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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下)


  且說崖上的事故,怪人把如黛怎樣了?
  逸云失足落崖之際,怪人也被渾雄的奇勁,震得連退三文,臉上變了鐵灰色。
  如黛發出一聲凄歷長號,扑向崖邊。
  “回來,你的功力不行,跌下去准死。”怪人沉聲大喝。
  如黛向下一看,百丈高崖下不見崖根,墨綠色的河水像一面鏡子,人跌下去那還會有命?
  她麻木的看了半晌,面色死灰,額肉不住抽搐,錐心之痛,令她欲哭無淚。她木然地轉身,銀牙咬緊,緩緩掣下龍犀劍,喃喃自語道:“哥,我先為你報仇,然后,我再從這儿跳下去伴你。”
  “吱吱”兩聲尖叫,吸血神蝠向怪人飛扑下去。
  怪人碧玉簫拂,八音齊鳴,吸血神蝠吱吱尖叫,向上一升,繞飛一匝,重又扑下。可是怪人身軀像有一道無形牆擋著,神奇的簫聲更有裂石穿云之威,兩頭吸血神蝠根本不能接近至八尺之內,只能在四周飛騰扑擊,做那徒勞無功的進襲。
  如黛厲叱一聲,身劍合一飛刺怪人胸膛。
  怪人本想一簫將劍崩開,可是一看細小的劍身光華迥异,心中一凜,向左橫飄五尺,避劍鋒點劍脊,輕輕一推。
  劍蕭相触,劍化龍吟,碧漁簫本是人間至寶,可是卻被龍犀劍震得几乎碎裂,劍鋒疾轉,隨著玉簫后退之勢,閃電似的削去。
  怪人駭然,知道這劍非同小可,何況他也被逸云震得血翻騰,無意再往下斗啦!
  他趁机暴退,只一閃便到了峰壁下怪石古林之前。
  姑娘急昏了頭,豈肯讓他脫身?玉手一揚,龍犀劍破空飛去,去勢如電,射向怪人后心。
  兩頭神罡蝠貼地而飛,一掠即行迫近。
  怪人在入林的瞬間,似在背后有眼睛,劍臨后心,他向右一閃,劍撩臂而過,他伸手便抓劍柄。
  一雙吸血神蝠一閃即至,一扑怪人右肩,一沖向怪人小腿肚,快极!
  怪人伸手抓劍,右手簫向背心反揮,勁烈的音波,將扑向右肩胛的吸血神蝠迫得向上空沖天而起。
  手剛沾劍柄,怪人突然怪叫一聲,放掉劍伸掌向左足后方拍去,內勁勃發。
  可是他晚了半步,吸血神蝠翼爪一掃之下,小腿肚裂開三道細小的爪痕,奇毒侵肌,神蝠也向后飛走了。
  “哎!”怪人咬牙叫,向右一閃,便沖入林中一座怪石之后,身影頓消。
  龍犀劍連貫五株合抱巨木,在第六株巨木中停住了。
  姑娘兩眼發直,持另一把寶劍紫電,盯住怪人身影狂追,兩頭神蝠亦同時扑到。
  她剛轉過怪石的另一邊,突感腳下一沉,她靈智本就不清,一聲惊叫扔劍栽倒,跌下一個一二十丈深的大深坑里去了。
  “噗”一聲悶響,她跌在枯藤落葉极厚的坑底,震得枯葉紛飛,人也彈得連翻兩次身,立時人事不省。
  兩頭吸血神蝠在她身旁悲鳴,不肯离去。
  而在半里外一座石洞中,怪人正在以解毒圣藥驅毒,并慢慢將快要散去的先天真气凝聚。他面色灰白,雙目無神,但并末死去,而在慢慢复原。
  兩天兩夜過去了,無情岭空山寂寂,死寂河宁靜如死,只不時可以聞到吸血神蝠急躁的尖叫聲。
  在洛河旁小徑上,有三群凶神惡煞,正晝伏夜行,向熊耳山深處的掃云山庄急赶。
  關洛道上車馬轔轔,金陵大俠和奪魄金環師兄弟倆,正護送著兩乘馬車,經過邙山之下。
  他們的前后十余里,也有許多武林人物順官道向西赶。
  暴風雨行將君臨大地,武林浩劫至矣!
  沉靜的黑夜幕帷緩緩撿起,第一線曙光自東方天際光臨人間,這是第三天的清晨,漫漫長夜過去了。
  第一個出現在坪中的人,就是持著那碧玉簫的怪人,他已恢复了健康,只是精神略顯萎頓。
  他一近坪中,兩頭吸血神蝠使悄然扑到。
  “畜孽!該死!”怪人一聲斷喝,手一揮八音俱起,神奇的音波向神蝠激射。
  神蝠似乎知道厲害,幽靈似的一閃,來去如電,緊纏不舍。
  怪人冷哼一聲,將簫湊到唇邊。驀地里,顫抖低徊的簫音徐揚,在吸血神蝠一左一右俯沖而下的剎那間,簫音一轉,蕭殺的凜凜秋聲中,夾雜著千軍万馬的呼號奔騰,令人聞知心悸神虛,手足發軟,而且气血下沉。
  神蛹急劇的厲叫數聲,搖搖擺擺貼地飛竄;像喝醉了酒似的,遠出一二十丈外方恢复精力。這一記重擊,神蛹終于不敢欺近了,只在四面八方飛翔,不時地尖叫。
  怪人住口不吹,自語道:“這兩頭吸血神蝠果然名不虛傳,連追魂神音也無法制它,前日如果我不及時運气迫毒,几乎喪命在它的爪下。這兩個小輩果然福緣深厚,竟然收服了這种神物為助。”
  他直趨坑邊,找來一根山藤,垂下坑中。
  兩頭吸血神蝠急了,突然以肉眼難辨的奇速,一左一右拼命下扑,凶猛万分。
  怪人碧玉簫猛揮,左手大袖急扔,無儔罡風勢似奔雷,襲向兩頭神蝠,并厲聲喝道:“畜生退下!讓我救你們的主人上來。”
  罡風狂卷處,神蝠來勢一緩,語聲一落,它倆方向旁閃開,仍在左近飛翔厲叫,隨時准備下擊。
  怪人輕飄飄的躍下坑中,片刻即一手挾著姑娘,一手攀藤以雙足相助,攜升而上。
  他將仍昏迷不醒的姑娘平放在地,一按她的脈息,便探囊取出一顆丹丸納入她口中,在丈外盤膝而坐,靜待她醒來。
  如黛昏迷了兩天兩夜,經丹丸的藥力一催,暖流導行于奇經百脈,精神一振,便悠悠轉醒。
  她在朝曦中坐起,看清了身旁丈外的怪人,便一蹦而起,一摸背上,發現兩把劍都沒啦。
  她一挫銀牙,飛扑而上,運起護身的朝元真气,以奔雷八掌出招,一扑近便攻出一招“電閃雷鳴”。
  怪人“嗤”了一聲旋了半圈,仍然盤坐著,在眨眼間反而閃到姑娘身后,好快!
  “且住,你是龍吟尊者的什么人?這是他的奔雷八掌。”怪人詫异地急問。
  姑娘轉回身,鳳目中射出怨毒的火花,冷冷地說道:“一切都不必提了,除了你死,就是我亡。”聲剛落,人已掠到,雙掌攻出一招“雷震泰岳”,招出一半,人突前仆,鋼鑽小蠻靴貼地掃出。
  怪人身軀在間不容發中掠過姑娘頭頂,碧玉簫順手一帶,輕輕地掃過姑娘肩用井,她便被制住了,坐倒在地。
  “咦!你練有朝元真气,掃云山庄用庄主与你如何稱呼?”怪人又是一怔,惑然地問。
  姑娘暈倒兩晝夜,功力并末全复,加以存心拼死,所以被怪人兩招之下制住肩井穴。她手足不能動彈,說話卻無妨礙,切齒道:“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殺了我。”
  “哼!你非回答我的話不可。”
  “你枉費心机了。”
  “我就不信邪。”怪人站了起來。
  “哈哈!我已用朝元真气塞死任督二脈,只消一運勁,心脈立斷,你豈奈我何?”姑娘狂笑起來。
  怪人心中一震,緩緩坐下了,語气緩和了許多,問道:“你為何想到自絕一途?”
  “我無力替我的云哥報仇,功力相去太遠,今生已是斷念,能死在這儿,已無遺憾。你記住了,我死之后,必須將我的尸身投落死寂河,不然九泉之下,我絕不放過你。”姑娘冷然地一字一吐地說。
  怪人臉上神色瞬息万變,顯然心潮正在狂涌,問道:“那小伙子是你的夫婿么?”
  “是的,我以他為榮。”姑娘凜然地說。
  “你認為值得為他殉情么?”怪人漠然地問。
  “你這老匹夫居住在無情岭,和你說等于對牛彈琴。”
  “這么說來,你甘為情死了。”
  “你還知道情字?你的心肝已被無情岭所麻木了,你的血肉已被死寂河浸腐,怎會想到這情之一字?”姑娘挖苦他。
  “胡說八道!”怪人火啦。
  “絕非胡說八道。無情岭,死寂河,都是你取的荒謬名字,將這兩地列入你的禁園,擅闖者死。這就是你心中有見不得人的隱衷,以此自欺欺人,其實你自己已經將自己錮于禁園之中,自虐自殘,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終有一天你會在夢中醒來,會跳下死寂河,也許在你跳下去之前會想到我這些話的。”
  “胡說!”怪人一蹦而起,變色地叫。
  姑娘淡談一笑,粉面上泛起安詳的笑容,胸前徐徐升起,緩緩閉上星眸。
  怪人大惊,她在運功震斷心脈了,便沉聲喝道:“且慢!听我一言。”
  姑娘星眸微啟。呼吸已經停止,只消真气一進,她就可以平靜地去了。
  怪人神色緊張,卻冷冰冰地說道:“我解開你的穴道,讓你親自跳下死寂河,豈不更好?”
