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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殺神魔局


  兩人轉出密林,沿著一條小溪往進城的方向奔行,江杰這識途老馬則理所當然的領在前頭,兩人都還未曾從剛才所見的凄厲場面帶來的震撼里清醒過來,各自心思如潮,一路上都少有交談。
  當城市的燈光終于在望時,异象突起。
  黑暗。
  那是一大片的黑暗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已將他倆籠罩。
  那种黑暗与夜晚的黑暗又有所不同,而是絕對純淨,不含雜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反應最快的是蕭浪,早在四周變色之前,他已心生警兆,那是一种很難解說的感覺,似有還無,且帶著一點熟悉危險的味道,令他汗毛倒豎,同時也提醒了他來者何人。
  當他像失明般眼前除了一片漆黑外什么也瞧不見的時候,他已大喝一聲:“避開!”同時身子迅速橫移。
  江杰与蕭浪同時陷入黑暗空間時,他并沒有像蕭浪一樣有過曾經面對的經驗,反應不由一窒,幸虧蕭浪的叫聲及時傳入他耳中,立即往另一方向彈開。
  狂風倏起。
  “蓬!”來人一掌劈在剛才他倆立足的地面上,徒勞無功,只把地面打得陷了一個大坑,砂石激射,飛濺四方,打在兩人身上隱隱作痛。
  江杰心中駭然,是誰能有如此功力?
  黑暗過去,藉著微弱的燈光,兩人已能看清偷襲者的面貌。
  蕭浪几乎是咬牙咧齒般叫出來者的姓名:“向——邪——真——!”
  江杰心中劇震,如果不是蕭浪親口說出,他實在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秀气俊美的男子便是在天魔門中實力坐二望一,心狠手辣則恐怕無人能及的“魔靈”向邪真。
  向邪真纖細飄逸的身影仍是那么風度翩翩,帶點怯生生的羞澀淺笑道:蕭兄別來無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又向江杰道:“這位想必就是丐幫幫主‘降龍神掌’江杰兄了吧?果然是人中之龍,气度非凡呢!”
  他像是向兩位老朋友問候般的談笑自若,剛才几乎一掌就把兩人擊斃的事情卻像是完全沒發生一樣。
  蕭浪怒极反笑道:“确是老天有眼竟讓我在這里碰上你,好為如霧報仇!”不再答話,長袍翻飛中激射出一道紅芒,身刀合一往向邪真投去。
  向邪真歎道:“如霧是作法自斃,蕭兄又何必為逝者悲傷。”也未見他如何動作,身形微晃,已避開蕭浪迅比勁箭的一刀。
  蕭浪斗志如虹,一刀無功,已不待回气便又是一招“浪子口頭”反手往向邪真劈去。
  向邪真微笑道:“既然蕭兄興致如此之高,我就陪蕭兄玩玩好了。”
  兩手穿花蝴蝶般變化出千百掌影,天魔气勁像是一張大网般往蕭浪“撤”過去。
  蕭浪怒哼一聲,一刀便劈在气网中心,沒想到气网不但沒被蕭浪劈散,還像是蛛絲般生起一股吸動糾纏的古怪力道,緊縛刀身不放。
  蕭浪心中大駭,這一招正是如霧曾用來對付過他的“夭魔羅网”.只不過前者還需要藉緞帶等有形之物才能造成如此效果,而向邪真卻僅以隔空掌勁便可撒下羅网,相去何止千里?由此亦可證明向邪真的魔功是如何深不可測。
  向邪真一聲長笑,羅网气勁改放為收,扯得蕭浪身不由己往他處投來。
  天魔羅网或許可以比喻成一個以气凝面的螞蟻地獄。不論來人如何掙扎,最后也只會陷入流沙地底,淪為獅蟻的犧牲品,詭异邪惡至极點!
  幸虧蕭浪早有過對抗天魔网勁的經驗,立時催動体內的“大虛空法”,利用“大虛空法”与六欲天魔功先天相克的特性,沖得向邪真的魔功一窒,同時雙腳一蹬,身体后頭,整個人變成一把弓狀翻出三丈外,脫离了“天魔羅网”的气勁范圍。
  對向邪真來說,在正以為得手之際,蕭浪卻像是溶入了空气般地化實力虛,接著便一口气逸出了自己天魔勁的束縛,轉變之快之速,令他也不由一陣悚然。
  蕭浪雖能死里逃生,但臉上神色卻難看至极,緣因他的功力其實尚不足催動“大虛空法”那么深奧的武功,故每次使用過后,都會气血翻涌,好一陣子不能運功。
  以向邪真眼力之高,當然一下子便看出蕭浪正被自身功力反噬,無法動手,正是殺他的最好良机,因此笑道:“蕭兄气色欠佳,定是在動手問運岔了气,待我來為蕭兄治療吧!”腳踩奇步,透過几個迅如鬼魅的移位之后,一掌削向蕭浪后頭,要送他命星歸位。
  “嘯!”龍吟聲起,江杰的“降龍十八掌”及時攻至,拍往向邪真胸膛,正是要以圍魏救趙之計,讓他不能對蕭浪再下殺手。
  向邪真微笑道:“早預了江兄哩!”掌勢化削為劈,橫掃在江杰掌背上。
  一股火辣辣的刺痛隨強大的天魔功攻入江杰臂中,江杰忍痛大喝道:“趴下!”同時另一掌印出“見龍在田”。
  蕭浪被江杰一喝,身子立刻伏低,說時遲時那是快,頭上勁風響起,大蓬頭發已像是被利刃划過般飄散空中。
  原來向邪真剛才變招掄掌一轉,所帶過的勁气竟像是刀劍般鋒利,其時蕭浪的腦袋正好在他伸手可及的半尺范圍內,只要閃遲片刻,便是身首异處的下場!
