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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顧此失彼


  她們剛向東縱出,兩側四弟子也一躍兩丈,兩聲沉叱,四支袖箭破空而至。
  她們如果再向前躍,必被袖箭貫人后心。
  除了向下轉身挫倒避箭之外,別無他途。袖箭是小弩,可遠及三十步外,挨上一箭可不是好玩的。
  四枚袖前落空,四弟子井不抄到前面堵截,仍保持著測方位置,冷然相候。
  濁世狂客帶了兩名弟子,從南面上風處緩步統來,一面走一面大笑道:“香海宮主,你走不了的,在下不希望殺死你,留下你与周小輩打交道,丟下劍投降,在下不為已甚。”
  香海宮主知道大事不妙,銀牙一咬,沉聲說:“濁世狂客,你是不是說早了?你還沒有掌握絕對优勢呢。”
  “真的?你沒看到我的十二弟子赶到了?”
  “多十二個人又怎樣?能進人本宮主的綺蘿香大陣嗎?”
  “等會儿八面放火,你的綺蘿大陣有何用處?”
  “本宮主知道你害怕綺蘿香。這樣吧,你我在陣外公平生死一決,如何?”
  “哈哈哈哈……”濁世狂客狂笑:“憑你也配說公平決斗的話?奇聞。”
  “你是不敢嗎?”
  濁世狂客心中一動,點頭道:“好,你的激將法用得恰到好處,在下如果不給你一次机會,江湖朋友豈不說江某小气!”
  他舉手一揮,示意要眾弟子向外退。
  十二弟子到了,為首的弟子奔上行禮。
  “你們來了?追蹤的事如何?”濁世狂客問。
  “回庄主的話,那三個人十分机警,已經逃至這一帶,是沿這條路走的,庄主沒發現他們?”
  “哦!是三個村夫打扮的人?”
  “是的。”
  “剛才在此地,被人追散了。他們的底細查明了?”
  “請庄主恕罪,弟子無能,始終接近不了他們,他們飄忽如鬼較,弟子連面貌也無法看清。”
  “你們真沒有用。”濁世狂客光火了。
  “弟子知罪。”
  “豈有此理!你們是愈來愈不中用了。”
  東面百步外的上坡樹林前,三個村夫突然鑽出,為首的人大聲叫:“不用怪他們,江庄主。你難道忘了我是所有的弟子中,最出色最高明的一個?”
  濁世狂客勃然大怒,厲叫道:“辛文昭,你這該死的畜生,我要剝你的皮……”
  咒罵聲中,飛步便赶。
  辛文昭領著兩同伴哈哈狂笑,徐徐退人樹林。
  濁世狂客气昏了頭,全力飛赶。
  首先是先前隨行的六弟子跟進,然后是十二名弟子在后飛赶。
  香海宮主大喜過望,向兩侍女一打眼色,立即向西飛掠而走,要向西面脫身。
  糟了,出陣五六丈便是小徑,她們越過小徑,奔上西面的山坡,距山上的樹林尚有三二十步,林內響起一聲胡哨,掠出八名男女。
  “來得好!”第一個掠出的人怪叫,赫然是只有一條腿的獨腳魁:“香海宮主,認得我獨腳險嗎?”
  其他七人是桑三爺的妻子、女儿桑王燕、綽號大弓的儿子桑世偉、客店主人劉十二、和三名身手矯捷的中年人。
  絕筆生花一家老少都來了。
  原來絕筆生花与濁世狂客打交道,已有用武力解決的准備,僅四個人出面,而將八個后援布置在樹林中,准備万一与濁世狂客翻臉,后援的人便可出面顯示實力。
  絕筆生花追逐辛文昭三個人,离開了現場。這處樹林無法看到路南發生的事,因此埋伏的人還弄不清絕筆生花為何离開的。
  濁世狂客帶了眾弟子去追辛文昭三個人,可知絕筆生花已經把人追丟了。相距百步外林深草茂,將人追丟平常得很。
  香海宮主認識獨腳魈,卻不知獨腳篇是絕筆生花的死党。對商柳氏一家老少,她更是陌生。
  她奉大魔之命,至廣德州追蹤濁世狂客,根本不知茅山一帶所發生的事故,更不知永旭在瑞桑庄找絕筆生花的事。
  字內十五名人,彼此之間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死對頭,有些曾在一起行道,有些從未謀面。
  香海宮主從未与獨腳魈朝過相,當然更談不上往來,雖則兩人同列三魔。貌美如花的香海宮主,真不屑与又老又丑只有一條腿的三魔獨腳魈往來。
  她還不知身陷危局,訝然止步問:“端木楊,你怎么在此地混跡?有何貴干?”