  姑娘呼出一口气,星眸放光,說道:“真的?”
  “當然不假,老夫豈是騙你的?”
  “不許近我。你的功力奇高,可用指風解穴。”
  怪人點頭應允,小心地繞到姑娘身測,一掌虛空按出,肩井穴立被震開。
  姑娘任督二脈已被真气閉死,但下肢仍可行動自如,她跟艙站起,說道:“謝謝你。”她面上挂著平靜的微笑,向絕崖處一步步地走去。朝陽初升,金色的朝暉,從她的右側照耀,在她略帶蒼白的粉臉上,投下圣洁的光輝。
  怪人國字的臉膛上,每一條肌肉都在抽搐顫抖,雙目睜圓,大汗晶瑩。他的一雙手,顫抖得特別厲害。
  他從姑娘平靜的面容上,似乎看到五十年前的前情往事,如煙似霧在他的眼前晃動顯現。從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激動得快瘋了。
  姑娘先前的話,在他耳中像巨雷一般響起:“其實你自己已經將自己錮于禁園之中,自虐自殘,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終有一天你會在夢中惊醒,會跳下死寂河,了結痛苦的一生……”
  逝去的歲月,与亟待忘卻的如煙往事,在他眼前一一浮現,愈來愈清晰。
  如黛已經距絕崖還有丈余了。
  他的呼吸由于緊張過度,像是已經停止了。姑娘艱難的舉步,每一步便向死亡接近了一步,每一步都像沉重的鐵錘,敲打著他的心頭。
  還有六尺了。姑娘鳳目放光,臉上泛起了甜笑,她仿佛看到了异象,逸云正站在碧水之上,足下涌起了万朵的金蓮和彩云,冉冉上升,他正用令她心醉的微笑,向她伸出了雙手,耳畔也仿佛听到他的呼喚:“黛!你在那里么?”
  她向虛空中的他伸出雙手,甜甜一笑,輕喚道:“云,我來了,還不太遲!”
  她向前一扑,耳听連聲呼喝,便已失去知覺。
  怪人在她雙手一伸,向前一扑的瞬間,急叫道:“不!香君。”他向前飛扑,大袖一抄向后一帶,雄奇的吸力將她的身軀吸得向左轉了半圈,斜退而倒。
  也就在這剎那間,崖頭現出了逸云的綠色身影,奇急地一手挽起姑娘抱入怀中,右手伏鰲劍一震,將神奇的吸力震散,向右急射,只一閃便到了坪中。
  怪人駭然一惊,神智倏清,卻又像一個泄了气的皮球,懊喪的看了兩人一眼,抬頭吸口气,向西踏著沉重的腳步,半閉著眼走了。
  “站住!”逸云沉聲喝。
  逸云不是昏死在洞中么?怎又由絕崖上出現了?
  他足足昏迷了一夜,天將破曉方悠然醒來,感到痛苦全失,靈台特別清明,渾身真气生生不息,生机勃勃。不用猜,他知道自己功力又進一層,已臻玄門羽士所說的返朴歸真之境了。
  他倏然站起,功貫指梢,緩緩向石壁中插去。五指齊掌而沒,毫無阻滯,一扣一拉之下,一塊岩石落入掌中,一合一張,石粉簌簌散落。
  他大喜過望,略一整裝,暗說:“且先斗斗那些奇怪的水陸兩栖人熊,看能否將它們驅走?看這些笨物對我并無惡意,姑念它們有成全我創悟絕學之功,免它們一死亦無不可。”
  他走到洞口,先運勁試試重量。豈知手一推之間,數千斤的巨石竟然晃動起來了。
  他惊奇的發現,自己已經突生無窮神力,龍犀丹黃,在他身上產生了奇跡。
  他狂喜之下,猛地雙手一推塞在洞口的巨石。巨石突向外一滾,脫离了凹槽,滑下了沙灘,遠滾丈外去了。
  他縱出洞門,恰好撞上剛由水上登灘的十余只人熊,張牙爪舞向他徐徐迫近,來勢洶洶。
  逸云心中确有一絲懼念,面對這些高大獰惡的怪物,要說心中沒有寒意是欺人之談。他一面准備伏鰲劍,一面留意退路。
  他准備停當,突起發難,向欺得最近的一頭人熊沖去。那頭人熊一咧大口,伸出巨掌兜胸便抓。
  逸云向左略閃,閃電似地扣住人熊的右小臂,像五條鋼鉤,几乎透肌而入。左手同時隨腿搶進,扣住人熊大腿,喝聲“起”!
  怪!他雖大喝,但聲浪卻不大,連自己也僅能听到些少音波。怪不得吸血神幅不敢飛下,死寂河确是名符其實,何以有此現象,令人難解。
  數千斤的大人熊,竟然被他高舉過頂,直向另兩頭人熊砸去,三頭人熊滾成一團。
  逸云試出自己的神力,雄心万丈,膽气一壯,先前那一絲懼念全消。他急搶而出,掌拍足挑將十余頭笨物,全并滾到河中去了。他自語道:“呸!嚇了我一大跳,中看不中吃,世間事都可作如是觀,這些凶惡猙獰的笨物,竟然不禁一擊。”
  他有恃無恐,由大洞中奔上了絕崖的石隙外,竟用神奇的指力抓入支崖屋,一步步向懸崖頂上爬去。
  快到崖頂,已可听到微弱的音波,他分明听到崖上有人,便信口叫:“黛!你在哪里?”
  “云,我來了!還不太遲。”這分明是姑娘的聲音嘛!
  他大喜欲狂,猛扣兩把上了崖口。也在這一瞬間,他听到怪人的急叫:“不!香君。”同時神奇的吸力卷到,將扑下的姑娘兜轉。
  他一躍上崖,終于救了姑娘。
  怪人被逸云的喝聲惊住,只得停下來,緩緩轉身,用那無法形容千變万化的目光注視著逸云。
  逸云將一粒雪參寒魄回生丹納入姑娘口中,向怪人說道:“是你制住她的任督二脈么?”
  怪人搖搖頭,苦笑道:“少年人,你值得令人羡慕。她認為你死在河中了,怕我對她施暴,自己用朝元真气閉死二脈,還想將心脈震斷呢!少年人,她用倩之專愛你之深,可泣天地而動鬼神,你得好好待她。獲得一個摯愛你的伴侶,比獲得世間的至高名位好得太多太多了!少年人,我為你祝福。”說完,緩緩轉身。
  這時,如黛已悠悠轉醒了,當她發覺逸云活生生出現在眼前,而且自己已半躺在他怀中時;她發狂似的抱住他,喜极而泣道:“啊!哥,真是你,真的是你!我……我不是做夢。”
  逸云挽緊她,感情的輕喚:“黛,我們不是在一起么?苦了你了,黛。”
  姑娘伸手輕撫他的雙頰,似在證實此非夢中,對身外事毫無感覺,可是身后一聲深長歎息,把她惊醒了。
  她訝然轉首,眼中泛起迷惘的神色。
  怪人高大的背影,迎著朝輝卻顯得那么孤寂蒼涼,踏著費力的沉重步履,正緩緩向西北方向走去。
  “老前輩,晚輩有事請教。”逸云朗聲說。
  怪人略一遲疑,最后仍停下了,但并未轉身,徐徐道:
  “少年人,老夫乃是窮山惡水之人,你有事問我,不啻問道于盲。”
  “晚輩并非請教世俗瑣事,且与前輩大有關聯。”
  “与老夫有關?是前日迫你落下死寂河之事么?我知道你身怀絕學,定可利用崖下藤條落在沙灘之上,絕不會跌下死寂河。那些熊并不噬人,只是喜將人作為嬉戲玩具,我本意是讓你大吃苦頭,沖天心大師的金面,我不會傷你。假使你心有不快,老夫悉從尊便。”
  “晚輩并不是因為此事……”
  “說罷!”怪人站在那儿像一尊化石,絲毫不動。
  “晚輩提一個前輩高人,也許前輩知道。”
  “誰?五十年內的事,最好別問。”
  “玉笛追魂符老前輩。”
  怪人上身向前一晃,抬頭向天,從背影看去看不出他的面上表情,手中墨綠色的玉簫突收入袖中。良久,他用像來自遙遠天邊的聲音說:“玉笛追魂符敏,已經死了六十年。”
  “不!潛修深山五十年。”逸云的聲音十分宏亮。
  “信不信由你。”怪人的聲音轉冷。
  “事實俱在,不容置疑。請問前輩手中的玉笛……”
  “這是簫,你錯了。”怪人急急接口。
  “世間有兩個人,知道符老前輩有一簫一笛,笛用來對付一流高手,簫則用以保命護身。這兩個人,前輩可要晚輩說出么?”
  怪人徐徐轉身,用古怪的目光凝著他,沉聲問;“你是兩個人其中之一么?”
