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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好事難諧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滿腹疑云,訝然道:“俠義道中,誰會使出這种色情詭計?凶手与任鵬曾有体膚之親,清白儿女,誰又甘心受這种污辱?”
  白嘯天輕輕哼了一聲,道:“志士報仇,殺身不顧,末路窮途,誰也可以做出不擇手段的事。”他語音一頓,冷冷一陣長笑,接道:“武林道上,本無黑白之分,我說是俠義道中的人,意思也只是講,那血案幕后的主持人物,并非‘江湖三大,中人。”
  華天虹濃眉微皺,意似不以為然,道:“老幫主怎能斷言,凶手不是通天教的人物?”
  白嘯天嘿嘿一笑,道:“我与任玄早有默契,神旗幫与風云會一旦水火難容,勢不兩立,則聯手合力,先滅通天教,再定彼此的生死存亡,這一點諒解,天乙子早已知曉,他雖有獨霸天下之心,而無獨滅幫、會之力,因而我敢斷言,這移禍江東的殺案,并非他所主宰。”
  華天虹暗暗忖道:原來江湖三害之間,尚有這點微妙的關系存在,然而,凶手是誰?凶器何以在方紫玉手內?那冒名方紫玉的凶手,容貌又怎地与白氏姐妹相似?
  他百思莫解,但覺玉鼎夫人那貼身侍婢方紫玉,是一條最為有力的線索,當下話題一轉,道:“老幫主此番東來,就是与任玄聯手,共滅通天教么?”
  白嘯天點一點頭,道:“這正是神旗幫与風云會互爭雄長的第一樁事。”
  華天虹道:“知己知彼,百戰百胜,通天教的對策,幫主諒必早已知道了?”
  白嘯天雙眉一軒,道:“賢侄若是天乙老道,你當如何應付?”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小侄不知通天教的實力如何。”
  白嘯天道:“一幫一會一教,實力在伯仲之間,懸殊不了多少。”
  華天虹略一沉吟,道:“通天教以一敵二,那是顯然支持不住,若是換作小侄,就來個‘移岸就船,之計,不待老幫主与任玄進迫臨安,就在半途,揀力弱的一方迎頭痛擊……”
  白嘯天將手一搖,含笑道:
  “江湖‘三大’之間的事,外人無法弄得清楚,天乙子、任玄,乃至老朽,咱們行事,亦非常人所能測度。”
  華天虹眉頭一皺,道:“老幫主何不稍加剖析,以開晚輩的茅塞。”
  白嘯天笑道:“三派鼎立,誰先動手誰就吃虧,誰也不愿便宜旁人,未到白刃相見之時,誰挑啟戰端,誰就首當鋒刃,這是一成不變的道理。”
  華天虹道:“天乙子若不早謀對策,待至兵臨城下,為時豈不晚了?”
  白嘯天微微一笑,道:“幫派斗毆,非比兩國交兵,兵臨城下,并不一定沖鋒陷陣,也許時机一到,情勢急轉,老朽与天乙子聯手,共滅任玄的風云會,或者任玄与天乙老道合上了手,一鼓殲滅神旗幫精銳。”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真是信義蕩然,唯利是圖了!”
  但听白嘯天沉聲一笑,道:“世事如棋,變化難料,也許三派會師之后,目標忽變,轉而對付賢侄,那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華天虹心神一震,強笑道:“老幫主何必危言聳听,嚇唬晚輩?想晚輩一個未學后進,怎敢當如此的抬舉?”
  白嘯天淡淡一笑,道:“賢侄這就錯了,令堂尚在人間,賢侄又不是池中物,就目下而論,賢侄勢力坐大,羽翼日丰,聲威已不可輕侮,若再假以時日……”
  華天虹渾身汗下,插日道:“家母淡泊名利,灰心世事,晚輩年輕識淺,涉世未深,合上一個老仆,講什么羽翼,說什么勢力?”
