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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高翔以駭人听聞的神奇劍術,一照面便擒住出其不意沖出襲擊的人,把其他的人鎮住了。
  對方既然提出條件換俘,他不知思索地答應了。
  送三女過來的人,是那位身材噴火戴了鬼面具的女郎。當對方走近時,他首先便嗅到了從那位女郎体內,所散發出來的相當熟悉的脂粉香。
  這种香,濃而動人,在所有的大戶大家或青樓脂粉中,從來就沒有人使用過,香得极為特殊,因此他一嗅便不感陌生。
  不感陌生。他當然曾經嗅過這种香。
  他猛地心中一震,心中暗叫:“是了,在龍尾山庄,我曾經嗅到過這种香,翠微閣人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气,就是這种香。半點不錯,就是這种香。”
  想到龍尾山庄,他有點毛骨悚然,那固若金湯的庄院,那上百位武林健者,那威震江湖的大豪玉獅馮海,那精明強悍的總管楊掄奇……當今之世,想撼動龍尾山庄的人,少做清秋大夢。
  他腦海中涌起了陣陣疑云,想起了与玉獅馮海合作時的一切情景,玉獅那豪邁的談吐,誠懇的態度、恢寵的气量,平易近人的風標……一一在他腦海中幻現。
  同時,祖堂山伏擊假江南浪子的事,也困扰著他。以玉獅的身份地位与江湖實力來說,不可能將假當真,那時他不是在与江南浪子會晤后,會對這件事動凝么?
  他第一個念頭是:玉獅是否与盜寶案有關?
  這念頭很可怕,令他悚然而惊。假使他的猜想是對的,要對付玉獅,談何容易?那簡直是以雞蛋碰石頭,很難想像其后果。
  嬌滴滴的語音,打散了他的酩想:“人交給你了,閣下。”
  他定下神,向小綠問:“小綠。怎樣了?”
  小綠哼了一聲,說:“他們用迷香暗算。”
  “我說他們是否在你們身上弄了手腳?”
  “沒有、他們連碰都沒碰我一下,只是呂姐姐主婢吃了不少苦頭、被他們用搜脈手法迫供。”
  他的目光,落在對面的人身上,惑然問:“那……他們怎知道你是我的女伴?”
  “這……”
  “他們問了呂姑娘?”
  “沒有。”
  “那就怪了。”
  “大概他們早就知道了。”小綠毫無机心地說。
  她的話确也合情合理,高翔不再多問、將俘虜向前一推,轉向楚狂道:“老前輩,放了那女人。”
  楚狂有點遲疑,說:“哥儿,這是不公平的。他們已用刑向小徒迫供,而你并末問口供……”
  “既然晚輩答應了,放了顯得咱們度量大些。下次有的是机會,放了吧。”
  楚狂方將百劫人妖拍醒,向前一推。
  百劫人妖根本就不知被擒后的事,突然一躍而起,大喝一聲,猛扑一旁的高翔,叫道:“還我的劍來!”
  小綠在旁伸腳一勾,百劫了妖砰然倒地。她一腳將人妖踏住,叫道:“我的幻電神匕,還給我。”
  一個女人將神匕拋過,高翔也將青虹劍拋出說:“在下從一數至百,數盡咱們又是生死對頭。一!”
  數至三十,九個戴鬼面具的人,已經走出視線外,無影無蹤了。
  是楚狂扶起了委頓衰弱的呂芸,憂形于色地加以慰問。高翔匆匆地說:“老前輩,速帶令徒從西面遠离山區。”
  “哥儿,怎么了?”楚狂問。
  “他們已高手齊集,要全力對付我。”
  楚狂大笑道:“哥儿,你以為我楚狂是什么人?”
  “晚輩也不想与他們在此死拼。”
  “那……”
  “我要引走他們,相机智取。”
  “至少老朽可助你一臂之力,你赶我師徒不走的。”
  “這……好吧,賢師徒可在此地設伏,如何?”
  “你……”
  “剛才那三個人的鬼面具在不在?”
  “尸体在山溝內,尚未掩埋。”
  “好,我們這就准備應變。”
  不久,他与小綠已換過賊人的衣褲,戴了鬼面具,潛伏在東南角的叢草中,小綠則伏在西南角百步外。
  不久,南面的人影出現。
  是四個人戴鬼面具的人,蛇行鷺伏逐段掩進。
  終于,接近了他的潛伏處,看后面不再有人跟來,他突然長身而起。
  五丈外最近的一個人的身材壯實,似乎一怔,撤劍出鞘一躍而至。
  他左手捏劍訣舉至眉心,向外揮再搭上右肩,連點三次低聲道:“金玄。”接著以手指天又道:“外壇弟子。”
  對方放下劍,以手指地說:“金地。外壇香主。”
  他掏出一塊金色的令牌,牌上刻了一條蛇形圖案,信手遞出。
  外壇香主不加驗看,揮手示意他收回,問道:“你為何不撤回?這里只有地字輩的人方能接得下高小輩,你還不撤走?”
  “未奉信諭……”
  “你快走。”
  “是”
  “且慢,有何動靜?”
  “高小輩一群男女,往北撤走了。”
  “哦!附近是否還有咱們的人?”
  “有,在兩面;”
  “去告訴他們往南撤至山峽,候命行動。”
  “啊。”
  “如果在路上万一碰上高小輩一群男女,切記告訴咱們的人,不可誤傷那位叫小綠的穿綠衣小姑娘。”
  高翔心中大惑,但仍然沉著地問。“是,這是怎么回事?与她動手時,那丫頭……”
  “不許多問,我也不知道,這是上面交下來的事,咱們只管依命遵行。如果与她照面,設法回避。避不開只能出虛招應付,決不許傷她,知道么?”
  “知道了。”
  “快走!咱們要前往追蹤監視。”
  目送眾人去遠.他心中大感不安,難道說、對方認為小綠是他的女伴,要活捉小綠,迫他放手就范么?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放手。但万一小綠落在他們手中、他該如何善后?如何應付?
  “火速將小綠送回南京。”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同時,他對不久前三位姑娘的不同遭遇,也感到困惑。小綠是他的女伴,但并未受刑,受刑的是不相關的呂芸主婢。未免有點不合情理,對方竟輕易地以三位姑娘,來交換了一個地位不高的百劫人妖,豈不可怪?
  但他已沒有心情深入思索了,發出一聲撤走的信號、五人向西撤,一口气撤過兩座山頭。
  在一處山腳下,他停下休息。小綠不解地問:“翔哥,剛才那四個家伙,為何不下手捕捉他們?”
  他搖頭苦笑,不便說明。簡要的說:“那四個人藝業奇高,看他們無聲無息的搜人身法,你我兩我決難討好,而且他后面有大批高手正急急起來,再不走咱們就走不了啦!”
  “難道我們就此罷手不成?”小綠悻悻地問。
  “情勢迫人.不得不罷手。”
  “這么說.這次我們是失敗了。”
  “不然,咱們已弄清火焚南湖庄的人,与慈姥人血案的凶手是同一幫人,目下南京盜寶案可說完全明朗化了,唯一不明的是,他們的首領到底是誰。”
  “不會是狄堡主?”
  “當然不是。”
  “那……我們……”
  “我們必須回南京。”
  “回南京?”小綠訝然問。
  “是的,回南京,他們的首領仍在南京,我們得赶快回去。”
  楚狂淡淡一笑,沉靜地說:“高哥儿,南京出了不少案子,近來更鬧得不像活,江湖上早就鬧得風風雨雨,局外人也受到波及,各地的宵小毛賊,也受到鼓勵而愈來愈膽大,血案叢生、湖廣地境的歹徒們更是鬧得天翻地覆。這些事,老朽与各地的朋友只因事不關己,而且大多數人皆又有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念頭,誰也不愿出來多管閒事。老朽在天台山附近已逗留一月以上,据我所知,天台堡狄堡主收納亡命,本身与南京的那個神秘幫會無關、但所收納的人中,恐怕不止招魂使者与飛叉太保几個人,他雖不是該幫會的,可是無形中便成了該幫會的外圍同路人,在天台堡可能獲得一些消息。你返回南京,我在此隱伏,有确息時,老朽便赶往南京協助,如何?”