  “晚輩卻是例外之一。一個是符老前輩的先師,另一人是……”
  “住口!”怪人粗暴地大吼。
  逸云哼了一聲說:“我要說。你手中所持的确是碧玉簫。你將這儿取名無情岭,那奇异的死湖叫成死寂河,岭表示你的感情,河暗示你的內心,自欺欺人,自虐自暴。你錯了,簡直誤人誤己,你在這儿殺人暴骨,韓香君卻在為禍江湖。”
  “住口!住口!住口!”怪人狂怒地大叫。
  “我非說不可。”逸云的語气异常堅決,將姑娘挽至身后,續往下說:“你倆人因一時猜疑不知寬容、互諒、互信,終至反目各走极端,五十年來的痛苦暗創常在心頭,當真是自食其果,何苦來哉!”
  怪人臉色泛青,死盯著逸云,突然伸手一抹臉面,一言不發報頭便走。
  “你得听我說完,再走不遲,即使你要跳死寂河,也沒人阻你。韓前輩已重出江湖,將于八月十五日在太白山爭奪武林盟主之位,如果她得逞,事實上她确有把握,武林中將大禍立至,不可收拾。她對你愛深恨亦深,也惟有你可以挽回此劫,晚輩是受韓前輩的二妹高唐神女武娟娟所托,要我代向前輩致意。言盡于此,听与不听悉從尊便,下半生合籍雙修之福,以及武林巨禍之消弭,全在你一念之間。”
  逸云慷慨而言,語气堅強而鏗鏘可裂金石。說完,握住姑娘纖手,說:“黛,我們該走了。”
  “她目前何在?”怪人并未回頭,輕聲問。
  “大前日在伏牛山庄,目下卻不知去向。”
  “謝謝你!”怪人說完,如飛掠走了。
  “哥,快找我的劍。”姑娘說。
  由于在無情岭耽誤了三天,几乎誤了兩人的大事。
  而由汝州赶往掃云山庄的桃花仙子一行眾女,一到出產名酒的寶丰,竟然与四明山武當旁支的門人,真正獲得張三丰真傳的張真人松溪,以及普陀風雷僧的俗家兩弟子遭遇,雙方一言不合苦斗兩日,所以也未赶上。也幸而她們沒赶上,不然更不可收拾。
  逸云和如黛一陣子好赶,向北再向北,饑餐獸肉,渴飲山泉。第二天入暮時分,他們總算出了山區,他們不知道這些山區是什么地方,反正山連天無窮無盡,伏牛以北是外方山,出外方便到洛河南岸。他們到了河邊找庄上的人一問,發現已經到了永宁以西二十里,距熊耳遠著哩。
  這天是七月二十一,子夜一過,便是二十二日,也就是群賊預定襲擊掃云山庄的一夜。
  兩人找.渡口過河,走上了永宁——今洛宁,那時屬河南府管轄——至盧氏縣的官道。
  暮色蒼茫,官道中已罕見人跡。兩人饑腸轆轆,先找到一座路旁村舍,請村舍主人准備晚餐。
  逸云的意思,要連夜赶往掃云山庄。姑娘卻有點遲疑,要回到家中,她可沒有机會和小冤家親近了,所以她并不急于赶路。
  天色盡黑之時,兩人已經飽餐一頓,洗漱完畢,正在大廳中商量走与不走的問題。
  村庄在官道之右,這一家是庄左第一家農舍,大廳面向官道之東,道上的景物一一入目。
  突然狗吠之聲大起,里外一群黑影正以絕頂輕功沿官道向西及赶,到了村庄突然剎住身形,有一個人大踏步向村庄奔到。
  真巧,正是走向逸云住的這一家。
  大廳幽暗,一燈如豆,村民日出而作日沒而息,天一黑便各自歇息,沒有余暇情話家常,平時大廳中极少客人。主人是一對中年的朴實庄稼人,男主人正和逸云聊天。
  逸云早已看到那群黑影,便向姑娘說:“道,請到內間一避,我來應付這些江湖好漢們。”
  如黛剛閃入內間,一個紫黑色臉膛,大環眼凶光暴射的勁裝大漢,已經跨入廳中。
  農舍主人吃了一惊,變色站起。逸云背燈而坐,不言不動,大漢跨入廳中,用破鑼似的嗓門說:“喂!主人是誰?”
  “爺台有事么?小民……”主人惊駭地答。
  “這儿到盧氏還有多遠?”大漢急著問。
  “遠著哩,約有兩百里左右。”
  “有小道抄近路么?”
  “沒有,官道是最近的一條路。”
  “到熊耳山可有近路?”
  “到了頭峰集,不必沿官道走,隨洛河上源向西南走,可以近二十余里。”
  “頭峰集在何處?”
  “那是距此一百三十里,一座最大的村鎮,一看便知。”
  “你的話可真?”大漢厲聲問。
  “小人句句是真。”主人惊惶地答,情不自禁往后退。
  大漢不再問,卻說:“你象對熊耳山甚為熟悉,勞駕,替我們帶路。”
  主人大惊,張口結舌地說:“往返一次最少得三天,小人……家中無人……”
  “呸!今晚必須赶到,用不著你的兩條腿,走!”大漢叱喝著向前,伸手便抓。
  “且慢!我替閣下帶路。”逸云突然站起說。
  大漢一怔,听逸云的稱呼不俗,不象村民呢!逸云一站起,他可看清啦。燈光下,逸云身材雄偉,一身綠色勁裝,腰帶上有小劍,腰肋下是長劍,确不是村民哩。他說:“咦!你是武林朋友,高姓大名?”
  “在下是江湖小混混,名不見經傳,不說也罷。”逸云說。
  “你是到熊耳山么?”大漢問。
  “正是。”
  “有何貴干?”
  “應朋友之約。”
  “那敢情好,閣下可是應太叔盟主之召,在子夜后大舉進襲掃云山庄的朋友么?
  逸云心中暗叫不好,但神色末變,說:“正是應盟主之召,要在子夜前赶到。”
  “事不宜遲,咱們一同上道。在下王超群,淮陰三奇的手下,目下三位爺都在庄外。時辰不多,我們快走。”
  “兩百里不過一更次,不必太急。王兄請在外稍候,小弟即將伴當喚出一同—上路。”
  “快些儿,我去稟知三位爺。”大漢出廳而去。
  姑娘提著包裹搶出,逸云搖手止住她說話,接過包裹傳音入密之術說:“在路上宰他們,事已急矣,走!”
  兩人重謝了主人,急急奔上官道,不等十余名大漢開口,逸云急說:“路上不好走,咱們得赶一步,走啊!”兩人徑自展開輕功,用兩成勁急走。
  淮陰三奇見他倆輕功蹩腳,一面跟上一面問,一人說:“你們是誰?安窯何處?”
  逸云一面走,一面答:“垛儿落鞍山,四海任道游。”他說落腳在鞍山,是不受約束的黑道小賊。
  “留万。”大漢不客气地問。”
  這時已离開村庄二四里。
  “道上同源,忌諱太多。”逸云說。
  “你小看我淮陰三奇?”大漢火了。
  “不敢,閣下真要盤道?”
  “理所當然,天下鞍山多如牛毛,訛知你是那一座鞍山,那一條路的朋友?”
