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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許彥方躲在對面一家小食店的店堂內,目送姜少谷主与眾女离店。
  “這几個女人真是璇璣城的人?”他向同桌的一名大漢問:“沒錯?”
  “沒錯。”大漢肯定地說。
  “沒听說璇璣城主的手下在外面走動嗎!”
  那大漢神秘地向店外張望了一下,确信姜少谷主与眾女已走遠了。
  才朝許彥方笑了笑說:“年輕人,你定要知道嗎?”
  許彥方在江湖上也歷練了七年,一看就明白這大漢對璇璣城的事知道不少,不過沒有代价他也不會細說。
  “這位兄台,人生難得相逢,今日就由小弟作東,盡醉方休吧!”
  許彥方一面把自己的酒壺端起給那大漢酌了一杯,一聲大呼:“店家,再來二斤好酒!”
  那大漢忙不迭連聲說:“打扰老弟了。”
  一抑脖“吱”一聲把酒喝干。笑容滿面道!“不瞞老弟,不才乃祖屋此地。”邊說一邊喝“吱!”
  “璇璣城主為人處事處處透著鬼秘,但一舉一動還是瞞不過區區在下的一雙眼睛。”
  “哦!”許彥方故作不知,又給大漢滿滿酌上一杯。
  “不但尤城主的手下經常在外走動,連尤城主也經常外出的呢!”
  “不是說尤城主從不出門的嗎?”
  “老弟,你不是本地人,當然只有听信江湖傳聞的羅!”
  大漢“吱”又是酒到杯干,撇撇嘴說,“尤城主明里是從不出門,但暗下經常到各地走動,以為沒有人知道。”
  “你知道?”
  “隨從中有黑白兩無常?”
  “黑白兩無常是擺在城里讓人亂著的,小老弟,不必多問了,吃你的吧!
  “對,吃喝才是正經事,有關這些巨霸大豪們的事,知道得愈少愈好,以免禍從口出,老兄,敬你一碗酒,酒足飯飽好辦事。”
  姜少谷主栽得比范世超還要慘,在客店眾目睽睽下,挨了一盆水成了落湯雞,這在一個成名人物來說,等于是貽人笑柄。
  范世超雖然被出其不意打得天昏地暗,甚至陷入半昏迷任人宰割,但發生在小巷子里面,除了范云風之外,并無其他目擊的證人,至少在顏面上好看些。
  隱元天魔也挨了揍,幸運地沒有目擊的證人,所以老魔羞憤難當溜之大吉,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与混混小輩們交手,高手名宿通常將之列為大忌,胜之不武,輸了可就后果嚴重啦,所以一些想冒險成名的小輩對向高手名宿挑戰叫陣相當踊躍。只要曾經与某一位高手名宿交過手。不論胜負。都可以平步青云叫出字號來,向成為知名人物的途徑邁進。
  姜少谷主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快至瀑炸的邊沿。尤其是在眾多美麗女人面前出丑,實在受不了,把許彥方恨入骨髓,一到碼頭,立即向神鷹八衛下達搏殺令,不走了,發誓要將許彥方搜出來剝皮抽筋。
  船是選集城的,溫飛燕對擒捉許彥方更為熱哀,片刻間,雙頭蛟手下腦府城狐鼠,几乎全部出動,遍搜許彥方的下落。
  許彥方已經出了城,消失在城郊無形無蹤。
  飛揚山庄的人也全部出動了,凡是与山庄搭的上線的黑道朋友,自然義不容辭參予奔走。不同的是,飛揚山庄的人,并沒奉搏殺的指示,僅要求所有的人提供行蹤線索而已。
  一天過去了,紅日西下,依然毫無線索。
  入泊得陽門碼頭,天黑便燈火輝煌,這种中型快船,有三艙雙桅,兩側的舷板寬大當做走道,可容納數十位乘客,俗稱畫舫或游船,內部布置得十分華麗,尤其是中間的所謂官艙,甚至可做為三五名歌舞伎的表演場地。
  警衛共有五個,前后艙面、左右舷板、中艙的艙頂,互相之間目視能及,任何人接近,皆逃不出警衛的耳目,警戒頗為嚴密有效率。
  左右皆有船停泊,這一帶是客船与私有船只的碼頭泊舟區,西面,才是貨船的碼頭,近城根一帶建有公、私營的塌房(倉庫)。
  天一黑,碼頭區普遍地忙碌,誰也沒留意有人將從水下接近船尾,因為有些船夫在船后的水中洗澡,多了一個陌生人,在黑夜中誰也懶得過問。
  尤家的快船建有舵樓,大型船只通常都有舵樓,艄公才能看得到航向和全船,才能指揮舟子操作。
  要從后舷爬上舵樓相當困難,所以船夫們都利用舷板出水入水,這時船船相并,舷板互相靠在一起,便不能利用舷板上下了,舷板的警衛相當的安全。
  一個黑影像條壁虎,緩緩地爬上了舵樓。
  舵樓前面的后艙面,那位警衛相當內行,不站近船邊,避免有下人越舷牆襲擊,或者從舷板進出處用暗器偷襲,只消留意船舷的上空,一切縱躍攀爬皆難逃眼下。
  黑影像靈貓,悄然鑽入舵樓。
  舵樓晚上沒有人留駐。那是艄公的私人王國,船夫們絕不敢撞入,艄公權威,有時比船主還要高。
  官艙里,姜少谷主身在眾香國,溫飛燕母女置筵款待他,在旁伺候都是嬌媚的侍女。
  “士杰,風塵浪子救了令妹的事,恐怕不會如令妹所說那么簡單吧?”溫飛燕笑吟吟地問:“就算濁世浪子与風塵浪子互相勾結定下圈套計算她,也應該及時現殷勤送她返店,英雄救美理所當然,為何自己天亮才返店呀?這豈不是平白放過勾搭令妹的机會嗎?”