  江杰怒喝一聲,“見龍在田”再加兩分力印向向邪真面門,他被向邪真狠辣無情的招式激起殺意,出手也是毫不保留。
  向邪真笑道:“就看看名震天下的‘降龍十八掌’有何精奇之處?”反掌一封,對上江杰掌心,“碰!”勁气交擊,兩人同時一震,往后退去。
  江杰心中駭然,對手的天魔气勁詭异霸道,不但令他的掌勁無從著力,還差點被對方吸納后用來反對自己,若不是他的修為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及時再送出第二道掌勁突破向邪真的天魔勁,只這一擊他就要身受重傷。
  為護蕭浪,他已別無選擇,大喝一聲,“狂龍亂舞”印出百千掌影,狂濤怒潮般往向邪真擊去,向邪真瞳孔泛起异采,點頭笑道:“好,舍身救友,如此交情,确是令人感佩!”
  話猶未了,向邪真已一個橫移,先是二掌豎合,接著十指像是綻放的鮮花般輕顫起來,推出一朵蓮勁,隔空印往江杰。
  剛翻起身子來的蕭浪見狀失聲道:“是‘天魔蓮華’!江杰小心!”
  气流漫空,江杰從蕭浪口中得知天魔蓮華的厲害,冷哼一聲,剛毅無比的俊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決心,“狂龍亂舞”全務凶往照臉印來的天魔蓮華上。
  “蓬!”江杰已施盡渾身解數,仍被炙熱如烈陽當空的蓮勁破入自己掌勢,天魔勁決堤洪水般沖人体內,江杰五髒如焚,喉頭一甜,慘嘶一聲,狂噴出大口鮮血,倒跌開去。
  蕭浪情急之下,顧不得自己亦是元气未复,一刀劈向向邪真,不讓他趁机將江杰擊斃。
  向邪真暗呼可惜,如果是單打獨斗,他早已取得全面胜利,但要同時收拾像蕭浪和江杰那樣年輕气長、悍勇善斗,又能相互照應的高手,即使以他之能,仍感十分吃力。
  像現在蕭浪砍來的一刀雖是破綻百出,但他在与剛才江杰的一擊中元气未复,只得暫避其鋒,說有多遺憾就有多遺憾。
  但他仍要殺死蕭浪。
  如霧既死,蕭浪對他來說便已再有半點利用价值。
  留他活口,只會在日后多出一個難纏的敵人而已。
  他也曾想過要把對方收服做為手下,但從如霧的失敗中,他已明白蕭浪的心志堅毅無比,絕無可能會被同化成為魔道中人,既不能用之,只有殺之。
  神者無情,魔者絕情,心狠手辣,正是魔門中人的特性。***
  向邪真往橫閃開蕭浪刀勢,同時雙掌一拍又分,祭起六欲天魔功中以色相為主的“天魔幻”掌心頓時光華大盛,泛起詭异燦爛的兩個七彩光球。
  他相信以兩人傷勢之重,使用較為省力的“天魔幻”已足夠收拾了。
  向邪真雙掌揮動,不斷炸出千變万化的斑爛光華,令人目為之眩,換成其他高手,在必須眯眼才能應付的情況下,戰斗力必大為減低!
  但他這次碰上的對手是蕭浪,情形便完全不同了。
  雖然在一開始的交鋒中居于下風,但蕭浪并未因此气餒·他与神魔兩派中人的交手經驗已堪稱丰富,早知對方的武功高明之至,交陣受傷是在所難免。
  向邪真一下來就以雷霆万鉤之勢對他猛施殺手,使他淬不及防之下,确是險些送沒命。
  幸好得江杰之助,使他逃過一劫,在勉強平息下大虛空法帶來的內息反噬之后,現在就該輪到他反擊了!向邪真大大意了,而他將會為他的大意付出代价!
  但見蕭浪赫然閉上雙目,連環劈出百多記快刀,紅顏刀化閃電般的紅芒,每一刀均是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劈人向邪真如牆如山的光圍內,每一刀均逼得向邪真必須棄招抵擋,沒過片刻,天魔幻光已如殘陽敗照,再無任何威脅性。
  向邪真又惊又恐,對手竟能以這种之式破去他的“天魔幻”,确是令人意想不到。
  同時心中暗惊,知道自如霧死后,蕭浪又再有突破。
  “啪!”向邪真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檔,一掌掃在刀背之上,自己亦藉力脫离蕭浪如暴風雪般能敝日遮天的刀勢范圍。剛喘得一口气,背后掌風又已猛烈殺到!
  向邪真更是吃惊,江杰回气之快已超過他想像之上。
  出道以來第一次,他對這場戰役已沒有必胜的把握。
  向邪真雙足彈起,躍至空中再一個翻身,避過江杰的“雙龍出海。”
  還未落地,蕭浪已人刀合一,飛截而至。
  向邪真冷哼一聲,雙目殺机大盛,現身以來一直挂在嘴上的微笑終于消失,身子一晃,人影已在毫無征兆下憑空消失。
  蕭浪叱道:“魔气縱橫!”他早已親身領教過這一招的威力,再加上向邪真上次擒下冰儿時用的也是同一路數,對這一式的奧秘早已了然于胸,不敢怠慢,將蓄至頂峰的一刀流星般划出,切在身前丈許處的虛空。
  空間再次像是被弄破了個沿的沙漏般扭曲凹陷起來。凹陷的空間中,竟赫然出現了向邪真那張因惊訝而張大的嘴和臉。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是如何破去他的“魔气縱橫”。
  蕭浪大喝道:“同樣的招式休想對我浪子用上兩次!”一刀全力劈下。
  若非曾有与如霧的“天魔蓮華”交手過的經驗,他也難以參透向邪真的魔功秘技。
  向邪真并不是消失不見,而是在經過体內魔气改造過的經脈運作下,能把体重在剎那間減量至几与空气同輕。在如此重量下作出肉眼難見的高速移動,才會造成突然消失的幻覺。
  所以蕭浪才劈出這“斷空一刀”,在斷陷空間中的力場內,任何移動的東西都無所遁形,這一刀既能對付如霧的無相魔蓮,對付向邪真的魔气縱橫應也同樣奏效。
  向邪真如被定身術制住而不能動彈時,蕭浪的一刀已照頭劈下,江杰的雙掌也從后攻至。面對像向邪真那么恐怖的大敵,他倆已顧不得江湖規矩,務要趁此大好良机將其一舉擊斃!