  這一打交道便無法脫身了,對方八個人已經在她前面丈余一字排開,想走也走不了啦!
  獨腳魈嘿嘿笑,說:“司馬宮主,不要問老夫在此有何貴干。呵呵!听說你与神龍浪子交情不薄,是真是假?”
  “這……”
  “大魔在三圣宮附近追蹤順天王,這件事你知道?”
  “不錯,我知道。”香海宮主只好承認:“你問這些事有何用意?”
  “事已至此,老夫用不著隱瞞了。”獨腳魈沉下臉:“敝友絕筆生花商老弟,与天台姬家頗有交情,也是順天王的得力助手,是籌措財源的得力臂膀……”
  香海宮主大吃一惊,悚然后退。
  “咱們同列三魔,算起來彼此聊算神交,老夫給你一次机會,你愿隨老夫去見順天王談談嗎?”獨腳魈換了笑臉說,笑容十分可怕。
  要是落在順天王手上,哪會有好日子過?
  香海宮主自然不肯,厲聲說:“端木揚,少作你的清秋大夢,你還不配与本宮主談條件,胜得了本宮主手中創,再主其他。”
  獨腳魈獰笑,陰森森地說:“妖婦,你知道三魔中,你香海宮主排名在老夫之前的原因嗎?”
  “哼!本宮主……”
  “那是因為你的綺蘿香頗為惡毒。而論武功修為,你香海宮主還不配名列武林一流高手。”
  “看樣子,你獨腳魈是不服气了,何不一比一公平決斗,看本宮主是否浪得虛名?本宮主不用綺蘿香對付你,你可以放心上了。”
  對方有八人之多,所以她希望与獨腳魈單獨交手,讓兩侍女可以覓取脫身的机會。
  但她知道情勢极為惡劣,對方八個人已完全占住了人林脫身的方位,決不許她們人林,她唯一的退路是重新退至草坪。
  獨腳魈并不因此而激怒,也不急于進擊,冷笑道:“你我皆名列三魔,在江湖上,誰不知道你我都是不守任何信諾的人?而且你一介女流,豈肯放棄自己的取胜絕技而用性命來冒險与老夫全力一搏?”
  “本宮主……”
  “你不必急急分辯,事實俱在不容狡辯掩飾。司馬姑娘,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人如不自私,大誅地滅。神龍浪子并不真是你的朋友,你与大魔的交情也只是泛泛之交,你犯不著為他們賣命。目下的情形,已不容你有所選擇,你已經無路可走……”
  “你倒是一個說客鏡片的材料,失敬失敬。”香海宮主搶著說。
  “老夫确是為你好。”獨腳魈似笑非笑盯著她:“你如果肯放棄成見与順天王合作,豈不皆大歡喜,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好。如不把情勢說給你听,你是不會明白利害的。你以為大魔還在三圣宮附近嗎?”
  “本宮主還不知道他在何處。”
  “他已成了待決之四,目下已和窮儒成了死牢中的室友。南京雙雄兩個匹夫,已被嚴密監視動彈不得,他的信息傳不出去,只能死守在大茅鎮上,眼巴巴等候神龍浪子前來會合。千幻劍一群白道小丑,被毒王的百毒大陣,困在積金峰的死谷,早晚要暴尸荒野,糧盡水絕不死何待?目下唯一作絕望掙扎的人,就是神龍浪子周小輩。如果你肯合作,由你出面招引周小輩前往絕境送死,順天王答應以重金相酬,助你重建一座富麗堂皇的香海宮。條件极為优厚,姑娘意下如何?”
  香海宮主沉吟不語,似乎陷入沉思中。
  獨腳踢以為她意動,催促道:“司馬宮主,良机不再,速作決定。”
  香海宮主呼出一口長气,問:“你的話是真是假?”