  “這件事我也弄不清楚,舍妹一口認定兩個浪子的确不是一路的,濁世浪子殺死乾坤雙惡滅口,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姜少谷主的确不知詳情,只好直說:“我所耽心的事,是許小輩与縹緲神魔有關,有誘使家師出面的陰謀,所以我絕不放過這小輩,至于縹緲神魔可能至貴城生事的可能性并本大,老魔与尤城主往昔并無過節,他沒有理由到貴城生事自找沒趣,老實說,憑老魔的真才實學,還不配向貴城叫陣,他只憑往昔的八魔聲威唬人而已,連我也不見得被他唬住呢。”
  “等搜到許小輩,就知道其中詳情了。”溫飛燕另起話題:“咱們在九江等候几天,如無進一步消息,我希望走一趟黃山,至貴谷拜會令尊,歡迎嗎?”
  “家父必定無任歡迎。”姜少谷主欣然說:“回鷹谷与貴城不同,歡迎好朋友們往顧,家父是十分好客的,當然,也不希望仇敵上門。”
  “那就一言為定,你可以先派人回谷知會一聲……晤!有點不對。”溫飛燕悠然而起,舉手一揮。
  眾女的反應甚快,立即堵住左右艙門。
  一聲怒叱傳入,溫飛燕真像只燕子,裙袂飄飄,從右艙門飛射而出。
  艙頂,警衛与入侵的黑影,正在繞著主桅杆閃動,各用重掌進攻。
  后艙面那位警衛,昏倒在艙面上。
  溫飛燕身軀倒翻飛而起,升上了艙頂。
  入侵的黑影是許彥方,行藏敗露已萌退意,不等強敵加人夾擊,兩起落便飛回舵樓,一聲怪笑,魚鷹入水筆直插入三丈外的黑暗湖水中。
  從后艙搶出的璇璣城高手,紛紛往水里跳,他們都是水性超人的高手,要在水中擒人。
  許彥方的水性,更是高明,筆直插入四丈左右,向右潛泳有如巨魚,片刻便從五十步外的另一艘客船后艄飛登,在船夫們的惊叫聲中,躍上碼頭,向東面碼頭盡處的青蔥湖岸飛掠而走。
  后面追的人像鴉群,碼頭區大亂。
  追的人如果夠冷靜,必定發覺這位入侵的人,逃走的舉動不合情理,黑夜中從水中脫身輕而易舉,追入水的人水性再高明也無用武之地,犯得著登船從碼頭逃走?