  刀掌同時擊中向邪真,最詭异的事情發生了!
  向邪真的身子忽然像是玻璃般的迸裂成千百碎片,蕭江兩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本來要用盡全力去撞開一道木門,結果一撞之下才發現那道門竟是紙糊的一樣,不但重心全失,更慘的是——門對面竟是自己的戰友,也正全力往你撞來!
  為避免同歸于盡,兩人忙全力收招,那樣子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手忙腳亂中,猛烈的魔气襲体而來,整個身子已粉碎了丸成的向邪真竟然還能出招,兩掌一分,同時拍在蕭浪和江杰胸前。
  “啪”“蓬”兩人虎軀劇震,轟飛開去,落在地上鏟了一道深坑,塵土滿身,再無任何戰斗能力。
  接著空中飄浮的碎片竟開始詭秘的重攏聚合,不旋睡已還原成一個完好如初的向邪真,緩緩飄降地上,身上毫發無傷。
  向邪真臉色陣紅陣白,先噴出一小口鮮血,方狠笑道:“竟然能逼我使出第五身欲‘天魔解体’,你倆個都算了得了!”
  蕭浪和江杰只剩脖子還能勉強動彈,吃力的仰視夜色下有如修羅轉世的向邪真身形,回想起剛才交手的情況,都是心下駭然。
  ——那到底是什么武功?竟能把整個人分解了再重新組合,說是妖法也不為過!
  面對必死的結局,兩人并無多大的恐懼之心,但由于天生對武學的好奇狂熱,若不能解開向邪真“天魔解体”之謎,那真是死不瞑目。
  只可惜現在兩人傷重的連說話力气都沒有,想發問也是有所不能。
  向邪真抹去嘴邊血跡,樣子再回复到從容自若的笑容道:“夜長夢多,向某還是早點送兩位上路較為保險哩!”竟是存心要讓兩人做一對糊涂鬼,腳步已往蕭浪處走去。
  蕭浪有心無力,只能閉目苦笑等死。
  向邪真已走至蕭浪身前,只要一掌落下,浪子傳奇便要正式宣告完結。
  就在這時,一縷紫气飄過向邪真眼前。
  紫气淡不可辨,但落在向邪真眼中,卻令他面色大變,腳下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同時霸絕冷絕的聲音在三人耳中響起道:這兩人
  “是本座要的……”
  “殺不得……”
  向邪真每听得一個字,身子便輕顫一下,斷斷續續的三句听完,他已“玉”容失色,倒退出三丈外,失聲道:
  “應帝王?”
  蕭浪和江杰听到此句,腦門都轟然一震,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目。
  ——竟是“武神”應帝王親臨嗎?
  向邪真忽地大喝一聲,身子再度分解成無數不規則的碎塊,呈漩渦狀往四面放射出去,如此詭异至极點的情景,不是親眼目睹,絕對不可能相信!
  卻听那聲音又冷冷的道:“不知所謂……,,
  天地間忽然像是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紫气所籠罩,紫霧中似是帶著重逾千斤的壓力,把向邪真分散出去的魔体逼得無處可逃,只得再重新聚合。
  慘嘶聲嘎然而止。
  向邪真“碰”的一聲墜落地面,臉孔往下,動也不動,不知是生是死。
  蕭浪和兩人看得心中叫娘,在他們眼中像是個永不會被擊倒的魔鬼向邪真,竟然被“武神”應帝王彈指之間便打倒在地。
  ——而他倆甚至連來人的身影都沒看到。
  但兩人也沒有大多的時間去惊歎,因為紫气此時已慢慢擴散。
  他倆心知不妙,卻也無力可施,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景物被一片紫气所取代,接著腦際轟然一震,就此不省人事。
  當江杰再次蘇醒時,只感全身乏力,頭痛欲裂,難過得他差點要再昏倒過去。
  溫暖的秋陽洒然照在他身上,提醒了他自己仍生存于世。
  他猛地想起蕭浪,立即向四周看去,幸好立即被他見到應与他一樣也是剛醒過來的浪子,正以手拭眼,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運功審視己身,更惊訝得差沒有跳起來,原來他發現自己原本的傷勢不但已經完全好了。
  道:“江杰!”
  江杰沉聲道:先別說話,你先運功調息看看。”
  蕭浪雖看似不解,但也立即照做,然后很快便以嘴里塞了十顆雞蛋般的訝然表情瞪著江杰。
  江杰道:“如何?”
  蕭浪深吸一口气,以止不住惊駭的語調道:“這是怎么回事?”
  江杰皺眉道:“看來應帝王不但治好了你我的傷勢。還買一送一的為我倆打通經脈,致使修為更上一層樓,你可猜得出來是何原因?”
  蕭浪苦笑道:“我要是知道才有鬼!他确是大惑不解,以蕭浪和應帝王的“情敵”關系,應帝王不把蕭浪于掉已該酬神謝佛,怎么也輪不到他來解救蕭浪,還不惜血本般的助兩人功力增長,确是費夷所思。
  蕭浪差點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呻吟似的道:“或許救我們的人不是應帝王?”
