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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名姝明珠


  于桂書与全維鈞俱是成名之輩,雖然一時間為憶君威勢所迫而退居守勢,然仍能死死支持住。
  金蛇靈鞭在空中抽划著,激起的气旋如層風鼓浪般沖向千毒鼠兩人,一招一式如抽絲剝茧般細膩已极——
  三人如走馬燈地左轉右旋,人影愈來愈快,最后只剩下一片灰影——
  整個場中除了呼呼刃風以外,其余的幫眾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全部緊張地注視著場內變化。
  月儿時顯時隱,使得這山間更形幽靜神秘,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來,這一片山林都這般美好,但誰會想到靈山胜地中,竟有血腥戰斗發生呢?
  “砰!”一聲——
  只見于桂書陡地從戰圈中退出,不但須發怒張,臉色蒼白,子母圈也不知丟到何處?
  原來三人斗至急處,久戰不果,全維鈞天性較陰險,尚沉得住气,于桂書卻因自己堂堂長老,在這多幫眾前丟人一現眼而不禁大急——
  憶君戰得興起,金鞭翻飛,將一身所學盡量施展開來,只見他右手連揮,鞭稍帶著點點金光,飛射著對方兩人的周身大穴。
  于桂書、千毒鼠全維鈞以真功夫算來,還是得數于桂書功夫較高,因此兩人之中以于桂書主攻,而千毒鼠為輔——
  如此一來,卻使憶君大半招式,盡往于桂書身上招呼——
  立刻于桂書大覺吃緊,而有些手忙腳亂起來,憶君也是得勢不饒人,一見于桂書最先呈露敗象,更加緊朝他狂攻不已——
  這下卻給千毒鼠占去极大便宜,只見他使鐵棒棍乘隙猛進,專找憶君防守疏弱的地方進招。
  但憶君身蔽如鐵桶,更何況有寶核護身,除了手腳,雙眼以外,其余任何地方俱不受兵刃所擊——
  千毒鼠也發覺這點,不禁暗暗尋思對策來——
  全維鈞一尋思對策不大緊,而于挂書卻因他招式略緩,而感覺全身壓力大增,本來以他兩人合攻白衣人已大失面子,此時如何能再出口提醒千毒鼠全維鈞呢?只好自己苦苦支撐下去。
  一百余招過去,憶君愈戰愈勇,滿場中盡是他的鞭風拳影,于桂書与全維鈞已被包在里面,漸漸看不見他們的影子。
  于桂書形勢越險,原先尚能將鞭梢隔于兩尺外,此時卻已不足兩寸,只見万點繁星在他周身飛舞著,錯非是于桂書,旁人恐早被這奇幻絕倫的鞭式弄得昏倒了——
  葛然憶君一招“似錦似屏”,金鞭揮得如練,緩緩在空中划起一道光幕,像是一道隔牆,將對方兩人分了開來——
  于桂書与全維釣俱覺有种無窮的吸力,要將他們吸引起金光如織的鞭影中,立刻自然地奮力地向右左各一方閃出——
  憶君正要他們如此,墓地右手變招為“金絲剪腕”,一溜金光閃電般朝千毒鼠雙腕繞去——
  而左手也一式“綿掌”,看似緩慢而實內蘊著絕大暗勁,徐徐向于桂書飛返的當胸按去——
  全維鈞因憶君著重不在他,一招“霸王卸甲”總算將鞭化開。而于桂書呢?卻因憶君早已看准他,這招是再怎樣也避不過了。
  于桂書一見白衣人出手如幻般飄渺而來,已身已罩在對方掌風之內,他經驗丰富,一瞥之下也知對方掌力非凡,決非自己硬接得下來——
  然后退后旁俱已不及,于桂書毫不猶豫,右手母圈往面門一護,子圈卻從腋下暗挑起,如果憶君手仍照他擊來,則手壓間非挨于桂書一記不可!”
  眼看憶君視若無視,不但不曾變招,反而更加快擊式,晃眼間一雙白皙的手掌.已不足于桂書胸臂三寸過——
  于桂書冷叱一聲,母圈往一欄,子因飛快往上一挑,竟是硬生生要將憶君臂膀鎖斷——
  然而憶君如不是有恃無恐怎敢如此,只見他手中關節處在不可能的范圍下,如靈蛇般反向內彎轉過來,手指微曲間已游過于桂書絕毒一擊。
  于桂書見對方如此輕易即讓過招式,立刻想也不想連忙抽身后退,但是仍遲了一步,憶君左手五指已飛快划上他腕部命脈——
  于桂書只覺左腕一麻,子圈已脫手飛去,駭得他暴喝一聲,順式一掌全力朝外崩出——
  正巧憶君也緊接著一掌劈來,而于桂書倉猝間出掌功力未聚,當然立刻被憶君一單打出圈外,渾厚的余力,劈得他气血欲涌而出。
  這時只余毒鼠一人獨力支持,是以更不是敵手,于桂書雖想上去幫助,借自己所受一掌,外表看不出,其實內髒卻受了极重略傷
  干毒鼠雖仗毒成名,然而一身軟硬功夫也十分到家,自知自己憑真功夫万出非憶君敵手,是以一直在想著方法,拼兩敗俱傷,也要以毒將其斃命。
  憶君打發了一個,心情輕松已极,出手間更見瀟洒從容,一襲白衫加上如金光幕在黑夜中忽起忽落,煞是好看得緊——
  全維鈞牙關咬得緊緊的,目光如熾般狠狠盯著憶君奇奧無定的身形,手中棒卻采亂無章法地遮擋著,完全走的反路子,一時間兩人倒相持不下——
  憶君的金鞭愈使愈開,漸漸竟將千毒鼠逼出五尺以外,不時發出的——
  “拍!拍!”
  拍擊聲,震惊著四山,及林立在旁,肅靜無聲的蜈蚣幫眾。
  千毒鼠全維鉤心中大急不已,連于桂書在旁也恨得不停咬牙,因為距离越遠,則千毒鼠的毒越難施展,是以千毒鼠拼命要將距离拉近——
  憶君雖不知對方用意何在?但他看得出千毒鼠有這种意圖,立刻哈哈一笑,道:“全老家伙還有什么鬼花樣嗎?”說著手中內力頓加,逼得千毒鼠絕不能越雷池一步——
  一個時辰,快兩個時辰過去,月亮已偏到西方,可是此處仍酣戰未休,憶君這一次打斗,得到了太多經驗,但最后,他仍吃虧在經驗太少上。
  千毒鼠已有些力不從心了,額上的汗珠滴滑落,臉色也蒼白得緊,气喘的聲音隱隱可聞。
  像他們這种功力絕高之輩,如果竟也顯出气喘,可想而知戰斗的激烈,即是憶君不再打下去,全維鈞也非休息個一兩月不能回复。
  憶君知道這時机已到,只待自己已連出三招殺著,千毒鼠即非得被生擒過來不可,如此正好將其作為人質,交換鹿加過來——
  立刻金鞭揚起——
  “呼!”地——
  在頭頂上飛快拍起個小圈,接著一招“鶴唳長空”向千毒鼠抽
  出——
  千毒鼠已至強弓之末,此時只見鞭影如輪,自己再也無力將它避開,更何況憶君此時根本不容許他避開——
  千毒鼠長歎一聲,自己成名多年,到頭來卻被一無名小卒玩弄干股掌之間,想著气极,突然暴喝一聲,一扔捧直向憶君碰去,而自己卻只好閉目待死——
  眼看一場血戰即將結束,誰知就在此時,突然屋內一陣大吼:“蜈蚣幫的小子!老子出來要你們的命!”
  接著一陣碰擊聲,像是有人從屋內陣后攻出。憶君听著已知是鹿加,心中不竟一喜而自然手一緩——
  全維鈞雖是閉目待死,但他心仍沉得住,一見此机會難得,立刻十指怒張奮力朝憶君雙循抓來。
  憶君變起肘下,聯想都來不及,只見頰旁一黑影飛來,立刻左手往上一抓,右手鞭也朝千毒鼠靈一蓋猛擊下來——
  這黑影正是全維鈞先前所擲來的兵器,憶君奮力一抓,只聞根身“格登!”一聲,突然憶君陡覺掌心奇痛,恍似千針亂刺般,緊接著全身机零零打個寒噤。
  全維鈞一見對方最后果然中計,哈哈一笑拼命往橫里一移——
  憶君一瞥已看清,原來那黑黝黝的棍棒,果然在突間冒出千万根針刺,從手掌漸麻的感覺,他也覺出這竟含有絕毒。
  無盡的怒火占滿了憶君心智,毫不考慮地順勢一掌朝千毒鼠來劈,然而千毒鼠的毒太過猛厲,憶君手才一出,陡覺頭腦一陣昏眩,只感五指似已拂到對方身上,立刻頭也不回反身即朝山下奔去
  千毒鼠大吼一聲,他被憶君五指拂過胸前,頓時肋骨斷去數根,此時也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屋內的巨吼已沖至外面廣場,果然是鹿加与玄靜子等四人相繼而出——
  整個廣場靜悄悄的,誰也不敢出的攔阻鹿加,玄靜子冷眼一看,只見于桂書跌坐在地,全維鈞卻倒地不起,心中已明了了個大概,月色下她一身玄裝.只听她長聲一嗜——
  而此時憶君呢?