  這也難怪追的人不夠冷靜,人多口雜,你呼我叫,見人就追,那有時間冷靜分拆?上當自在意中。
  等從水中爬上來重新追赶時,人已經追散了。
  姜少谷主的人住在前艙,追得比尤城主的人快,姜少谷主為表示自己了不起,追得比任何人那快。
  碼頭東面的湖岸,草木叢生,不時出現三兩棟貧民搭建的棚屋,算是城郊無人管理地帶。
  湖岸在七八里外向北伸展,形成小起伏的丘陵地帶,也就是鄱陽水賊的秘密活動區,也是不安份人物進出廬山的渾水碼頭。
  三追兩迫,人都追散了。
  姜少谷主追向西北角,把前后的人都拋在后面,只有兩個人緊跟著他接應,是神鷹八衛中的兩衛,其中一人正是滿肚子怨火的展鴻。
  展鴻對少谷主勾搭上璇璣城的人极感不滿,卻又無可奈何,溫飛燕略施手段,回鷹谷的人便成了替璇璣城緝凶的打手爪牙,想起來就令人感到万分不自在。
  今晚,又成了幫璇璣城捉刺客的打手了,窩囊透頂。
  姜少谷主有所發現,所以窮追不舍。
  不知追了多久多遠;前面廿余步黑影時現時隱,在草木叢中竄走如飛,高速撩動枝葉聲音不斷傳來,證明追的方向是十分正确的。
  展鴻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己看出有點不對了。
  三人的輕功出類拔萃,縱掠如飛速度駭人听聞,怎么逃跑的入速度一直保持在目視距离內?好像故意急赶急走,慢赶慢走,不赶不走!不像是存心逃命的人呢。
  “少谷主,窮寇莫追!”展鴻跟在姜少谷主身后說:“黑夜中咱們地形不熟,可能會上當。”
  姜少谷主怎肯放棄?恰好看到前面的黑影閃了一下,象是腳下被某樣東西絆住,幸好沒被絆倒。
  “我要追他上天人地。”姜少谷主乖戾地說:“你們小心跟來,我要全力施展了。”
  “少谷主……”
  姜少芬主的鷹翔輕功,比神鷹八衛高明多,這一全力施展,像是突然破空飛去,起落間遠及四丈外,已到了人的体能极限,半空中振臂彈腿加速,沖落時真有如蒼鷹下搏般快捷急猛。
  前面的黑影速度也加快了,竄走如脫兔遠涵,速度駭人听聞,眨眼間失蹤,隨即在前面五六丈現身,恍若鬼魅幻形。
  片刻間,身后的兩衛不見追來了。
  姜少谷主發現自己只有一個人了,但他一點也不害怕,藝高膽大,他咬牙切齒誓要將黑影追上擒住。
  追上一座小崗,突然看到廿步外崗下的草坡,黑影向下飄蕩,只覺眼一花,黑影突然消失了,象鬼般隱沒,也像是幽靈般幻化了。
  他已經向下飛躍,天色太黑,視覺出差錯并不足怪,以為黑影一定伏下躲在草叢中,絕不能象鬼魅般隱沒消失,這种雜草地躲不住的。
  他毫不遲疑地在丈外躍落,暫時停止走動,用銳利的目光搜索附近的草叢。
  “出來吧,躲不住的,我不信你真能變成一只老鼠,老鼠也會被我赶出來的。”他一面大聲提出警告:“敢向在下挑釁的人,必定是有頭有臉的高手,要被赶出來,象話嗎?”
  原野寂寂,附近怎么可能藏人。
  雜亂的草叢高僅及膝,不可能潛伏而不露形影。
  “你真不出來嗎?”
  姜少谷主沉聲大叫。
  展鴻兩個人,聞聲出現在崗頂。
  “少谷主,那家伙躲起來了?”
  展鴻沖下問少谷主。
  “是的,就躲在這附近。”他指指先前黑影隱沒的地方:“向下一伏,使人影俱消,可能爬走三五丈左右,咱們三面向里搜。”三面一分,形成廿步方圓的圈子,開始撥草搜尋。
  人的体積甚大,其實用不著存細尋找。
  三個人仔細尋找,毫無所見。
  “咦!怎么可能?”他站在黑影隱沒處訝然自語:“真的是我眼花了?”
  “會不會是竄走了?”展鴻說。
  “不可能,竄走必定可以看到草動,豈能逃出我的眼下?”他肯定地說,“除非這里有地洞藏身,可是……”
  “可是,沒見有地洞。”
  “分開再仔細搜一遍。”他不肯罷休:“我不相信世間真有會土遁的人。”
  三人又從中分開,各走一方用腳撥草探索。
  展鴻搜出十步外,眼角余光瞥見右后方有物移動,剛想扭頭定神注視,后腦便挨了份量恰好的一擊,緩緩向前仆倒。
  是被人抓住背領擺平的,所以沒發出倒地響聲。
  姜少谷主与另一衛士,遠出廿步毫無所見,慢慢止步回身,准備側移換方向往回搜。
  另一衛士畢竟經驗丰密,立即看出有异。
  “展老三!”
  士衛高叫。
  展鴻不見了,叫聲足以遠傳兩三里外,不可能听不到,除非展鴻是聾子。
  姜少谷主吃了一諒,感到毛骨悚然,展鴻仆伏在草中的身影清晰可辨,為何無緣無故躺在草中的?
  “不可貿然接近!”
