,還好她是常客,又認識許多里面的工作人員,兩人才沒有被轟出去。
  葉亦深也勸她,畫賣出去是件好事,表示皮那的畫好,有人賞識,應該為他高興才是,可是她似乎不這么認為,只是哭了半天。
  畫雖然是賣出去了,可是依照藝術中心的規定,這個畫還要繼續展覽完三個月,得等到期滿以后才能搬走,所以,還有几天的時間可以看這些畫,那几天依莎貝拉每天都去,不管她那個時候在電視台的工作已經排得滿滿的。
  皮那和其他人的畫在藝術中心的展覽終于結束了。而皮那的畫也必須要歸還給買畫的人,所以展覽一完畢就全部都搬走了,而依莎貝拉也沒有地方再可以看這些畫了。
  她曾經要求過葉亦深,問藝術館這些畫是誰買去了,她想去找這個人,葉亦深當然只好去查這件事,可是藝術館的人堅持說買畫的人不愿意透露姓名,所以也沒有辦法查到是誰買走了這些畫。
  這些畫的收入全部交給了皮那的父親和母親,而支票是藝術中心開的,無法從支票上找到買畫的人。
  經此之后,他和依莎貝拉就成了朋友,她很喜歡藝術,很多事情都會來問他,葉亦深也很樂意將所會的全告訴她。她后來開始學畫,葉亦深很自然的就成了她的啟蒙老師。
  至于皮那的死因,葉亦深卻一直沒有查出來。
  葉亦深在法國待了四個多月才离開,在法國的這段期間他曾嘗試去發掘更多有關依莎貝拉的事情,可是都沒有什么展獲,那次离開之后隔了一年才有机會再回去。
  再回去時依莎貝拉已經是有名气的明星了,葉亦深再要和她見面,總是要經過層層關卡,很不容易,不過,她知道葉亦深在法國,也會排除万難來和葉亦深見面。
  之后,葉亦深又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沒有在法國待太久,就這樣又是兩年過去了,葉亦深与依莎貝拉的關系就是這個樣子,一直保持到今天。
  邁可听完,心中有重重疑問。第一,他不知道依莎貝拉的出身,這一點葉亦深不是忘了說,而是連他也不知道。第二,葉亦深說他感覺依莎貝拉和他之間有著遙遠的距离,這种距离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可是邁可認為他和依莎貝拉這么熟了,又是她的繪畫老師,應該不會這么生疏,所以他問:“你說你和依莎貝拉中間,有著很大的距离,我不是很明白。”
  葉亦深道:“是啊,我覺得我和她之間有很大的距离,因為我和她認識也算很久了,雖然有的時候我們什么話都說,像是好朋友一樣,可是,每當我想要去了解她的事情時,我就會發覺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是什么意思?”邁可不解。
  葉亦深道:“我們都會和朋友講一些心里的話,或是溝通一些事情,不是嗎?”
  “是啊。”邁可道。
  “可是她不會!她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任何她心里的事情,也不知我討論她的生活,頂多就是講講她在演藝圈的事,再多她就不說了。”葉亦深道。
  “那你可以問她啊。”邁可道。
  “我也知道,我又不是沒問過,她從來都是含糊帶過,盡管我們已經非常熟了,她也是這樣。”葉亦深道。
  “你不覺得她是有什么痛苦的過去,或是她的身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嗎?”邁可道。
  “我曾經這么想過,也用過各种方法去讓她說出她以前的事情,而且我又和她這么熟,沒有上她會有什么事情連我都不說。”葉亦深道。
  “這也不盡然,如果她有心要防你的話,她當然是什么話也不會對你說的。”邁可道。
  “有心要防我?她為什么有心要防我?”葉亦深道。
  “可能是因為你是皮那的朋友。”邁可道。
  葉亦深想了想,回道:“你是這樣認為?”
  邁可道:“沒錯。”
  “那你說說你的理由,我想听听看。”葉亦深道。
  邁可轉動了一下頭部,道:“你不是說她可能在皮那的死的事情上對你有所隱瞞?”
  葉亦深嗯了一聲。
  邁可接著道:“假如她真的知道皮那的死因,你覺得她會用什么態度來對你?一定是很多事情不會和你說的嘛,對不對?因為她防著你,她會怕你對她不利。”
  葉亦深皺起了眉頭,道:“你是這么認為的?”
  “這是一點,還有,她從什么地方來,你一點也不知道,可能她以前在別的地方有過什么前科也不一定,她想隱瞞她的過去,當然不能和你說她的事情,這是很自然的。”邁可道。
  “我也這么想過,只是我并沒有在這些事情上發現什么,甚至也托了我朋友查她的身分,可是都一無所獲,她就像是一個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人一樣,沒有資料,沒有過去,什么都沒有。”葉亦深說完以后,又道:“你說她可能在什么其他的地方有過什么前科,這一點我不同意,就我所認識的她來說,她連一支螞蟻都不愿意殺死,心腸軟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會有前科?”
  邁可對這件事情倒是不反對,只是笑了笑,意思好像是葉亦深昏了頭,被女色所迷一樣。然后又道:“那她現在的身分證呢?她既然有工作,就一定有身分證明。”
  “沒用的,她現在的身分證明是考夫曼買來的,根本不能證明什么。”葉亦深道。
  “那我們就不能找到什么了嗎?”邁可道。
  “也不一定。這次我去法國找她,她留了言給我,說她有麻煩,要我幫她,我這才到這里來的。”葉亦深道。
  “原來是這樣,那這件事情就不是這么簡單了。”邁可道。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葉亦深听他的話中還有其他的意思。
  邁可猶豫了一下才對葉亦深道:“這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
  葉亦深笑了笑:“我們兩個還有什么事情不能說的嗎?你這可是把我當外人了。”
  邁可赶緊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件事情剛好和她有關。”
  “她?你是說依莎貝拉?”葉亦深問道。
  “沒錯,正是和她有關。”邁可道。
  “那我就更該知道,我是她的朋友,如果她有什么事,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而且她的事也涉及到皮那,說不定這些事情能解開皮那的死因之謎。”葉亦深道。
  邁可想了想,心里很是猶豫地道:“好吧,那我就告訴你這件事情。”
  葉亦深笑問邁可:“你早就該說了,我看你也憋蠻久了。”
  邁可紅著臉道:“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害我難過了好半天。”
  葉亦深仍笑著道:“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你有什么習慣,我還會不清楚嗎?”
  “那我就說好了。”邁可于是把他接考夫曼的案子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葉亦深。
  葉亦深听完立刻站了起來,像是十分著急卻又沒有倉惶的神色地對邁可道:“我們得赶快找到她,很有可能她已經遇害了。”
  邁可將葉亦深拉回來坐下,道:“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明天一早我們再去找考夫曼,看看能不能再從他那邊得到一些其他的消息什么的。”
  葉亦深這才坐了下來,但是心情還是很不平靜,腦中不斷的思考打轉著。
  邁可又和他說了一些話,兩人才約定了時間,明天一大早就開始尋找依莎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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