  “告訴你亦無不可。熊耳山雙峰競秀,遠遠看去也象是鞍山,在下的住處就在那儿。掃云山庄少庄主玉麒麟,乃是我華逸云的泰山丈人。”
  淮陰三奇心中一震,伸手去拔兵刃,十余大漢叱喝一聲,正欲散開動手。
  逸云猛地回身,哈哈下笑道:“好朋友,沒有你們的机會了。”
  但見褐影疾飛,紫虹暴漲,小夫妻倆同時返扑,劍過人影倏仆。
  兩頭猛獅扑入了羊群,那情景不問可知,雙劍急如狂風暴雨,只消片刻便宰了十余名大漢:尸体一一掉下了洛河,干淨利落,全不費功夫。
  “快走,哥。”姑娘說。
  兩人收劍攜手,向西一閃即沒。
  熊耳山,天下共有三座之多,以盧氏那一座最為有名,盧氏,這一座据說是大禹大導洛水時登臨之處。這座山雙巒競舉,气象雄峻,与西北面盧敖得道的石城山遙遙相望,洛河就在下面奔流。
  掃云山庄位于熊耳山東南二十余里,群山環抱,只有一條隱秘的小徑出入,平常人跡罕至。忘我山入周群一家大小及親族百十人,把這儿經營得成了世外桃源,与世無爭,除了至親好友,皆不知掃云山庄到底位于何處,人言人殊,莫衷一是,這儿也确是太隱秘了。
  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隱秘的洞天福地,終于讓太叔權苦心弧詣找到了。
  賊人要在二十二日清晨發動襲庄的消息,已被玉麒麟夫婦探到了,他倆已先期回庄准備,應付綠林惡寇大舉進攻。
  廿日這天,忘我山人偕老大閒云居士連袂歸來,武林三杰缺少了老二四海狂客,論實力确是人手太少。但掃云山庄的男女,任誰也可派用場。忘我山人的老妻李氏無雙,早年行俠的綽號叫辣手隱娘。听名號,就可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物,手中劍比乃夫更胜三分,心狠手辣出手不留余地,若大年紀火气還大,最受不了挑撥。
  當玉麒麟夫婦將消息帶回時,老太婆火可大啦!她鐘愛万分的小孫女失蹤,正在急呢!一听綠林群寇前來襲擊山庄,她的狠勁可表現出來了。
  進入掃云山庄只有一條秘徑,座落山麓濃蔭之處的山庄,這几天寂靜如死;极少看到人影,小徑已經不易找到,大概早將要道作了相當奇妙的安排。
  山庄占地約有百丈方圓,共分九堡,按明堂九宮的布置,整齊的排列在各地,每一堡的房屋皆以大青石砌基,各有九座大小不等的樓房,可以互相呼應。每一堡中間的空隙約有十丈,中間是通路和草木奇花的小園,朴實無華,但并不呆板,可見主人定是一個腳踏實地,規規矩矩而倒還開朗的人物。
  這些通路和園林花木間,有許多奇奧的小玩意,如果有人進入,不知其中巧妙的生克變化,准有麻煩。
  每一座小堡外側,風火夾牆內的玩意也不少。九堡中如果外面有警,堡門一閉,便引動視關發生警號,即利用地道出入,在外面,看不到半個人影。
  九堡中間那一棟是明堂,正中是一座三層大樓,最高處四周都有了望台,上置明燈旗號,掌理八方警訊和發布號令,瞥衛森嚴,無懈可擊。
  在九堡外環,有一道木柵,再外層,是一排酸棗樹,枝密刺利,可以防止人畜進入。
  這天是二十一,午后庄中便進入緊張狀態。堡門大開,二三十條黑色獵犬分散在各地。在离庄兩里的外圍,共有四潑人在暗中埋伏,待敵上鉤,嚴陣以待。
  這四批埋伏的人,緊守住可能由此進入庄中的通路,每一組都有四頭獵犬作伴,沒有人可以進犯至半里內而不被發現。
  正北一面,玉麒麟帶領著八名弟子,在一處矮林邊沿設仇,凝神戒備
  三更正,下弦月剛由東方山頭上露出殘破的臉面,夜風凜凜,繁星滿天。快進入涼秋了,已有點儿涼颼颼的,遠處傳出三五聲夜貓子的悲啼,令人突發孤零寂寞之感。
  擔任守望的兩名弟子,正相背倚在一株樹上,凝神向四方靜靜的側耳傾听,不言不動借樹隱身相候敵蹤。
  突然,腳下的五頭獵犬雙耳一豎,候然站起,有兩頭走到兩人腳下,用鼻尖一触兩人小腿側,夜行人來了。兩人蹲下身軀,用手按在獵犬的肩上,順鼻尖方向凝神搜視。
  獵犬的嗅覺与听覺十分銳敏,逆風仍可發現六十丈以外的人,能逃出獵犬耳目的人,极為稀有。
  漸漸地,獵犬的尾左右晃動了,脊上的剛毛,也慢慢地聳起了。這是說——有人已進入六十丈內了,絕不是假的,也不是禽獸蛇虫。
  一名子弟悄悄离開原地,在后面一株大樹下,喚醒了同伴,向少庄主玉麒麟附耳稟道:“獵犬已經發現敵蹤,相距約半里,位于東北角。”
  玉麒麟手一揮,低聲說:“各就埋伏之處,听招呼動手。”
  矮林之前是一段草地,深可及腰,人行走其中,极易發現,因野草慚枯,人行走其中定然會發響聲。
  一頭獵犬伏在玉麒麟腳下,他的手按在犬的肩頸間。稍時,獵犬的肩頸間剛毛豎起了,上身微俯,上唇微掀。這表示來人已接近至三十丈內,危机迫近了。
  等到獵犬作勢奔出時,仍末發現有人。玉麒麟暗說:
  “這些人的功力不等閒,迫近至十余丈仍未被我發現,看來其中在定然無一庸手。”
  在朦朧月色下,草叢中終于出了黑影,正以輕靈無比的身法,借草掩身蛇行鷺伏悄然而至。共有五條黑影,逐漸欺近。
  玉麒麟從袖底模出一枝蛇焰箭,准備拉火。
  五頭獵犬咧著牙,作勢扑出。
  八名弟子舉起手中的諸葛連弩,向黑影瞄准。
  黑影接近甚快,八丈、六丈、五丈……。
  “嗤”一聲,蛇焰箭拉火繩擦燃了火藥。
  在蛇焰箭沖天婉蜒而起的瞬間,諸葛連弩匣簧崩鳴,八九七十二枝勁矢去如暴雨,寒星四射。
  五頭獵犬悄悄地扑出,凶猛万分。
  “哎……”兩聲慘號,五條黑影被突如其來的勁矢,射倒了兩名,另三名向地下一伏,獵犬又到。
  狗咬,人閃,劍閃寒芒,勁風怒發,玉麒麟和兩名弟子搶出,截住了三人。
  后面衣袂飄風之聲大起,卡卡卡縱出二十名玄衣人影,劍影刀光映月,反將玉麒麟圍住了。
  接著,四面同時飛起一枝枝蛇焰箭。掃云山庄中間明堂高樓,了望台升起了紅綠紫白四盞气死風燈。二樓四角四座碉樓中,每座碉樓出現了四盞聚光孔明燈,將整座山庄照射得如同白晝。庄中外敵并未侵入,燈光緩緩移動,并末聚在一塊儿。
  除了燈光移動外,庄中寂靜如死,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任何聲音。
  玉麒麟掠到最近一人的身旁,劍出如電。那人大喝一聲,手中沉重的霸王鞭,挾著凜凜罡風一招“霸王卸甲”向外猛砸。
  劍一吞一吐,捷逾電閃,貫穿那人的外肩骨,接著是一聲厲號,大漢身軀竟然飛扔丈外。原來他的右小腿已被獵犬咬住,一扔之下,竟被扔倒。
  玉麒麟大喝一聲道:“給我按計行事。”
  喝聲中,他截住另一名高手。那兩名弟子急退入林,接著射出一排勁矢,將后到的二十名玄衣人射倒四名,然后發出一聲暗號,帶著獵犬隱入林中不見。
  后到的二十人倒了四人,其余的人則怒火千丈,叱喝連聲中,有五人追入林中去了。
  玉麒麟把第二個人刺倒,突感到身后罡風掩近。他一聲虎吼,返身振出一圈銀芒。
  “嗆啷”一聲金鐵清鳴,劍气并射,龍吟似的劍嘯久久不絕,兩人全退了三步。
  玉麒麟心中一凜,看清身后人是一個白發的黑衣人,相貌猙獰,手中劍發出嗡嗡勁嘯。
  “什么人?通名!老夫潛山鷹爪無敵鄧奇,你因何在此攔截老夫的人?”黑衣人聲色俱厲地問。
  玉麒麟哈哈一笑,笑完說道:“原來是鄧老當家,失敬失敬,你們的盟主可在這一路?我周志平在這儿恭候多時了。”
  鷹爪無敵桀桀地笑,用劍一指,說道:“盟主恐怕早已入庄,你在這儿做夢。久聞玉麒麟功臻化境,單人獨劍曾沖破少林的羅漢陣,老夫久仰大名,只恨無緣識荊。今晚一見,正應了一句俗話——聞名不如一見,見了卻又認為閣下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而已,好教老夫失望。”
  “你不會失望的,哈哈,接著!”周志平在長笑聲中欺近,飛龍劍法的絕招“天龍行雨”倏然出手,人凌空下扑,洒落万道金蛇,破空矢矯如怒龍下搏,劍气刺耳,震人心弦。
  鷹爪無敵不但指上功夫駭人,掌中劍也不簡單,一看周志平來勢奇猛,他不愿拼命,身形向左斜飄,也是險招,不是傷人就是自己濺血,功力如果相當,雙方又不臨危變招,同歸于盡的机會十有八九。但鷹爪無敵實際上是以進為退,在險中弄巧,并無拼命的決心,用來唬人而已。
  玉麒麟身經百戰,功力超凡入圣,豈有不知之理?暗罵道:“老匹夫你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身劍合一,如影隨形跟到,仍是那招“天龍行雨”。
  人影四面一合,八支長劍同時攻到,配合著鷹爪無敵,攻向玉麒麟的下身。
  寒芒飛射,銀星四.逸,劍气狂嘯聲中,人影四分。有人應聲扑倒,方傳出金鐵交錯的清鳴。
  玉麒麟飛退八尺,悠悠落地。
  鷹爪無敵的肩后,留下了三道劍痕,衣衫裂開,表皮沁出一線血跡。
  同時攻近的四個人,左右兩人前額各中一劍,腦漿外溢,已經死了。