  江杰不以為然道:“你認為向邪真會認錯人嗎?況且除了‘武神’應帝王外,誰能有此功力把向邪真像拍蒼蠅般的收拾掉?”想到應帝王与向邪真交手的情景,猶心有余悸。
  蕭浪臉色數變,終于歎气道:“你認為向邪真死掉了嗎?”
  江杰搖頭道:“你該知道那時我跟你一樣,連保持眼睛張著就很吃力了,更別提要确認向邪真的生死了。
  蕭浪仰天長吁出一口气道:“直到今日我才真正的体會到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江杰苦笑道:“知不足然后有余,有此体認,他日你不難与這些神魔兩派的頂尖高手并駕齊驅。”
  蕭浪雙目放光,射出熱切殷盼的神采。
  ——知不足然后有余。
  在看過向邪真、應帝王這類不世高手的絕藝之后,他就像是并底蛙跳离了狹窄的生存空間,見識到了另一個無限寬廣的世界一樣,江杰的一番話确是說到他心坎底里的志愿。
  蕭浪從地上一彈而起,精神奕奕的道:“這里到底是那里?”
  這個問題對江杰而言卻不成疑問,因為在剛才他搜尋蕭浪的時候,已經清楚了自己的位置。蕭浪隨江杰手指處望過去,不禁啼笑皆非。
  不遠處立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斗大的三字。
  ——大梁城。
  大梁城正是他倆在遇到向邪真前要投宿的城鎮。
  蕭浪苦笑道:“這是否算是送佛送上天呢?”
  江杰歎道:“你所謂‘好心人士’的神秘身分也呼之欲出,在林子里干掉九龍子的人必是應帝王無疑,看來我倆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他人監視之下,可怜我還自以為保密功夫到家,唉!”他這個堂堂丐幫之主卻在初次出山便處處吃惊,确是夠他長吁短歎。
  蕭浪像是要為江杰打气般一掌拍在他肩上,咬牙道:“未到最后關頭,絕不可輕言失志,來吧,我還需要你這個乞丐頭与我并肩作戰!”拉起江杰,往入城的方向奔去。
  兩人進入城中,先找到一家客棧,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才在店內附設的食肆用膳。
  此時已過中午,膳廳內客人不多,蕭浪和江杰兩人獨占一張大桌,也不愁被人來打扰。
  江杰仍是心情低落,無心用食,蕭浪卻是胃口极佳。桌上菜肴盡被他一掃而空。
  酒足飯飽后,蕭浪拍拍肚子,心滿意足的道:“啊!總算有脫胎換骨的感覺了,不是嗎?江杰。”
  江杰回他一個白眼道:“你不肯跟我去大梁城內的丐幫分舵,卻來這里大吃大喝,目的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廢話嗎?”
  蕭浪一面以牙簽剔牙,一面對江杰笑道:“當然不是,你也稍安勿躁,既是我倆的行蹤早已暴露,你不覺得与其躲在分舵里為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帶來麻煩,還不如在這里大搖大擺的坐等敵人上門,會來得逍遙自在嗎?”
  江杰一愕,卻又不甘心的道:“至少在分舵里我會較易掌握城內外的情報与動靜。”
  蕭浪好整以暇的笑道:“我相信就算坐在這里,你也一樣有辦法掌握這些情報,否則你就不是江杰了。”
  江杰像看怪物般打量蕭浪好一會儿,才歎气道:“你這小子定是為了什么事情心情大佳,否則才不會与我如此打趣,在我動手打斷你那引以為做的鼻梁前,還是自己招出來吧!”
  蕭浪老臉一紅道:“你要听真話?”
  江杰把一雙拳頭在蕭浪面前晃了晃,示威般哼道:你說呢?”
  蕭浪攤手道:“好吧!我說,不管應帝王是為了什么原因救了你我,但他會离開武神宮出現在此,便證明冰儿真的已經逃离了武神宮,他是來找她的。”
  江杰听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大搖其頭道:“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女人,你這小子真的無可救藥了。”
  蕭浪干笑道:“別說得那么嚴重嘛!你應該祝福我和冰儿才對。”
  江杰語重心長的歎道:“不是我要戳破你自作多情的美夢,但是人家冰儿小姐可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喜歡你的話。”
  蕭浪雙肩一垂又振起道:“我相信我一定能打動她的……咦?”
  江杰見到蕭浪目中訝色,回身往店門口看去,也像是白日見鬼般被嚇得目瞪口呆,汗毛倒豎。
  出現在門口的人赫然是“魔靈”向邪真!
  向邪真朝他倆微微一笑,施施然的走入廳內,再悠然自若地在兩人中間坐下,靜若止水般徐徐道:“原來兩位也都平安無事,真是吉人天相。”
  蕭浪雙目爆起有若實質的厲芒,冷冷道:“我倆平安無事,就該輪到向兄有事哩!向兄既敢在傷勢未愈的情況下來見我倆,想必已有一死的覺悟卜
  他一眼便看出向邪真臉色蒼白,腳下虛浮,顯是昨晚受應帝王重創之后,傷勢至今仍未能完全恢复,而他与江杰如今不但神飽气足,功力還更有精進,著合兩人之力,收拾現在的向邪真該有十足把握。
  他雖不知向邪真為何要自投羅网,但卻能确定此時乃殺他的唯一良机,頓時殺机大盛。
  向邪真像完全感受不到蕭浪的殺意,淡淡一笑道:“兩位都是英雄了得之人,豈會趁人之危?”