  “老夫豈是胡說八道的人?”
  “大魔被囚的事,有何為證?”
  “他的朋友逃散在各處藏匿,以后你定可碰上一些人,他們定然可以告訴你大魔被擒的經過情形。”
  “這么說來,本宮主已別無抉擇了?”
  “是的。
  “如果本宮主拒絕合作……”
  “你決難逃過大劫。”獨腳魈傲然說。
  “你攔得住本宮主?”
  “八個人中,你不是任何一人的敵手,你看到遠攻的利器嗎?綺蘿香派不上用場的。”
  桑世偉扣動弓弦,嗡—聲弦鳴,宛若龍吟虎嘯。
  桑玉燕長鞭一抖,叭一聲清響,兩丈外的草叢飛騰激射,風雷隱隱。
  劉十二一聲長笑。右手一揮。三丈高空恰好有一只山雀飛過,砰一聲響,一顆朱紅色的小丸擊中了山雀,火光一閃,山雀不見了,羽毛与細碎的血肉紛紛下墜。
  一名彪形大漢一聲怪叫,左手向后一拂。身后四支左右是樹林,金芒一閃,一枚大僅寸余的星形鏢,將一只正在樹枝間跳躍的小松鼠擊落。
  彪形大漢邁步走向小松鼠落下處,撿回星形鏢昂然返回原地,冷然屹立目不旁視。
  香海宮主心中暗暗叫苦,感到冷气從脊梁上升,直透天靈蓋,情不自禁打一冷戰。
  兩侍女更是吃惊,花窖變色。
  獨腳魈淡淡一笑,泰然說:“你明白了吧?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咱們之所以對你如此客气……”
  “是希望本宮主合作,引神龍浪子人伏,是不是?”
  “對,對极了。”
  “這……本宮主要与傳女商量商量。”香海宮主無可奈何的說。
  “這是合情合理的事,請便。”獨腳忽大方地說:“不過,千万不可离開原位,免生誤會,些小差錯后果可怕。”
  香海宮主示意兩侍女走近,低聲說:“我已決定撤至綺蘿香
  陣,走一步算一步,你兩人是否決定隨我一同行動?”
  “官主不必問我們,生死同命,小婢愿隨宮主同進退。”小麗
  机警的低聲說,臉上神色不變。
  “小婢追隨宮主多年,不必問小婢的打算。”小瑩也鎮靜地表示意見。
  “那就好,我一舉劍,你們立即回身全力飛縱,著地后立即仆倒,然后逐次折向急撤,我斷后。”香海宮主沉靜地指示机宜。
  “不……小婢斷后。”小麗語气堅決地說。
  “不要和我爭執。”香海宮主沉聲說。
  正在低聲商討,八位高手身后的樹林,鬼魅似的鑽出一個藍色身影,伏在草中徐徐分草蛇行,聲息全無。
  草高及腰,人在草下爬行,由于分草的手法輕而熟練,草居然未發出聲響。
  八個高手全神貫注留意香海宮主婢的舉動,隨時准備出手襲擊,竟然忽略了身后,听不到草梢徐移的极輕微聲音,做夢也沒料到有人膽敢接近。
  光天化日之下,要想從后面接近八個藝臻化境的人,真是千難万難,必須花費不少工夫,而且須具有超塵拔俗的身手与無畏的膽气和耐心。
  商量停當,香海宮主轉向獨腳魈說:“端木揚,本宮主已經決定了。”
  獨腳魈淡淡一笑問:“決定与咱們合作嗎?”
  香海宮主不慌不忙地說:“你說過你們八個人中,任何人皆比本宮主高明。”
  獨腳魈一敦拐杖,沉聲問:“你不相信?”
  香海宮主微笑點頭,從容拂劍說:“你如果能硬接本宮主三招,本宮主答應与你們合作。當然,本宮主不會用綺蘿香取胜,硬碰硬看誰的真才實學有多少份量,你敢是不敢?”