  白嘯天意態忽變悠閒,拂髯一笑,道:“云從龍,風從虎,賢侄何慮孤單葉
  他端起酒杯敬客,笑容滿面,接道:“賢侄,如果江湖三派將你圍困在此,不出三兩月的時間,所有俠義道的人物,無論識与不識,誰能不激于气憤,赶來營救?那時三派聯手,將异己者一网打盡,豈不正是一勞永逸之事?”
  華天虹愈听愈是心惊,暗忖:這說法不無道理,大師朱侗老前輩和蒼髯客,這几位就是念在爹爹份上,為我的安危擔憂,我若當真落在敵人手內,這批人俠義為怀,決無坐視之理,一旦出手營救,勢必落入敵人的圈套,連娘的性命也難保住!
  他聰慧絕頂,心念一轉,頓時悟出厲害所在,但知白嘯天講這一番恫嚇警告之言,必然另有目的。他當下捺定心神,拱手齊額,道:“多謝老幫主指點,但不知趨吉避凶之道如何?”
  白嘯天哈哈一笑,道:“賢侄既然不恥下問,老朽也就不揣冒昧,管見所及,上上之計,還是以遠走高飛、及早离開這是非漩渦為好。”
  華天虹雙眉一動,道:“船在江心,進退一般遠近,晚輩走不脫了。”
  白嘯天微微一笑,道:“那未賢侄只好推心置腹,開誠布公,在‘江湖三大,之內,認真的結交一派,聲气相通,互為應援,始無三面受敵之虞。”
  華天虹暗忖:他這弦外之音,當然是教我結交神旗幫了。
  他心中在想,口中說道:“通天教下,晚輩僅只識得一位玉鼎夫人,不過交往尚淺,難稱知己,那紅葉道人与晚輩又有仇隙,与通天教結交,那是不必講了。”
  白嘯天笑道:“賢侄与任玄同行千里,看來彼此相得,有如忘年之交——”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任鵬之死,晚輩難辭其咎,任玄并非胸襟博大之人,此仇他勢在必報。晚輩業已醒悟,他正是將我守住,以作魚餌,引誘俠義道的人物上鉤,与他結交,當真是与虎謀皮了。”
  白嘯天連連點頭,含笑道:“連老朽在內,‘江湖三大’的首腦人物,俱非善良之輩,實難引為知己——”
  華天虹心頭一怔,暗想:這未一講,說來說去,豈不都是廢話!
  他二人旁敲側擊,都不肯照直講話,忽見竹帘一動,白君儀与華云相繼閃了進來。
  白嘯天臉色微微一沉,道:“儀儿,你怎地不肯听話?”
  白君儀粉頸一垂,凄然道:“爹,您就与他直講吧,他是受不得旁人挾制的。”
  華天虹霍然一惊,忽覺事態嚴重,遠出自己的預料,不禁疑念叢生,惶然不安起來。
  白嘯天似是遇上了极大的困扰,臉色陰晴不定,執杯在手,良久不見動靜。
  白君儀呆了一瞬,倏地輕移蓮步,緊傍著華天虹坐下,吶吶問道:“你与秦碗鳳曾有婚姻之約么?”
  她臻首低垂,硯硯帆帆,語聲細若蚊吶,華天虹听入耳內,卻似晴空霹靂,身子猛地一震!
  忽听白嘯天輕輕咳嗽一聲,道:“賢侄,咱們開門見山,講几句肺腑之言……”
  華天虹拱手道:“晚輩遵命。”
  白嘯天緩緩說道:“老朽夫妻反目,已是家門不幸,長女素儀蒙無妄之災,次女君儀頭上,再也不能發生事故了。”
  華天虹道:“老幫主的衷情,晚輩尚能体會。”
  白嘯天語聲沉重,一字一頓,道:“可是,小女君儀不識高低,以蒲柳之姿,妄想高攀賢侄,這等儿女私情,乃是難以自禁的事。白嘯天父兼母職,往日疏于管教,事到臨頭,如墮万丈玄冰,既不能橫加阻礙,又無法玉成其事。賢侄請想;若是處置不當,鬧成笑柄,我白嘯天還有何臉在江湖上做人?”