  從手掌心傳上來的炙熱,漸漸使他整個臂膀懼感覺麻木,并且好像有千万根針刺,沿著血液往上游鑽。
  千毒鼠的毒實稱得上旁門邪門術之一霸,憶君已臻至高的內功,仍抵受不住這毒气的上竄——
  兩個起落憶君已消逝在茫茫黑夜中。這邊玄靜子,喝麗絲等晚了一步,只能看見他一個白而迅捷的背影,匆匆逐去。
  整個“祥明庄”變得死一般沉寂,于桂書硬接了一掌,傷勢較輕,千毒鼠全維鈞被憶君五指拂過胸背,肋骨已斷去數根,并且內髒也受到极大震動,正是生命垂危。
  玄靜子四個生力軍一沖出來,真來無人敢當,尤其鹿加神威凜凜,如虎吼般巨喝,更令人生出蓋世無敵之感。
  明月突地隱沒,四山頓形黯然如黑幕陡降,喝麗絲首先嬌喊一聲,朝白衣人逸去的方向追去。玄靜子、鹿加等也不得立刻起步隨行。
  蜈蚣幫眾眼睜睜看著四人從容馳去,但因兩位長老俱相繼重傷,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發令追敵。
  晃眼間玄靜子即赶上噶麗絲,只見她目露憂急,認定白衣人遁去的方向窮追不舍——
  玄靜子不好出聲阻止,心中卻暗歎其徒儿對黑衣人的感情,只
  因那白衣人口風中露出与那黑衣人似甚熟識,而噶麗絲即要窮究
  到底。
  想來這數個月她是如何過的了?然而四山如壁,白衣人輕身
  功夫之高絕,以四人中無人能与之相比擬,還不是一會儿即失去了
  她的蹤影——
  玄靜子不忍心讓噶麗絲繼續狂奔下去,出聲喝道:“噶麗絲,別追了!再追也是徒然,咱們停下來好好想個法子吧!”
  噶麗絲剛才一陣狂奔完全是一口气,這時气已喪盡,聞得師父一聲呼喚,立刻停下身來,可是卻哀哀哭起來——
  噶麗絲個性雖剛毅,在与師父師姐們一起時一直是終日笑嘻無憂,其實她可隨時俱記挂著“黑衣人”的。
  此時好不容易才听得一些關于黑衣人的眉目,誰知卻因自己晚了一步而未及得到訊息——
  楊池萍、宋昆蘭也隨后赶來,看到這情形都不禁噤一旁,鹿加魯直,不解地問道:“姑娘什么事這般傷心呀?”
  楊滄萍气得一拉他的衣擺,示意他別說話——
  剛才是鹿加第一個從屋內沖出,正好看見憶君中毒与一掌拂傷千毒鼠全維鈞——
  雖然憶君使的金蛇靈鞭他也曾看過,但因憶君衣著裝扮完全改變,以致他也未認出那白衣人即是憶君——
  “咦!那金鞭……”鹿加奇道,他想不通世上怎會有兩條金鞭。
  此時噶麗絲情緒漸趨平复,額上仍挂著數滴晶瑩淚珠,想到剛才自己的失態,不禁望著玄靜子赧顏笑了。
  玄靜子輕輕松了口气,正巧听得提起“金鞭”,也在奔出內屋時,晃眼也看見有人手中金恍优地一飛而逝,心中已有所覺悟,此刻經鹿加一提,不禁奮然問道:“鹿加,那白衣人可是使的五尺長短,金光班瀾的長鞭?”
  鹿加點點頭,玄靜子接口道:“是了,這白衣人必是‘武仙’傳人,當年武仙金鞭鎮蕩群魔不可一世,不是她傳怎會今于、全兩位老魔一齊傷在他手上?也難怪他知道黑衣人下落了!”
  四人中除了鹿加外,另三人俱見白衣人如飛而逝,未曾見他中毒受傷,而鹿加雖見,卻又不知其中毒。
  待一切又回复原狀,噶麗絲收去最后一滴淚珠,于是楊池萍說道:“師父.現今咱們往何處去呢?可要再上‘祥明庄’一趟?”
  玄靜子沉吟一會,搖著頭道:“于桂書与全維釣俱已受傷,咱們此時再去有趁人傷危之嫌,并且既然二師伯不在庄內去也是徒然,還是待三月后的武夷山群英大會再想辦法吧!”
  玄靜子又側身向鹿加道:“你是跟咱們呢?還是另有他去?”
  鹿加正為此事苦惱,想他初入中原路途不明,人又生得渾純魯直,而憶君不在一塊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噶麗絲心知他必是拿不定主意,而又以只有他曉得黑衣人真面目,所以代人答道:“師父,咱們就帶他一塊儿走吧!相信三月后黑衣人必也會去武夷山的,到時你自會遇黑衣人!”最后一句話倒是向鹿加說的。
  立刻四人朝山下奔去。
  而此時憶君,早已在數十里外,眼看他翻過一山又一山,速度快得像隕落的流星一般。
  不時望著愈來愈腫脹的左手,漸漸整雙手臂俱麻木不靈,尤其絲絲炙熱的毒气,似針刺股一直往上騰鑽,使得他必須花一大半內力去抵制——
  雖然他腦中已渾淘淹的,然而靈智之中仍打定了,拼著一息尚存也要奔至山下,尋著地相依為命的龍儿,這樣再憑天命,任自己生死与否了!
  白色的天地寶衫,有如輕紗技在他身上,金光游轉的靈鞭仍被他右手緊握著,与他的白色衣擺一般,垂直地飄蕩在身后。
  呂梁山有三千余尺,但此時憶君輕功施展到极處,何況又是下山,再過不到盞茶時間,遼闊平坦的山腳,已呈現在他眼前。
  一陣尖銳的嘯聲從憶君口中呼出,遠遠傳來一陣龍吟相應,晃眼間蹄聲得得,迅捷無匹朗此方奔來,憶君心中一喜,心神一陣松懈,驀地足下踉蹌數步,噗!”地跌倒在地上。
  地面尚積著寸余厚的白雪,但因明月隱起,只反射著微微白光,虛幻地看得出憶君的軀体,卷伏在雪地,昏死著——
  龍儿飛快地奔過來,惊愕地停在主人身旁,然后用巨舌舔了舔憶君紅得發燙的眼瞼。
  一聲的哀嘶從龍儿口中發出,但憶君連眼皮也未霎下,滴淌著汗珠順著他手腕從袖口流出,可想他体內直气与毒气競爭的激烈。
  龍儿哀嘶一陣見主人毫無反應,自動地安靜下來,鼻孔內低哼數聲,突然用口將憶君銜起,邁開四蹄朝官道上奔去。
  XXX
  清風,也可說是寒冷的北風,吹走了黑夜,黎明的景色在這四際麥的地方,似乎特別顯得爽洁秀麗。
  積雪皚皚的大道上,寂靜得一個人也沒有,然而一匹黃馬正立在路當中,不畏風雪地位立著。
  而一個著白衫的人一憶君,正仰臥在它蹄前。
  一個個時辰過去,有些渾飩的太陽,也快移到了正中,然而官道上仍是空曠無來者,像是世界上的人忘記了這人地方,忘記了這里有個瀕死的人——
  龍儿的全身雖似塑像般,一絲也未曾移動過,但一對巨眼卻不時瞥向极遙遠的兩個方向,希望能發現人跡,拯救愛主的生命。
  就在此時,遠處一陣車聲轔轔,大道的盡頭露出兩個黑點,緩緩向這方移來,龍儿看見了,驀地又長嘶一聲——
  這兩個小黑點倒是兩輛馬車,前頭一輛輕便而靈巧,車軸上坐了一老一少,俱顯得仆仆風塵。
  后面一輛較為笨重,用雙馬拉著,四周垂著厚厚帘幕,想來內中乘的是婦孺內眷,或貴重物品吧!
  老的一個胡須已花白,額上溝紋深凹顯現,可知其生涯一定多思多慮飽經憂患.一雙精光招招的眼睛,一開一閉的看著前方。
  少的一個年紀甚青,約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綢衫子,面容是青,約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綢衫子,面容甚是俊秀,額頂稍嫌狹小了點。
  “嘿!云儿!”老者推了推已昏昏欲睡的少年,指著前方道:“你看路當中站了匹馬,不知是什么人?”說時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神色。
  這云儿一惊,連忙抬起頭用手遮在眉端,遙目朝遠方望去——
  這一老一少俱似練過武似的,此時寒气迫人仍只穿著單薄的輕裘,尤其的老的更是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突然龍儿的嘶聲傳來,車上老者一震,脫口呼道:“好雄壯的嘶聲,此馬必定不凡,但聞其聲中似含有絕大悲哀,難道它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老者說到此處突然手中馬鞭一揚,催騎往龍儿處赶去,后面一輛也自動加快跟隨上來——
  龍儿眼見終于有人來了,驀地雙蹄一曲,跪在憶君身旁,亮而深的巨眼,掉出兩滴血淚。
  老者一看此眼景,已明白大概,將馬韁扔給少年,然后一晃身扑下來——
  憶君仍靜靜地躺在雪地上,四周的積雪被他体內運行的內功產生的熱力溶解,化成一灘水——
  右手尚抓著金蛇靈鞭,左手五指變得烏育而腫脹,陣陣腥臭的黑水從指縫間涌出來——
  這老頭輕輕踱至憶君身旁,鼻孔連連掀動數下,像是嗅著空中气息,面上辜地閃過一絲震駭神色——
  這時那少年也走了過來,看見憶君奇怪地裝束,不禁一惊,道:“父親,這人是誰?”
  老頭搖了搖頭,從怀中摸出一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后緩緩將憶君右手拿起,并且順著手腕將袖口推上去。
  立刻一條黑而烏腫的小臂露出來,然而奇怪的是,自肘間關節上卻仍是洁白無瑕,只見憶君一雙手臂上白下黑,交界處似有一層水气,上下移動著。
  老頭輕歎一聲,道:“難怪他中了這絕毒的‘七步斷魂’仍能不死,敢情這內功已臻至高無上的地步……”
  少年一愕,惊道:“七步斷魂?這不是千毒鼠獨一無二的秘傳嗎?”