  鷹爪無敵狂吼一聲,猛然扑上。四面的黑衣人也吶喊一聲,一擁而上。
  玉麒麟一聲長笑,長劍旋飛,八面游走,飛騰扑擊中慘號時起。
  但這些人中不乏好手,半盞茶時分,他也被鷹爪無敵在左上臂留下一道劍痕,右腿也不知何人刺了一劍。所幸兩處創傷都不嚴重,并不妨礙他的手腳。
  這時,明堂前鐘樓鐘聲乍起,振蕩在長空,聲聞十余里,裊裊余音,令人悚然。
  圍攻玉麒麟的人,只有四人了。這四人的功力皆不等閒,凶悍如虎,人一少,他們反而不受束縛,潛力更能發揮,配合也更臻緊密,步步進迫,死死纏住不懈。
  玉麒麟一听警鐘狂鳴,知道賊人已侵入庄中,心懇山庄安危,便攻出一劍乘机撤身,展開掃云山庄輕功絕學“星飛電射”,飛掠回庄。
  鷹爪無敵与另三人攔他不住,銜尾急追。
  賊人糾集天下的成名綠林巨寇傾巢來犯,數目不下兩百五十名之多,全都是些凶神惡煞,四面八方迫到。
  最先撤回的是正西的埋伏人馬,子弟們在紫衣仙子許雪的率領下,安全的撤回庄中。銜尾追至的,是太叔權的爪牙,二寨主鐵膽諸葛孔襄,和三十余名悍賊。
  其次撤回的,是南面一路,忘我山人的族弟,千面書生周豪。銜尾緊追的是太行山草寇,五行掌公冶邦,還有二十余名惡寇。
  第三批是正北一路,八名子弟安全撤回,不久玉麒麟也到了。但全庄已陷入重重危机中,賦人們已經開始縱火焚燒酸棗材,有些已侵入木柵之內,迫近了九宮堡。
  東路人馬并未撤回,那是老奶奶辣手隱娘的領隊,她也帶了八名弟子,可是沒有一人撤回。
  后到的惡賊中,有伏牛山庄的漏网賦,無影鬼王孔千里、天聾矮叟熊捷、左曲老施威、右曲老施猛、青山仙狐諶寶珠。其中左右二曲不向庄內沖,連袂奔向正東。
  其他三山五岳的綠林悍寇,無一不是一等一好手。
  太叔權在一群高手拱衛下,出現在外堡北面,正指手划腳指揮賤人攻奪九宮。
  鐘聲狂鳴,孔明燈的光芒,集中在西面。那儿,賊人已越柵而入。
  四周酸棗林已烈火飛騰,火光燭天。
  賊人一近堡,風火牆上弩机狂震,弓弩振鳴,勁矢密如驟雨,把賊人又驅出木柵。
  牆上飛下一頭大鳥,不!那是人,正是忘我山人,一點不假。他屹立在門外廣場中,哈哈一笑道:“請太叔權出來答話,以免枉送性命。”
  木柵“嘩啦啦”聲中,全倒下了,縱入一個年約花甲的凶悍黑衣人,手中銀劍在火光下閃爍著,他用巨雷也似的嗓音,凶霸霸地叫道:“老匹夫,你不夠資格与盟主說話。我,山東羽山山主卓天行,前來討你的腦袋,亮劍。”
  忘我山人呵呵笑,說道:“你不成,只配用劍劈柴。回去,叫太叔權來。”
  卓天行大怒,叱喝一聲挺劍飛刺,徹骨劍气絲絲發嘯,火候确是夠深厚。
  老人家目中神光一閃,屹立不動,劍到,人已失蹤,他只在眨眼間一閃而進,掠過惡賊左側反手就是一拳。
  “叭”一聲暴響,掌在賊人背肋骨拍實,身法之快,火候与靈巧皆無可比擬,一發即中,令人肉眼難辨。
  賊人連沖五六步,以劍支地抬頭閉目,搖搖欲墜,終于砰一聲向前栽倒。等另一人搶出救應時,他已倒地气息全停,回天乏力,惟一可做的事,便是替他收尸。
  在劍气飛騰中,進來了五名使劍的蒙面人,左右一分,一聲不響搶進遞劍。
  劍來勢奇疾,嗡嗡劍鳴直震耳膜,這證明五個人的內力修為皆已臻化境,劍術通玄。
  万千朵劍花倏吐,五把劍已經攻到。忘我山人心中;凜,身形急旋,鋒芒似電的長劍出鞘,在同一瞬間攻出一招“怒龍張竄”,雙方拼上了。
  攥起連聲劍鳴,五個蒙面人各退三步。忘我山人身形一挫,堅硬的地面,他一雙足拿下陷三寸以上,可見他承受的壓力端的孩人听聞。
  五個蒙面人不讓他喘息,再次騰身猛扑,五枝劍罡風驟發,同時攻到。
  雙方都是頂尖儿高手,以一敵五确是危极險极,絲毫不能取巧,誰想以巧招取胜誰倒霉。忘我山人气血受震,但他不得不接,猛一咬牙,劍起風雷,仍然是那一招“怒龍張竄”,這是應付群攻的絕招。
  這次雙方都用全力,但听刺耳的振鳴惊心動魄,罡風迸散五丈外,人影乍分。
  五個蒙面人踉蹌的退后五步,持劍的手緩緩下垂。
  忘我山人額上大汗如雨,地面留下了深有三寸的六只足印,胸前起伏不定,持劍的手微顫。
  五個蒙面人身形一止,突然同時將左手劍訣向上徐引,垂下的劍尖緩緩舉起,右足踏進一大步。
  驀地里堡牆內閃電似地射出一條灰影,人到聲也到:“乾坤合儀,全力一搏。”
  人落在忘我山人身后,原來是閒云居士到了。他手中的銀劍發出閃光,嘯吟之聲攝人心魄,劍尖徐徐上揚。
  忘我山人精神一振,他的劍尖向下緩緩下沉。
  五個蒙面人似乎一惊,倏然止步。皆因兩招硬餅,合五人之力仍末取得絕對优勢,加上一個功力更高的閒云層士;雙方主客易勢了,他們怎能不慎重行事?
  閒云居士見他們遲疑不進,“朋友,取下你們面上的黑巾,既然你們來了,還怕真面目見不得人么?”
  五個蒙面人沒作聲,正在功行劍尖,准備進擊。
  忘我山人已經借机調息,恢复了真力,他說:“即使你們以黑巾蒙面,又豈能逃過老夫眼下呢?久違了,九宮山宮門五當家,一別二十年,你們的功力已登堂奧,可喜可賀,請用五行陣闖一闖兩儀劍陣,如何?”
  “你還記得咱們宮家五兄弟,記憶力不坏哩!”蒙面人之一說,稍頓又道:“二十年前我兄弟失招在你手中,無臉見人,胜得了五行陣,咱們再敘舊不遲。”
  “請上,老夫与辛老哥恭侯各位賜教。”
  “殺!”五個人同聲大吼,飛扑而上。
  這一瞬間,但見劍似万條銀蛇狂舞,只听龍吟虎嘯爭鳴,沖錯飛騰閃掠盤旋,光影不分,人影難辨,兩道上下的巨大光環,在五道飛舞的銀幕中奔東逐北。
  終于,經過一陣子凶猛的絕斗下,驀地響起一聲慘叫,銀幕四張,光環亦斂,一道銀芒破空飛射。
  宮家兄弟分四面縱退,有一位手中劍已脫手,飛躍三丈外,用左手掩住下腹,踉蹌后退,突然屈下一條腿,向前一扑。旁邊一人伸手急抄,將他一把拉起。
  這家伙腹下鮮血如泉涌,用微弱的聲音說:“我……我不行了,請為……為……我……報這仇!”
  聲落,手一松,腹下大小腸一涌而出,頭向下一搭,立時气絕。
  木柵的缺口處,突然響起一聲胡哨的尖鳴,第二批賊人赶到了。人影急閃中,響起了攝魂魔君太叔權那奇怪攝魂劍的嘯聲。
  接著,殺聲震天,弓弦狂鳴,火把突明中,熏有磷火藥的火箭如陣陣飛蝗,見風即燃,千百條火流齊向堡中射去。
  “退守內堡!”閒云居士大喝,兩人閃入堡中不見。
  賊人扑向內堡,死在走道花樹中的人,發出凄厲的號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賊人勢大,人數眾多,此仆被繼奮勇猛扑,勢在必得。堡中射出的弓箭,雖然傷斃了不少人,可是那火箭和扔來的熊熊火把,把各堡的人鬧得手忙腳亂。
  庄中只有百余人,再分守九堡,确是力不從心,顧此失被,終于,正北和西南兩堡,被熊熊烈火燒成一片火海,賊人已攻入兩堡了。
  明堂的鐘樓響起了金鑼之聲,燈台上升起了一盞緋色號燈,這是退守明堂的信號,要在一處全力防守。
  明堂四座鐵門半掩,高手們准備沖出与賊人決戰了。
  九座堡放棄了八座,賊人們要進抵明堂,還需一段時間,四面八方的机關暗器將賊人的動勢阻住了。
  將屆五更,明堂大庭內气氛沉凝,玉麒麟焦躁地不住往來走動,五內如焚,突向乃父沉聲說道:“爹,媽到這時還未撤回,情形令人擔心,可否讓孩儿去走一趟?”
  “不成!大敵已至,先顧明堂安全,方能照應外事。”忘我山人堅決地說。
  一旁的浮云散人突然說:“該准備了,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我們絕不能讓他們迫近明堂。走吧!”
  大庭中人影四散,各按指定地段准備殺出。
  正北,是忘我山人和十二名子弟。
  正東,是玉麒麟紫衣仙子夫婦倆,也帶了十二名子弟。
  西面,是閒云居士,也帶十二名子弟。
  正南,是千面書生周豪,也率領十二名子弟。
  烈火沖霄,照耀得如同白晝,通道中已現出十余個手執火把的賊人,一擁而來。
  鑼聲三響,射猛獸用的痹矢,從二樓四座碉堡中射出,十余個賊人狂叫著扑倒。
  在吶喊聲雷動中,大群賊人如潮水般由八條通道中沖來。痹矢是用諸葛連弩發出的,每匣九枝,箭尖的毒藥連獅虎也著箭即斃,何況是人?箭雨銳嘯中,通道及兩側花樹的串地錦、金紋剪、活動釬板、踏弩、飛蝗針……這些小玩意全是由下面傷人的歹毒追命器、要命的無常,發揮了最大效能,除非腳不站地,不然非死即傷。
  在凄厲的叫號聲中,賊人死傷狼藉,几乎有三分之一躺下了,像潮水般退回原處。
  不久,賊人竟做了四具用木板扎牢的推車,用人向前推進,上面可擋住箭雨,下面也可破坏小巧机關,喊殺連天向前沖到。
  四座鐵門突然大開,殺出四群猛虎。
  正北,忘我山人正碰上太叔權,凶猛地接上了。太叔權的功力比忘我山人差上一大截,但他奇异的劍嘯令人聞之心血下沉似要凝結。忘我山人遭异嘯所扰,功力大打折扣,何況還有另三名狠賊圍攻?