  他急叫,阻止衛士沖出。
  來不及了,砰然大震中,衛士沖倒在地。壓平了一大段草叢,直滾至展鴻身側丈余,這才寂然不動象死了,沒發出任何掙扎跡象。
  姜少谷主惊得心中發毛,警覺地拉開馬步,運起六陽神功護体,凝神留意四周的動靜。
  沒听到任何可疑聲息,更沒移動的人影。
  “什么人躲在暗處偷襲?有种給我站出來!”他強定心神大喝一聲:“請閣下現身說話!”
  左側方突然傳出利器飛行的破風聲,他不假思索地大喝一聲,一掌拍出。
  几段草梗遠在丈外,被炙熱如焚的掌力擊中,掌力激起的气流聲如浪濤,好威猛的六陽神掌,草梗碎成屑回頭飛散了。
  “哈哈哈哈……”右側后方傳來怪笑聲,是許彥方的口音,沒錯。“我在這里呢!姜少谷主。”
  他悠然轉身,功行百脈,盡聚掌心,完成防御的准備,也隨時准備反擊。
  叢野草的中段,升起一個小物体,相距在三丈外,看不真切。
  小物体逐漸升高,也逐漸漲大,上端的一些草紛紛掉落,終于,整個人影清晰可見,象是從地下長出來了。
  是許彥方,他穿了一襲灰中帶淡青繪不規則圖紋緊身衣,濕淋淋地貼在身上,蜷縮在草中,体積縮小至最大限,象一只逃避強光危險的蝙蝠,縮小至比原形小了四分之三,上面用草枝掩飾,即使走近也無法發現。
  “你是誰?”
  姜少谷主惊問,不敢确定是許彥方。
  “你這人真健忘是不是?”許彥方徐徐接近,口气輕松:“你這狗養的小混蛋,把魔道的混帳絕活學全了,卑賤地在我背后用絕學六陽神掌偷襲,隨時皆准備使用隱元天魔的七步斷魂鏢行凶,有道是殺人嘗命,欠債還錢,你我的債,今晚得好好算算。”
  “混蛋!你配嗎?”他怒吼:“你說誰替你把六陽掌力驅出体外的?是縹緲神魔嗎?”
  “我与縹緲神魔非親非故,他哪有閒工夫替我驅除掌毒?你少給我廢話,光棒打光棒,一頓還一頓,今天非揍死這狗娘養的混蛋不可。”
  咒罵聲中,許彥方象莽夫似的向前沖。
  “你找死!你……”
  姜少谷主憤怒地連拍兩掌,浪濤聲与炙熱的气流涌發,勁道如雷霆霹靂,聲勢就可以懾服一等一的高手名宿,把許彥方控制在掌功的威力圈內痛擊,志在將許彥方打成一團爛肉。黑影在熱流中扭動了數次,竟然從掌功因連續發出而成的斷續几微空隙中,象逸電流光般射入,然后速度加快了一倍。
  第三掌擊出,威力也增加了一倍。
  許彥方的身形,正好從涌出的掌功側方射入。
  噗一聲音,姜少谷主感到鼻尖如受雷轟,鼻血立即流出,雙目也因震動而發黑,大駭之下急用雙盤手封架,盲目地封住胸腹中宮要害。
  噗一聲小腹挨了一腳。
  后續的打擊象狂風暴雨,一陣緊似一陣。
  六陽神功以陽剛至极的功道,反震外力所加的打擊,比金鐘罩鐵布衫的防衛更高明,威力倍增,用一般正宗气功攻擊,反震的功道更為惊人,所以列為玄功的一种,与罡气源流近似。
  可是,姜少谷主卻完全失去反震的威力。
  許彥方的鐵拳,有一种神奇的怪勁,不但可以消去六陽神功的反震力,而且及体的怪勁直撼內腑,逼散体內凝聚的先天真气,每一記重拳皆有雷霆万鈞的威力。
  內家對內家,功深者胜,攻弱者注定要輸。
  姜少谷主感到自己成了一具大鐵砧,被兩只万斤巨錘連續重擊,只能做絕望的狂亂封架,封住一拳卻要挨上三四拳,打得他眼前星斗滿天,不知人間何世,口鼻血流如柱,片刻間便瀕臨气散功消絕境。
  仆而又起十余次,他終于失去封架与防守要害的能力,成了一條病狗。
  “不……不要打……了……”姜少谷主躺在地上虛脫地討饒:“我……我認……認栽……”
  “給我站起來說話,你躺在地上像老太爺,不禮貌。”許彥方站在一旁怪叫:“要不要我把你施起來?”