  江杰沉聲道:“對付魔道人,豈能死守信條,一成不變,向兄未免大小看我和浪子了!連江杰也如此說法,那是決定棄個人榮辱于不顧,務求以誅殺向邪真為先了。
  兩人气机已在無形中緊鎖住向邪真,不怕他能飛得上天去。
  向邪真一笑道:“向某敢以傷重之軀來此見二位,便是為了表示全無惡意,只盼能与兩位竭誠合作。”
  蕭浪冷冷道:“任你舌燦蓮花,今日也休想生离此地!”
  向邪真仍是不溫不火的徐徐笑道:“蕭兄要是不肯听向某之言,日后定會后悔莫及。”
  蕭浪冷哼道:“我今日要是還讓你逃出生天,才真的會抱憾終生!”
  江杰忽然道:“浪子,何不先听他的來意再說。”
  蕭浪聞言一愕,向邪真立笑道:“還是江兄明理。”
  蕭浪雙目奇光連閃,沉默片刻后,終是毅然決然的道:“有屁快放!”
  向邪真不以為意的一笑道:“兩位可知道昨晚出手擊傷我的人正是武神宮之主——第三代的‘武神’應帝王!”
  蕭江兩人縱是早已猜到應帝王的身分,聞言仍不由一震。
  這傳說中神話級的高手終于出現江湖,還在他倆面前露了一手。
  蕭浪對應帝王的感覺更是無比复雜。
  應帝王的功力修為愈是仰之彌高,他就愈發覺得他与對方之間有著一段不可縮短的鴻溝,不能克服這段差距,
  他永遠也無法在冰儿面前抬頭做人,更別提要贏得她的芳心了。
  應帝王會出手救他更是讓他百思不解。
  就算退一万步想,應帝王都不可能會對他存有一絲一毫的好感,更何況他還是(蕭浪自認為是)應帝王的唯一情敵。
  都說“神者無情,魔者絕情”,堂堂武神自然也不可能對他這情敵留有一點情意。
  除非應帝王實在是太驕傲了,驕做得甚至不屑假他人之手,而非要親自除掉自己。
  想到這里,頓時豁然開朗,同時也隱隱猜到了向邪真來此的用意。
  只听得向邪真猶在道:“兩位想必也知道神魔兩門數百年來爭斗不休,都視消滅對方為唯一己任,應帝王這次出山,已在本門內造成不小的震撼,甚至連門主的圣駕也被惊動,打算親自出手,終結神魔兩派延續四百年之久的戰火。”
  蕭浪和江杰兩人听得同時倒抽一口涼气。
  武神与大天魔之戰,只是想想那可能性已可叫人心惊膽跳。
  江杰勉強壓下心頭的震撼,裝作若無其事的道:“神魔兩派只管去打得你死我活,又与我們何干?”
  向邪真失笑道:“确是与江兄無關,但是与蕭兄有莫大關系,由于蕭兄是世上少數能誘出應帝王行蹤的人,所以本門便需要蕭兄的通力合作,好讓我們布局殺神!
  蕭浪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不顧江杰惊异的眼神,淡淡問道:“蕭某還是不解其意,向兄能否說的詳細一點!”
  向邪真微笑道:“若說世上有什么人最了解應帝王的事,那一定就是我們天魔門。由于他必須專心一志在武神四式的修練上,不免冷落了指腹為婚的嬌妻冰姬,而冰姬在百般無聊下央求應帝王放她出來行走江猢,應帝王也答應了,沒想到卻讓她碰上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浪子,兩人之間暗生情慷,但由于造化弄人,這兩人注定是有緣無份。”頓了頓又道:“冰姬回到武神宮后,仍無法忘情于那個浪子,同時亦想考驗應帝王對自己是否真有情意,所以毅然決定逃离武神宮,如果應帝王真緊張自己,自然會親自出宮把她追回來。”
  “可是冰姬還是看低了‘武神’應帝王擬思,應帝工早見知道冰姬在外的一切所作所為,甚至她的矛盾變心。也沒能逃過他的眼光,但應帝王卻高做得不屑解釋挽留,他甚至不屑以壓倒性的武功去先一步的消滅那個浪子情敵,他甚至要保他生存下去,直到有一天那個情敵的武功能与他相提并論,而他要在公平決斗中將他徹底擊敗,他要以實力贏回冰姬——對那個浪子而言則是冰儿一…的真心。”
  蕭浪的內心掀起万丈波瀾,再也無法壓抑臉上表情的激烈變化。
  他能确定向邪真講的都是真話。
  很多時候,最了解自己的并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自己的敵人。
  天魔門要打倒他們的宿敵“武神”應帝王,自然要比任何人都更花心思的去研究應帝王的一舉一動,每一個作為乃至每一個思想。
  可想而知他們早就知道了自己与冰儿。應帝王之間的三角戀情。
  對天魔門來說,這個發現可說是如獲至寶。
  因為他們找到了神者無敵的唯一破綻——字曰
  “情”!
  只要針對應帝王的唯一弱點下手,就可以像是在出現裂縫的堤坊上再鑿上一根釘子一樣,滿溢的洪水將潰堤而出。
  換句話說,只要自己肯与他們合作,确是大有机會可以擊殺應帝王。
  憑他一己之力,要胜過應帝王只是痴人說夢。
  應帝王的修為已高到一個凡人無法想像的境界。
  向邪真已是他生平所見過最深不可測的高手,但在應帝王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說不定連向邪真的頂頭上司大天魔都沒把握在單打獨斗的情況下胜過這一任的武神,所以才要利用他來布下殺神之局。
  應帝王不死,自己与冰儿确實沒有結合的可能。
  想到這里,蕭浪笑了一下,對著心里的明鏡作下了決定。***
  向邪真一直冷眼睨視蕭浪臉上的微妙反應,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道:“一切經過蕭兄此時已該明白,是否愿意答應与本門合作了?”