  老頭笑笑,道:“不錯!來!幫我將此人抬至車里。小心,要戴上鹿皮手套!”
  青綢少年點點頭,与老者合力將憶君輕輕抬起,向后車走去
  “蓮妹!”少年呼道:“咱們救了個人,快將門打開廣
  車內一個女子應了一聲,布帘很快掀起,露出個云鬢芙蓉美麗已极的婦女,嬌喊道:“爸!救了個什么人?受了傷嗎?”
  老者面色滯重沒有言語,還是那少年說道:“蓮妹快讓開點別沾著他,他中了千毒鼠的‘七步斷魂’呢!”
  這艷极的女子‘啊!’一聲,立刻向后退了進去,空了一大段地方——
  老者与少年很小心將憶君平放在車內,然后取去憶君的面罩,立刻憶君俊秀的面孔呈現出來,只見他滿臉通紅得像吃醉酒般,粒粒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腮邊滑下來,面罩里也濕淋淋的一大片汗水。
  “爸!這人是誰呀?”被稱為“蓮妹”的輕聲問道,一雙美目渙散地注視著老者,神情甚是古怪。
  老頭歎口气,道:“這孩子恁地年青,功國竟這般高深,錯非如此誰敢与千毒鼠全維鈞結仇?唉……”
  敢情他想到這奇特的白衣人一表人才,功力又是這般高深,誰知競正當錦繡時,卻罹這奇禍。
  雖然憶君的臉受痛苦所扭曲,又被他加上去甚多偽裝物,此時早已失去他本來面貌,但明晰的輪廓,英挺的气質仍足以令人心折。
  金蛇靈鞭在將憶君被抬進時,已由那青少年取下遞給了蓮妹,老者一直是注視著憶君烏黑腫脹的手臂——
  青綢少年見父親歎气,奇道:“爸,你老怎還不著手為他醫治?看他一臉正气,絕非是個坏人。”
  老頭點點頭,道:“我知道,敢与千毒鼠為敵的還會是坏人?但這‘七步斷魂’非比尋常,此時他靠絕頂內功將其硬通住,才一時不會發作,但再過三四個時辰待他真力一懈,則毒性上攻更速,仍是吐血而亡……”
  這美麗的女子問道:“爸!你醫術這般高明,難道竟無法能救他嗎?”說時一對眼珠木納地瞪著老者。
  白發蒼蒼的老頭,与女儿眼神一接触,竟慚很地低下頭去,無可奈何地道:“世上雖沒有克不了的毒,但此‘七步斷魂’确是難治已极,普天下只有兩物能治一是‘冷芝’明珠……”老頭說到此處又長長歎口气。
  少女与兄長听得父親說到‘冷芝’,俱黯低下頭,尤其這清麗絕世的女子,美目中更流下几滴眼淚——
  “爸!”這女子問道:“另一件東西是什么呢?”
  老頭應道:“另一件是五十年前‘武仙’手中的北派鎮山之寶——‘金蛇靈鞭’,金蛇靈鞭是什樣子我沒有見過,此物也何其渺茫難求……
  “金蛇靈鞭……金蛇靈鞭……”青綢的少年住念著。
  老者又道:“金蛇靈鞭是由一种奇毒之‘金色碧線’蛇制成,金色碧線喜食天下各种毒物,雖是死后仍保有此特性,任何中毒只須將它那兩雙毒牙插于傷口,則毒自然被它吸進体內溶于無形,可是……可是…·”
  青綢少碑不禁生出失望心情,三四個時辰之內如何能尋得此兩物?
  那美麗的少女正扶摸著金鞭,听著老者的話不自覺順勢往蛇首摸去,突然她感覺一陣刺痛,嬌呼道:“哎喲!這鞭子也有牙齒.呢!”
  一聲嬌呼將兩人從惋惜中惊醒,青綢少扯眼瞥見蓮妹手中閃閃發光的鞭子,呼道:“爸!你看這可是‘金蛇靈鞭’?”
  老者早已看到憶君手中的金鞭,只是他下意識中,對‘金蛇靈鞭’怀著不可求的想象,所以根本未示注意它,此時少年一提,不自覺緩緩將金鞭拿起——
  少女見父親久久不說話,急道:“爸!這是‘金蛇靈鞭’嗎?”
  老者將鞭子把玩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气,說著:“唉!想不到老眼昏花,這可真是金蛇靈鞭呢!如此一來這孩子有救了……”說著一揮手,那少年輕將憶君手臂抬手,老者將鞭首的銳齒狠狠插入憶君指尖,只見金蛇靈鞭腹內一陣烏气翁涌,而憶君手臂上的黑色卻漸漸消減退去——
  像一場惡夢般,憶君從迷糊中清醒過來,腦中混成地想著一些似虛似實的念頭——
  “我是死了嗎?還是尚活著?”這是每一個人從自以為必死而复活過來的第一個疑問,憶君也脫不開這种程序,雖然周遭對他沒有一點刺激,而他的全身感覺細胞也像失靈了般——
  經過多次努力,他均未將那千斤重的眼皮張開,渴望著看清四的情況他一直努力著,漸漸地回复某些少入場的知覺——
  最初他只能覺到有雙柔軟的指尖,在他眼蓋上輕輕摩擦,那指是這么輕柔,這么靈巧,然而正當憶君覺察得到它時又輕快地移去。
  接著他听得一個柔美已极的聲音,含著無比的興奮喊道:“爸,他醒了呢!快來看看他!”
  憶君從迷糊中突然清醒過來,自然地一伸手去模自己面頰,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冷冰冰的鼻尖,面罩已是被揭去——
  張開眼睛,憶君只覺面前一了模糊,那明亮的燈火尚能映進他眼皮,隔了好一待他才感到周遭的顛簸,而意識到自己是在輛車上
  “嘿!”又是那甜美悅耳的聲音,在憶君耳邊響起,輕聲說道:“你醒了嗎?你傷得真重呀!”接著一雙柔軟的手又覆在憶君額頂。
  慢慢看得清楚了,一個全身素白出塵已极的女子坐在自己身旁,一對清澈的大眼古怪地注視著自己面部——
  “那有女子這般看人的?”憶君心中疑惑道,喉頭牽動數下拼出一句:“水……我要喝水……”
  這清麗絕世的女子,輕笑一聲扶起憶君頭部,棒了一杯涼水喂至嘴旁。
  此時那老頭為他女儿的聲音喊來,一跨進車內先端祥憶君一番,然后滿意地點下頭,道:“蓮儿,真虧你的,他全好了!”
  這女子綻唇一笑,繼續喂食憶君飲水。
  憶君陡地記起自己一不小心,被千毒鼠根上毒刺所傷的情景,想到或許是這一老一女救了他的性命吧,立刻他一彎身想坐起來答謝,但全身的虛軟無力使他彎腰的气力都沒有。
  “唉!你看他多心急!”這女笑著按住憶君肩臂,說道:“他一定以為是咱們將他治好的!”
  老頭花白的頭發,額上深陷的皺紋,顯示他對人生經驗的丰富,不需看憶君表情,他也知道憶君這种青年人,當然不愿自已被當做一小孩般,竟要別人如此看顧,立刻他慈祥一笑,說道:“蓮儿!放開他讓他躺下吧!”
  這蓮儿很听話,小心地將憶君重新放倒。憶君長吁口气,問道:“老伯!這是什么地方?在下承蒙老伯仗義援手實在感激不盡,還望老伯不吝賜教大名,在下好永志不忘……”
  “蓮儿”咕咕笑起來,憶君不自覺大大地不自然,以為自己有什么話說錯了,招致美麗的女子訕笑。
  老頭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別說這話,其實也是你自己的金蛇靈鞭救了你的命,小兄弟竟是玄机子北派傳人嗎?”
  憶君沉吟一會,點頭道:“在下确是北派傳人,先師姓石諱字鳳霞乃是‘武仙’上官師祖門徒……
  老頭眼里募地射出奇光,道:“老夫姓郭名泰青,人稱‘洛水醫隱’便是。這是老夫幼女郭蓮,外面尚有小儿郭云,此次出關北行訪友。小兄弟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憶君一听這老頭名郭泰青,不禁心中一震,原來此人竟是父親的好友,憶君在幼時時常听古義秋說起‘洛水醫隱’的醫術如何高妙,而且也還記得說過醫隱有一子一女,俱生得俊秀無比。
  憶君想將真姓告訴他,但一想自己父兄未覓到,還是先瞞一下好,于是他改口道:“老伯年高望重,恕在下敢如此尊稱,小侄姓軍名毅,此行也欲北上返家,咱們正好同行呢!”
  郭蓮婉然—笑,道:“那真好,咱們正愁不知要如何安置你!”
  憶君道聲多謝,又緩緩將眼睛閉起——
  郭泰育知道憶君功力深厚,更重傷初愈,但只要行功一周即可康复大半,于是囑吩道:“賢侄多休息吧!老夫不打扰了。”說完跨出四帷而出。
  內中只留下郭蓮与憶君兩人,郭蓮像小孩子般含著好奇的語——气,問道:“軍……軍大哥,真的你是与千毒鼠斗嗎?我聞父親說,江湖上任何听見他名就跑呢!”
  憶君嘴角牽動一下,仍閉目養神,口中冷哼,說道:“哼!”千毒鼠!如我早知其叫千毒鼠此時他已身首异處了!”
  郭蓮“啊!”一聲,惊歎道:“你打得過千毒鼠?”
  憶君突覺自己不該在一個純洁的女子面前談論這些話,劍眉一皺嗯了兩聲——
  郭蓮充滿著夢幻的聲調,說道:“啊!我多在想能像你們一樣,挾劍遍游名山,不畏任何強敵……”
  “自幼父親即未曾讓我習武,記得五歲時一次見爸教云哥練武,我躲在門后偷看,回去在房內自個練起來,結果被母親看到挨了一頓罵……
  憶君陡地將眼睛張開,像是遇到了知音靜靜听她述說下去。
  “我知道母親想叫我學全父親醫術,不愿令我終日動刀槍。唉!誰知我母親不久就去世,而我醫術也不能學好……”
  這情形簡直与憶君小時差不多,憶君安慰她道:一姑娘醫術高超极了!”