  “不……不要……”
  “你非站起來不可。”
  許彥方抓住他的領口,把他拖起,在小腹上來一拳,手一松,他呻吟著倒地繼縮如虫子,抱著肚子哼哼哈哈。
  “你的六陽神功火候,距登堂入室遠得很呢!”許彥方踢了他一腳嘲弄地說:“憑你這點點斤兩,居然敢妄想在江湖稱雄道霸,哼!除了帶著一群狐犬壯聲勢之外,我實在看不出你到底具備了多少雄霸才華。”
  “你……你用潑……撥皮的打法來……來計算我,也……算不了英……英雄……”
  “哈哈!我風塵浪子本來就不是英雄,你指責在下用撥皮打法計算你,這公平嗎?”
  “你……”
  “你已經立下門戶,在下才出手攻擊的,而且先出手的是你,你敢否認?”
  “這……”
  “我已經先給你運功的机會,沒錯吧?而你卻是躲在我身后暗算我打了我一掌,沒錯吧?呸!你輸不起,丟你老爹一代邪魔至尊的臉。”
  “你……你想……”
  “我想宰掉你滅口。”
  “不……”
  “那我就破你的气門。”
  “不要……”
  姜少谷主狂叫著,吃為地爬起便跑。
  許彥方抓住他的發結,把他拖倒。
  “以后,你离開我遠一點。”許彥方一腳踏住他的咽喉沉聲說:“下次,我要把你身上兩百多根骨頭打撒,或者弄松你一身賤筋,記住沒有?”
  “呃……呃……你……”
  咽喉被踏住,說的話自然含糊不清。
  咽喉的壓力消失,他掙扎著挺身坐起,四周虫聲卿卿,鬼影俱無。
  他的兩名神鷹衛士,躺在草中象是死尸。
  “我……我絕不放過你,姓許的……”
  他爬起發瘋似的厲叫。
  北門的大道直達五老峰,是游客必經的大道。
  五里亭外的一座農舍中,許彥方比農舍主人起床更早,五更天就起床練功活動手腳,遨游天下期間,除非情勢不許可,不然他必定苦練不綴。
  署光初觀,農舍主人起來升火,那位年已半百的大嫂一進廚房便嚇了一跳。
  廚房里點了燈,一個比狐仙還要美麗的白衣裙少女,居然扮起灶下婢,用柴草生起火來了。
  “你……你……”
  大嫂惶然惊呼。
  “不要大惊小怪,我來幫你弄早膳。”白衣少女笑吟吟地說:“那位姓許的年輕人,在你家住宿,是嗎?”
  “這……”
  “我是他的朋友。”
  “嚇……嚇我一大跳。”大嫂拍拍自己的胸口說:“但……許爺昨天借住時,并沒有說還有朋友……”
  “他的話你也相信蚜?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假的,是天下間有名的大騙子。”
  “姑娘可不要亂說!”大嫂笑了:“許爺象貌堂堂,眸正神清,和气又風趣,怎會是大騙子?看姑娘風華絕代,絕不會結交他這個大騙子對不對?”
  “大嫂,上當的人不止我一個,信不信由你,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哦!是煮粥嗎?”
  “小姑娘,吳楚的人,即使是再窮苦的人家,也不會吃粥的。去去,到堂屋里坐,這里沒有你的事,可別弄贓了你這一身衣裙。”
  她的确幫不上忙,鄉村貧農的廚房,絕不是她這种千金小姐所能搬弄得了的,乖乖從草堆中取出自己的包裹和一把連鞘長劍。
  她當然不能到前面的堂屋里等,整座屋子暗沉沉,豈能到處亂闖?她走出后院,跳牆繞到農舍前,在晒谷場旁的大樹下坐候大亮。
  身后,突然傳末一聲輕咳。
  “你休想裝神弄鬼唬人。”她沉著地說:“該死的你!真會作弄人。”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樹后的許彥方冷冷地問。
  “天殺的!你說我該知道到何處找你。”她跳起來轉身象頭母老虎:“我怎知道到何處找你?你一回獄麓賓館就結賬溜之大吉,你……”
  “你不是找到我了嗎?”
  “要不是我爹還有些朋友可用,鬼才找得到你,哼!”
  “你老爹在五霸七雄中,聲望坐三望二,黑道群豪的司令人,還怕找不到我?我根本就沒有隱起行蹤的打算,只過了兩天,早著呢?你找來有何用意?”
  “你……”
  “你可要放明白些,找到我也沒有用,我不會提早給你解藥。”
  “俄并不期望你肯提早給。”
  “那你來做什么?”
  “你象個鬼飄忽無常,誰知道日后你躲到哪里去了?或者你碰上災禍,也許被人殺死了,我豈不遭殃?”