  “老前輩如果留在此地,只須在入山更道伺伏便可,不需至堡內浪費精神。”
  “老朽理會得。”
  “晚輩回南京,老前輩可至永安鏢局詢問晚輩的行蹤,只消留下話,晚輩便會前來會合。”
  “好,一言為定。”
  “晚輩先走一步……”
  “且慢!老朽這位門人,可伴你先一步返回南京。”
  “這個……”
  “小徒在南京有几位長輩,他們將傾全力助你。”
  呂薈知道他心存疑問,笑道:“家祖又將于本月抄到達南京雞鳴寺會友,他老人家絕不會袖手旁觀。”
  “令祖是……”
  “屆時自知,保證公子不會失望。”
  高翔也不好拒絕,只好同意道:“有姑娘同行,在下不得不先行申明。從此地至黃州團風鎮,沿途皆無人接應,如果碰上藝臻化境的高手攔住,姑娘必須自保,能走就走,千万不可放手一拼,不然在下恐怕照顧不來。”
  呂芸燦然一笑道:“高公子是怀疑賤妾的藝業不足自保么?”
  他俊臉一紅,笑道,“在下怎敢?老實說,姑娘是在下所遇見的勁敵中,藝業僅次于那位穿豹衣褲的人,你真要放手一決,在下并無必胜的把握。在下的意思,是惟恐連累了姑娘而已,姑娘局外人……”
  呂芸鳳目帶煞地接口道:“他們用迷香暗算,用搜脈封經酷刑迫供,我已不是局外人了。”
  楚狂接口道:“時光不早,你們快走吧。”
  “我們還得去找回行囊呢。”小綠說。
  高翔搖頭道:“行囊不要了,咱們必須早赶到團風鎮,走!老前輩珍重。”
  別過楚狂,一男二婦越野而走。
  呂芸与小綠并肩而行,注視著走在前面十余步領先探道高翔的背影,向小綠低聲地笑道:“華姐姐,你的翔哥似乎對我有成見呢。”
  小綠對呂芸頗有好感,因呂芸不但人生得美,而且外表柔順,不喜多說話,經常笑容可掬,予人有要保護的印象,有和藹可親的气韻流露。這一聲“你的翔哥”,說得小綠心花怒放,毫無机心的笑道:“呂姐姐,我翔哥确是對你不無戒心。”
  “咦!華姐姐、為什么?”
  “他仍認為你有欺師滅祖之嫌。”
  “哦!原來如此。那次的事,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根本就不認識誰是百劫人妖。”
  “令師也曾經解釋過,但在翔哥來說,心中不無疑問。呂姐姐,希望你今后說話留些神。”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留神的。”呂芸誠懇地說。
  正走間,右前方的山顛突傳來一聲長嘯。
  高翔心中一緊,扭頭叫:“快走!跟我來。”
  他放棄易走的山坡,向左側方的深山中急走。
  一個時辰之后,已經遠出四十里外。
  后面,五個腳程惊人的人,窮追不舍。
  繞過一座峰腳,前面山坡上人影乍現,有人大叫:“此山我歷有,此樹我所栽,誰人走此守,留下買路財!站住!哪條線上的?”
  是五個相貌猙獰的中年人,攔住去路。听口气,好像是此地的山大王哩!
  高翔一馬當先迎上,沉聲道:“南京高翔,借路!”
  為首那們斗雞眼中年人哼了一聲說:“沒听說過你的名號,你憑什么借路?”
  “不憑什么,套份交情。”
  右首那位酒漕鼻中年人嘿嘿笑,陰惻惻地說:“即使你是玉皇大帝的親娘舅,也休想向咱們天涯五義套交情。閣下,你必須留下些什么。”
  “天涯五義?在下了也沒听說過你們的万儿。說吧,你們是不是此地的主人?”
  “不錯。”
  “你認識天台堡的狄堡主?”
  “認識。”
  “可有交情?”
  “沒有,彼此不相往來。”
  “咱們……”
  “廢話少話,你,可以走,留下這三個雌儿。”
  高翔哈哈狂笑,拍拍雙手道:“在下正少盤纏,靠山吃山,正要向你們借些路費,你得好好打發高某,你上吧!先問一聲,你貴性大名?那四位呢?”
  酒糟鼻中年人大踏步上,冷笑道:“我,畢天龍,打發你上路。”
  小綠突然疾沖而上一聲嬌叱,左的手拂向對方的胸膛,五個指頭有意無意地拂向期門七坎諸重穴,疾如電光石光,著似平常,其實變化万千,誰也猜不出她意在何穴,不易化解。
  畢天龍招發“小鬼拍門”,人向后退叫:“男不与女斗,叫男的來。”
  小綠一招落空,竟然無法跟進、似被一座無形的牆所阻擋,身形一頓。臉色一變。
  呂芸一惊,叫道:“這是城魔排山十二掌的奇學。他不叫畢天龍,而是天魔天鈞羽士的唯一傳人詛大風。華姐姐退!”
  小綠還想逞強前沖,呂芸已飛掠而上,一聲嬌叱,雙掌連環拍出。
  祖大風哼了一聲,不冉閃退,來一記“推山填海”,硬碰硬接招。
  “辟辟”兩聲輕響,四掌接實,兩人同向后退,似乎雙方皆未用內家真力出招。
  但就在兩人后退的剎那間。兩側的及膝茅草似被狂風所刮,一丈以內的草莖全部偃倒,但并無強風發出,而是被一种奇异的潛流所壓倒的。
  祖大風退了四五步,臉色一變,脫口叫:“解脫神功。你是……”
  呂芸欺身直上,反掌撥出一招“撥云見日”。
  祖大風一聲怒吼,人化龍騰,變掌一分,身形突然一頓,接著手舞足蹈重新上扑,一掌排控插向呂芸的胸口,勢如狂飆。
  呂芸的內力修為顯然在剛才的交戰中,并末占到上風,因此不敢再硬接,女人先天上就不宜硬訂硬拼,身形一晃,便閃至一旁,反手一掌揮出,快如電光一閃。
  祖大風未料到她不接招,更末料到射閃的身法如此迅疾,一招空,人向前沖,身后潛勁襲到,百忙中出掌反拍接招。
  這一招接住了,前沖和身法加快,凶猛地沖向气虎虎的小綠。
  小綠尚未看出祖大風的可怕,大喝一聲,仍用蘭花拂穴手攻擊擒人。
  祖大風扭身就是一掌斜揮。反擊奪路。
  掌指相接的剎那間,小綠的身軀突然斜飄,像被罡風刮走了。
  “砰!”小綠摔倒在丈外。臉色泛青。
  高翔一閃即至,一把抱起小綠,躍回交給侍女小秋,沖上叫:“呂姑娘退!人交給我……”
  斗雞眼中年人一閃即至,攔住狂笑道:“我,地不收,姓計名謀,陪你玩玩。”
  “砰彭”,一兩人硬碰硬連對兩掌,聲如雷震。
  地不收計謀連退三步,臉色一變。
  高翔也退了兩步,心中一緊,掌心火辣辣地,碰上可怕的內家高手了。
  “這些人決不是山賊,每個人都身怀絕學,糟了!”