  華天虹心惊膽戰,不知如何接口。
  此事關系白嘯天的顏面,關系白君儀的榮辱,華天虹只要一言不當,白氏父女羞憤難當,反臉成仇,乃是顯然的事。
  船艙之內寂靜無比,華天虹正襟危坐,目不旁瞬,白君儀兩道目光緊緊地瞟在他的臉上,嬌軀暗暗地顫抖。
  忽听白嘯天道:“賢侄,事到如今,老朽与你赤誠相見,你若不嫌小女粗俗,老朽就將她許字与你。”
  講這几句話,他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气力,吁了一口長气,軟弱無力道:“老朽原是草莽之人,孜孜不倦,力圖奮發,僥幸創出今日的局面,如今年事已高,后繼無人。若得賢侄不棄,神旗幫這片基業,即是小女的嫁妝,小女終身有靠,老朽固然欣慰。賢侄胸有長才,亦可大展宏圖,光耀華氏的門媚。”
  這一樁婚事,除了白君儀傾國傾城的容貌,一往情深的摯愛之外,尚有不言而喻的威脅,華天虹處身“江湖三大”的夾縫之間,過著風雨飄搖的日子,于情于理,實難予以推拒。
  華云是華家的三世老仆,華天虹是他愛若骨肉的小主人,一听白嘯天親口提婚,心頭頓時怦怦亂跳,既感到自家是正派名門,小主人豈可与草莽人物締婚!但他又覺眼下處境艱危,如果答應這門婚事,唾手便得偌大一個幫會,以自家小主人的才華,此后的江湖是華家的天下。想來想去,霎時間六神無主,心亂如麻起來。
  白君儀忽然雙手握住華天虹的膀臂,顫聲道:“天虹,你与秦碗鳳曾有白首之盟,是么?”
  只見華天虹將頭一搖,道:“沒有。”
  他語音一頓,忽向白嘯天道:“老幫主錯愛,晚輩感激不盡,沒齒難忘——”
  白嘯天叱吒風云,縱橫一世,此刻的心情,卻也緊張之极,道:“男子漢,大丈夫,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沒有大不了的事,賢侄不是凡俗之人,接納与否,但請直講便了。”
  華天虹靜靜地道:“晚輩离家之際,家母曾有几條戒律,其中之一,是不許有家室之累。”
  白君儀星眸一睜,道:“那是為什么啊?華家只有你一個男丁……”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娘怕我耽于逸樂,將少年時光等閒度過。”
  只听白嘯天道:“老朽与你華家并無不解之仇,令堂是女中豪杰,華白兩家聯姻,諒想令堂不致反對。”
  華天虹天性純孝,將母親的話深烙心內,出道江湖以來,确是從無婚姻之想,他只怕刺傷白氏父女之心,一見有台階可下,立即接口說道:“婚姻大事,本該由父母作主,家母若是應允這樁婚事,晚輩沒有不愿之理。”
  但听白嘯天道:“這般講來,賢侄本人是答應了?”
  華天虹聞言一愣,搖頭道:“晚輩有‘丹火毒蓮,在身,此生此世,不能娶妻生子,晚輩哪敢有家室之想,去耽誤旁人的青春?”
  他講的乃是實情,就是白嘯天計謀深遠,亦感到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白君儀坐在一旁,芳心內大感焦急,頓了半晌,見父親尚不開口講話,一時情急,沖口說道:
  “天虹,我也不是那般庸俗女子,何況咱們都是練武之人,只要你不嫌棄我,咱們結為夫婦,長相廝守,馳騁江湖,嘯做云煙,夫唱婦隨,白頭偕老,那‘丹火毒蓮,又有何關礙?”