  獨腳魈怒火上沖,真冒火了。
  硬碰硬該是一招換一招,劍比拐短得多,也輕得多,功力相當,用拐接劍招,即使不硬接也可穩占上風。
  香海宮主要用劍接他的拐,口气狂得不像話,真把他激怒了,冷哼一聲說:“有何不可?一言為定,老夫奉陪三招。”
  聲落,蛟杖一點,前移兩步。
  香海宮主一聲嬌叱,長劍上升。
  這瞬間,兩侍女左手一揚,洒出霸道的綺蘿香,飛退兩支外。
  香海宮主接著飛退,快途電光石火。
  一聲狂笑,桑世偉的弓猛地一拉,弦上的箭待發。
  同一瞬間,金星破空而飛。
  劉十二稍慢一剎那,火彈尚未脫手。
  這位老掌柜并不想將香海宮主炸斃,希望活擒可派上用場,因此略一遲疑,火彈慢了一剎那發射。
  獨腳魈一聲怒嘯,疾躍而上。
  桑王燕也同時躍出,長鞭夭矯如龍先一步卷出。
  這些變化說來話長,其實几乎在同一瞬間發出,都是些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反應的速度相差無几。
  而在同一剎那,眾人身后接近的藍影閃電似的暴起,閃電似的到達。
  噗一聲問響,桑世偉的左耳門挨了一劈掌。
  嗡一聲弦鳴,狼牙箭飛上半天,桑世偉也扭身便到,弓脫手扔出丈外。
  同一瞬間,藍影的左腿,凶狠地踹在位于桑世偉左側,火彈行將脫手的劉十二的右脅下,力道万鈞,有如万斤巨錘撞擊,把劉十二端得向左倒。
  火彈終于脫手,人向左倒,右手自然向上揚,火彈便被向左方上拋。
  變生倉卒,誰也沒弄清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
  藍影擊昏了桑世偉,瑞倒了劉十二,身形再乘一踹之力,斜越過正向下倒的桑世偉上空,五指如鉤,扣住了剛轉臉查看的商柳氏柔軟的頸項,一聲沉嘯,腳一沾地便奮神威將商柳氏向前一推,撞倒了兩名大漢。
  商柳氏也昏厥了,生死難以逆料。
  而變故發生的同時,前面香海宮主一聲惊叫,左肩并上方被金色的星形鏢嵌入,腳一沾地便重重地仰面便倒,直滑出兩丈外。
  因為她的右腳踝,已被桑王燕的長鞭纏住了。
  桑王燕也不好受,雖然已屏住呼吸,但仍然被綺蘿香迷昏,人向前一栽,隨同香海宮主的滑勢,向前急滑。
  獨腳魈奸似鬼,他是向右前方縱出的,越過了綺蘿香的威力圈,折向猛扑已逃出三丈外的兩侍女。
  兩侍女并不逃,發現香海宮主倒了,兩侍女惊得心向下沉,不約而同回頭反扑。
  三方面行將接触,沉喝聲傳到:“用綺蘿香!”
  兩侍女反應超人,立即憬悟,當机立斷放棄拼死搶救主母的愚蠢念頭,沖上的身形突然折向,兩面一分,左手疾揮。
  空間里,幽香流動。
  獨腳魈知道利害,火速暴退。
  兩侍女身形未止,不由同胃欣然嬌呼?“周爺……”
  急劇的動亂,終于靜止下來了。
  場中多了一個人,一身寶藍色勁裝的永旭。
  地下倒了四個人:商柳氏、劉十二、桑世偉、前面還有一個不知大高地厚的桑王燕。八個人中,倒了一半之多,而且倒的都是重要人物。
  遠處,香海宮主持劍的手壓住左肩膀,吃力地挺身坐起,如釋重負地嬌叫:“永旭,必須擒住他們作人質。”
  永旭已撤劍在手,似笑非笑地說:“如果不是想擒他們作人質,他們早就死光了。”
  三名彪形大漢圍住了他,臉色因惊恐而變得蒼白如紙,被左近三個不知是死是活的軀体嚇坏了。
  獨腳魈一跳一跳地折回,咬牙切齒怪叫:“又是你!老夫与你拼骨!”
  永地用劍向獨腳魈一指,陰森森地說:“你這老狗多行不義,今天在下不剁下你剩下的一條腿,我神龍浪子的名號就不用叫了,你們四個人上!”