  他想,立即默運神功舉步逼進。
  地不收的掌也舉起了,先下手為強,疾射而進,“閉門謝客”直探中空,按向商翔的胸口。
  高翔不得不用上不能濫用的絕學接招“推窗望月”,也一掌拍出。
  “辟!”雙掌接實。
  地不收向下一挫,突然向后倒退,“彭”一聲大震,跌了個手腳朝天再向后翻滾,滾了一匝踉蹌站起、口角有血跡,臉色灰敗地叫:“二哥,小心他的接引大潛能。”
  二哥是個禿眉中年人,已經沖出攻出第一掌。叫聲傳到。雙方已經接触,优劣已判。
  一聲暴響,二哥已側飄丈外,屈一膝挫倒。
  另一面,呂芸与祖大風苦斗,眼看要生死將判。
  一名尖嘴縮腮的中年人,正要向侍女小秋奔去,卻被同伴拉住了,低聲說:“不可再傷華小綠,祖兄傷了她,還不知日后如何交待呢。”
  “呢……”
  “先收拾高小輩。”
  尖嘴縮腮中年人恰好看到叫二哥的同伴遇險,立即拉劍躍出叫:“小子拔兵刃。”
  小綠虛弱地站在小秋身側,臉色灰敗,要不是有小秋扶持、她早就倒下了,急忙拔出幻電神匕,交給小秋急叫道:“丟給翔哥。”
  小秋將巴拋出叫:“高公子接兵刃。”
  高翔沒有劍,聞言掠退,一把接住了神匕,尖嘴縮腮中年人已跟蹤追到,來勢如電,他只好一掌拍出先剎一剎對方的來勢。
  尖嘴縮腮中年人一劍震出,居然震散了不少潛能,但總算身形已止未能再進。
  這瞬間,高翔抓住机會疾沖而上,大喝道:“接我一劍。”
  匕首也就是短劍,他叫接劍并不算錯。中年人再次一劍封出,吐出一朵劍花。
  光華似電,“嗤”一聲響,劍气四蕩,中年人的手中,只剩下劍把。光華乘虛直入,無情地貫入中年人的胸口,鋒尖直透背部。
  高翔飛退八尺,冷然立下門戶。
  “砰!”尸体倒地。
  地不收与二哥到了,最后一名中年人也拔劍加入,三面一分,將他困在中間。
  “以一比三,小子,你值得驕傲。”地不收咬牙切齒地說。
  高翔深感困惑,這三個家伙為何不向小秋小綠下手?他已無暇多想,冷笑一聲問:“你們不是山賊,是百劫人妖的爪牙么?”
  “哼!你少廢話。”二哥說。
  “你們的地位,比百劫人妖高多少?是不是金天或金地輩的人?”
  二哥臉色一變,厲聲問:“百劫人妖招了多少供?”
  “很多,很多。”
  “殺!”二哥大吼,三人同時遞劍。
  高翔一聲低嘯,幻電神匕捅起了万道光華,人与匕幻化為一個光珠,飛旋疾滾,劍气千重,再八面分張。
  三人不敢硬攻,一沾即走此進彼退,配合得天衣無縫,把高翔困住了。
  人影來勢如電,五個穿了一身銀灰色勁裝,戴了金色鬼面具的人,終于追到了,在外圍一字排開。
  “住手!”為首的人大喝。
  二哥首先躍退、三個各飛退丈外。
  与呂芸惡斗的祖大風,也輕易地撤招跳出圈外。
  高翔退至小綠身旁,臉色沉重地說:“閣聲好耳熟,是祖堂山那位穿豹皮衣褲的可怕高手。准備死拼,今天咱們要脫身,勢比登天還難。這四個人我們已法應付,再加上這五個頂儿高手,必定凶多吉少。”
  小綠一挺胸膛,沉聲道:“我還可一拼。”
  “不,我要掩護你們逃走。”
  “我不走。”
  “你……”
  “要死,就与你一同踏上黃泉路。你死我不獨生。”
  “不,你……”
  他解下腰帶,沉聲道:“好吧,要死一同死,我背上你。”
  不同她分說,立即將她扔上背部背好。
  為首戴鬼面具的人一怔,叫道:“高小輩,把人放下,在下給你一次公平一決的机會。不可錯過。”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說:“閣下。高某知道你高明,但你無奈我何。反正今天在下并未打算活著离開,上次你穿了豹皮衣褲,戴了豹皮面具,這次你該取下面具了吧?”
  “哼!”
  “閣下定是南京盜寶案的主謀,也是神秘幫會的首領了。今天上傾巢而至,在下不得不佩得服閣下的消息靈通、實力惊人,高某已輸了一步棋,大概大限難逃,何不露出本來面目,讓高某瞻仰瞻仰?”
  “等你行將斷气之前,在下會讓你看到在下的真面目,快將人解下公平一決。”
  高翔大踏步而出,大笑道:“哈哈!高某背上多了一個人、并不礙事,你上吧!在下不介意,你又顧忌什么?”
  九個人一分,將他們四人圍住了。
  呂芸偕侍女小秋雙劍一分,嬌笑道:“雙劍合璧,斗一斗江湖名手,也是一大快事,你們上吧!”
  左首百十步外,白影來勢如電,白無常的叫聲刺耳:“好啊!老夫也赶上了。”
  北面也有人向此地飛赶,是雍竹群母与老太婆。雍竹君老遠便大叫道:“高哥儿,老身也算一份。白無常,你不能一下子便將這些人的魂全勾了。”
  為首的戴鬼面具的人似乎渾身一震,先看看飛掠而來的白無常,再往后看。
  白無常狂笑道:“雍竹君,這里沒有你的份,你接不下這些魔崽子中的任何一人,人全交給我。”
  一聲呼哨,為首戴鬼面具的人舉手一揮。
  九個人不約而同,向西飛掠,急急撤走了。
  白無常尚在三二十步外,大叫道:“怎么,見了我白無常你們就開溜?休走!”
  九個人去勢奇疾,追之不及了。
  高翔有自如之明,不敢挺身攔截,怕背上小綠受累,只好眼睜睜目送他們撤走。他火速解下小綠,向奔來的白無常行禮道:“謝謝老前輩解圍之德,老前輩來得正好。”
  白無常獰惡地一笑,問道:“為何來得正好?老實說。看到我白無常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他們不走才怪。”
  “晚輩知道他們怕你老人家,因此說來得正好。”
  “哼!你的話中有文章,說。”
  高翔訕訕一笑,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華姑娘被天魔排山十二掌絕學所傷,請老前輩賜贈靈藥。”
  “什么?天魔排山十三掌?”白無常訝然問。
  呂芸接口道:“那人确是天魔的門人祖大風。”
  白無常鬼眼放光,先替小綠把脈,再撥問她的眼皮仔細察看,欣然叫道:“不錯,是天魔功所傷。”
  小綠小嘴一噘,嗔道:“哼!你像是很高興呢,是不是幸災樂禍?”
  “小綠,不可無禮。”高翔含笑喝止。
  白無常居然不計較,取出三顆丹九交給高翔說:“兩個時辰給她吃一顆丹丸,并用推拿八法替她疏任督。她如果怕羞不肯用推拿術,她便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當然她會肯的,是不是?”
  “啐!”小綠羞嗔。
  白無常咧嘴一笑,指著姑娘的額角獰笑道:“你別高興,總有一天你會哭,這一天快來了。”
  “什么?你……”姑娘大叫。
  “你別叫,你我的事不但還沒完,剛開始呢。”
  “什么事?”
  “不久你便知道了。”白無常怪笑著說。
  高翔接口問道:“老前輩是為了天魔神功而高興么?”
  “不錯。”
  “為何?”
  “天魔老賊躲在茅山練功,走火入魔成了半殘廢。我這就去找他討消息,問問他的門人到底投入何种幫會替人賣命,對你對我都有好處,豈不令人高興?走也!”
  說走便走,白無常如飛而去。
  高翔謝過雍竹君,問道:“前輩帶了行囊,要往何處去?”