  “原來如此,哼!你最好少打歪主意,不管我碰上災禍,或者被人殺死,就算有你在旁,你也幫不上忙,你只能請老天爺幫忙照顧些,別讓我碰上災禍。”
  “我希望早些看到你受報。”她恨恨地說。
  “那你就等著看好了。”
  “我會等的。”
  “我知道你會,甚至會親自下手,你和那個什么北宮菲菲聯手計算我,夠陰狠了,我用定時丹報复,已經夠大仁大義了,下次你如果再下毒手,哼!”
  “你少胡說八道,我根本就瞧不起北宮菲菲那群妖女,我不過湊巧在旁撿便宜而已,她那种妖女,只有姜少谷主那种人才喜歡与她打交道。”
  “你不是也和姜少谷主怪親熱的嘛!”
  “狗嘴里長不出象牙來。”她臉一紅:“那种男人,見一個愛一個,目下与璇璣城的一群妖婦妖女……不許你再提他。”
  “哈哈!這里的醋味濃得很,必定是有人在這里打破了一罐醋。”
  許彥方大笑著走了,推開農舍的大門進入,順手閉上門表示閉門不納。
  她向緊閉的柴門尖聲咒罵了几句,進退失据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說得不錯,許彥方象個鬼飄忽無常,七天的時日長得很呢!屆時找不到人,豈不誤了自己的性命?
  本來她并不相信許彥方真的給她服下定時丹,曾經兩次運气行功試驗,果然經脈抽搐,肚子痛得眼前發黑,好些工夫才能复元,不由她不信。
  她只好認栽,干脆跟在許彥方身邊等候机會。
  飛揚山庄的黑道朋友很多,人才濟濟,所以許彥方的行動,經常在這些朋友的有效監視下。
  她的哥哥范世超挨了許彥方一頓好揍,被揍得傲气全消,几乎失去了在江湖稱雄道霸的勇气。
  連一個三流人物也對付不了,怎敢奢言其他?
  她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她先用環釵襲擊許彥方,又乘許彥方被北宮菲菲迷藥迷倒時,將許彥方擄走,她知道自己理虧,許彥方如此對待她不算過份。
  只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當然不甘心。
  她帶來了包裹,決定盯緊許彥方,她真不希望這期間許彥方會失蹤,那將會使她不能獲得定時丹的解藥。
  坐在自己的包裹上,她的思路卻轉向屋中的許彥方,“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僅僅知道風塵浪子是武林四浪子之一。
  武林四浪子的武功不登大雅之堂,名列三流人物,大多數稍具聲望的江湖人,都不把四浪子放在眼下。
  可是,她兄妹倆身怀絕技,真才實學足以傲視江湖,擠身一流高手之林面無愧色,卻同時被許彥方這個三流人物,投弄得灰頭土臉。
  她的思路明朗多了,許彥方的底細,江湖人所知道的只是表面的一鱗半爪,真正的底細無人得知。
  至少,姜少谷主的六陽神掌,一流高手也禁受不起,而許彥方卻活得好好地,這是千真万确的事。
  這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風塵怪杰,至少比她兄妹的武功強一倍。
  正在胡思亂想,小徑那一端,出現了一群女人的身影,是姜玉琪小姑娘偕四待女兩仆婦。
  姜玉琪也看到地了,七女腳下一緊。
  “咦!范姐姐,你怎么在這里?”
  走近的姜玉琪頗感意外地惊問。
  “天沒亮我就在這里了。”
  范云鳳愛理不理的說。
  東天發白,朝遞滿天。
  “你的消息比我靈通呢!”
  “我哪能和你比呀?這里是雙頭蛟的地盤,更是璇璣城鄱陽王的碼頭,城狐社鼠都听你們的差遣,我只能靠自己盲人瞎馬亂撞。”
  “范姐姐,到底在生誰的气呀?”
  姜玉琪發覺出不愉快的气氛,乖巧地陪笑問。
  “姜小妹,不關你的事。”她站起將包裹抓住手里,“你是來捉他的?”
  “我……”
  “你可別忘了,他曾經救過你,再說,憑你,還不配說捉他,你哥哥打了他一記六陽神掌,即使雙方有仇有怨,也應該罷手了,是嗎?”
  “我一定要和他說明白,問他到底与濁世浪子有沒有交情,也許我不配捉他,但尤城主的三夫人可就不好說話了。”
  “奇怪,尤城主的三夫人為何要找他?”