  郭蓮很高興,道:“別提了。啊!父親曾說你武功高超已极,你可能教些給我?”說話的神情像小孩討取玩具般。
  憶君很愿意將自身絕藝傳給他,但他顧慮到男女之嫌,雖然郭蓮天真純洁根本未想到這些。
  “待我与你父親談過再說吧!”憶君只好答道。
  郭蓮笑了,笑得如些美麗動人,突然她像記什么,回憶君道:“對了,你中毒剛愈,体力大損,以你深厚的內功行功一周當可恢复。我也不扰你了,赶快行功一陣吧!”說著自己先閉上嘴,退后了些坐在車辦角里。
  憶君心中暗一感激,不禁仔細打量這郭蓮一番,只見她生得端庄雅麗,眉目間一股說不出溫柔,秀發擺在頭頂,只有數根過短的鬢須垂在耳際,益發顯出她丰腴洁白的頸項——
  憶君不自覺將她与噶麗絲作一番比較,雖兩個俱一般絕艷無雙,但噶麗絲長于英挺秀朗,而郭蓮胜于嫻靜,真是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憶君精力恢复了許多,以他已臻絕高的功力,暗自運功一會,除了体力大大虧損以外,別的已如常人般。
  憶君見郭蓮含笑閉目不語,也將眼閉上暗自運起功來,待他運功完畢体內真气大覺舒暢,立刻地緩緩站起來,朝車帘走去——
  車蓬相當矮,憶君行走時必須低著頭,如此正好看著郭蓮端庄地坐在車廂里——
  憶君突然發覺郭蓮的眼睛有些奇怪,不但瞳孔放得大大的,而且自己的移動她也好似沒有看,仍眼睜睜望著自己坐的地方——
  憶君心中不禁一動,很輕地閃至郭蓮身側,果然她仍是沒有發覺。憶君再不怀疑,右手很快在她眼前一幌,然后靜待變化——
  郭蓮眼皮未眨一下,面上也沒有表情,像是一尊石像,端坐在那里沉思著。
  “郭姑娘!”憶君低聲喚道。
  郭蓮啊一聲突然惊醒,有些手足無錯地將臉轉向憶君發聲的地方,笑道:“你复元了嗎,爸說以你功力只須打坐一會即可康复的!”
  憶君心中暗歎息一聲,惋惜上天賦給她如此完美的軀体,而偏偏奪去她最可貴的靈魂之窗!
  憶君知道這美麗的女子竟是失明了,雖然心中很想訊問一下原因,但他知道如果他提出此問題,必定會令對方傷心的,只好將這念頭隱起——
  郭蓮大約也發覺對方已看出自己是瞎眼,臉上有些不自然神色,但她沒悲傷,僅僅笑得有些苦澀,說道:“許多人都有自己的苦痛,不是嗎?”
  憶君點點頭,但隨即想到她既然是個瞎子,如何能看自己這無聲的答复,立刻說道:“嗯!不錯!世上的事往往不能圓滿……”說完兩人沉默了一會,憶君又道:“姑娘愿意出去看……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气嗎?”
  郭建明了憶君的細心,溫婉地笑道:“不必避諱我,我對我的眼疾已習以為常。不過還是你一人出去吧!我在車里好!”
  憶君說聲:一好吧!”一掀車帷探首出去,只見此時四際雪茫茫,一片凄清的景色,而自己龍儿正緩緩跟在車后,見著主人陡地歡嘶一聲。
  憶君心中大喜,手一招,龍儿沒刺地跑過來,待憶君一翻身跨上其背,立刻它四蹄一揚,輕快地赶至前車——
  郭泰育与其子郭云正駕車前進,突聞后面蹄聲奔來,都同時往回一看——
  “恭喜軍大哥康复!”郭云知道:“這里已接近‘榆林’大約再隔一日即可出關了。”
  “軍賢侄一切康复了嗎?”郭泰青笑著問道。
  憶君愉快地朗聲一笑,算是對格水醫隱的回答。從受傷至此時,其間已足足過了兩日,此刻只見他容光煥發,又回复傷前生龍活虎般。
  憶君神姿英挺,再加上龍儿膘駿,使人看起來精神振奮已极。洛水醫隱看得暗暗點頭,想著:“是誰家子弟,如此俊秀?”
  郭泰育見識廣博,而憶君見時机成熟,談話中故意問題道:“老伯此次出關訪友,難不成竟有重大事故嗎?”
  洛水醫隱經此一問,臉色突地黯然,沉聲道:“這還不是為著小子的事情,唉!還是不談這些吧!”
  原來洛水醫隱武功雖不能算高強,但一身醫術卻冠絕天下,半生隱跡洛水胜地,此次為著郭蓮的終身大事方不惜長途跋涉呢!
  憶君一見郭泰青被自己一語激得傷心起來,內心不禁大為歉然,但他以為郭泰育是為著郭蓮的眼睛的事,因此他立刻改問道:“老伯可是為令媛尋藥醫目嗎?”
  洛水醫隱無言地搖搖頭,郭云接口說道:“父親并不是為著此事憂愁,想蓮妹失明也有十余年了,咱們早死了能醫好她這條心
  憶君心中不禁大為奇怪,照郭云如此說來,其蓮妹失明是后天使成,難道憑天下第一神醫的醫術仍不能將其治好,是以他問道:“這病難不成無藥可治嗎?”
  郭泰青歎道:“誰說沒有?此病名日‘貴目障’,成因乃受气候感染而起,普天下只有鐵木真藏寶‘溫露冷芝’中的冷芝明珠能夠治她,但冷芝明珠失蹤已久,早已不知流傳到何處,能尋到它勢非渺茫不已,唉!但只得憑天命了。”
  憶君本以為郭蓮眼疾已成絕症,此時听得尚有物可治,不禁心中暗將“冷芝”牢牢記住。
  此時天色漸暗,絡水醫隱淡泊慣了,倒認為此是個慈宿的好地方。
  憶君幫助郭云將帳篷搭好時,天已經全黑,大地上似布著一層迷蒙霧气,廣闊的原野,呈現出一种自然肅穆的靜——
  本來洛水醫隱帶著兩個蓬幕,一個歸由郭蓮想宿,然而因加添了憶君,則郭蓮不得不仍留在車上,而將蓬帳讓給了憶君。
  兩車之間生起一堆柴火,熊熊的焰亮,照得憶君三人滿臉通紅。一日的跋涉得到這片刻的宁靜,三人都不禁將全身肌肉放松至完全弛緩的姿態。
  憶君雪白的衣衫,襯出他再度白皙而透紅的臉頰,嘴角間蘊著濃濃笑意,只見他輕巧地從怀中摸出管白玉蕭,握在手中撫弄著
  郭泰青一見憶君白玉蕭,突然笑道:“賢侄,想來在音韻方面也超人一等吧!”
  憶君謙然一笑,微微搖著頭,內心當然甚是高興——
  郭云也插口道:“軍大哥請吹一曲讓咱們領略高音一番,也不負此美景良辰呢!”
  憶君凄楚笑了兩聲,看著玉蕭使他想起恩重的慧真子,想到慧真子又聯想到一去不回的父兄,雖然這三人他都已知其下落——
  郭泰育見憶君神色突然變得黯然,知道他必是什么傷心事,立刻他向郭云使個眼然,示意他別講話——
  三人間辜地變得异常寂靜,憶君的眼睛始終呆呆注視著遙遠天際,并且射出駭人的光芒。
  不知過了好一會儿,一塵不染的天空底,冉冉升起了明月,憶君看著這代表一切安祥溫柔的月亮,目光中的威積漸漸消失了,繼而替之的晶瑩的淚水——
  “月亮”,是憶君幼時慧真子講給他的故事中,一直屬于真、善。美的東西。那些儿時童話与傳說,像一顆顆鉛印,深深嵌在他的腦海中。
  終于他緩將蕭湊到唇邊,目光露出一片企望与依戀,而神智也變得忘我起來——
  一聲尖銳而輕快的蕭音破空而出,隨即顫抖振奮的旋律,由憶君唇舌与气量的控制下,像初出欄的野馬般一沖而出,縈繞在空際
  立刻一切顯得如此有活力,郭泰青与郭云只感覺內心暢快已极,真似欲和聲而翩翩起舞——
  此時适值嚴冬,但經過憶君一吹奏,似乎一切都變了,大地上充滿著春天气息,寒冷的北風也好似陡地改向成為溫暖的南風
  這曲子正是慧真子最喜歡,也是憶君最喜歡的“長相憶”——
  漸漸策聲變得低沉而柔和,無窮的愛戀与傾慕,俱從這緩慢如平靜的流水的音階中道出——
  此時三人俱如痴如醉,濃似苦醇般的音韻占著他們心中的一切,每人都暫忘了自己的憂苦,像浮游在天空的云彩般,除了搖蕩隨風外,再不受任何因素所影響。
  高亢而激烈的憤音,漸漸從一片柔和中突露出來,間質由低而高,由弱而強,隱隱如弦聲的節拍,緊扣著每人的心底——
  數月來倡郁的悉怀,憶君都從這一曲子蕭音中暴發出來,泛紅的俊臉,微微顯得有些過度激奮的病態,并且雙目中也露出疲乏
  漸漸接近終了,剩下來只是無邊的沉默,洛水醫隱与其子,雖然對憶君音韻的技藝,感到無比地欽佩,但他們都不愿出聲贊美,打破這恒古寂靜的气氛。
  黑夜,可是有雪地晶瑩的微光i再加上完全的肅靜,應該是最美的是時辰了,然而一聲輕微的吸泣聲打破了一切——
  三人俱吃了一惊,但誰都知道這哭泣之聲從何而來,憶君突然心中大大不安,以為是自己的蕭聲,有什么触犯了她——郭蓮,而不禁向郭泰育投以歉然与疑惑的一瞥——
  郭泰青苦笑搖搖頭,道:“別介意,一定是賢侄吹得太好了,今她感動得哭起來……”
  憶君“哎!”一聲,想到自己策聲竟令郭蓮哭泣,內心更加不安,但他又不知要如何辦好。
  洛水醫隱郭泰青輕怕對憶君解釋道:“唉!蓮儿自幼喪明,情感自然變得敏銳善感,何況其母早死更令她自怜身世,雖老夫忝稱洛水醫隱,然而盡十數年之力仍不能把她醫复,唉!想起來也是老夫一大憾事——”說著青眼角潤濕。
  憶君對郭蓮不禁生出由衷的同情,想一個如此完美的女子,痛苦于自己失去光明的缺憾,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老伯也無須擔憂!”憶君勸慰道:“郭小姐吉人天相,或許我有朝一日能夠得到‘冷芝’明珠,則其眼疾也可复明有望了……”
  郭云也陪著父親凄然苦笑,此時車內郭蓮的哭聲仍斷續傳來,憶君不自覺起立向車行去——
  “蓮姑娘!”憶君在車外輕聲喚道:“我們能談談嗎?”