  雍竹君臉罩濃霜,陰厲地說:“到南京,我們南京見。”
  “前輩以為玉面郎君仍在南京?”
  “白無常的話可信。”
  高翔突然醒悟,跌腳叫:“可惜哪!可惜,剛才忘了告訴沈老前輩了。”
  “可惜什么?”
  “祖堂山那位豹衣人。剛才就在此地。”
  “真的?”雍竹君惊問。
  “在下不敢斷定,他換戴了鬼面具,但身材与口音,确是他的呢。”
  “他承認了?”
  “沒有,也沒否認。”
  雍竹凄厲地一笑,向女儿叫:“女儿,我們去追!”
  說追便追,三人向西循蹤急赶。
  高翔搖頭苦笑,歎口气說:“走吧,我們也赶回南京。千頭万緒,情勢愈來愈緊迫,但也疑云重重,我們只好到南京碰運气了。走!”
  沿歧亭江南下,已經遠离崇山峻岭,但河左岸仍間或出現上山岭高土丘,小徑從左岸婉蜒南行。
  高翔心中懍懍,絲毫不敢不意,猜想對方決不會輕易罷手,隨時可能受到襲擊。山區只有一條路,他不可能逃脫對方的追蹤。
  他們盡量快赶,初更時分,赶到了兩口店。這是一處小村鎮,約有六七十戶人家,只有一家小客棧,但卻是河濱的三叉口要道,不但住西的渡口可至黃陂,也可買輕舟下放團風鎮至黃州。
  百里奔波,他不在乎,但三位姑娘可吃不消,何況小綠還得按時服藥推拿、呂姑娘也元气大傷尚未复原,必須落店休息了。
  落店歇息,小店中一切簡陋。他包了兩座大客房,自己住在鄰房照應。
  呂姑娘告訴他,另一位侍女在團風鎮等候,明天可以雇船下行,与侍女會合可以多一份力量。
  他含笑出店,找到店主商量,要求店主代為找船,以十兩銀子下定,約定明晨一早在碼頭上船至團風鎮。店主滿口答應了,收下銀子,派一名伙計至鎮西找船。
  他從店堂返回客房,借需要歇息,請三們姑娘不要至鄰房打扰他,閉上房門便不再外出。
  店伙計帶了銀子,直奔鎮西。鎮西的柵門已閉,已經是二更天,小街巷寂靜如死,鎮民早睡早起生活簡單,半夜三更誰還在外面鬼混?
  但店伙身后,卻跟著一個黑影。
  將近柵門,黑影腳下一緊,赶上了店伙,無聲無息像一個幽靈,伸手便搭住了店伙的肩膀,陰笑道:“伙計,借一步說話。”
  店伙被扳轉,尚未開口,一把尖刀已抵在喉上,只惊得頂門上走了真魂,惊軟了,叫不出聲音。
  黑影嘿嘿笑、挾了店伙進入一條黑暗小巷,將店伙抵在牆角上,陰森森地說:“伙計,你要死還是要活?”
  “我……我……我要……要活……”店伙語不成聲地說。
  黑影收了刀,放了手,說:“十兩銀子,你可以收下,是你的了。”
  “好……漢爺,那……那是客……客人雇……雇船的……的錢……”
  “明天、有船來載他們。現在.你記住要回的話。如果你記不住,必將人財兩空。”
  “小……小的……”
  “你回去稟明店家,船已訂了,明早將有一位船夫來店中領客人上船,其他的事如果你亂吐一字,你將輩分尸丟入河底喂王八,記住了么?”
  話很簡單,怎年不記住?店伙計像個木偶般不停點頭,渾身都在發抖。
  黑影悄然离開了,退入小巷。到了巷底望北一折,進入一條通向鎮外的小徑。驀地,身后有人低喚:“老兄,借一步說話。”
  黑影靈活地轉身,伸手拔刀。
  “噗”一聲響,耳門挨了一擊。另一名黑影將人挾住,笑道:“老兄,咱們好好談談。”
  次日一早,一名干瘦的老船夫,老態龍鐘地到了客棧,向店家報到,說是接客人來的。
  高翔与三位姑娘進完膳,結算店錢,在廳堂等候了。
  小綠已經复原,精神煥發,親昵偎在高翔身畔,跟著船伙到了鎮西的碼頭。
  碼頭上泊了不少小船,老船夫領著眾人,到了南首最后一艘小舟,舟上兩名精壯的船夫,早已架槳待發。
  舟向下航,江面薄霧流轉,視野僅及六七丈外,沒有風,輕舟的槳聲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河面寬約三十余丈,水流并不湍急,碧綠的河水說明深度至少也在三丈以上,一篙打不到底。
  船行約四里左右,高翔鑽出后艙面,向躺公笑道:“勞駕,船往西岸靠。”
  老艄公一怔,惑然問:“客官,為何要靠岸?”
  高翔遞過一綻碎銀,笑道:“前面河灣有在下一位朋友,要將他接上船來。”
  “客官還有朋友?”
  “是的,一位女友。”
  小綠突從艙內鑽出。笑道問:“翔哥,你在這里還有一位女友。”
  “不錯,女友。”
  “誰?”
  “等會儿就知道了。”
  艄公不敢不遵,向前面兩位操槳的人叫:“老二老三,往西岸靠。”
  船剛靠上河岸,篙剛插好,高翔雙手齊揚,兩顆五花石已出其不意擊中了兩名船夫的鳩穴与章門穴。
  “砰彭!”兩人摔倒在艙面上。
  老艄公大惊,大喝一聲,左手一揚,三枚燕尾鏢化虹而至。
  高翔手急眼快,左手一抄,接住了三枚燕尾鏢,大笑道:“乖乖上岸,姓賈的。”
  老艄公一看不對,向水中飛躍。
  “還給你!”高翔叫,三枚燕尾鏢原璧奉還。
  老艄公身在空中,想躲也躲不了,一聲慘叫,“彭”一聲水響,從此不再上浮。
  “翔哥,怎么回事?”小綠困惑地問。
  從開始到結束,為時甚暫,一旁的小綠,被高翔的奇异舉動弄糊涂了。
  呂芸主婢听到聲息,也急急鑽出艙面,急急地問:“咦!高公子,剛才有人慘叫……”
  高翔指向水下,笑道:“那老艄公是外號老鬼鰍的賈龍老江賊,大江南北誰不知這老賊了得?那兩個船夫同是武昌上下游的巨盜混江龍与翻江龍劉氏雙雄。”
  “咦!翔哥,你怎知道他們的底細?”小綠訝然問。
  “知道就是了、昨晚我拜望了他們。”
  “他們是……”
  “他們是引咱們入伏的人,前面五六里,共十二艘快船,兩岸則有三十名一等一的高手,准備活捉咱們四個人,志在必得。”
  “老天!”
  “等我問過口供,證實一些消息之后,可能我們要分手。”
  “什么?翔哥.你總想將我遣走。”小綠不胜幽怨地說。
  “小綠,那是不得已的事,你知道跟在我身旁如何凶險么?”
  “我不怕……”
  “你听我說,我准備獨自一人誘敵,掩護你們走黃陂到武昌,保證你們可以平安到達,武昌有不少朋友接應……”
  “我不獨自走,決不离開你。”小綠目泛淚光倔強地說。
  “那……”
  呂芸也笑道:“高公子,你明明知道我与小綠妹的机智与藝業,皆不足以應付那些傾巢而來的凶徒,你不放心讓我們走黃陂?誰知道他們在路上派有多少伏擊的人?”
  小綠盈盈若涕地說:“目下我們能合而不能分,你是為我好。希望分開走,你自己單身涉險誘敵,卻不替我想想,我能放心么?”