  她猶是一個黃花閨女,對床第問的事觀念淡薄,何況一往情深,將華天虹愛人骨髓,這般說法,也是出乎至誠,毫無勉強之意。華天虹對這种事也很模糊,听來亦甚為自然。白嘯天卻大不相同,他是過來人,深知男女相悅,兩情緒結,必須精神与肉体皆得和諧,始能長遠廝守下去,然而,這种男女之私,他又不便對女儿明講。
  但他究竟是老謀深算之人,心念一轉,頓時避重就輕道:“賢侄,白嘯天的女儿,并非嫁不出門,你坦率他講,假定‘丹火毒蓮,的毒力能解,你又如何?”
  華天虹聞言,不禁大感仿惶,他暗暗想道:
  碗鳳姐姐對我有救命之恩,咱們雖無齒臂之盟,卻也說得上心心相印,我若真有成家授室的一日,理該求她為妻才是。
  他乃是情深義重之人,念起秦碗鳳的好處,實難將她置諸腦后,但他也知良下處境的艱危,說得對路,華白兩家可結秦晉之好,否則的話,翻臉成仇,自己与白嘯天就是勢不兩立的仇人,白君儀的一生,可能就此毀了。
  心念一轉,他离座而起,抱拳當胸,肅然說道:“丹火毒蓮是不解之毒,殊無僥幸可言,婚姻大事,理該實事求是,徒托空言,誤人誤己,這是晚輩一片愚誠,尚祈老幫主垂鑒。”
  白嘯天沒有子嗣,亦未收徒傳藝,對于華天虹,實在是极為看重,叵奈事關女儿的終身幸福,也就不顧一切,硬逼華天虹就范。
  但听白君儀道:“爹爹,你老人家不要逼他,女儿也不急出嫁,我守他三年五載……”
  白嘯天冷冷說道:“若是有人謀害他的性命,你會袖手旁觀么?”
  華天虹岔口道:“老幫主勿須擔心,晚輩听天由命,絕不拖累令媛。”
  白嘯天道:“那是你的想法,她自己要管閒事,你能阻攔她么?”
  白君儀道:“女儿縱然万死,也不拖累爹爹。”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小儿之見,旁人要殺你,為父的豈能坐視?”
  白君儀芳心之內實是万分凄苦,這時強忍悲痛,朝華天虹道:“任玄居心險惡,与他走在一邊,遲早中他的暗箭,不如就在這邊住下,不要再回去了。”
  華天虹道:“尚有二位長輩歇在那邊,我若不歸去,有失晚輩的禮數。”身形一轉,朝白嘯天告辭。
  白嘯天亦不挽留,將華天虹送出艙外,白君儀如依人小鳥,緊偎在華天虹身畔,一直送到岸上,只是相對默默,滿腹心事,都不知從何講起。
  華天虹心中有事急于离去,登岸之后,道:“白姑娘……”
  白君儀執住他的雙手,無限幽怨地道:“你非叫我白姑娘不可么?”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低聲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你是聰明人,不要蹬陀了青春,后悔不及。”
  白君儀搖了搖頭,道:“我作茧自縛,那是無法可想的了。”
  華天虹浩歎一聲,滿怀愁緒,黯黯傷神,捱了片刻,終于強打精神,道:“江湖上正值多事之秋,我沒有心腸理會儿女私情,你自己打定主意,我若辜負了你,你不要怨我無情。”抽出雙手,轉身行去。
  白君儀情根深种,已非言語所能點醒,眼怔怔地立在當地,目光之內,一片痴迷之色。
  那敖三早在一旁恃候,這時送上馬匹,華天虹主仆二人躍上坐騎,縱馬向城中馳去。
  將到城下,忽見蒼髯容帶著秦玉龍和彭拜迎面行來,華天虹飄身下馬,道:“前輩來得正好,晚輩打算先期赶到臨安,正想回店稟告前輩。”
  蒼髯客訝然問道:“如今正是風云緊急之時,你先期赶到臨安則甚?”