  人影急動,金星連續飛到。在兩支外的彪形大漢雙手齊動,六枚金色的星形感漫天飛射而來。
  金星大僅徑寸,飛行時走弧形,飛行軌跡無法臆測,防不胜防。
  刺耳的飛行厲嘯惊心動魄,六道淡淡金虹六方齊聚,勢如狂風暴雨,從不同的方向与不同的時間,紛向中間的永旭集中。
  永旭不慌不忙,劍不疾不徐輕輕一拂,身形左扭右轉,像是迎風擺柳,柔婉如絲,美妙絕倫有如舞蹈,不帶絲毫火气。
  怪的是他拂動的劍似乎并未用勁,但金星一近至一尺內,便如翩翩蝴蝶,隨著劍勢舞動飄蕩,也像是被磁力所吸,掙不脫那無形的吸力。
  而其他四枚金星,在他身側—一交叉飛越。最后三顆金星飛落在兩丈外墜入草中。
  霜華劍驀然地向前一擲,兩枚被吸引隨劍飄動的金星,突化金虹飛向金星的主人,宛若倦鳥歸巢。
  同一瞬間,永旭輕叱:“還給你!”
  一道令人肉眼難辨的金芒,以令人心膽俱落的奇速,向彪形大漢飛去,一閃即沒。彪形大漢正伸手去接被劍拂來,翩然飛旋而回的兩枚星形鎮,等發現另一枚飛到,已來不及躲閃了,剛看到朦隴的淡淡金星,金星一閃即沒,如中敗革,輕而易舉地切人右肩井,直抵胸腔深人体內。
  “你的暗器太惡毒。”永旭沉聲說:“讓你自食其果,希望你能有余力起暗器里傷。”
  大漢已摔在地上,狂叫道:“我已無……無力里傷,救……救我……”
  永旭用劍向另一名不住發抖的大漢一指,說:“你去替他起暗器里傷,他這輩子算是永別江湖了。也許這是他的幸運。”
  大漢一言不發,悚然向鬼叫連天的同伴走去,將劍信手一丟,搖搖頭慘然一笑,喃喃地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下今天算是開了眼界。永別了,江湖。”
  另一名大漢也丟下劍,黯然轉身大踏步走了。
  獨腳迸發覺自己只剩下一個人了,惊得毛骨悚然,臉色灰敗向后退。
  永旭哼了一聲,虎目怒睜,說:“你敢走?除非你決定不要你唯一的一條腿。”
  正替香海宮主起暗器里傷的小麗說:“周爺,歐陽前輩与窮儒前輩已落在順天王手中,必須從這斷腿老溝口中取口供。”
  永旭一步步向獨腳魈接近,冷笑道:“他所說的話,我都听到了,他敢不招?”
  獨腳魈恐懼地后退,硬著頭皮說:“老夫沒有什么好招的,茅山附近全是咱們的人,你們來一個捉一個,就等你神龍浪子來送死。”
  “周某也正在逐一剪除你們的羽翼。”
  “你雙拳難敵四手……”
  “周某雙手便折了你們十六條臂膀。你給我站住!轉過身去。”永旭沉喝。
  “人k”
  “你听不听?難道要在下砍下你的狗腿?”
  “老夫仍可一戰,你上!”獨腳魈厲叫,色厲內荏。
  永旭冷哼一聲,急步而上,劍向前一拂,嘯風聲如滄海龍吟。
  獨腳魈大喝一聲,揭起處風雷俱發,急砸拂來的并不快速的劍影。
  劍影突然停止,拐恰好一掠而過,一發之差,未能將劍崩出偏門。
  劍重新吐出,走中宮楔人,這一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靈蛇吐信”,快得不可思議。
  獨腳魈大駭,百忙中抬拐急架。
  “錚!”拐架住了劍,但鋒尖卻頂在獨腳魈的咽喉下,這滋味真不好受。”
  獨腳魈心膽俱裂,僵在當地,絕望地、傷心地歎聲痛苦呻吟:“我……我……一招失……失手……天哪!”
  永旭哼一聲說:“在下已經知道你的底細,其實你即使不先行喪膽,也接不住周某多少招。”
  “你……”
  “你招不招供?”