  忘我山人已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劍出絕招連綿,宛若長江大河滾滾而出,攝魂魔音并不能左右他。
  他一面運功抗拒魔音,一面揮劍擁進。銀芒左射,一名惡賊腦袋開花,旋身右卷,一名大漢“哎……”一聲胸骨盡裂,“卡卡卡”一連三劍,把太叔權迫得連退五步。
  一側又縱來三名悍賊,立即填上空隙,五個人咬牙切齒奮勇掄攻,身手都出類撥萃。太叔權還了三劍,恨聲叫道:“周老鬼,今晚你家破人亡的命運是注定了,本盟主要你全庄老少慘受惡毒折磨,然后雞犬不留。”
  “你說早了些,太叔權。著!”忘我山人大聲說,“著”字一蔣,右側那名賤人胸前中了三劍,扔劍便倒。
  殺了一個補上來兩個,雙方都紅了眼,十二名子弟中,已有兩人臥倒于血泊中,時間一久,真力漸虛,忘我山人不由暗暗叫苦。
  正東一面,玉麒麟夫婦更是發發可危。火光中人影急閃,無法分辨賊人的面目,反正都是了不起的綠林梟雄,譬如說已死了一名的九宮山宜氏五兄弟,在圍攻的賊人中,只算得上二流人物的,可知成人聲勢之強,所帶的十二名子弟中,已有四名倒下了,玉麒麟夫婦也受了兩三處輕傷。
  四面皆吃緊,賊人有些已接近堡外青石階,惟一得勢稍好的是正面,那儿是閒云居士的地段,老人家劍如狂龍,八方旋舞,四周有十二名賊人橫尸在地。十二名子弟在老人家策應下,不但無險,而且勇如雄獅。但賊人愈來愈多,時間一久,不被殺也被累死,有點像回光返照,日薄西山的景況啦!
  不但無法退敵,連撤回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每一個人都心情沉重,絕望的念頭漸漸升起。
  玉麒麟夫婦雙劍奮勇支持,宮家四寇堵住他倆的退路,不時發出凄厲的狂笑,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前左右三方共有四名功力更高的狠賊,一條蛇骨鞭和藍汪汪的蛟筋万字奪,更為出色,修為并不輸于玉麒麟夫婦,想得到夫婦倆的處境,委實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正危急間,東面突然傳來一聲震天長嘯,像殷雷般震于山谷,震得人气血浮動。
  “雪,這發嘯之人,修為已至通玄之境,看來今晚大事去矣!”玉麒麟用沉重的嗓音說。
  嘯聲一落,接著又響起一聲高高的尖嘯。
  “是黛丫頭,天!她回采了。”紫衣仙子一劍迫得一名悍賊,一面喜悅地叫。
  玉麒麟也向另一人連攻三劍,也說,“啊,是她!以往她追逐走獸時,就是這樣任性歡嘯的哩。剛才發嘯之人,定是与黛丫頭同行的華逸云。”
  “先求自保,他們到得快。”紫衣仙子大叫。
  兩人相背而立,緊守門戶。在身前織起一道綿密的劍幕,抱元守一只守不攻。
  正北的太叔一听嘯聲,只覺十分耳熟,猛地心中一震,脫口大吼道:“朋友們,大敵將至,咱們拼,先收拾擊斃他們。”
  忘我山人叱喝一聲,招出“天龍行雨”,銀蛇飛洒中,把賊人追得四面急退五步。
  人影分而乍合,舍死忘生火雜雜地又纏在一團。
  正東方向,遠處林野間射來兩條并肩的黑影,疾似星飛電射,迅捷無倫。黑影后面半里,一個老太婆帶著四條黑影,四黑影身上都背了一個同伴,也正用迅疾的身法,向這儿如飛而來。
  在危急存亡的時辰,逸云和如黛終于赶到了。
  他兩人宰了淮陰三奇十余名大漢,心急如焚向熊耳山急赶。在路上又通上了兩批賊人,如黛一發狠,便動手一一打發他們赶赴黃泉路,所以耽誤了不少時間。
  將抵熊耳山,遠遠便看到山后天際一片紅光直沖霄漢。起初兩人并不在意,愈走愈近,姑娘卻說:“咦!哪儿來的紅光?少見哩。”
  “糟!”逸云惊叫,又道:“我們遲來一步,賊人已經動手了,那是失火的光焰,快走!”
  兩人加了三成功,向掃云山庄越山穿林飛赶。
  姑娘已看到了上升的火舌,切齒大叫道:“太叔權該死!我要剝他的皮。”
  逸云耳尖,他已听到了喊殺之聲,說:“前面有人廝殺,准備了。招呼神蝠,不許他們亂傷人。”
  “吱吱”兩聲,兩頭吸血神蝠已經自行由囊中飛出。
  降下一片山坡,已看清林下草坪中,四名使劍大漢結陣自衛,翼衛地下的四名傷者。外圍有八名黑衣大漢,刀劍飛舞,鏢珠齊射四下里圍住廝殺。最右是一個白發老太婆,一把寒芒電射的長劍左擋右攔,正和五名老鬼狼斗,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
  逸云目力超人,他叫道:“五個老鬼中,有左曲老和右曲老。”
  “哥,那是我奶奶,別放過他們。”如黛急說,并高聲大叫:“奶奶,黛儿來了。
  她這兩聲高叫,可把二曲老叫得毛骨惊然,扭頭一看,乖乖!果然是毀掉伏牛山庄的一雙少年男女,把兩老鬼震駭住了。左曲老突然用傳音入密之術向右曲老說:“別做聲,等他們行將及身方可撤走,這時退避,這小畜生定要追我們,脫身不易。注意,向北走,由他兩人的右側閃過再折向東,他們就不會回頭追我們。”
  紫虹一向,相距三十丈外姑娘便掣下了紫電劍。
  熠熠光華倏現,逸云的伏鰲短劍出鞘,三尺晶芒閃爍不定,懾人心魄。他在十余丈外放開姑娘纖腰,身劍合一電射而至。左手一揚,一把黃豆以滿天花雨手法,襲擊圍住四大漢側方的惡賊們,他已分清了敵我,下手絕情。
  他首先射向左右二曲,相距兩丈時,只見兩人貼地伏下,由草中一閃而沒。
  另三個老賊雙劍一拐,齊向老太婆攻到。逸云不放心,放棄追襲左右二曲的机會,猛扑功力最高的使拐老賊。
  電芒一閃即至,突化一道光環罩向老賊。老家伙确是了得,百煉金鋼的沉重拐杖蓋頭便劈。
  拐杖猛触光華,劍芒一崩便斷了近尺拐尾,毫無阻礙向前疾吐。
  老賊也是不弱,拐一輕他便知不妙,身形左倒,側射兩丈外,他只感到右鬢角一涼,耳輪被徹骨灼腑的熱流射過,半只耳輪已不翼而飛,好險!
  另一使劍惡賊恰好一劍攻到,劍气銳嘯中洒到万千寒星,攻到逸云左肋,解了使拐老賊的危局。
  “納命!”逸云大喝,幻影十八劍中第一招“如虛似幻”倏然攻出,這功參造化的曠世奇學,世間能泰然接下的人,并不多見。
  “哎唷……””老家伙上身一挺,向后一仰,伏鰲劍的劍芒不偏不倚在他胸中倏入倏出,一閃即逝。他雙手頹然下垂,長劍墜地,向后便倒。
  這一面尸体未倒地,那使斷拐的老賊像一頭瘋虎,向老太婆沖到,老太婆正一劍攻向一名惡賊,眼見得手,卻又不得不撤招自救。
  “奶奶,交給找。”逸云脫口叫,伏鰲劍脫手飛出,光華一閃,從老賊仗拐的右肋沒入,自左肋飛出。光華向上一升,逸云也到了,飛起一腿,將賊人尸身踢飛五丈外,同時神劍入手。
  最后一名老鬼一聲慘叫,被老太婆連刺三劍,慘叫著倒下了。
  這不過是片刻間事,說快真快。
  另一面姑娘也到了,紫電劍光華如電,將圍攻四名庄中子弟人沖散,勇似狂獅。
  她一面運劍,一面嬌叱。圍攻的八名黑衣悍賊功力都不等閒,姑娘想一下子擊倒對方也不是易事,可是那兩個吸血神蝠通靈,只須姑娘向某入遞劍,它們就上下急射,連斃三人,賊人方發現有怪物在暗中襲擊。
  八個惡賊被逸云用豆粒射倒兩人,姑娘在神蝠的幫助下,刺倒了三個,還有三個眼看大劫臨頭。
  老太婆刺倒賊人,回身一看形勢,她放了心,略一喘息,并在伏鰲劍的熠熠光華下,看清了逸云的面容,便向收劍走近的逸云道:“哥儿,你是誰?是你叫我奶奶么?”