  高翔心潮一陣洶涌,在小綠含情脈脈而幽怨的目光注視下,他軟化了,一咬牙,說:“好,要走一起走,但我得改變計策。”
  “如何改?”小綠欣然地問,不胜雀躍。
  “我們不能在他們的追襲下逃避,必須給他們致命的、凶狠的、不可預期的打擊,唯有反擊方可安全。”
  “我愿与你共生死。”小綠堅定地表示。
  “我主婢愿听公子驅策,万死不辭。”呂芸坦然地說:“她那鑽石般明亮清澈的鳳目中,展現著稀有的、深情的奇异光影。
  “在下深感盛情,只是有點于心難安。”
  “蒙公子兩次相救大恩,無以為報,公子再說這种話,未免太見外了。”
  “好,在下不再客套。現在,我們先將百劫了妖弄到手,再找他們的弱點蚕食。我的計策是這樣的……”
  河東岸一處岔路口,草叢中伏著兩名暗椿,監視著南北要道,扼守著向東岔入的小徑,任何人經過此地,皆難逃出他們的監視下。
  但北面兩里地,一個村夫与三名村姑,悄然越野而進、沿土岭腳繞入了東行的小徑。
  三里外、岭腳下孤零零地建了一座一起眼的尼庵,庵名清靜,東距岭東北麓的小村約有四五里地。
  辰牌末,晨霧未散。
  清淨庵從昨日起,便听不到鼓聲。小村的人,從來也沒注意這間香火冷落的尼庵有何變化,里面原有四名老尼姑,再加上兩個苦命的中年女人在內帶發修行,与外界几乎斷絕了往來,除了過年過節她們至施主們的家中化緣。討些香火錢之外,平時很難看到有她們的蹤跡。
  今天也沒有人見到她們,她們被鎖在后面的禪房中。
  住持的禪房中,也囚禁著一個干嬌百媚的陰陽人,他就是百劫人妖,這個身歷百劫,從未在江湖上栽過跟斗的陰陽人,時男時婦雌雄難辨.闖蕩江湖無往而不利,藝業雖不登大雅之堂,但卻名號響亮,是江湖的名人。今天,他成為待決之囚。
  他并非栽在對頭手中的,而是栽在自己人手中;盡管他的對頭滿天下,但誰也無奈他何。
  闖蕩江湖多年,九死一生經歷百劫,他依然活得好好地,逍遙法外無所畏懼。目下成了密室之囚,他不斷地打主意尋找活路。
  門外有腳步聲,看守有兩人之多。
  他從小窗口看看院中的情景,几株大樹下坐著五名大漢,輪流喝著酒葫蘆中的酒,用手抓菜看淡笑風生。顯然,小窗不是最好的出路、即使能用縮骨功鑽出去,也逃不過院中人的耳目。此路不通。
  他貼在門上傾听,外面确是只有兩個人看守。
  他從靴底下抽出一根四寸長的扁針,小心地藏入指縫中,伸手敲門叫:“那一位仁兄在外面?”
  “干什么?”門外的人間。
  “怎么還不把早餐送來?”他問。
  “壇主吩咐下來,在壇主末返回之前,暫不供給食物,你用不著叫了。”
  “老天,這豈下是要餓死我么?”
  “這倒未必。但如果你想自盡,又當別論。”
  “老兄,我又未犯死罪,至今尚未證實我有罪……”
  看守桀桀笑道:“大姑娘,你還在做夢呢!昨天會主就證實了你曾向高小輩招供,因此壇主奉命將你囚禁。等捉到高小輩之后,如果證實你确已招供,你好好准備受弄啦!”
  “老天!這是天大的冤枉……”
  “有冤枉留待壇主回來再訴說吧!”
  “壇主何時可到?”
  “不知道,大概快了,看行程,目下該已在河下動手捉魚啦!如果我是你,赶快禱告還來得及。”
  “禱告什么?”
  “要是老天爺保佑高小輩不要被活捉,他的口供必定對你不利。”
  他一咬牙,心中發狠,換了哀求的聲調說:“老兄。給我一碗水總可以吧?”
  “不行!”外面的人斬釘截鐵地說。
  他絕了望,媚目一轉,計上心頭,用扁針削下床腳的兩段木簽,小心地打入泥牆中,解下腰帶,挂在上窗欄的橫框上、套上脖子打一個活結。上吊了。
  他的靴后跟,恰好踏在兩根指大的短木簽上。
  一切准備停當,他發出一聲掙扎的呻吟。
  一名看守聞聲一怔,從門縫中向里瞧,吃了一惊叫:“這陰陽人上吊自盡了,糟!”
  正要開鎖,另一名看守赶快攔說:“不可魯莽!這人妖詭計多端.小心他弄鬼……”
  “弄鬼?你看,吊起离地兩尺,舌頭伸出來了,臉色青灰可怕……”
  另一名看守湊近門縫一看,臉色大變、急道:“糟!他真上吊了,快進去,不能讓他死,咱們吃不消得兜著走。”
  房門打開,兩人急急搶入,一個抱人,一個拉正木床踏上去解腰帶。
  這瞬間,百劫人妖的扁針,不偏不倚射入抱身人的咽喉要害,另一手插入了解帶人的咽喉。
  “彭”一聲大震、三個人跌成一團。
  他踢開尸体一躍而起,火速剝下一名看守的衣褲換上,系上劍,將裙与尸体推入床下,打散頭髻挽好,系上包頭。
  尚未准備停當,門外已傳來了腳步聲。
  在數者難逃;生有時,死有地,冥冥中似有主宰,半點不由人。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傳來了腳步聲。
  他立即机警地閃出房外,帶上門匆匆加鎖。走廊前端,有一個青衣人匆匆走來,相距尚在兩丈外,那人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复又轉身匆匆走了。
  由于緊張過度,便忘了將臉上的脂粉洗掉。
  來人雖走了,他并不因此而松口气,反而更為緊張,疑心生暗鬼,還以為對方已發覺不能,轉出去叫同伴前來察看呢。
  一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他扭頭便向后門溜,先逃出去再說。一面走,他一面想:“跟著這群神秘的人走,替他們賣了好几年的命,至今還不知會主壇主是何人物。要不是這次出了紕漏,我還不認識這許多人是自己人呢。一點點莫須有的罪名,就要將我百劫人妖置于死地,功勞苦勞一筆勾銷,未免太豈有此理!再不走,早晚要斷送在你們手中,只怪你不仁,休怪我無義,天涯海角一走,走得遠遠地、你豈奈我何?老天爺保佑,保佑我能平安脫險。”
  將后門拉開一條縫向外瞧。運气不錯。后院沒有人把守。但五丈外的院門外,可看到兩名青中年人不時往复巡走。
  “這兩個人見過,不知藝業如何,我不能冒險.這些人無一庸手,沾不得。”他心中嘀咕。
  右側是一座禪房,他老鼠般溜至屋角,探首張望,附近不見有人。他的目光落在院角的牆根,那儿正好飄越院牆,外面有大樹,出去便可藏身。
  正想竄至院牆角,后院門方向突然出現兩個人,一面走,一面指手划腳,其中一人說:“搏殺高小輩諒無困難,難的只是壇主奉命不許誤傷那位叫華小綠的小丫頭,委實令人費解。
  洪香主,你對這件事有何高見?”
  “我?我認為會主可能看上那小丫頭,故意……”
  “不可胡說。”
  “郎香主,這可是你要我說的。老實說,這次的事太不尋常,區區一個高小輩,竟出動咱們內壇主与諸護法,听說會主也親自出馬,到底為了什么?”