  “老夫頭可斷,血可流,無供可招。”獨腳魈強硬地說,閉上了鷹目。
  “你有种,好,在下就送你上西天。”永旭的劍上增加壓力:“反正還有四個活俘,你不招他們會招的,少你一條命在下難道就辦不了事?你……”
  “我……我招……”獨腳魈惊怖地歎聲叫,劍尖已刺破咽喉的老頸皮。
  永旭左腳邁進,左單如刀,噗一聲重重地劈在老魔的右耳門上,收劍說:“你也是個怕死鬼,你比毒無常差遠了。”
  永旭奔向香海宮主,蹲下關心地急問:“怎樣,嚴重嗎?我該死!我該早一剎那發動的。”
  香海宮王苦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強笑道:“兄弟,你如果晚來一步,我……唉!謝謝你。我的傷不要緊,要是我慢了一剎那不被長鞭拖倒,金星源將直換而人,我的左臂定然毀定了。由于先一剎那被拖倒,膘斜切而上,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筋傷了嗎?”
  “沒有。哦!你何時來的?”
  “老殘廢說你不配名列一流高手時赶到的。”
  “也許他說對了。”香海宮主深深歎息:“兄弟,你有何打算?歐陽老哥和窮儒……”
  “你放心。”永旭胸有成竹語气堅定:“本來我打算直搗賊巢,這一來,必須改變計划了。”
  “什么計划?”
  “先大批擒捉人質,作為交換人質的本錢,先救出歐陽前輩和窮儒,再言其他。”
  “對,謀而后動,魯莽不得。”
  “你能替我照料人質嗎!”
  “這個……”
  “我用道經絕脈手法,制他們的任督二脈,他們將比羊還要溫馴。”
  “好,交給我好了。”
  “你押著這些人,到西面的坍崖下藏身等我的消息,那儿我才經過,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你……”
  “我去多捉一些人質。”
  香海宮主向東一指,說:“濁世狂客已帶了十八名弟子,追赶辛文昭去了。”
  永旭大吃一惊,脫口叫:“辛大哥也來了?”
  香海宮主點頭道:“我跟蹤濁世狂客,大概辛文昭也跟在后面,在保陽他又被濁世狂客的另十二名弟子跟蹤,跟到此地大家碰頭……”
  她將發生的變故簡要地說了。
  永旭的心向下沉,袖口涼气說:“這是說,絕筆生花也迫下去了。”
  “大概是的。”
  “糟!這一帶全是順天王的人,辛大哥危矣!勢將被他們的人攔住。”
  “那你……”
  “我得赶上去。”
  “對,你走吧,我到坍崖下等你。”
  大漢早已將挨了一枚星形源的同伴背走了,附近鬼影俱無。
  永旭急急制了五個俘虜的穴道,拖至樹林中,告知兩倍女至坍崖的方向,急急向東飛掠而走。
  他是跟蹤的大行家,十几個人在林深草茂的山區追逐,留下极為顯明的蹤跡,根本不需留心察看。
  救人如救火,他展開絕頂輕功放膽狂追。
  追人一處丘陵區,茂林、修竹、雜草,地勢起伏不定,小溪蜿蜒間。站在最后一座小山頂向下望,濁世狂客頹然止步。
  十八名弟子,神色木然在他身后魚貫而立。在大小羅天,濁世狂客以江庄主的面目主持大局,擁有絕對權威,三百余名弟子僅一百零八名留得性命。
  只要他一聲令下,任何一名弟子也會向火里跳。在他面前,任何一名弟子也不敢妄動一步,不敢妄發一言。
  后面十二名弟子中,有三位五官靈秀的女弟子,但皆穿了村夫裝,一式的男裝打扮,除了身材稍矮面目清秀之外,外表已看不出年輕女郎的輪廓。
  在大小羅天的八年歲月中,男女弟子除了分居兩院之外,相同的穿著,相同的訓練,相同的待遇,無一例外。
  女性弟子几乎已忘了自己是女儿身,咬緊牙關在死亡線上掙扎圖存。因此,外界的人如果把她們看成可以押玩的俏姑娘,保證會与閻王爺攀親家。
  濁世狂客轉身向第一位弟子問:“梁志豪,那三個畜生可能逃向何處?”