  逸云其實弄不清她是誰,反正如黛說是奶奶,他便也跟著叫,只好一躬到地,面紅耳赤恭敬地說道,“四海狂客姜公,乃是小侄恩師。小侄華……”
  “啊!你是華逸云,平儿曾說起你在大珠台与黛丫頭出現力退群魔,想不到你竟然是姜二哥的弟子。孩子,我是你三嬸。”
  “三嬸”二字,把逸云听得心中一震。以前他和如黛相伴之時,對名份輩份不在乎,在愛河中一切都不愿顧及,但事到臨頭,他卻感到惶恐了。
  他赶忙拜倒,撇去輩份稱呼說,“云儿以往确是不知,奶奶原諒。”
  老太婆剛伸手將他扶起,那邊姑娘已將最后一名賊人放翻,她向這儿大叫道:“奶奶,家里怎樣了了?爺爺和爹媽……”
  “丫頭,快!賊人已大舉傾巢來犯,恐怕大勢去矣!”奶奶急叫。
  “云哥,我們先走一步。”姑娘急聲叫,飛縱而來。
  “奶奶,云儿先走一步。”逸云說,与姑娘連快飛射。
  老太婆被他倆的稱呼攪得滿頭霧水,但看兩人攜手冉冉而沒,心中狂喜中又一頓足,說:“這孩子,胡鬧!”
  她帶著四名子弟,背起四名傷者;奮起急追。到山庄不過兩三里,竟然落后了半里以上。
  逸云遠遠地看到整個山庄陷入火海之中,不由狂怒,仰天長嘯,身形加快掠到。
  賊人們是黑色夜行衣,左腿纏有白巾,极易辨認。在外圍,酸棗林只剩下一些殘燼,一些凶惡賊人由面把守住通道,准備截殺逃出之人,可是庄中九宮皆有地下室的痛道相連,處處相通,人都已集中在中間明堂,根本無人逃出庄外。
  九宮之內,早有万全准備,易燃的家俱早已撤走,除了無法拆除的隔板外,全是石壁和磚牆及重要的密室,還有鐵門和風火隔牆。賤人雖在外面丟入火把舉火焚燒,但火勢不大,而左近的兩座古林,反而火焰燭天十分猛烈。
  逸云一到,發出一聲震天巨吼:“擋我者死!”伽藍劍隨喝聲出鞘,擋路的三名狠賊一聲慘叫,竟然分成六段。
  如黛一看兩庄全陷入火海之中,她也瘋了,紫電劍急如狂風驟雨,用的全是不要命的招式,砍、削、絞、崩,劍出如狂風掃葉,人逢人死,劍到立折。
  只一沖錯盤旋間,已有十二名狠賊斃命在他倆劍下,兩頭吸血神蝸像兩只小小幽靈,穿梭也似的爪抓嘴咬,但听狂叫之聲震人心弦,賊人紛紛四散。
  “哥,跟找來!”姑娘叫,向中間明堂急射。
  逸云緊隨她身后進入,沿途都是鮮血和死尸,机關埋伏大都被破去,姑娘心急如焚。
  從東面通道直趨明堂,已可看清前面慘烈的拼搏,姑娘急叫:“爸爸,黛儿回來了。”
  逸云突然超越姑娘,一聲叱喝,有若狂龍下搏,褐影發出風雷之聲,沖入重圍。
  “小輩送死!”宮家四兄弟回身猛扑,四劍狂揮。
  “殺!”逸云怒吼,奇絕的怪招“飛電沉雷”出手。
  風雷乍起,褐影四射,在劍气激射中,四人中倒了三個,最后一人劍一触褐影,震得身軀倒飛三丈。他眼中金星亂舞,虎口血如泉涌,整個右臂似非自己所有,身不由已,被奇大的震力震飛,背部向紫衣仙子撞去。
  劍光一閃,紫衣仙子向左一閃,一劍揮出,劍過無聲,血雨飛濺,惡賊兩條大腿齊根而斷,嗯了一聲,仍向后飛出丈余,方行墜地死去。
  紫衣仙子吃了一惊,她感到劍上傳來的震力仍然奇大,要是從正面將劍刺出,劍定將賊人貫穿,賊尸也必然將她撞倒。這小后生一震之力,确是駭人听聞。
  “錚”一聲龍吟,一旁的如黛河一名使紫金飛抓的老賊換了一招,紫電神劍竟未能將紫金金飛抓擊毀,姑娘反而被震退丈余,老賊一聲不吭,如影附形追到,飛抓脫手向姑娘胸前一閃便至。
  逸云剛收拾了一名,恰好到了姑娘身邊,他左手倏伸,紫金飛抓到手,運神力只一抖,飛抓的金鏈帶著老賊的手腕,凌空飛扔,“叭”一聲倒在玉麒麟身前。玉麒麟不管是誰,反正來者不拒,長劍“力划鴻溝”,將賊人腦袋切掉了,一腳把腦袋儿踢飛。
  “小輩,你是誰?敢來架梁……”一個手挺短戟的老鬼厲聲大喝,迎面截住逸云。
  逸云一看大局已穩下,便大喝道:“神劍伽藍華逸云,你記住到九泉下告我一狀,你得死了!”聲落,便迎面點出。
  老鬼吃了一惊,但仍不信神劍伽藍會是這么一個毛孩子,盛名之下卻不符實嘛,哼了一聲一戟扎出。
  褐影突然一振,嗤一聲將戟震得向上急飛,而一絲肉眼難辨的褐影,貫入了他的咽喉。這是幻形劍法的第三招,“一線生机”,這招名取得真絕,說死机倒還名副其實。
  場中只有三名惡賊,其余的不是溜走就是死了。
  逸云耳中听到了奇异的劍嘯聲,說:“我去找太叔權。”聲出入已遠出五丈外,扑向正北。
  他來得正是時候,忘我山人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地,衣袍凌落,血跡斑斑。
  太叔權与八名狠賊蠻悍地輪番進襲,一面咬牙切齒道:“姓周的,你死定了!咱們九個人服侍你一個,慢慢的折磨你,定要將你活活纏得脫力而死,你別慌。”
  一面說一面搶攻,猛遞五劍,攝魂魔音嗡嗡地直鑽耳膜,令人神經麻痹而且似要爆裂。
  忘我山人四方游走,還了五劍,他冷然地說道:“听東面的慘叫吧!你們的賊伙伴肝腦涂地,死得差不多了,所剩無几啦!你的死對頭快到了,等著吧!憑你們這八塊料,百招內未必能將老夫收拾得了,哼!”
  八個人确是心惊,忘我山人守勢十分嚴密,一有還招的机會,便攻其必救又絕不用老,見好即收,雖在八方狂野的攻襲下,身形已經遲滯,可是仍能在危机重重中,輕靈而穩實地以不變應万變,還有余力還招。他說得不錯,要想取他的性命,确非易事。
  在明堂暗壁之中,那強勁的箭矢,也給予賊人不少威脅,至少他們不敢不防,不能毫無顧忌的,所以忘我山人雖然處境危极,仍可支持一會儿。
  正拼死間,一道綠影來勢如電,所經處慘叫乍起,他前面探舞著的褐影,發出聲聲殷雷,阻路的賊人不是扑倒就是飛拋數丈外。
  明堂暗壁中的各處都響起了歡呼之聲,在金鐘狂鳴聲里,四門大開,殺出數十名子弟,接應四路的人。
  逸云已看清了太叔權,還有一個熟面孔無影鬼王孔千里,其余的人他不認識,但知道他們是賊人就夠了。他來勢如電,沉聲大喝:“太叔權,認得神劍伽藍華逸云么?”喝聲中,他電射而至,褐影前指,扑向太叔權。
  “哦!是他!他怎會前來助我?”忘我山人錯楞地想。
  “小子,你狂,滾!”一名大漢從旁截出,一條狼齒森森,又重又沉的狼牙捧,斜劈逸云左肩。
  逸云理也不理他,閃電似地向左一閃,便到了他的怀內,快得令人難覺,伸手腕扣住他握棒的右掌,一振腕,將他連人帶棒扔起,向太叔權砸去。
  褐影一閃,右側一名賊人只覺心坎一涼,丟了兵刃按住胸口,搖晃兩下翻身栽倒。
  太叔權剛一劍揮出,逸云便失去蹤跡,而使狼牙捧的賤人,已經凌空飛到。
  這一連串的變化;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令人目不暇接,無法分辨。太叔權功力奇高,可是卻被這奇急的劇變震駭得神色大變,他向右急閃,叫道:“汪兄怎么了……”
  呼叫聲中,另一名使刀大漢剛被忘我山人一劍迫得向這儿急閃,突覺腦后生風,暗勁襲到。他本能地大吼一聲,身形急旋,鋼刀貼身飛掠,就是一招“翻身扑虎”。
  他一刀砍掉扑來身后的人斗大頭顱,狼牙棒卻搗中他的左胸,半邊身子全被砸飛,“噗噗”兩聲,全倒下了。
  逸云也同時刺中右例之人,那人搖晃著一同倒地。褐影一閃,飛射太叔權。
  太叔權久斗以后,真力漸虛,看了逸云的神勇,他內心早寒,一照面間便死了三名高手,把他嚇了個膽裂魂飛。劍到,他不敢硬接,身形左掠,攝魂劍避實就虛急拂逸云右肘。因為無影鬼王剛欺到逸云左側,正待進招,如果逸云變招還擊,便可造成無影鬼王乘隙進招的机會。
  逸云豈能不知?他左手落在伏鰲劍柄上,向右一閃,“錚”一聲就擊中攝魂劍的劍鋒。伽藍劍在逸云手中,威力比在天心大師手中何止大了數倍?如山潛勁一触,太叔權整條右臂一麻,气血一室,硬生生被震得連退十步。
  晶芒一閃,伏鰲劍乍現乍斂。無影鬼王果然看破好机,哭喪杖飛點,急搶逸云左肋。可惜他太慢了,只見晶芒耀目,他想用杖擋,又想向右扑倒閃避,可是都來不及啦!念頭剛起,胸前便覺一涼,哭喪杖仍向前急推,反將他的身軀向前一帶,“叭”一聲,連人帶杖跌倒在石階之下。
  太叔權心膽俱裂,仰天發出一聲悲嘯,向外飛逃,急似漏网之魚。
  忘我山人与從門內殺出的子弟,也宰了兩名惡賊,向庄外一擁而去。
  “走得了么?”逸云叫,如影附形追到,一劍飛點太叔權后心,急似奔電。
  太叔權也似了得,向前一仆,橫射八尺,向左首通道急竄。
  迎面奔來五名悍賊,內中有一名女人,徐娘半老,風韻更胜黃花少女,她是青山仙狐諶寶珠。
  “風緊!扯活!”太叔權大叫,已經遠出三丈外去了。
  五賊還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看到逸云迎面扑來,他后面是忘我山人,落后了五丈。
  除了青山仙狐,另四賊不知逸云是敵是友,看穿著逸云是一身綠,說不定是同來之人。但他后面有忘我山人切齒猛追,也許是新到的朋友呢。
  在賊人一怔神間,逸云已到,一聲長笑,褐影兩翼怒張,兩名狠賊糊糊涂涂,便了帳中劍倒地。
  青山仙狐一聲惊叫,倒提著劍腿也軟了,站在一旁怔怔正注視著逸云,像在等死。
  上次在伏牛山庄,逸云手下留情,一劍打碎了她頭上的釵環,拍散她頭上的青絲。在外表上看,她也并不像個蕩婦,只是那雙眉目有點討厭,但也不太特殊。逸云對她算不上有惡感,上一次她只向他輕輕點出一劍嘛!這次她看到逸云臉上冷酷的神色知道此劫難逃,功力相去太遠了!動手豈不是白費勁?她也不想動手,楞楞地看著逸云扑到,眼看褐影再漲,她長歎一聲,閉上了眉目。
  響起兩聲令人心血下沉的號叫,另兩賊腹下留下了一處致命傷痕,“噗通”倒下了,兵刃,扔在一旁。
  她只覺肩上扣上一只大手,耳畔響起逸云的低喝:“我不殺你,快給我滾!”