  “昨晚有人在尤三夫人防船上生事,已經查出來了,生事的人就是許彥方。”
  “查出來了?誰查的?”她冷冷地說:“昨天晚上我們也有人在碼頭活動,知道三夫人的船上出了事,据碼頭上的目擊者說,那人用黑巾包頭,僅露出雙目,誰也弄不清是何來路,你們認為是他,豈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昨天他午后出城躲在此地,便被我的人發現了,一直就在我的人嚴密監視下,昨晚他根本不曾离開農舍,你怎么也所信尤三夫人的話亂入人罪?”
  “我去問問他就知道了。”姜玉琪不想和她糾纏:“我對他并無惡意,因為我相信他絕不可能与濁世浪子同謀計算我。
  姜玉琅瞥了她一眼,向農舍舉步。
  “站住!”她晃身劈面攔住了姜玉琪:“你兄妹對他都沒安好心,不許你去打扰他!”
  “咦!范姐姐,你怎么啦!”姜玉琪一惊說道:“你是幫他呢,抑或是想獨立成事不許旁人插手?”
  “用不著多問。”范云鳳拒絕答复。
  “你也不要管我的事。”姜玉琪也沉聲說。”
  “牽涉到他的事,我非管不可。”
  “哼!我卻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我這一關你休想通過。”
  “我再次不信。”
  姜玉琪毫不遲疑地拔劍。
  “立可分曉。”她也拔劍。
  劍出鞘殺气涌騰,眼看惡斗無法避免。
  柴門開處,許彥方大踏步而出。
  “真該死!好象我許彥方已經成了一個半死人,一頭可任人宰割的老牛,罷了!”他似笑非笑地一面說一面接近:“等我死了以后,你們再爭好不好?”
  “沒有你的事。”范云鳳气沖沖地說:“這是我和她的過節。”
  “你?你只能使用普通的拳劍招式舞劍。”
  “你……”
  “范姑娘,你給我赶快离開。”許彥方搖頭苦笑:“原來你象冤魂不散地跟著我,用意是要我保護你,你想得真妙哼!就算你快要被牛撞死了,我也不會拖你一把的,死了麻煩就沒有了。”
  “你算那門子蔥?”范云風用帶有江湖昧的口吻大叫:“我范云鳳從來就不需任何人保護,我跟著你,是想找机會殺掉你,殺掉你這扮獵吃老虎的惡棍。”
  “哈哈哈!你永遠沒有机會。”
  “我在等,我是很有耐心的。”
  “那你就等吧!你會等得頭發變白的。”
  “給我解藥,我……”
  “還有七天,別無商量。”許彥方邪笑:“你飛揚山庄的黑道這朋友多得很,那些混蛋什么坏事物可以做得出來,包括從我背后捅一刀,你就是我的護身符,哈哈!我死了,你也完了。你瞧,回鷹谷這些姑娘們,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好象要將我亂劍分尸,你最好叫人來打發她們走,要是我死在她們手中,你也活不成了。”
  姜玉琪冰雪聰明,已經听出一些頭緒。
  “范姐姐,你被他制住了?”姜玉琪訝然問:“是用……”
  “你少管!”
  范云鳳煩躁地大叫。
  “那你也別管我的事。”
  姜玉淇悻悻地說。
  “我才懶得管你的事呢!
  “好,你讓開……”
  “讓開就讓開。”范云鳳的態度突然轉變,大方地閃在一旁:“我樂得清閒,樂得坐山觀虎斗。”
  “范姐姐,你不怕我殺了他?”
  姜玉琪用話試探問。
  “你配說殺他?哼!你比我強多少?”范云鳳撇撇嘴:“就算你老爹不介意六陽神功外傳,把神功傳給你,你也胜不了我,何必打腫臉充胖子!也許你真具有惊世絕學,具有不為世人所知的神通,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殺他,以便開開眼界,你上吧!”
  本來她打算阻止姜玉琪接近許彥方的,卻被許彥方及時提醒了她,目下她不能運气行功,怎能与具有神功絕學的人相搏?
  因此。她籍机收斂退至一旁坐山觀虎斗。
  姜玉琪向許彥方走去,反而收了劍。
  “許爺,不久璇璣城的人將傾巢而至。”姜玉琪微笑著說:“還來得及,從陸路速离府境。”
  “誰告訴璇璣城的人,昨晚登船鬧事的人是我?”許彥方也笑問:“是你哥哥?”
  “是尤搖鳳說的。”姜玉棋說:“家兄与兩位隨從,為了窮追而吃了大虧。”
  “吃了多大的虧呀?”
  “被打得……總之,受了不少皮肉之傷。”
  “打得烏天黑地,是吧?被誰打的?”