  梁志豪是個健壯如獅的年輕人,用手向東北一指,冷靜地說:“足跡向北伸展,但必定向東北走的。”
  “為何?”
  “北面不足三里山勢陡起,捕竹林伸展至山顛,足有四里以上。這种經過整修每年采筍的竹林,下面雜草并不茂密,視界可及里余。他們勢孤力單,不會向竹山逃。東北向河谷伸展十余里丘陵蔽地,隨處可以藏匿。目下距日落不足半個時辰,逃人蔽地就十分安全。”
  “能找得到蹤跡嗎?”
  “能。”梁志豪肯定地說。
  身后腳步聲急驟,絕筆生花偕鉤申、爪李急掠而至,接近了最后一名弟子。
  這位弟子是個女的,一雙鑽石明眸冷電森森,斜飛的柳眉流露出颯颯煞气。倏然轉身劍嘯隨之,不但人已轉過身來,而且已拔劍指出,反應之快,駭人听聞。
  “站住!不許接近。”女弟子冷叱,臉上一片肅殺。
  絕筆生花一怔,在丈外止步,淡淡一笑道:“怎么?商某与貴庄主,不是談好了嗎?怎么把老夫看成敵人了?”
  前面濁世狂客扭頭瞥了絕筆生花一眼,沒做聲,仍与梁志豪注視著下面的蔽地,不住指指點點低聲交談。
  女弟子一無表情,冷冷地說:“庄主左近,不許外人接近。”
  絕筆生花分明看到濁世狂客已經扭頭回顧,不但不加理會,更未阻止女弟子放肆,分明是有意縱使女弟子示威,不由心中火起。
  絕筆生花是名列字內之劇賊,根本沒將字內十五高手名宿放在眼下。而且貴為地方數一數二的仕紳,身份地位与聲望皆超人一等,外表一團和气,其實骨子里相當自負,一而再容忍,已大感不耐。
  同時,棒胡不明不白地送掉老命,雖說死在三個陌生人手中,而追根究源,這三個凶手顯然是濁世狂客的叛逃弟子,自然而然地對濁世狂客大起反感,怒火像火山內的熾熱溶岩,在壓力消失后,突然爆發出來。
  他忍無可忍,冷冷一笑,向身后的鉤申舉袖一拂。
  鉤申先前照料棒胡,看到了棒胡的吐血慘死形狀,本來就滿腹怨毒之火無處發泄,再加上一開始就把辛文昭三個凶手追丟了,積恨終于爆發。
  蜈蚣鉤是重兵刃,以硬拼硬搶見長,刃兩旁的排刺形如蜈蚣的腳爪,可扣住刀劍,擊中人体一拖之下,可將人体鋸斷。
  鋒刃前的鉤,勾斷人的腰干不費吹灰之力。沒有三五百斤膂力与長勁,不配使用這种可怕的重兵刃。
  鏘一聲響,蜈蚣鉤向上一崩,脫离了堅硬的鞘夾,紊芒耀目。
  鉤申超越了絕筆生花,雙手捧鉤直撞而來,大環眼中殺机怒涌,須眉俱張猙獰可怖。
  女弟子突然疾沖而上,劍幻千道電虹,走中宮排空而人,無畏地搶制机先進攻。
  鉤申勃然大怒,這不男不女的小個儿太狂妄啦!
  蜈蚣鉤向上一振,硬接電射而來的劍虹,身形略挫碎步滑進,寓攻于守想崩起或扣住長劍,以便近身反擊。
  糟了,刺來的劍虹虛虛實實,望之有形,格之無實,鉤上升沒接触物体,電虹吞吐間,鋒尖已從鉤下棋人,直射胸口七坎要穴。
  鉤申總算是見過大風浪,經驗老到功臻化境的名家,心意神如一,出招也收發由心,間不容發地暴退丈余,從劍尖前險之又險地撤回。
  女弟子并未追襲,退回原地雙手舉劍屹立,眼觀鼻界觀心,像一座石像般絲紋不動。
  “咦!”絕筆生花訝然惊呼。
  鉤申一時大意,几乎挨了一劍,臉上挂不住,鋼牙一挫,再次逼進。
  濁世狂客恰好扭頭回顧,高叫道:“余小秋,讓他們過來。”
  余小秋手一動,劍奇准奇快的人鞘,木無表情地讓在一旁,臉上不現絲毫感情。
  絕筆生花及時伸手攔住了鉤申,高聲說:“江兄,你這位女弟子很了不起。”
  濁世狂客淡淡一笑道:“她是大小羅天的女弟子中,首數第一的奇才。她的劍術出于天南絕劍羅奇,暗器子午釘受教于千手閻羅何方。十二歲便搏殺贛南四大王与黃山四猛獸,出道以來還沒碰上敵手。”
  絕筆生花心中暗惊,一面舉步一面問:“男弟子中首數第一的是誰?”