  她身不由己被大手帶飛十來丈,睜開星眸一看,正在他身畔,被他握住香肩帶著走呢。她幽幽地說道:“你為何不殺我?小弟。”
  “別胡叫!我不殺不抵抗的人,下次你向我遞劍,我必定殺你,希望你別在黑道中鬼混。快走!”
  他一松手,將她推出三丈外。
  “謝謝你,我永遠不會處身在黑道中了。”她收劍入鞘,向飛射而逝的逸云背影輕呼。
  突然她心中一凜,火速轉身。她身左,正站著忘我山人,正用惑然的眼神,盯視著她,沉聲問:“你不是青山仙狐諶寶珠么?”
  她一触他可透人肺腑的眼神,悚然而惊,說:“晚輩正是諶寶珠。”
  “你与他相熟?在伏牛山庄我親見他出手懲戒你。”老人家詫异地問。
  “并不相熟,他因何不殺我,晚輩仍感意外。”
  “你走吧!由北面碰你的運气。”老人家揮手赶客。
  青山仙狐默默地走了。
  老人家喃喃地說:“這妖婦,唉!”
  他向西疾走,一面自話道:“可惜!這孩子算得是蓋世英才,可惜竟是個好色之徒,令人惋惜浩歎。”
  火光照亮了半天邊,明堂四面八座堡宮中,有四座仍在燃燒,另四座沒有人在再繼續拋入引火物,已經漸漸自行熄滅,由于早作准備,易燃物品早已遷走,所以損失不算慘重,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庄外樹林的大火,已經勢似燎原,火光燭天,成了火海。
  賊人們發出急劇的號角聲,狼奔般四散逃命,在火海中覓路逃生,大火反而成了他們的追命閻王,被火海吞噬了不少生命。
  陸續赶來的賊人不算,三批首先到達的三百余人中,活著逃出的高手,不會超出三十名。
  忘我山人停留片刻,已經不見了逸云,他向東一統,在木柵旁發現了如黛,紫電劍八方飛射將一個矮老鬼追得手忙腳亂。
  他心中大喜,心說:“黛丫頭的功力,有長足的進步,比她娘差不了多少了!難得哩!”
  他急掠而到,大喝道:“天聾矮鬼,留下命來!”
  天聾矮叟听不到喝聲,但可看清了忘我山人,鴨舌槍一振,毒霧倏迸。
  姑娘向左一閃,忘我山人大惊,喝;“黛丫頭,屏住呼吸。”在喝聲中如飛扑到。
  姑娘這些天服下了兩次雪參寒魄回生丹,抗毒的藥力并末完全消失,听祖父一叫,她怔了一怔,天聾矮叟已趁机逃.命去了。
  她一身黛綠勁裝,背上有兩把劍,龍犀劍仍在鞘內。在火光照耀下,身形一定,第一件令忘我山人触目惊心的事,就是她頭上的盤龍髻,一根珠鈕在她額前閃閃生光。她那嬌艷欲滴的桃腮粉頸,在雨露的滋潤下,發出誘人的魅力,一看就知她是一個新婚的少婦。
  忘我山人為人固執,嫉惡如仇,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有點食古不化。當他一看清孫女儿的光景,只覺渾身一冷,气得渾身發抖,在她身前八尺站定,一雙虎日射出利箭般的冷電寒芒,哼了一聲。
  姑娘心中大惊,她一生中,從未見過祖父這种冷酷凌厲的神色,只感到渾身發冷,“錚”一聲紫電劍落地,她惊恐的大叫:“爺爺,你的神色多可怕呀!黛儿晚回一步……”
  “住口!”忘我山人厲聲斷喝。
  “爺爺!”她臉上泛起了青灰色。
  “跪下!”老頭子的聲音,冷得像來自陰曹地府。
  姑娘還不知為了何事,還只道渾身血污的爺爺,神智已亂了呢!那冷酷無比的聲音,把她嚇了個膽裂魂飛,身不由己地跪下了,仍惊恐地叫道:“爺爺!我是黛儿……”
  “呸!我沒有你這敗坏門風的孫女儿。”老頭子恨聲怒叫。
  “爺爺,我……”她有點明白了。
  “誰替你梳的盤龍髻?賤人!”
  “爺爺!”她掩面而泣。
  “說!是誰?我要你兩人生死同穴。”
  “爺爺!別怪他!黛儿不好,听憑爺……”
  “是那位神劍伽藍么?哼!那好色之徒,我會處治他的。”老頭子想起剛才那一幕情景,更憶起在伏牛山庄中,逸云与桃花仙子眾女大鬧山庄,和公然在光天化日下,抱挽著高唐神女的情景,只覺气往上沖。
  “爺爺,他不是好色……”姑娘抬頭急聲分辯。
  “不許你叫我爺爺。”老頭子厲喝,打斷她的分辯,又道:“武林中人恩怨分明,我會記得他救了掃云山庄的劫—難,也不會忘記他砧辱周家門風之恥,我會善為處理這事。”
  “爺爺,千万別怪他……”
  老頭子虎目一瞪,將姑娘的話嚇回喉中,他沉聲說道,“周家五代以來,門風可矜可夸,想不到竟然在你手中,斷送得如此之慘。孩子,抬起頭來。”
  姑娘眼淚模糊,心惊膽顫抬起頭。老頭子往下說道:“這儿己無人跡,子弟們皆已追賊去了,你是周家的子孫么?”
  誰說沒有人?遠處牆角一名庄中子弟,正向這儿偷瞧,突然悄悄溜走,气急敗坏向后狂奔。
  “爺爺,黛儿是的。”姑娘突然明白過來,反而定了心,她心中在暗叫:“云哥,永別了!來生再見。”
  她的語气是平靜的,可是眼中已充滿了淚水;
  老頭子語气也變得沉重,虎目中也隱現淚光,說道:“三綱五常,乃世間道德的准繩,逾禮之人,必為世間大害,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去想。”
  “黛儿錯了,听憑爺爺吩咐。”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滴濕了胸襟,但語气出奇的平靜呢。
  “拾起你的劍。”老頭子木然地說、
  “爺爺,可否讓黛儿交代后事?”她拾起了紫電劍,擦掉淚痕懇求。
  “你說吧!時辰不多,他們快回來了。”
  她解下龍犀劍,置在膝旁,從容地說:“請爺爺將這把劍与黛儿合葬,第二件事黛儿請爺爺恩典,不再追究華……云哥哥,一切都是黛儿不好。爺爺,黛儿在泉下也必將永依爺爺奶奶和爹媽。”
  她徐徐說完,不等回答,舉劍向頸上抹去。
  “且慢!”老頭子在劍將及頸的瞬間,沉聲喝止。
  姑娘閉上星眸,讓淚珠挂落胸怀,劍停在頸下半寸,不言不動靜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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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掃描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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