  華天虹道:“風云會与神旗幫的態度都很曖昧,通天教按兵不動,也是大違常情的事,晚輩打算先到臨安瞧一瞧動靜,設法找出謀殺任鵬的凶手,以免變起意外,措手不及。”
  蒼髯客眉頭一蹙,道:“變起意外指的什么,你越沮代疙,追查凶手,目的是否在那金劍?”
  華天虹道:“白嘯天向晚輩透露,一幫一會一教有兩度聯手,共同對付俠義道的趨勢,此事一旦形成,咱們死無瞧類,因而晚輩要先找出謀殺任鵬的凶手,揭穿了這件殺案,任玄縱有烏龜度量,也得為儿子報仇,只要三派分裂成兩個壁壘,咱們就有活路。”
  蒼髯客憂形于色,道:“你与神旗幫的關系,究竟弄得怎樣?”
  華天虹道:“白嘯天向晚輩提婚,晚輩以事實困難未曾答應。”
  蒼髯客道:“不是親家即是冤家,你們可曾翻臉?”
  華天虹搖頭道:“白君儀痴心,一時尚難斷念,白嘯天想晚輩投入他的麾下,卻因晚輩身有蓮毒,他并不放心真的將女儿嫁給晚輩,事情錯綜复雜,他也拿不定主意,如今似在觀望之中。”
  蒼髯客道:“毒諸葛姚策是個厲害角色,那小子可曾插嘴?”
  華天虹道:“去年在黃河岸上,他向晚輩下過毒手,逼得晚輩吞下‘丹火毒蓮,自盡,适才白嘯天沒有讓他与晚輩碰面。”
  蒼髯客點了點頭,沉吟半晌,道:“臨安是通天教的根基重地,尤其目前,教下的高手都集中在那里,若要先期赶去,還是大伙同去的好。”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晚輩打算先見玉鼎夫人,人去多了實不相宜,而且咱們走空了,。也令任玄動疑。”
  他雖是后輩,卻是与“江湖三大”逐鹿的主動人物,蒼髯客等都是末路英雄,昔日的豪气早已消失,此番投身江湖,僅是不耐他孤軍奮斗,挺身出來協助,無形之中,將他看成了主腦,大小事宜,皆依他的策划,并不堅持己意。
  但听彭拜道:“通天教內沒有一個好東西,那玉鼎夫人鬼鬼祟祟,連名姓也沒有一個,最毒婦人心,賢弟還是防他一手才對。”
  華天虹道:“多謝大哥指教……”
  彭拜雙眼一頓,道:“我是提醒你,誰指教你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朝三人將手一拱,棄馬步行,徑往城中奔去。
  華云已經摸著小主人的性情,知道他主意一決,自己就無法加以動搖,當下一言不發,亦步亦趨,緊隨在他的身后。
  主仆二人漏夜南下,不止一日,赶到了臨安城外,華云是老江湖,知道通天教的總壇也叫“一元觀”,設在錢塘縣境,臨安城內一座上元觀,僅是一座上壇的所在,當下將華天虹領人城內,落店歇息。
  通天教總壇的一元觀,占地千畝,寬廣已极,重樓疊字,宅第連云,那种廣廈高堂,碧瓦紅牆,既宏偉,又富貴的气勢,帝王宮殿也有不如。
  二更之際,兩道淡淡的人影疾掠而到,瞬眼之下,兩人閃人圍牆的暗影之下,現出華天虹主仆二人的身形。
  華云抽出腰間插的鐵劍,悄聲道:“小官人的輕功未達妙境,万一顯露了身形,立時向觀外退,免得在觀內動手,身陷重圍,難以脫困。”
  華天虹點了點頭,插好鐵劍,飄身躍入牆內。
  華云搶在前頭,左閃右晃,奔向中央的一座大殿,兩人進得百余丈深,立即發覺各處通道皆有背插長劍的道人把守,所有的殿字全都燈火通明,每座殿內人數俱皆不少,以他兩人的輕功身法,也感到舉步艱難,時時有暴露身形的危險。