  “咱們最好不要多刺探。活得長久些,這里的警哨得小心了,咱們必須把會合處保持絕對安靜。”
  “這里十分偏僻,不會受到打扰的。”
  “如果那無所不知的老鬼白無常找來.那就糟了。喂!屋角那位弟兄過來一下。”
  百劫人妖早想溜走,但卻又怕對方起疑,因此冒險不動,站在那儿像是警哨。
  真是倒霉透頂,對方叫喚他了,怎辦?人急智生,他向右首不遠處的牆一指,急叫道:“那儿有一個尼姑出來了。”
  郎香主一赶,飛步搶來叫道:“在何處?那是不可能的。”
  百劫人妖已經奔出,向牆角竄去。
  洪香主后發先至,喝道:“伏下,交給我。”
  他依言伏下,乘机拔劍。
  郎香主奔出,不悅地叫:“這里可能有人走動……”一面沉一面回頭,語聲一頓,目光落在百劫人妖的側臉,一眼便看出不對,那是一張巧施脂粉的面孔,脫口叫道:“咦!你的臉,你是……”
  洪香主扭頭回顧,“嗯”一聲低叫,百劫人妖的劍已刺入他的背心。
  郎香主發出一聲警嘯,左手疾揚,寒星脫手而飛。
  百劫人妖剛向上騰升,“嚓”一志輕響,只覺右股一震,痛楚立即傳遍全身,渾身發僵。他必須逃,一咬牙,手搭住了牆頭生死關頭性命要緊,顧不了疼痛.奮力翻出牆外去了。
  “人妖逃掉了。”郎香主大叫,飛躍上牆。
  外面山坡的是矮林,百劫人妖拼命狂奔。
  后門的兩名警衛,全力狂追。
  郎香主飛躍而下,大喝道:“百劫人妖,站住!你好大的狗膽。”
  百劫人妖怎敢站住?沖入矮林叫:“老兄、窮寇莫追。”
  庵中一陣亂,追的人向外涌。
  郎香主与兩名警衛,不理會遇林莫入的禁忌、凶猛地跟入窮迫不舍。
  百劫人妖右后股挨了一鏢,逃入林中百余步,鏢被震脫,糟了,鮮血如注。
  痛,他受得了,但流血過多、卻是致命傷。右股痛得麻木不仁,他仍能支持,本能地挪動腿狂奔,便血卻因此而流得更快。
  不久,終于大眼臨頭,眼前發暈,昏眩感無情的襲到,只感到頭重腳輕.“砰”一聲響,跌了個大馬趴,一陣劇痛几乎要了他的命。
  腳步聲近了,追兵到了。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
  他爬起了,拔劍出鞘,一聲厲吼,向急速沖的模糊人影揮去。
  “錚”一聲暴響,他感到虎口一震,劍脫手而飛,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向后退。
  “嗤!”小腹挨了一腿。
  “哎……唷!”他叫,仰面便倒。
  等他有掙扎的机會,“嗤嗤”兩聲,又肩關節便挨了兩劈掌,雙手麻木失去效用,接著被人按住了。
  搞他的人是郎香主,提起他向奔到的一名警衛一丟,喝道:“綁!果然是人妖。”
  他心膽俱裂,哀求道:“諸位,放我一條生路。”
  “辟辟!”郎香主給了他兩耳光,吼道:“你這出賣主人的狗東西!你還有臉說話?”
  “諸位,我百劫人妖賣命多年、忠心耿耿問心無愧、從未做出賣主人的勾當。主人疑心太大,無情無義令人心寒,我百劫人妖便是一面鏡子。諸位日后……”
  “辟!”郎香主又給了他一耳光,吼道:“閉上你的狗嘴!你挑撥离間,罪加一等。”
  他一咬牙,厲聲道:“千刀万剮,不過一死而已,罪加一等又能怎樣?老兄,你不要神气,總有一天你會蹈我的覆轍。你將后悔嫌遲,咱們枉死城中見。”
  “押走!”
  “走就走,陳某不是貪生怕死的人。砍掉腦袋碗大個疤、沒有什么不得了,十八年后又是條好漢,你不必在陳檔面前作威作福。”
  追到的共有八個人,押著他往回走。离門清淨庵已有兩里地,他在負傷后仍能逃這么遠、求生之念委實超一等。确是奇跡。
  只走了百十步,他終于支持不住了,生命之燈逐漸暗淡,精力可怕地迅速消退,渾身都軟了,在兩人的挾持下,無法邁步,任由對方架著向前拖,絕望終于擊潰了他,他無法度此一劫了。
  一名青衣人搖搖頭,向前面的郎香主中:“郎香主,他快斷气了。”
  “斷气了也得將他拖回去。”郎香主乖戾地說。
  驀地,右前方不遠處,矮樹中鑽出一名村姑,以手掩面惊叫道:“強盜!強盜殺人……”
  遠處鑽出一名高大的村夫,急問道:“你們是強盜?殺!”
  殺字出口,赤手空拳向前扑來。
  一名青衣人大喝一聲,攔住來一記“黑虎掏心”同時奮身撞下。
  村夫好快,左手一翻,帶住了大拳頭向后帶,這記“帶馬歸槽”得手應心,右手切入,一指頭便點在青衣人的七坎穴上。
  “彭!”青衣人摔倒在地、寂然不動像是死了。
  村夫轉身一腳踏住、順手拔出對方的劍,大叫道:“捉住一個了!又一個!”
  “錚!”他架開另一個的劍,乘勢送出劍尖,半分不差刺入那人的心髒要害。
  同一瞬間,又出來了兩名村姑,但見人影疾閃,人出現便已搶入人叢,像是四面八方齊到,勢如虎入羊群。
  他們是高翔与三位姑娘。恰好碰上了。
  小綠一肚子怨气,正苦無處發匯,她不用幻電神匕,用上了縹緲幻影身法,以可怕的奇速搶入人叢。“咳”一腳踹折了一名大漢的腰脊,“叭”一聲一掌拍在一名中年人的臉部,中年人的眼珠向外爆,成了扁臉人。
  高翔一躍而上,猛扑郎香主,叫道:“官司你打定了。”
  即香主還真以為他是村夫,大喝一聲,一劍點出叫:“有話好說……”
  “錚錚……”高翔連震對方五劍,最后招發“三星逐月”,在郎香主的雙肩刺了不輕不重的三劍。
  四頭猛虎斗八頭羊,高翔一個人便放翻了三個。小綠一沖錯間,報銷兩個,而且未留活口,呂芸主婢放倒兩個人,另一人丟了百劫人妖逃命。
  只逃出十余步,小綠赶上了,這次用蘭花拂穴手,制住了對方的脊心穴,總算擒了一個活的。
  百劫人妖委頓在地,看清了站在身邊的高翔,不由絕望地長歎一聲道:“又落在閣下手中了,命也!”
  “哦!原來是你。”高翔欣然地說。
  “饒我一命,我把所知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訴你。”
  “你要招供?”
  “是的。反正他們已認為我向你招了供,干脆就招了吧。”
  “你要招些什么?”
  “雖然我所知不多,但對你仍然是重要的線索。”
  “那么,在下先救你,免得你流血而死。”
  不久,他們將百劫人妖點了昏穴藏好、其他活著的人一一打昏塞在草叢中,藏好尸体,悄然扑奔清淨庵。
  庵中還有十余名供奔走的執役人,這些人在江湖上已稱得上一流高手,但在高翔四人看來,卻不堪一擊。
  高翔命三女把守外圍,自己獨自仗身從前門闖入,首先便碰上兩個把門人,一名把門人沉聲喝問,“什么人?不許亂闖!”