  蕭浪先朝滿臉憂色的江杰笑了一笑,才淡淡對向邪真道:“蕭某絕不會以這种卑鄙的手段去對付應帝王的,你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向邪真的臉色立時變得難看之至;江杰明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蕭浪并未后悔自己的決定,他相信冰儿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他這么做的。
  應帝王既肯給他公平競爭的机會,他怎能以忘恩負義的手段去報答他。
  向邪真強笑道:“蕭兄不再考慮一下?”
  蕭浪以不容轉衰的口吻道:“沒有考慮的必要,看在向兄据實以告的份上,今日我可以放向兄安然离去,但向兄要是仍是執意留下廢話,也說不定蕭某會改變心意。”
  向邪真臉色數變,忽地冷笑道:“蕭兄莫要得寸進尺,須知布局誘殺應帝王不一定要自愿合作的誘餌,不是出于己愿的也一樣可以,只要她是應帝王關心的人就可以了。”
  蕭浪色變起立道:“你敢動冰儿的主意?”
  向邪真淡淡道:“是蕭兄讓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
  蕭浪雙拳緊握,兩眼似要迸出火花,空气中充滿一触即發的緊張气氛。
  劍拔彎張之際,江杰忽然低喝道:“浪子!”
  蕭浪虎軀一震,看得出是滿肚子不甘愿的坐了下來,
  悶哼道:“你走吧!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向邪真再掃了兩人一眼,起身哈哈笑道:“蕭兄說錯了,我們定有再見之日。”洒然從膳廳內的另一道門离去。
  待向邪真走后,蕭浪才一臉不高興的對江杰抱怨道:“為什么不讓我解決掉他?”
  江杰先露出留神傾听的表情,半晌后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的道:“你這小子平常這么精明,怎么一遇到冰儿的事情就像被鬼迷心竅了一樣,也不想想向邪真既然知道我倆必殺他才心干,怎么可能在傷重未愈的情形下過來送死?”
  蕭浪訝道:“你的意思是……?”
  江杰露出深思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我隱隱感覺到當時該有另一名超級高手潛伏在膳廳外,只要真的翻臉。動起手來吃虧的很可能還是我們。”
  蕭浪聞言一惊,知道江杰在消化應帝王轉輸給兩人的功力后,“天視地听”的境界已更上一層樓,而能讓江杰也如此顧忌的高手,來人豈非是應帝王那類的級數!
  蕭浪倒抽一口涼气道:“難道天魔門的大天魔也親自出馬了嗎?”
  江杰苦笑道:“不無可能,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再阻止你動手了吧!”
  蕭浪想了一下,才道:“對于剛才向邪真的話,你認為有几分可信任?”
  江杰搖頭道:“就算他的話可以信足十二成,我也不贊成你与魔門中人合作,這根本是与虎謀皮。”
  蕭浪聳肩道:“我不是拒絕了嗎?”
  江杰別有深意的看了蕭浪一眼道:“總算你這小子還沒有被愛情沖昏了頭!”
  蕭浪晒道:“我知道你是怕見到我會和魔門中人同流合污,你放心吧,就算我要和應帝王爭奪冰儿.我也會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雖然現在我胜不過應帝王,并不表示我這輩子都胜不過他,何況冰儿的芳心也不是靠武功高強就可贏到的。”
  江杰這才像是放下心的道:“你能有此体認就最好不過!”
  蕭浪拍桌歎道:“好小子!原來你一直就不相信我,剛才才會一直像抽筋般的對我猛使眼色。”
  江杰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然后就像是挨罵了的孩子般緊抿上嘴巴。
  蕭浪還未及細想是怎么一回事,一陣熟悉的香味已隨風飄至,接著東方明珠以無比优雅的姿態坐入兩人中間,笑盈盈的朝兩人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兩位說是嗎?”
  蕭浪只有歎气苦笑。
  東方明珠秀眸异采連閃,以如棉似絮的誘人聲音道:“見到兩位平安無事,明珠真是比什么都高興。”
  蕭浪苦笑道:“多謝小姐關心。”
  東方明珠會出現在此,就表示殺手王或是東方世家的人馬已盯上他倆的行蹤,東方明珠所謂替他們高興之說,恐怕還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成份居多。
  東方明珠環顧四周道:“剛剛走掉的那個人是誰呢?”
  蕭浪心道原來是踩盤子的,嘴上隨便應道:“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沒什么的。”
  東方明珠微微一笑,似是并不相信蕭浪所言,卻又不置可否,令人莫測高深。
  江杰可沒那么好气跟東方明珠兜圈子下去,他直指問題中心道:小姐來找我們究竟有何要事?”
  東方明珠美目掠過一絲复雜黯談的光采,幽幽低語道:,江幫主既然如此直接,明珠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明珠是來找兩位合作的。”
  “合作?”這下連江杰也忍不住好奇,看來今天要找他們合作的人還真多。
  “對,合作。”東方明珠櫻唇輕歎道:“明珠之前會對兩位下手實在是身不由己,如今明珠已大徹大悟,打算棄暗投明,但還須要兩位助我一臂之力,才能成事。”
  東方明珠在說這些話時,美目一直深注蕭浪,其中蘊含的感情之丰富直可把他淹沒。
  蕭浪于咳一聲道:“小姐客气了,請問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合作幫忙的?”
  東方明珠眼中殺机一閃,冷冷道:“幫我殺了東方無懼!”
  蕭浪和江杰同時失聲道:“什么?”
  東方明珠“噗嗤”嬌笑,態度轉變之快足可叫任何人為之咋舌,嬌媚無比的道:“為何惊訝,除掉一個東方無懼,對這個武林來說只會有好處沒有坏處,這不正是你們這些大俠所應作的嗎?”
  蕭浪早對東方明珠千面女郎的性格習以為常,江杰卻被逗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能反應過來道:“我們可從來沒有以大俠自居過。”
  東方明珠淡然無事的道:“怎樣也好,究竟肯不肯答應幫我這個忙?”