  二人閃在一座高与人齊的化紙爐后,正在游目四顧,伺机前進,忽听一陣步履之聲,五名身穿絛紅道袍,肩后斜插短劍,年紀均在十四五歲的道憧列著一行,由石徑一端走了過來。
  華天虹一瞧五個道憧的步履和眼神,心頭頓時感到一怔,耳中忽然響起華云細若蚊納的語聲,道:“這五個小儿的實力,足可抵上任玄的四名‘金刀親衛,。”
  又是一陣輕微沉著的步履之聲,又是五名紅衣道憧,由斜刺里轉了出來。
  只听華云以練气如絲的功夫說道:“這批小儿是巡邏查哨的,但不知人數共有多少。”
  華天虹的內功雄渾而不精純,不敢開口講話,點了點頭,暗忖:玉鼎夫人號稱十壇總巡檢,地位自是不低,不知她有無一定居處?
  忽見華云將手一比,身形一晃,疾掠數丈開外,華天虹提气縱身,急急跟蹤過去,兩人藝高膽大,就在警衛羅列之下,向中央大殿潛掠過去。
  約莫費了頓飯工夫,兩人閃到了大殿之外,但見殿中空蕩蕩的無一人,兩人大失所望,順著殿側朝觀后閃去。
  一陣步履之聲傳入耳際,兩人急忙閃入陰暗之處,只見兩名紅衣道憧在前,身后隨著一個步履軒昂,黑紗覆面的錦衣老者,老者身后隨一人,那人身材瘦小,形態猥瑣,与前面的老者一樣,也是黑紗覆面,僅僅露出兩點精芒閃掣的眼珠,与一撮烏光閃亮的胡須。
  這四人由前觀走來,順著石徑往觀后行去,正從華天虹主仆身前行過,華天虹朝那錦衣老者凝視半晌,覺得他那副昂首闊步的神態似曾相識,只是搜索枯腸,終是想不起他是誰。
  四人走過,華云打個手式,与華天虹遠遠跟躡在后,轉過一重大殿,忽見前面一座敞廳,廳內火燭輝煌,亮如白晝,廳外的廊檐之下,每邊挺立著十名肩插長劍的中年道人。
  只見那敞廳之內,后壁是一列神案,神案上供奉著一列高達丈許的金身神像,全是羽衣星冠的道士,神案之下一列蒲團,蒲團上坐著三個老道,三人都是天師冠,蜂紅繡金八卦道袍,銀髯飄垂,手執拂塵,每人身后立著一個道憧,雙手各捧一柄寶劍。
  華天虹見相距過遠,無法听到廳內的談話,正欲閃身過去,華云倏地一把拉住,附耳道:“居中那個老道士叫做天辰子,与通天教主天乙子是一師之徒,咱們再逼近了,一定被他發覺。”
  華天虹道:“你能听到他們的談話么?”
  華云道:“小官人不必性急,待我定下神來,或許能夠听出一個大概。”
  說話中,那錦衣蒙面老者已被引人廳內,与那天辰子見過了禮,在蒲團上坐下,那形態猥瑣的瘦小男子,似是錦衣老者的從人,這時立在老者背后。
  雙方對答了几句,天辰子忽由怀中取出一封書函,交在錦衣老者手內,錦衣老者將書信收入囊內,与天辰子講了几句,忽然抬起手來,將蒙在臉上的黑紗解下。
  華天虹凝神一望,不禁大吃一惊,几乎脫口叫出聲來。
  原來那錦衣蒙面老者,乃是秦玉龍和秦碗鳳的父親,靖州城的金沙掌秦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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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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