  “南京高翔。”
  一聲怒嘯,兩名把門人駭然向里退。
  留下三名受傷的活口,四人撤离清淨庵,帶走了兩名為首的人。
  從俘虜的口供中,僅知道這里是內壇的聚會所。該會的名稱,這些內壇香主与弟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內壇,壇主是一個戴鬼面具的人。兩位副壇主,各有一具金蛇令与銀蛇令。數位護壇法也稱護法。這些首要人物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內壇原設在南京祖堂山,自從上次雙闕庄被挑后,內壇便在大江兩岸遷移不定。內壇執役的人不足三十,由郎香主与一個方香主負責照料,只負責看管囚犯及處決囚犯,其他的事皆未經手。平時前來內壇進出的人,比帶了鬼面具,內壇本身到底有多少人在外行走,誰也模不清底細,也沒有人敢費神去摸清,每個人只負責本身的事務,有錢有酒有女人享受,誰還愿意甘冒大不韙多管閒事?因此所知有限得很。
  再一問曾經被處死的人,高翔恍然大悟。原來笑如來暴斃大牢,故意招供,皆出自內壇壇主所一手策划,并非畏罪自殺的。
  至于風塵五杰之死,卻不是內壇的人所為,晴天霹靂与夜叉康亮等人,都与內壇無關,而是加一壇的人,所屬壇名無人知悉。
  不管任何一壇的人,地位高而不面統轄有人的香主以上人物,皆有一定的鬼而具与表露身份的令牌,令牌有金有銀,面具与令牌缺一不可。
  總之,這次的收獲頗為可觀.等于是向首腦人物接近了一大步,不再是盲人瞎馬暗中摸索的人了。
  四人同心協力,以快速絕倫的行動,疾趨河邊,開始向在河旁守株待兔的賊人,發起出其不意的襲擊,一擊即走,得手便快速遠揚,先后共放倒了六名高手,埋伏區大亂。
  “南京高翔”四字,令賊人們心膽俱寒。
  敵勢過強,四個不敢与大隊賊人正面沖突。最后一次沖突發生在河西岸,四人以雷霆万鈞的聲勢。出其不意向八名高手襲擊擊斃對方四名之后,另一撥賊人聞答來援,四人立即在對方行將赶到的前片刻,活擒了一名戴鬼面具的高手,由高翔斷后,迅速撤走。
  午后不久。他們藏身在河畔的蘆葦中,目送十二艘快船狼狽地撤走。
  次日凌晨,他們帶了百劫人妖与五名俘虜,乘船到了團風鎮,接走呂姑娘的另一名侍婦,在朝霞滿天中,船駛入大漢,放乎中流揚帆上航,輕易地逃過賊人的耳目,扑奔武昌。
  高翔早有准備,先會合了江南浪子,請江南浪子立即帶了俘虜,秘密下放南京。
  江南浪子一听賊人中有老鬼鰍与混江龍劉氏雙雄,勃然變色道:“難怪江上朋友如此怕事,原來這些首要人物已被對方收買了。這三個惡賊一死,大江的江上朋友便會轉而助我了,咱們成功之期不遠。”
  高翔慎重地說:“小弟未能將飛叉太保活捉,無法問出火焚貴庄的主凶,委實遺憾。但從他們的口供中,小弟已可斷言,火焚貴庄嫁禍的主凶,已可認定是盜寶案的主謀人了。咱們如能找出他們的會主,一切真像大白水落石出。”
  “老弟下一步有何打算?”
  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們去找他們,自然不易,他們的秘壇已遷涉流竄,到何處去找?因此,咱們必須要他們來找我。”
  “老弟的意思……”
  “吳兄派人將俘虜秘密送至南京,咱們另派人扮成俘虜,只留下一個真的百劫人妖為餌,布下雙重埋伏,等他們來救人,當然他們必定要將我置于死地而后甘心,因此他們必定來的,只怕他們不來,來了他們就別回去了。”
  “老弟不是還有其他的證据与線索么?像風塵五杰的叛徒乾坤一劍公孫謀,太陰手的嫌疑犯陰陽判官与廣信天罡真人,笑如來的師弟江湖游神古山嵐,秦淮四大名花之一簪玉姑娘在太湖洞庭東山、十六宗竊案的紫金三鳳鼎落在陽州三怪手中,這些線索是否要先行追查?天罡真人我已查出他已到了九江,江湖游神十天前曾在南昌現蹤……”
  “呵呵!吳兄,這些都是亂人耳目的疑兵之汁,如果咱們舍本逐末去追查這些線索,正好中了主凶的詭計,他正希望咱們去費神追查,保證查不出任何線索白忙一場,他就可以從容再布一些疑陣,讓咱們疲于奔命了。誠如三眼虎的日月金輪這條線索一般詭秘,那日月金輪确是在貴庄的望潮閣中,而吳兄卻一無所知,為了這件事,引起了火焚貴庄的一場禍變,不但吳兄受害,小弟也几乎背上天大的黑鍋。咱們還能重蹈覆轍,中計去与無關的人拼命?”
  “對,這賊的手段确是夠狠,可夠毒的。”
  “因此,咱們不上他的惡當,不讓他牽著咱們的鼻子走,擒賊擒王,讓他的爪牙們前來送死,雖則他控制嚴密,爪牙們不知他的底蘊,但總會有一親近他的入,只消擒住他的壇主等重要人物,便不難揭開他的真面目了,小弟深信這次定可成功。”
  “但……那些首要人物,都是些宁死不屈不會招供的人,問口供……”
  “吳兄但請放心,能逃脫小弟供術的人,天下間屈指可數。現在,我需要五位不怕死,而且藝業高明的朋友,來假扮五名俘虜。”
  江南浪子拍拍胸膛;笑道:“我算一個,今晚便可將其他四人找來。哦!金剛李虹已經來了,他在平湖門望江客棧落店,要不要去將他喚來。”
  高翔大喜,說:“不必了,我這就去找他。我那位姓居的朋友,也在平湖門荊楚客棧等我。”
  他告辭外出、四女恰好与巫山三煞三位姑娘,嘻嘻哈哈地出到前廳。
  他將計划向四位姑娘,四位姑娘欣然同意,立即辭別江南浪子一群好漢,扑奔城外出平湖門。
  城外的荊楚客棧、是平湖門最豪華的客棧之一。居天成其實只在客棧住了兩天,便會合了一群神秘人物追蹤高翔入山。
  昨天,居天成早一天到達,住進了荊楚客棧,留下話給賬房,姓高的如果來問,命賬房告知高翔,說他已在此地住了七八天了。
  高翔根本就沒怀疑他,并不向賬房詢問他的事。
  已經是未牌正,客棧中午始有客人住入了。居天成剛在午間送走了兩名神秘客人、正在房中養神,突听門外有腳步聲,接著傳來了高翔洪亮的笑聲:“呵呵!居兄,不出去在房內納福么?”
  他一蹦而起,拉開了房門,不由一怔。
  不僅是高翔一個人,另一人是巨人金剛李虹,還有四位千嬌百媚的少女,都帶了包裹。
  “咦!高兄弟,你帶了不少人呢,請進。李虹兄,你康复了?可喜可賀”。”
  高翔替四女引見了,說:“居兄,小弟先安頓了四位姑娘,再在內廳一敘。”
  “好,兄弟就來,有重要消息奉告。”
  “重要的消息?是何消息?”
  “兄弟已查出白衣龍女的落腳處了。”
  高翔大喜,欣然道:“小弟正要找她,俘虜中有這位天香的掌門人在內;必定生色不少。”
  “你帶了俘虜?”
  “不錯,連百劫人妖共有六個人。”
  “人呢?”
  “藏在朋友處,打算明天便押往南京。”
  “好消息.兄弟看看他們是何來路……”
  “不必了,明天你便可看到他們了。”
  “高兄弟,你打算用船押走么?兄弟就去訂船。”
  “不行,乘船風險太大,万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全部報銷了么?所以要起早赶路。等會儿見。”
  金剛李虹一直不開口,臨行卻突然問道:“居兄,你認識狂劍嵇權其的么?”
  居天成對這突如其業的問題,感到有點茫然,呵呵一笑信口道:“認識,李兄有何風教?”
  金剛李虹粗眉深鎖,似乎對居天成的簡單回答不滿意,便隨即全身一懈。笑道:“沒什么,在下于赶來武昌途中,碰上了神尼,她到各地要消息,曾遇上狂劍,狂劍正在尋找愛女蕙儿,在下与蕙儿曾經同是黑獄主人的俘虜,你也是,對不?”