  里面輕“嗯!”一聲,厚重的帷布慢慢掀開,內中黑暗暗的。
  憶君幼時習神功,自然仍是視如通明,只見郭蓮卷縮在車角上坐著,如滿月般的粉臉,額上仍留著條條淚痕,蓬松的秀發,用一條絲絹束在頂際,眉目間透露出一股幽怨的神色,愈發顯得楚楚可怜
  憶君歉聲說道:“原諒我!令你傷心了!”
  郭蓮表情一楞,帶淚笑道:“不!不!是我不好,我不該打扰你們的!”說時有點畏怯,也有點害羞——
  憶君見她略帶孤寂的愁容,眼中尚蓄著兩顆這晶晶的淚珠,更使他絕世無雙的美色,顯得別有一番風味。
  “她真与噶麗絲完全兩樣!”憶君不禁如此比較:“一個如此嬌弱,另一個卻是如此朗強!”
  郭蓮當然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見憶君久久不答,又怯生生問道:“軍……軍大哥不會介意吧!”
  憶君哈哈大笑起來,故意將气氛弄得自然,道:“不!我從不介意什么,除非那事值得我介意,不過我總希望我能什么都不介意……”憶君的語气十分隨和,立刻郭蓮受到感染——
  她不自覺移坐出來些,微弱的月光從上而下,洒在她如白玉般臉上,清晰的輪廓,略凹而較深的秀目,不禁使憶君看得呆了——
  憶君暗暗贊道:“除了眼疾外,上天對她可說极盡一切了!”
  “軍大哥!”郭蓮親切呼道:“你的蕭吹得真美啊!我能摸摸你那蕭嗎?”
  憶君笑道:“當然可以!”說著將白玉蕭放至她手上,郭蓮不住把玩著,摸摸這頭捏捏那頭,然后像是在幻想般說道:“啊!我多希望能也吹得与你一般好,但是我多笨,我什么也不會!”
  “不!”憶君知道她又在傷感,才說道:“你能夠欣賞,如果世上盡是吹蕭人,而沒有听蕭人,那吹來又有何意思?”
  郭蓮笑了,立刻頰邊顯現清清兩個梨窩,頭微微揚起,道:“我懂你的意思,雖然不我不敢确定,但我從你吹的曲子中听出許多東西,你有很大心事嗎?”
  憶君點點頭,旋即說道:“芸芸眾生,誰無心事?除非是笑彌勒!”
  郭蓮又被逗得笑了,道:“但你蕭聲中含有太多孺慕之情,有些地方直如慈鳥夜啼,這最令我覺得感動——-”
  兩人輕松地談著,感情的距离無形中縮短一大段,憶君對她有說不出親切之感,而她對他不也是如此?大概人在最寂寞与孤獨時,最易發生感情的共鳴吧!”
  XXX
  漫天飛水分,遮去無盡天色,此時郭泰青、憶君等已出了長城而進人關外大漠地區——
  車聲轔轔順著前人轍并駕前進,憶君心中有种難言的滋味,出門半年又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地方——
  沙質上積雪難存,雖北風凜凜空气倒干燥得緊,偶爾有些蒙人漢人馳騎而過,俱是速速赶——
  郭泰青臉上始終布著一層淡淡愁云,雖然他仍不時与憶君顧景談知,憶君當然看得出,但他不明白是為著什么原因?
  “遠將歸,
  胜未离別時,
  在家相見熟,
  新歸歡不足,
  去愿車輪遲,
  回思馬蹄速,
  但今在舍相對苦,
  不向天涯金遠身。”
  憶君朗聲吟著,狀极愉快,只因他已打探出父兄与慧真子的下落,雖一時無法救出險,但至少有眉目了,此時回家与大哥相見,更有一番敘述呢!
  突然郭蓮從車內伸出頭來,說道:“想不到軍大哥是要回家啊!想來尊府必是武林大家了!”
  憶君哈哈大笑道:“咱家里上無父老,下無弟妹,何來的武林大“家,倒是蓮妹別招了風涼是要!”
  憶君与郭蓮的一夕談,稱呼也親近不少,然而因此郭泰青的雙眉卻更加皺緊——
  憶君揚鞭一指,龍儿輕快奔至郭蓮車旁,郭蓮雖是個文弱女子,但因失明而得她听覺特別靈敏,一听蹄聲也知是憶君過來——
  “這里一定很美!”郭蓮連嗅數口,笑道:“我聞都聞得出!”
  憶君見郭蓮天真可愛,不禁笑了!
  “我真愿意能將眼睛給你,好讓你看看周圍大漠風光,還有我故園的壯麗景色!”
  郭蓮小嘴微翹,長長秀發迎風飄蕩,一掃昨日幽怨神色,笑道:“嘿!其實有時幻想更胜于真實,可能我恢复了知覺,又反而不覺此景之美了!”這話也有她的原故,因為此時郭蓮心中愉快已极,當然感覺世上一切都美麗。
  從种种言語中,憶君發覺郭蓮是個純洁天真的女子,世事的險惡在她心中完全木存在。她所笑的痛苦,僅是她本身眼睛的失明。
  一路上兩人始終地談笑著,憶君發覺自己不由自主地愛上她,雖然愛她的心意有些像雅士之愛花容,并且稍含兄長之愛幼妹
  然而郭蓮的嫵媚無助,卻使憶君覺得應不惜代价地保護她,于是他心中決定窮其一生,也要將“冷芝”明珠找到,治好她的眼疾。
  此時午時剛過,郭蓮不只僅將頭伸出,而且已步出車攔,坐在車前校木之上,迎風而馳——
  美麗而素白的衣裳,隨著長風曳在身后,憶君將馬韁遞在她手上,于是一幅足令人永志不忘的圖畫,呈現在三人眼中——
  郭蓮拉著緩繩,學著憶君——
  “吆,喝!”地喊著,不時夾著銀鈴般笑聲,模樣像是天真的儿童得到她心愛的玩具般——
  丰滿圓潤的臉龐,直挺若懸膽的鼻梁,小巧若涂丹紅的紅唇,這一切似真、善、美的化身。看她無邪的知容,听她無拘束的笑聲,誰也會將滿腔的煩惱丟開,憂慮撇去。
  兩匹駿馬拖著大車全力奔著,郭蓮高興得大叫起來,道:“啊!真快呀!爸,我赶上你了嗎?”
  郭泰青哈哈道:“沒有,我們一般快呢!”郭蓮小嘴一翹,佯气道:“爸就是不肯讓蓮儿一下,我非要赶過你們不可!”說著真的呼喝著馬,加速前進——
  憶君望著郭蓮立起,手中用力拉著韁繩,頭上長發雖有絲絹束著,但仍有一大段飄露在后面。
  其絕世的風采,不禁又使他想起那嬌姿英挺的噶麗絲,憶君暗忖道:“為何我總是要將她兩人聯想在一起呢!美麗的噶麗絲,美麗的郭蓮!唉!我將會如何呢——
  “不錯!我喜歡郭蓮,但她還僅僅是個未成熟的女孩,她會像噶麗絲般待我嗎?我不敢妄想……”
  這時郭蓮見憶君久久不語,笑道:“毅哥,你在那里?我一定將你遠遠丟在后面了!”
  憶君不自然地笑了聲,應道:“我就在你旁邊呢!龍儿永遠也不會被你赶過!”
  郭蓮奇道:“真的嗎?你的龍儿胜過我兩匹馬?”
  憶君笑道:“當然!世上沒有任何馬能胜過我的龍儿。”
  郭蓮同興极了,要求道:“那要跟你騎它,我要跑得飛快!”說著竟將手伸向憶君。
  憶君出身西北,也不太看重男女接受不親,猿臂一伸已將郭蓮攔腰抱上馬來——
  龍儿似乎要逞威一下,還未待郭蓮坐穩,突然展蹄狂奔起來,郭蓮陡不及防喜地倒人記君怀中。
  只聞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夾著憶君呼喝龍儿的喊聲,一溜黃影帶著兩位金童玉女,似一支黃箭般射入渺茫的原野——
  郭泰青見女儿如此快樂,一掃平日獨自孤零悲歎身世,當然長壓在心中的巨石,陡然像是被搬去了,可是又有新的煩惱困住他,并且令他不知要如何辦好?