  蕭浪先和江杰交換過一個眼神,朝東方明珠微笑道:“如果答應了,我倆又有什么好處?”
  東方明珠拋給蕭浪一個大有深意的誘惑眼神,媚笑道:“你說呢?”
  蕭浪立時潰不成軍,露出敬謝不敏的尷尬笑容道:“這事容后再談,究竟小姐為什么會想要東方無懼的性命?他怎么說也是小姐的長輩。”
  東方明珠臉上露出深刻的仇神色,貝齒緊咬道:我沒有那樣的禽獸長輩!”
  蕭浪看得一怔,東方明珠在剎那間所流露出來的怨毒表情,是他從未在對方身上發現過的,東方明珠与東方無懼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
  東方明珠恢复了清冷篤定的神態,淡淡道:如果你們能幫我殺了東方無懼,那我就把殺手王組織中所有重要成員的名單交給你們。”
  蕭浪和江杰兩入再也壓不下心中的震駭,同時色變。
  東方明珠此言不啻宣告她已背叛了東方世家。
  如果真能取得殺手王組織成員的名單,對阻止東方天下野心的擴張將是一大助力。
  甚至可以一舉揭破東方世家在暗中翻云覆雨的机密。使東方世家成為天下人之敵。
  東方明珠來找他們“合作”是非同小可,簡直太重要了!
  江杰深吸一口气,以無比慎重的口气道:“為什么是我和浪子?小姐你自己或是殺手王旗下的殺手難道不行嗎?”
  東方明珠眼中泛著几分的失意与哀凄,輕搖螃首道:“東方無懼對我早有防備,极難得手,至于那些殺手……”像是有點自嘲似的一笑道:“你們以為現在的我還能指揮得動嗎?”
  蕭浪和江杰立時恍然大悟,知道東方明珠由于一再的任務失敗,已反成為東方世家列為格殺的對象,她現在的處境甚至比兩人更艱難。
  蕭浪立時對東方明珠大生同情之意,柔聲道:“小姐不如跟著我們吧,也好有個照應。”
  東方明珠訝然抬頭与浪對望了百感交集的一眼,卻終是咬牙搖頭道:“好意心領了,明珠自能照顧自己的。”
  蕭浪一怔道:“明珠!”
  東方明珠急促道:“別再多說,我快沒時間了,到底答不答應?”
  蕭浪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江杰,江杰猶豫片刻,猛一點頭道:“好,就答應小姐了。”
  東方明珠吐出一口气,低聲快速道:“很好,你們絕不會后悔這個決定的,東方無懼會在明日正午時分抵達本城,其實他是奉了東方天下的命令來殺你倆的,所以你們除去他也只是先下手力強而已,听到東方無懼的死訊之后,我會再与你倆聯絡。”盈盈起立,別轉嬌軀,往門口走去。
  蕭浪終于忍不住輕呼道:“明珠!”
  東方明珠嬌軀一震,回首向蕭浪露出一個凄美之至的笑容。
  蕭浪虎軀劇震,縱是有千言万語,卻全給埂在喉間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不知為何,兩人同時生起“此地一別,難有再見”异樣感覺。
  但不忍別离終需別。
  東方明珠幽幽一歎,蓮步輕移,這次再沒有半點猶豫,消失在門外了。
  蕭浪空洞的目光仍不忍移開佳人已渺的方向,整個人的感覺就像剛大病過一場一樣,難受之至。
  直到江杰的輕歎把他惊醒:“真是一個堅強的奇女子!”
  蕭浪如夢初醒,回望江杰,沉聲道:“既是東方明珠已經如你所愿的迷途知返,難道我們不應該傾全力助她免于沉淪嗎?”
  江杰歎道:“浪子,你應該知道生命中有些戰役是非得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的。”
  蕭浪一時無言以對,江杰又道:“何況并不是東方明珠的一句仟悔,那些被她所殺的人就可以复活過來的。”
  江杰的說法雖是婉轉,但已足夠明白他的意思。死在殺手王或者其部屬之手的人不計其數,那些血海深仇縱是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不可能洗清。
  所以東方世家打算犧牲一個東方明珠,去換得自己和其手上真正實力的全身而退。
  蕭浪和江杰是唯一可以預知到這個悲慘結局的人,但也僅是如此,他倆并沒把握能阻止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這是蕭浪自如霧死后,第二次感受到有心無力的深刻悲哀。
  蕭浪仰首吐出一口長气,以經過壓抑而不帶起伏的聲調淡淡道:“東方無懼呢?你打算拿他如何?”
  江杰虎目厲芒一閃,道:“就算沒有東方明珠的要求,我也早想除去這廝,此人在‘富甲天下’李家時期已仗著家勢財力坏事做盡,化名改投入東方世家后,仍是不改其惡,暗中主持東方天下的‘殺手王’計划,實是罪無可赦!”
  蕭浪問道:“那要如何下手?”