  濁世狂客臉色一沉,但瞬即恢复原狀,冷冷地說:“就是逃走了的畜生辛文昭。”
  “哦!听說他曾在九華……”
  “不錯。以后商兄碰到了,最好小心一些。”
  “他比令高足余小秋如何?”
  “他的劍術出于虛云逸士,已獲大羅劍真傳。”
  絕筆生花更是吃惊,脫口叫:“天下一秘劍,乾坤雙絕刀,你是說……”
  “不是我說,而是事實。”濁世狂客冷冷地說。
  絕筆生花已來至切近,臉上有戒意。
  濁世狂客轉手向外,向下一指說:“小富生已逃到下面去了。商兄熟悉地勢,可知那一帶何處有藏匿的好地方?”
  絕筆生花笑道:“這里是落星谷,恐怕除了蛇郎君宰父卓超敢在里面藏匿之外,沒有人能在內躲藏。”
  “你是說……”
  “里面毒蛇成群,誰受得了?”
  “不要小看了大小羅天弟子,他們在任何絕境也可自存。”
  “他們有防毒蛇的特技?”
  “這……”
  “草中毒蛇出沒無聲無息,樹上隨時可碰上毒性甚烈的青竹蛇,你愿意冒險?”
  “那……”
  “當他們發現几次之后,如果不被咬傷,便會趨吉避凶逃离了,除非他們不怕毒蛇。”
  “哦!能逃向何處?”
  絕筆生花欣然道:“跟我來,他們逃不掉的。”
  “你是說……”
  “他們進去必定走不了三兩里,如果不被咬傷,必定知難而退,設法向空曠處脫身。”絕筆生花向東北一指:“那一帶有一條小河灣,附近有一座放棄了的古寨。他們必定逃至該處歇息,等候你們追人与毒蛇斗法。你們人多,想逃過毒蛇之口,恐怕不是易事,所以他們不會急急遠走高飛,等著看笑話呢。”
  “那就走。”濁世狂客斷然說。
  “在下領路。”絕筆生花領先便走。
  “這條小河寬約七八十步,綠油油地深不見底,繞著丘陵區向南流,形成數里長的灣流。
  就在河灣折向處,有一座被放棄一二十年的廢寨。山居人家結寨而居,原是极為正常的事。
  廢寨占地廣約五百步,外面丈余高的土寨牆大半坍倒了,像一條被切斷成數十段的大蛇。
  里面本來有百十戶人家,有些拉經坍倒,有些只剩下半間,有些屋頂整個沉落,有些歪歪斜斜搖搖欲墜,几乎找不到一間完整的。
  斷瓦頹垣中,野草荊棘叢生,有些樹木已長得高与檐齊,大概要不了多少時日,便將淹沒在叢莽中消失了。
  二十二個人分為四組,悄然接近了寨西南。
  紅日已隱在西山后,暮邑將臨。
  听不到任何特殊聲息。廢墟中虫產卿卿,不時竄出一兩只狐兔,河對岸的山麓樹林,歸鴉的噪聲清晰可聞。
  濁世狂客傾听片刻,向身右的絕筆生花低聲問:“南面一帶好像有村落,這里怎會成為廢墟的?”
  “瘟疫。”絕筆生花的語气不帶絲毫感情,似乎瘟疫是极為平常的事:“十死七八,劫后余生的人,遷至下游十里外去了。”
  “派人進去搜。”濁世狂客說,向左面的四弟子舉手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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