  郭云遙視如飛而去的憶君与郭蓮,臉上也罩著一層苦樂皆有的笑意,看父親愁眉不展,不禁說道:“爸!蓮妹像是完全變了,變成這樣快樂,這雖然很好,但是她……她不是已經……”
  洛水醫隱一揮手,打斷郭云的話,面上顯出一陣難以決定的表情,道:“我曉得,但看蓮儿如此喜歡那位軍賢侄,這是從未有的現象,雖然我們對軍賢侄一些來路也摸不清楚,但看他一臉正气,武功又是如此高強,實是蓮儿的一個理想伴侶——”
  郭云急道:“但是,爸,我們這次遠行不是……”
  郭泰青點點頭,語气中含著無限慈愛,道:“雖說江湖上素重一諾千金,但這終身大事卻絲毫勉強不得,如果真的蓮儿要隨著軍賢侄,那我這洛水醫隱也只好失信一次了……”
  郭云也認為應當如此辦,指著越去越遠的龍儿,笑道:“看這位軍毅兄,全身都透著奇怪,不知道他与最近風云江湖‘黑衣人’有何關系,以他能与千毒鼠全維鈞為敵來說,武功必是高絕了!”
  郭泰青輕輕一笑,沒有回答,遠目赶馬循著花儿向前奔去——
  再說憶君与郭蓮,正任隨龍儿向前怒奔著,四周草木山石,像倒海般往后飛逝,然而馬勢卻平穩得緊——
  郭蓮雖眼不見,但只聞兩耳風聲呼呼也知奔勢已到了极點,迎面的逆風吹得她鬢發凌亂,几乎透不過气來,突然一陣大風,壓得郭蓮嬌呼一聲,整個身子完全卷縮在憶君怀中——
  憶君只覺溫香熏鼻,不自覺右手一緊將郭蓮牢牢抱住——
  郭蓮輕輕一笑,問道:“他們在哪里了?”
  憶君回頭一看,也笑道:“早沒影儿啦,你還要再向前跑嗎?”
  郭蓮輕輕撫著憶君的手臂,迷惘地道:“我真希望永遠如此跑下去,跑得遠遠的到那永恒的天堂里去!”
  憶君知她在幻想了,輕嗅著郭蓮發際的郁香,笑著道:“你要去天堂去,我与龍儿可不愿陪你!”
  郭蓮一轉頭,几乎面面相貼,憶君只覺她吐气若蘭,雙頰蘊著濃濃笑意,調皮地問道:“為什么!”
  憶君可以放心大膽直視她顏面,何況她是這知美,美得他愿意永遠看著她,憶君道:“我還不到二十歲,我不愿這么快就升天,你愿意?”
  郭蓮笑得彎腰搖項,凌亂的秀發刺得憶君直想噴嚏,只聞她嬌笑道:“不!我也不愿,遇見你我什么也看開了,我要像你一樣走遍各地名山大澤.你能帶我去嗎?”
  郭蓮問得稚气未脫,憶君被逗得笑了,故意道:“不能!龍儿載不動咱們兩人!”
  郭蓮急道:“不行,非得帶我去!”
  憶君撫著郭蓮柔發,緩緩道:“好的,我帶你去淤遍四海,并且要將‘冷芝’找到,治好你眼睛!”
  郭蓮嬌笑一聲沉默了,在她絕世姿容,抹上了一層淡淡憂愁,讓自己的軀体,柔軟地貼在憶君結實而寬厚的胸膛,這樣使她像得到了保護,得到支持——
  兩人俱不愿打破這微妙的寂靜,只聞龍儿四足零亂而又有節奏地敲著沙石,此外什么聲息也沒有。
  這一猛赶至少出一百余里,估計時辰則郭泰青赶至此處,也將落日時分——
  道旁正有數株參天古木,濃密的枝葉并不因寒冷与北風而凋落,看它們虯枝四,糾葛交纏,像是永不會离的連理。憶君想著被這奇妙的靈感引得自動策馬行至樹下,然后翻身下馬——
  郭蓮覺身后失去憑藉,緊接著自己攔腰被人抱下馬來,不禁惊叫道:“你干什么,怎么不跑了?”
  憶君微微一笑,牽著郭蓮柔美緩緩向樹下行去,一面說:“咱們跑太遠了,就在此等候你父兄來吧!”
  郭蓮溫順地隨著憶君踱至樹下,尋了一塊干淨平坦的大石,兩人雙雙坐落,憶君抬頭望著天上飄渺的白云,不知未來一切將會發生什么?
  郭蓮似乎也有猶豫不決的心思在她胸中,看她這時黛眉顰蹙嘴唇蠕動著,然而話一直未曾出口——
  良久!良久!
  兩人像泥偶般呆呆相偎坐著,郭蓮雖眼不能見,但她,尤其在此時耳朵特別靈敏,她听得見對方,自己的心跳聲,竟是一般徐疾,然而她覺察到,憶君的雙手竟在微微顫抖——种出于愛怜与家傳習性,她自然地將憶君右手握著,十指細細地替他診脈,生怕他又是毒傷再發了,雖然她明知這是不可能的!
  憶君被她弄得笑了,輕聲道:“你醫術真高明,可是你父李傳給你的?”
  郭蓮長吁口气,像是陵地放下了心,臉上又綻開如花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你有什么不妥呢!唉!軍大哥,你也有不樂意的地方嗎?能告訴我?”
  雖然憶君确有些難言的苦痛,然而此時卻是因為噶麗絲的原故,他知道噶麗絲必是在盼望著他回去,無終止地等待著。然而他忘不了阿木達可恨的詛咒,不過他也忘不了那青衣白紗的公主!
  憶君按了按一直妥藏在怀中的紗絹,眼光卻落在如花似玉般的郭蓮臉上,看她一片純直与毫不知怀疑別人的感情,他真怕自己會再一次傷別人的心——
  憶君郭蓮一直在企望著自己的回答,只好說道:“我沒有什么不樂意的地方,我只在想此時家中是如何?”
  兩人以歸諸無話,慢慢夕陽西下,大地上寒風陡地增強,郭蓮不禁覺得有些寒冷,一歪更緊緊偎在憶君怀中。
  兩人完全沉湎于甜蜜,憶君暫時拋開了一切,只感覺從未有的樂趣緊緊束縛著他,任由他如何掙扎也脫困不出,何況他根本不想掙扎。
  像夢幻一般,憶君迷朦辯道:“總有一日我要使你的眼睛复明,像鳥一樣你能看見世上一切,然后我要娶你,帶你到……”
  郭蓬突然一惊,呼道:“不!你不能娶我,我也不能嫁給你!”
  郭蓮說是這般突出,這般自然而不矯飾,使是憶君大吃一惊,扳著她雙肩問道:“這是為什么呢?”
  郭蓮看不見憶君臉上复雜的表情,但從他聲音中她也听得出他是多么焦急,然而郭蓮仍搖著頭——
  正在此時,突然遠遠傳來一陣車馬奔騰聲,憶君靈敏的听覺,立刻知道至少有五匹馬在追著兩輛車子。
  果然不一會,來路盡頭揚起一陣黃塵,兩粒小黑點如飛朝此方赶來,緊跟在后面的是另外更小的五粒黑點——
  憶君不禁大奇,道:“可是你父親來了,后面追的是誰?”
  郭蓮至此時才聞得蹄聲疾驟,又听憶君口中含著疑惑,不禁慌道:“真是父親嗎?你——你說有人追他?”
  憶君晃眼間將面罩帶上,遙目一望已見果是洛水醫隱与郭云与一人一輛車,正須發怒張的赶著馬飛馳。郭云所赶的較大那輛看看已快被追及——
  后面五騎一式黑色勁裝,一個清奇的老者揚鞭加勁,怒喝道:“郭老儿,速速停車,咱們蜈蚣幫好好待你,否則人仍是要你治,而你命可不保呢!”
  郭泰育不答話,只催馬狂奔,看看已快到大樹下,而郭云也立刻要被追及——
  “停止!”憶君陡地大喝:“白衣人在此,何人敢白日逞凶!”
  郭泰青与郭云也瞥見憶君,驀地像松了口气,呼喝一聲俱在憶君面前停了下來。后面五騎突覺竟有人從中阻梗,也緩緩停下來
  郭蓮一下奔至父親怀中,連聲問到底是何事?而黑衣五騎士也開口了。
  仍是那清奇的老者,道:“哈哈!想不到你這白小子命長未死,可是今天碰在老夫手中可仍是死路一條!”
  憶君尚未答話,郭泰育已在旁悄悄說道:“軍賢侄,你得小心點,這是名滿天下的赤羽劍尹聯倫呢!”
  憶君點點頭,也小聲應道:“這沒有關系!”
  其實憶君自從与于桂書和千毒鼠全維鈞動過手后,早對蜈蚣幫七位長老武功有了大概估計,自信一對一尚能穩操胜券,但在洛水醫隱面前,他卻不能表現出太過做狂的气質。
  赤羽劍尹聯倫對白衣人的突然出現而感到大大震惊,但口中仍不能絲毫露出稍軟的語气,只聞他譏笑四人,道:“怎以樣,是害怕了嗎?郭老儿,乖乖地跟老夫回去吧,不然爾等俱是死命一條!”
  憶君哈哈笑起來,道:“你可是人稱赤羽劍尹聯倫的?難不成沒听于老儿還有全耗子說過,只怕此刻你得不了好處!”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确是甚覺膽寒,隨他來的另四人是一等護法。想兩位与自己功力相若的長老合力圍攻,俱敗在白衣人手下,而現在可說只有自己一人,如何是白衣人敵手——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這般想,臉上自然露出一點怯意,憶君冰雪聰明如何看不出來,只見他哈哈一笑,道:“尹老儿還是回去吧!明年三月咱白衣人准時再至武夷山受教如何?”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不知要如何下台,聞言大喜,應道:“如此甚好!三月后武夷山上專候賜教!”說著一揮手,五人五騎立刻又循原路絕塵而去——
  洛水醫隱長長松了口气,他簡直想不到憶君片語只字間,即將名滿江湖的赤羽劍尹聯倫說得乖乖走了,甚至連大話也不敢說一口——
  憶君轉過頭來,笑笑道:“完事了!我說沒有關系的!”