  “哦!不錯。”
  “有空咱們再談談。”
  武昌城藏龍臥虎之地,扛湖人天膽也不敢白天在城內鬧事。楚王府的護衛滿街走,鬧出事來將有人倒霉,因此白天在武昌保證平安無事。
  洗漱畢,安頓停當,眾人在獨院的客廳中傾談,金剛李虹將至鳳陽請入云龍助拳,在張八廟中伏,身受重傷幸而跌落深淵,得以脫身的事簡要地說了,最后無比憤慨地說:“兄弟前往鳳陽請許大俠出面助拳,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為何卻有人在中途伏擊,毫實疑問地有奸細潛伏,不然怎會走漏消息的?拼命五郎与神太保,也恰好被小白龍在江上圍攻,可知絕不是巧合。在養傷期間,兄弟曾經暗中查訪,總算已有些許眉目。”
  “怎么會事?”高翔關心地問。
  金剛李虹居然一反往例,不再暴躁而冷冷一笑道:“當然我只能憑猜測著手查訪,時机末成熟,恕我暫時守秘,末證實的事,說出來見笑大家,以后再說。高兄弟這次山,有何收獲?”
  高翔不再追問,便將入山的經過概略地說了,只隱下假俘引賊的大計,他認為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金剛李虹是個毫無机心的人,根本不表示意見。
  居天成則甚表興奮,但對高翔認為主凶仍在南京的猜想.表示不敢苟同,主凶既然發現有人被俘,豈敢仍在南京逗留?
  高翔卻哈哈大笑道:“江湖人如果安定下來,他必定花不少心血方將基業扎下根底,豈肯輕言放棄?兄弟所說的南京,并非專指南京城南都天子腳下彈丸之地,而是指南京轄下的十四府二十一州九十七縣。在這數千里江山找人,雖說是大海里撈針,但咱們已有脈絡可得,相信不會太難。居兄不是說有白衣龍女的消愿么?情勢如何?”
  居天成的神色盡量放松,泰然地說:“早上兄弟從忠孝門出城查探,恰好碰見這賊女人帶了一名侍婦,扮成道姑出城。在下豈肯放過机會?卻不敢下手,那天被她一腳踢中,在下知道下手只有自取其辱,因此暗中跟下了。”
  “找到她的落腳處?”
  “是的,在圣水坡火星堂左首的一間別墅中。兄弟在附近偵查一個時辰,發現宅中只有兩三名村夫整理花木,主人并不在家,那一代掌門、竟然混跡在仆從中清理落葉,委實可疑。可惜兄弟不敢出面入內查問,只好等高兄弟回來再說了。”
  “那棟別墅是誰的?”高翔問。
  “是賓陽門青草坡鴉昌綢緞庄主胡大爺的別墅。”
  “去問了沒有?”
  “兄弟去問了,胡大爺是殷實的富商,那棟別墅是他的第四房愛妾的居所,從不接待外人。”
  “那恐怕是女賊暫時隱身的地方。”
  “怪的是她為何不帶門人戒備?”
  “帶門人豈不欲蓋彌彰?”
  “高兄,要不咱們同往走走?為防万一,咱們六個人一同前往比較牢靠些。”
  高翔搖搖頭,說:“咱們不能在城郊糾眾撒野,這樣吧,你我兩人前往一探,如何?”
  “這……兄弟仍認為多去几個人……”
  “我跟去。”金剛李虹拍著胸膛說。
  小綠掩口低笑,說:“你這金剛般的巨人,不把良民百姓嚇死才怪。隨同翔哥前往的人,舍我其誰?”
  居天成心中大急,說:“華姑娘,你不能去,白衣龍女的天香可怕,而且姑娘勁裝招搖也深為不便。”
  小綠哼了一聲說:“胡說!要向大戶大家找一個女仆,我是最佳的人選。你如果害怕,不去好了。”
  居天成拍拍胸膛,微慍地說:“我居天成怕過誰來?高兄弟這就走。”
  說走說走,三人立即出店而去。
  金剛李虹不便逗留,向呂芸主婢告辭。不久,前來叫門,向迎出的小秋叫:“小秋姑娘,快請呂姑娘出廳,風塵五杰的了了神尼偕同狂劍嵇前輩駕到。”
  望水陂距城僅七里左右。火星堂,即先朝的宋大夫廟,是祀禳火災的地方。別墅前臨圣水陂,汪洋一片,后面是廣大的果園,桃林綿延里余,皆是胡家的產業。
  小徑穿過桃林東面,便分出一條小徑通向胡家別墅,一至火星堂。
  將近三貧路口、居天成向高翔說:“兩請到前面稍候,兄弟找地方方便。”
  內急方便,名正百順。高翔不介意,笑道:“居兄話自便,小弟在前面等候。”
  四周靜悄悄,桃樹每一株皆粗逾海碗,枝濃葉茂,林下草高及腰。除了鳥虫鳴。視界遠及半里外不見人影,靜得怕人。
  高翔偕小綠信步而得,走了百十步,小綠有點不安地說:“翔哥,你看,是不是靜得可怕,靜得有异?”
  高翔呵呵笑、說:“小綠,你又在疑神鬼了,桃林果實收成之后,便不需照料,林中不見有人,平常得很。這是私人道路。路上沒有行人并不足异……”
  話未完突傳來居天成一聲摻叫。
  同一瞬間,高翔挽住小綠的小蠻腰,突然向路右仆倒,仆倒在路旁的草叢中,抱著小綠奮身滾了一匝。
  “嗤嗤嗤嗤!”罡風厲嘯,勁气扑面生寒,路左射出九枚透風鏢,掠過兩人的背部上空,生死間不容發。
  人影暴起,隨膘躍到。
  高翔在滾動中,拔出了靴統中的一把飛刀,喝聲“打”,飛刀化虹而出,他也扶著小綠一躍而起。
  小綠銀牙緊咬,心頭大恨,一聲嬌叱,隨飛刀扑出。
  青影突然一頓,飛刀入体。小綠也到了,老毛病出腿飛踹,“嗤嗤”兩聲悶響,雙腳同時踹在對方的胸口上。
  “砰!”青影仰面飛跌。
  高翔跟蹤扑到,抱住小綠的腰肢急喝;“伏下!”
  暗器三方齊至,鏢、箭、刀、珠石……不下十种之多,間不容發地從兩人的上空飛守、小綠的三丫髻被一顆飛蝗石擊散了左頂側的一個小髻,危极險极。
  高翔仰臥不動,低聲道:“他們已散出了天香,幸而咱們已先服下了解藥。咱們中計了,居兄大事不妙。”
  “怪!他們竟然早就安下埋伏了?”小綠恨聲問。
  “可能是居兄刺探時露了行藏。無論如何,我們得去看看居兄的死活。”
  他們伏身處恰好是路旁的水溝,不怕暗器襲擊。
  “我們被陷住了。”小綠擔心地說。
  “我得試試。”高翔鎮靜地說,取下了頭巾,用劍跳起向上徐伸。
  “嗤嗤嗤嗤!”暗器又至。
  他收下頭巾,發現頭巾已穿了兩個孔。
  “好厲害!是淬毒的釘形器。”他冷笑一聲又道:“我先出去,記住,听招呼再出來。”
  頭巾再次上升,果然不出所料,暗器又到。
  他突在暗器飛過的后剎那飛躍而起,大喝一聲,以滿天花雨手法打出了一把五花石。
  他在兩丈外落地,后面与左方三丈外傳出了慘叫聲。
  落下處前面丈余,有兩個戴鬼面具的人剛向下伏,見他躍來便重新站起,暗器再發,同時拔劍向他狂野地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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