  江杰露出一個沉著篤定的笑容道:“由我來安排,包管他有命進城,沒命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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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無懼進入大梁城,通過熙來嚷往的關口處,往一間酒樓的方向走去。
  街上陽光漫天,可是他的心境卻是愁云深鎖,因為令他煩心的事情實在大多了。
  殺手王計划的失敗,東方天下所給他的壓力,甚至他一手培植起來的徒弟兼情人東方明珠,其反抗之心也已昭然若揭,种种逆境就像是潰堤洪水般要將他完全淹沒。
  他不知道自己怎會落到如今這种田地的。
  他也曾經風光過,“富甲天下”李家的四少爺“珠光寶气”李無懼;東方世家的大總管“袖里乾坤”東方無懼,不論那一种身分,都是一呼百應,威風八面。
  現在的他,雖然表面上仍是風光依;日.但只有他最清楚這种假像只是如夕照殘陽,好日無多了。
  即使能完成東方天下的托付除去浪子和江杰,他也再不可能受到東方世家的信任与重用。
  他也曾考慮過干脆脫离東方世家另起爐灶,或是暫時隱姓埋名潛伏個一兩年后再伺机复出,可惜他卻清楚的知道那只是痴人說夢。
  先不說東方天下絕不容許組織中有背叛者的存在,正道人士亦不可能放過他的。
  甚至連他的胞兄“气王”李無憂,亦因他的作惡多端,而誓言与他斷絕關系,不惜親手將他鏟除。
  仇敵滿天下,知己無一人。
  如果失去了東方世家這棵大樹遮蔭避雨,那他的下場真是不堪想像。
  他此刻的處境可說是進不可得,退亦不能,就像是身陷一個永不會醒來的惡夢之中,只能徒呼掙扎。
  四周熱鬧的情景似与他沒有半點關連,他此刻只想快點進到酒樓,讓烈酒來麻醉自己心中的懊惱与憤怒。
  秋日的溫陽舒服怕人,他卻像是活在另一個灰暗無光的世界,不知何去何從。
  就在此時,心中警兆忽生,一群衣衫襤縷的乞丐,正朝他走來。
  乞丐的人數在十人以上,正呈扇形狀緩緩望定他推進,口中不斷喃喃有詞。
  “好心的大爺,賞口飯吃吧!”
  這么多的乞丐同時出現在大街之上,情景堪稱异常,引來眾多路人好奇的眼光環視。
  東方無懼本身已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猢,見狀那還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當然沒忘記江杰是丐幫幫主,這些乞丐自然也是為他而來。
  殺人者恒殺之,你想除掉對方的同時,也要提防對方想除掉你。
  但真正使他顧忌的是,丐幫的人怎會曉得他在此時進城,他對自己的行蹤一向保密,這應是沒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他來這里的事情應該只有東方明珠和東方天下知道。
  ——莫非……?
  東方無懼心中剛浮起一個可能性,已嚇得冷汗直冒,再不敢多想下去。
  大敵當前,再不能容他多作分心。
  只要今日能逃出生天,這筆帳他誓要跟所有欠他的人清算。
  眾乞丐与他相距已不到一丈。
  東方無懼冷哼一聲,雙目殺机大盛,腳下倏地加速,往眾乞丐的中心撞去。
  他目光如炬,一掃之下已將十數名乞丐的身分都看過一遍,确定其中沒有高手的存在。
  而群丐之中身分最高者,也不過是丐幫的六袋弟子之責。
  江杰未免太看低了他東方無懼,只派了十來名丐幫的二流弟子就想把他收拾掉。
  ——我就先把這些臭叫化一個不留的干掉,再去找明珠和你們算帳!
  被人背叛的怒意激起了東方無懼的凶性,眼前這些丐幫弟子就將是他殺意下的祭品。
  他的腳步如行云流水般似緩實快,打算在撞入群丐中心時施展“波紋疾走”,以他的造詣,當可在數招之內收拾眾人。
  這名弟子一直就走在群丐的最后面,气質外貌也最不引人注目。
  但等其他乞丐紛紛四散逃跑之時,這名弟子才如包在口袋里面的尖錐,一刺而出。
  他低垂的頭已猛然抬起,露出一對精光閃閃的虎目和如花崗岩般俊偉的五官。
  東方無懼身子一震,他沒料到來人的功力竟已到返朴歸真的無上境界,竟能讓他這樣的高手也看走眼,但此刻已是勢成騎虎,欲罷不能。
  “啪”東方無懼与來人以肩膀對撞一記,竟是不分胜負,一震即分。
  東方無懼心中立時叫苦。
  來人所顯示出來的深厚功力,几不在他之下,他事先備好的几招后者竟全都派不上用場,只能以互不吃虧的收場,确是他始料未及。
  他這時才猛然省起自己孤立無援的因境,同時暗自留意四周是否還伏有其他高手,不由萌生退意。
  來人察覺到東方無懼的气勢銳減,立時長嘯一聲,雙掌猛舞出一片掌影,凜烈罡气如怒海狂潮般往對方襲卷而去。
  ——是降龍十八掌的“狂龍亂舞”,來人當然是“降龍神掌”江杰無疑。
  江方無懼自知未戰先怯,絕難在气勢上壓倒對方,厲叱一聲,腳踏奇步,似跌非跌,亦進亦退,身形瞻之在前卻又忽而在后,配合他袍袖舞動間層疊交錯,陰陽并濟的詭异气勁,与江杰的“狂龍亂舞”寸上不讓的短兵相接,誓要搶回上風。
  “富甲天下”的李家“波紋訣”以气功掌法為主,“天行疾走”則以奇門步法為主,兩相配合,則是“波紋疾走”,剛柔并濟,千變万化,無孔不入,确是不世奇功。
  气勁交擊聲立如鞭炮燃放般連響不絕。
  “蓬!”江杰終被東方無懼如波紋層疊傳遞的霸道气勁攻入自己体內,噴出一小口鮮血,踉蹌退開。
  盛名之下無虛士,東方無懼三十多年來精修苦煉的深厚真气更是胜過江杰不只一籌。
  但東方無懼亦被江杰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剛猛掌勁沖得血气翻涌,無法立時趁胜追擊。
  四周行人早已給兩人動手時的异象嚇得紛紛躲進兩旁的店舖,街上空無一人。
  江杰退出五步,已停住身勢,再疾沖回來,回气之快,就連東方無懼亦為之心懼。
  江杰左掌一圈,右掌自圈中直推而出,頓時罡气狂飄,勁風中人欲窒。
  一一一亢龍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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