  郭云對憶君的威勢,更最佩服得五体投地,惊訝問道:“你…”。軍大哥,千毒鼠可是被你打傷的?”
  憶君一怔,反問道:“這你從何得知的?”
  洛水醫隱抖動著他花白頭發,右手緊摟愛女,臉上流露出對憶君的贊美,緩緩道:“哦!你不知剛才尹聯倫追我們半天為的是什么?原來千毒鼠全維鈞受傷甚重,他要虜咱們爺儿倆上山去為他醫治!這除了你賢侄外,還有誰能將千毒鼠擊傷?”
  憶君心中雖受用得緊,但他仍謙虛地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一時僥幸才能擊傷他,你看我不也受了重傷嗎?”
  這話倒是更令郭泰育相信些,如果憶君說出實情,謂是因受兩位長老合攻,而又未防到千毒鼠的劇毒才受重傷,只怕彼此也不相信了。
  內中仍以郭蓮最為高興,一會儿拉著治水醫隱述說龍儿跑得多快,一會儿拉住憶君,問憶君為何年紀輕輕武功卻這般高,憶君陪著她東扯西聊,總是笑著避免答复此問題——
  又是黑夜來臨,三個男人速速將帳營搭好。憶君心想:“此地距古氏牧場尚有五日余路程,還是早些与他們分開好,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馬腳則尷尬已极!”雖然他心中是十分不愿离開郭蓮。
  四人圍著火坐著,憶君仍是一襲白衫,手中玩弄著白玉蕭——
  郭蓮輕松地哼著小曲子,憶君看見無憂無慮的她有時似乎也會因某种原故而沉思片刻——
  但內中還是算郭泰青与郭云最為焦愁,隔了好~會儿,郭云忍不住了,向父親遞了個眼色,郭泰青點點頭像是應允什么。
  郭云于是開口,道:“軍大哥,咱們相識雖尚不足三日,但我們都認為大哥是個肝膽照人值得相交的君子…”
  憶君口中答道:“郭兄完全過獎了,兄弟只不過一介武夫,何配兄稱謂肝膽照人!”而心中卻大覺不妙,不知郭云說這話是有何企圖。
  郭蓮也發覺兄長話中有因,不禁立刻側耳傾听起來。
  郭云笑笑,道:“軍兄這話可差了,想大哥不但武功超人,又擅音韻,人也稱得上觀羽麟角,能結交到大哥,實是咱們天大榮幸呢!”
  憶君見說話愈來愈客气,而郭泰育与郭蓮俱低著頭不語,更是大為惊訝与不安——
  于是說道:“郭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實令在下覺得汗顏,我這條命也是由郭兄從鬼門奪回,怎敢不對郭兄稍存敬意……”
  憶君知道郭云必是有什么事故要講,因此不得不先与他敷衍,只是他卻猜不透郭云到底為什么?
  沉默甚久的格水醫隱開口了,道:“咱們這次由洛水千里迢迢訪友,本來有重大原故,但因途中遇上賢侄,卻不得不改變初衷,而
  這時郭蓮突然站起來,叫道:“爸,大哥,你們別說了,讓我自己告訴他…”說時滾滾的淚水已涌至眼眶。
  郭泰青歎口气,又垂下頭不語。憶君不禁大奇,撫著郭蓮雙肩問道:“蓮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郭蓮驀地抬起頭來,用一雙沒有視覺的眼睛,緊緊盯住憶君,像下了很大決心,道:“我一直不敢告訴你,你知……你知我在八歲那年已由父親將我許給別人,這次…這次父親就是要帶我到夫家去完婚…”
  憶君的心涼了半截,但他仍笑道:“哦!原來是為了這個,那我還得赶備一份禮祝賀你呢!”
  郭蓮哭道:“但是……但是誰都看得出,我……我突然喜歡你,自從昨晚听你吹蕭我就喜歡你了……”
  憶君撫著她秀發,想不出要用何法去安慰她,只好默默讓她一直哭著·’·,·‘
  郭云歎口气道:“這事當然不能怪軍兄,而軍兄的人品我們也看得出,雖說咱們武林中人素重一諾千金,但父親已決定,只要蓮妹愿意,我們仍甘違背婚約,退去男家聘禮……”
  郭蓮陡地一喜,拉了憶君一下——
  憶君此時反而迷惑了,他結巴巴道:“不是我不識抬舉,只是……只是咱們相識僅三天,你們對我絕沒有深切的認識,何況
  洛水醫隱插口打斷憶君的話,道:“這話對我們不必講,要知蓮儿以前總是獨自憂愁,除了你以外從未有人能使她像今天這般高興。蓮儿雖是瞎眼,但以她聰明她是不會認錯人,何況還有兩個明眼在旁幫她看呢!”
  郭蓮喜得笑個不停,她本憂慮的就是這個問題,誰知父親給她這樣的大橋縱,雖然她并不是在這一日之間,就認定自己非嫁憶君不可,但她卻打心底希望与憶君永不分開——
  憶君陡地覺得難于取舍,他被這突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何況他心中尚存著噶麗絲的影子,雖然他自以為是忘卻了她。
  最后他只好說道:“我……我不知要如何辦好?咱們短短的相聚三日,實不應作如此大的決定……”
  郭泰青突然面孔一冷,哼道:“要等多久才能決定,再有五日即達蓮儿夫家,到時要我作何答复,要他們再等個一年,半年嗎?”
  憶君難決已极,郭蓮也焦急地听著他的答复,希望能一口答應下來,然而憶君卻說道:“我能知道那家——蓮妹的夫家是誰嗎?”
  郭蓮气极了,也失望极了,憶君曾親口說過要娶她,雖然當時憶君并不知她已曾許婚,但她仍覺得受到憶君的欺騙。
  生性溫柔的郭蓮,雖是痛苦已极,但仍柔和的說道:“讓我告訴你,那是……那是關外五雄中,古氏牧場場主古義秋的第三子——古憶君。現在你一切都知曉,你打算如何?”這話出自尚未出嫁女子之口可謂大膽极了,但也可窺出郭蓮對憶君的情意。
  憶君這下迷惑了,一番陰差陽錯想不到郭蓮未來夫婿竟會是自己,而現在又發生這等事。
  “古憶君……古憶君”他反复念著這名字,像是著迷般,因為他好久未曾听人如些稱呼他了。
  “哈!哈……”憶君突然狂笑起來,喘著气,說道:“想古憶君何德何能,竟能娶到這樣美一個妻子!哈!哈!”
  郭云奇道:“你認識他?”
  憶君點點頭,道:“我与他熟极了,那古憶君可是個什么也不會,只會掉文咬字的酸丁?”
  郭泰青點頭道:“不錯,十年前你古伯父至我家定親時,曾稱其幼子一絲武功也不會,不過文才卻是甚好!”
  原來十年前正逢洛水醫隱喪妻不久,洛水醫隱雖不常涉江湖,然而因他醫術高明,常有些受傷俠士登門求治,因此他与江湖中也素有聯系——
  當時正巧古義秋与古強入關尋訪慧真子,路過洛水不禁想起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何況又是郭泰青喪妻痛苦之際——
  于是古義秋即帶著次子到郭泰青隱居地。
  那時郭蓮已有八歲,早已出落得慧質蘭心,完全是個美人胚子,正好她也是未曾習過武,立刻古義秋即打定主意。
  古義秋与郭泰青是多年老友,又是古義秋親口提出,還不是一說即合,于是這樣他倆的要事就定下來。
  “蓮妹!”憶君柔聲說道:‘你愿傷我心嗎?”
  郭蓮哭道:“不!不!我從沒有想到要傷你的心。我傷了你心嗎?”
  憶君笑笑,道:“我知你絕不會傷別人心的,但我如何又能傷我的好友——古憶君的心呢?如果我娶了你,將來与他再相碰到的時候要我如何呢?”
  郭蓮張口不知所措,憶君繼續道:“何況古憶君不但文才好,蕭也吹得較我好過百倍,又會唱歌、跳舞,真是除了武功一門外樣樣皆比我強,或許你也會喜歡他呢!”
  郭蓮像失去了依靠的女孩,微硬地說道:“但是……但是你曾答應我……答應我帶我去游遍四海的!”
  憶君哈哈大笑,拉著郭蓮雙手坐下,安慰她道:“我确曾說過此話,但必須在尋著‘玲芝’將你眼睛治好之后,到那時我帶著你,還有那福气不淺的古憶君一同去如何?”
  郭蓮茫然點點頭,憶君又道:“或許到時候你和他已經有了小寶寶,那么,不是更好嗎?”
  郭蓮雖說尚天真未鑿,但這句話她仍懂,只見她羞得滿面通紅,啤道:“我也學你一樣,在我未复明以前,絕不嫁他,否則……”
  憶君緊抓著話頭,笑道:“那你是答應了?”
  郭蓮點點頭,黯然道:“為你,我不愿作難,那我只好答應!”
  郭泰青見這事終于得到妥協,不禁大大于吁了口气,雖然他所認識的軍毅不能娶他的女儿,但對她的女儿未來生活,卻有大大的影響——
  一宵無話,次日清晨——
  郭云從昏睡中突然被鞭种聲音惊醒,張眼一看,只見天色已大亮——
  朝陽的光輝下,憶君正在打點行裝,駿捷龍儿似乎也知道歸程在即,四蹄不停地踐踏著地面——
  郭泰青也醒了,見憶君情形不禁問道:“賢侄要先行离去了嗎?尊府坐落在何處?”