  “他沒說,只說是……是一個可怕的黑衣怪影。”
  許彥方心中暗笑,原來姜少谷主也是一個輸不起的貨色,与乃師隱元天魔一樣,無顏說出挨揍的實情,大概認為栽在一個三流人物的手下,是十分丟臉的事,說出來滅自己的威風,智者不為。
  “那就怪了。”他不予揭穿,猜想姜玉淇并不知道乃兄挨揍的實情:“尤瑤風憑什么認為是我鬧事?空口說白話算什么?”
  “這里是破陽王的地盤,許爺。”姜玉琪誠懇地說:“他們尤家的人說什么就是什么,早些天有人潛入破鞏城鬧事。已經讓尤家的人憤怒如狂,昨晚有人在他們的船上鬧事,更是火上添油,假使不找几個人來懲罰,豈不讓天下同道認為璇璣城虛有其表嗎?至于這受到懲罰的人是不是正主,沒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代罪羔羊!”
  “可以這樣說。”
  “豪霸們行事,都是這樣的?令尊的回鷹谷……”
  “許爺,世間事,皆可作如是觀。”姜玉琪避開這敏感的話題:“情勢緊急,許爺還是离開為上,我已經打听出濁世浪子的去向,希望和你一同前往追蹤。”
  “哦!你仍然怀疑我与濁世浪子同謀計算你?”
  “你知道我信任你。”
  “呵呵!我看靠不住。”許彥方大笑:“而且,我不相信鄱陽王的人會把我這三流人物,當成膽敢向尤家權勢挑戰的亡命,讓他們來找我好了,我會和他們講理。呵呵!我不走,你是不是打算強制我走?”
  “這……”
  “不要有這种念頭,姜姑娘。”許彥方鄭重地說:“我對你深怀戒心,你沒有机會強制我走。”
  “我知道無法強制你,在獄麓賓館你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姜玉琪微笑著說:“家兄帶了那么多人,也奈何不了你,許爺,請相信我的誠意,請赶快离開險地,要是落在尤家的人手中,那就……”
  “唷!你倒是很關心我的。”他邪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卻知道這主意對我必定充滿凶兆,想起來就令人害怕,所以我決定躲開你,躲得愈遠愈好,以免災禍臨頭。哈哈!走也!”
  說走便走,狂風似的搶入農舍去了,砰一聲關上了門。
  “許爺……”姜玉琪急叫:“請听我說……”
  “他不會听你的了。”范云風冷笑道:“你哥哥打了他一記六陽神掌,他會相信你的好意嗎?”
  “我會用事實來證明,我不是一個不知道感恩的人。”姜玉琪正色說:“今后,我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證明我是站在他一邊的朋友而非仇敵。”
  “你說尤家的人正在找他?”
  “不錯。”
  “你哥哥正在尤家眾香國做嬌客,當然義不容辭替尤家的人打先鋒了。”
  “我拿設法勸我哥哥离開尤家的。”
  “你知道你無法辦到,又何必說違心之論?姜小妹,你如果真知道感恩,為何不离開他遠一點?”
  “哼!你……”
  “我說的是實情,假使你哥哥与尤家的人來找他,你怎么辦?站在誰的一邊?”
  “你呢?”
  姜玉琪搶著問。
  “我站在自己的一邊,你們之間的恩怨牽纏,不關我的事,我不希望被扯進去。”
  “真的呀?”
  姜玉琪用心地捕捉她的眼神。
  “當然我另有目的。”
  “你的目的是……”
  “我還不至于笨得告訴你我的目的。哼!”
  “不久,你的目的就會暴露出來了。”
  “什么意思?”
  “尤家的人會來得很快的,那時,就可以知道你站在誰的一邊了。”姜玉棋不安地說:“也許,你我兩人進去勸他走,還來得及。”
  “說了半天,原來你在用心机打如意算盤。”范云風冷笑:“你找他表示好感,而我卻要找机會要他的命,你白費心机,我不向你動劍,已經夠交情了,你還要我幫助你?免談。”
  “范姐組,你的態度實在可疑,令人莫測高深,不知道你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姜玉琪沉靜地說:“你与他到底是友是敵,恐怕得等尤家的人到來才能知道了,好吧!我們等,不久便有分曉。”
  范云鳳呆了一呆,臉色百變。
  她的确有點迷惑,并不清楚自己与許彥力到底是友是仇,按以往种种跡象看來,她應該把許彥方看成死仇大敵。何況許彥方曾用定時丹來控制她。
  但在內心里,她并沒把許彥方當成真正的仇敵,所有曾經發生的沖突,只是一連串的意外所促成的,談不上什么仇恨。
  不但談不上仇恨,甚至她逐漸有點喜歡許彥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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