  憶君回頭答道:“萍水相逢終須一別,何況會期不遠,在下先行一步,為諸位開路吧!說著翻身跨上龍儿。
  憶君任性慣了,而且他尚得早些回家打點一下,所以打算先行起程。
  郭蓮也從車內伸出頭來,問道:“什么事呀?是毅哥要走了!不行!”
  憶君不愿馬腳被露出,不顧郭蓮的呼喊,隨著晨風飄然遠去。
  XXX
  狼山外沿,居揚河畔,尚僅存著一片低矮的綠草,塊塊冰雪順著流水飄蕩著,美麗而白色的山巔,受著太陽照射,反映出燦爛奪目的光芒——
  宏偉的古家庄,靜悄悄地峙立大地上,高高的圍牆,上面正有數十個大漢持戈巡視著,朦朧的原野像罩了一層霧气,看來神秘而清新——
  微濕的空气中,帶著淡淡的沙土味,還有濃濃的牛羊气息,這一切都是關外大牧場的特色。
  一匹驕健已极的黃馬,正順著在道趟騎前進,背上的憶君完全回复原來的面貌,文質彬彬的裝扮,飄逸的气質,還有調皮無定的眼神。
  看著對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四周,憶君真徒增無窮感慨,离家半年歸來,他的性格成熟許多,至少他已有了兩次愛情經驗。
  伴著“的得!的得!”的蹄聲,憶君又唱起他古老的牧歌——
  悠長嘹亮的歌聲,像飛翔的鴻雁划過空際,落入本是靜寂的古家庄內——
  立刻庄內騷動起來,因為每一個庄丁,馬師都知道,只有他們的小庄主才能唱出哪此优美的歌——
  于是——
  庄大門打開了,蜂擁而出的庄丁,伴著當中一騎白馬,憶君心想,那當中一位必是大哥——古濮了。
  然而——
  人群漸近,他看出馬上人并不是大哥,而是……而是那他喜愛敬佩的楓姐——辛飄楓。
  雖是心中一惊,憶君仍愉快地迎上去,美麗溫柔的辛飄楓略顯得清瘦,但优雅端庄的气質,仍如往昔一般。當她看見憶君,不禁凄涼地笑了——
  “楓姐!”憶君招呼道:“我回來了,大哥不在嗎?”
  辛飄楓素白的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的苦笑,在她尚未回答之前,兩人已被庄了擁入庄內——
  家——對憶君來說,在表面上仍是与以前一般,然而他看出,骨子里正有一种動蕩不安的气氛在渲染著。
  經過一番洗滌,憶君与辛飄楓,只留下他兩人坐在大廳——
  “大嫂!”憶君親熱地叫道:“你說大哥已經起程赴武夷山了嗎?”
  辛飄楓點點頭,如水杏目約略顯得有些紅腫,臉色也很蒼白。
  原來憶君离家的半年內,關外五雄中變化也可說真大。第一是高肇炎与蘇慧詢的訂親,這本是一大喜事,然而緊接著古濮卻接著蜈蚣幫通知,叫他明年春季三月十五,准時到達武夷山上,否則古義秋古強的性命不保——
  這對古談來說不啻是個晴天霹靂,尤其是适逢庄內無一人之時,接到通知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幸辛氏場主辛元慶經驗較丰,知道古濮与武當派素有淵源,立刻命他到武當山拜謁掌門人,請示掌門人要如何處置——
  于是辛飄楓与古濮在短短數日之間,由其父主持提前成婚,婚后不到五日,古濮即啟程赴武當山。
  憶君明了大概后,心靈中覺得一片激奮,而恨极了蜈蚣幫,因為蜈蚣幫可說奪取他的一切。
  一股莫名的怒气在憶君胸中滋生,憤恨与仇視在他血液中澎湃,他要不顧一切,而摧毀黃農魔僧。
  兩人敘述一些別后情形,當然憶君隱瞞了許多,諸如噶麗絲,郭蓮等等——
  當然辛飄楓盡量將憶君待得好好的,希望憶君能夠留下陪伴她,但憶君仍決定要走,只待郭泰青等到后,他即要再度遠去——
  憶君回到家不到兩日,這天洛水醫隱也來了,還帶著他的儿子、女儿,像新加入的一員,他們闖入了關外五雄的園地——
  “少庄主!少庄主!外面有人要求見老庄主!”一人從在口飛奔進來。
  憶君已料到必是郭蓮等駕到,心中一陣興奮,向辛飄楓道:“大嫂!不知是誰?咱們去看看吧!”
  在外果然是郭泰育与郭云憑車而立,憶君才扶著辛飄楓向被等行了一禮——
  “老夫洛水醫隱郭泰青,專程訪古場主!”郭泰青抱拳說道:“場主安好?”
  憶君也還了一禮,道:“家父十年前离家后,至今未回。不知老伯來此有失迎遲!”
  這時憶君臉上的一切化裝用品完全除去,當然洛水醫隱父子認他不出,并且憶君的音調也變得妙极了。
  郭泰青一聞古義秋竟十年未回,腦里轟然一聲,几乎以為自己耳朵听錯了,只好又道:“少庄主古濮可在?”
  憶君答道:“大哥、二哥俱外出未歸,只留下小侄古憶君与大嫂辛飄楓了,老伯請入內憩坐如何?”
  郭泰青一見此情形,想如此一來憶君必是不知曉曾与其女郭蓮定親的事,然而這話又不好當面向憶君出口,只好先入內再說
  憶君已悄悄命庄丁去請四位任主來——
  車帷打開、憶君見郭云將妹妹緩緩從車內扶出,眼中不禁一亮
  只見郭蓮淡脂輕抹,云發害束,窈窕而不失嫵媚的身姿,實足以吸引任何男子,只是面上冷若冰冷霜不帶一絲笑容。
  五人鍍進廳來。早有人待茶敬坐,不容憶君吩咐——
  憶君待郭泰青坐定后,說道:“幼時常聞家父談起老伯醫術通神,至今幸能得睹尊容,實是平生大幸,老伯遠在中原能告訴小怪一些最近家父的訊息否?”
  郭泰青初見古憶君生得一表人才,并且与途中陷路相逢的軍毅尚有几分相似,雖驕健不足,俊秀卻有過之,也大大高興,此時又見憶君措詞謙遜,心中更添喜愛十分。
  “老夫尚是十年前与汝父洛水一別,至今未再得音信,未來之前,吾尚以為汝父是一直在關外忙著牧場事呢,那知竟是如此!”
  憶君有些傷心,道:“老伯不知家父与二兄已為蜈蚣幫所虜,此刻大約正在武夷山受苦,大哥也因此才离家遠赴武當山求救呢!”
  郭泰青与郭云俱大惊,齊問道:‘真有此事?”
  憶君點點頭,痛聲答道:“家父被虜至少有六年,恨小侄不諸武技,不能救父兄于水火之中,但愿天見可怜,大哥能將父兄順利救出!”
  辛飄楓神色黯然——
  郭云朝洛水醫隱使個眼色,道:“爸,咱們要如何辦?”
  郭蓮突然說道:“這不正好嗎?爸,咱們去尋軍大哥去!”
  憶君故意一惊,道:“這如何使得,老伯全家老遠來此,怎能不讓小侄招待一番,必得在此小住數日不可。楓姐,你說是嗎?”
  辛飄楓當然幫著挽留——
  郭蓮不知那來的气,哼道:“誰希罕你招待,爸,咱們去尋軍大哥,這一切不是安排得正好?”
  郭泰青連忙呼道:“蓮儿,不得無禮!咱們就在此住個數日再走吧!”
  憶君心中暗笑不已,口中仍极力挽留著,正在此不可開交時,幸好蘇庄主白黃及時赶到,后面尚跟著慧恂与肇炎——
  洛水醫隱一見蘇白萱進來,喜得哈哈大笑,道:“老兄真是解人,小弟正不知要如何是好呢!云儿,蓮儿,快來見蘇伯父!”
  郭云扶著郭蓮俱向蘇白營行了一禮。蘇白宣呵呵笑道:“郭老儿十數年不見,竟儿女都長成了,唉!老兄來也不先通告一聲!”
  郭泰育与關外五雄俱甚熟檢,苦笑道:“都是老骨頭一把了,還要這些臭排場則甚。唉!想不到秋弟竟會淪入蜈蚣幫之手?”
  蘇宣笑容一斂,也歎道:“你不知最近蜈蚣幫囂張的程度,看來咱們關外五雄正面臨空前的大劫呢!”
  突然另三位場主也同時到來,五位老頭相見自有一番相敘,郭泰青一見時机到來,說道:“云儿,蓮儿,你們隨古賢侄出去游玩一會儿吧!”
  這是肇炎与慧恂可覺得蹩扭得緊,真希望進開這令他倆尷尬的場面——
  憶君知道郭泰青要談什么,心中暗里發笑,但仍故作不知地一招手,領著四位青年步出大廳。
  郭蓮十分不愿意地隨著兄步出,嘴中一直咕哈地發怨言。憶君笑道:“蓮姑娘有什么不高興么?來!我帶你們到后花園去!”
  郭蓮小嘴一翹,哼一聲,連理都不理憶君一下,憶君自討沒趣,哈哈一笑,領他們到了他房子外的花園中——
  慧恂有些傷心,以前憶君在此讀書時她常藉故來此尋他,現在自己終身已定,因此有很久未來此了。
  憶君盡量避免与慧佝眼光接触,因為在那如深潭般的眼睛中,他還看得見那往昔如火的熱情。
  肇炎有些愧歉,一直默默無言——
  這五人中,除了郭云外淇余四人的關系可說微妙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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