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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海陸大戰


  玉琦被震得向火窟飛撞,艙面的池縑一聲惊叫,便欲抽身前來搶救。
  可是使八卦紫金刀的老者,豈讓她如意,一聲怒嘯,連攻八刀,貼身進招,十分凶狠,將她逼退了五步,艙面不大,艙中烈火不住向外卷噴,她一退,立陷危局。
  玉琦本不怕烈火,但他不愿冒險,在行將投入火窟的剎那間,他陡然扭轉虎軀,向沖去的方向連拍三掌。
  勁流一涌,對面火勢更烈,他踉蹌止住退勢,一聲長嘯,人向后急射,半空中以“怒龍翻身”法轉正身軀,身劍合一扑向洞宮三娘。
  洞宮三娘也剛站穩,被他的身法震駭住了,直至人已當頭,方神魂入穴,她怒叫:“你不死,禍害無窮。”叫聲中,運足神功一劍絞出。
  “錚”一聲劍吟,含光劍一震,隨即飛退丈外。
  洞宮三娘的精鋼劍,碎如粉末,如此深厚的罡气,竟然保不住兵刃,豈不令人難信?
  老怪婆飛退丈余中,已臨艙頂外緣,恰好一道火舌剛向上一沖,老太婆的褲子立時著火,她惊叫一聲,向三丈下的海面墜下了。
  另一面,紫金刀上下飛旋,十分剛猛,步步向池縑進逼,看看支持不住,再兩刀使得濺血當場。這時,老家伙一刀貼地而飛,要逼姑娘上縱,以便用下一招下流的“白猿獻果”將她由下至上剖為兩爿。
  刀出,池縑劍被崩出空門,她如不向上縱,雙足立被卸掉,她怎能不向上縱?
  她向上一縱,還來不及收劍,紫金光芒已到了她襠下,想躲,已經不可能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間,她渾身一冷,暗叫“完了!”她閉目待死。
  “你該死!”她耳中突響起玉琦的沉喝。
  玉琦到得正是時候,他人未站穩,已看出池縑的危机,含光劍脫手而飛,他來不及扑上嘛。
  劍出,他身形亦定,隨后扑進,雙爪前伸,爭取千分之一的先机。
  老家伙刀剛向上反提,長劍已貫胸而入,尖透前心,長有一尺,他身軀一震,金刀真力消失大半,稍一頓,仍仗余勢上削。
  一發之差,池縑將終生抱憾,玉琦的手已經到了,一把扣住刃口,向下一壓,右手一托她的左膝,將她送上五尺,逃出一厄。
  老家伙尸身倒了,玉琦也拾回了含光劍,池縑一聲歡叫,落在玉琦身側,忘情地親吻他的左手,喃喃地說:“謝謝你,你仍然不顧一切救我,我不知……”
  玉琦大聲說:“看岸上,太清妖道來了。”
  岸上,火把已近,已可看到太清的火紅法衣,他又叫道:“華妹,要我幫一手么?”
  菁華正与滄海神鮫殺得天昏地暗,老家伙的分水刺似乎占盡上風,但事實上并未搶得先机,烈火熊熊中,他額上直冒冷汗。
  菁華心中老大不愿意,連一個半死老頭也拾掇不下,還像話?她气沖沖地叫:“不!我非斃了他不可。”
  滄海神鮫的功力,比姑娘渾厚,但沒有她靈活和詭异,相持不下,洞宮三娘失足墮海,使紫金刀的老者又死,他心中大虛,猛地閃到舷邊,狂笑道:“哈哈!丫頭,少吹大气,火里老夫不奉陪,咱們水里見個真章。”
  他再一聲哈哈,人已飛縱海面。
  姑娘冷笑一聲,縱起急追。
  玉琦急叫:“華妹,水中太黑,別追!”
  可是“噗噗”兩聲輕響,兩人已先后沒入水中不見,玉琦怎放得下心?心中一急,顧不得水性不行,也扑入海中,向下一沉。
  他唯一的長處,是吸一口气可以支持許久許久,所以并不害怕。
  水中使劍,确是不太方便,在兵刃上,姑娘落于下風,但論水上能耐,她卻占了先机。
  水中漆黑,但稍一移動,便可看到陣陣磷光,极易辨識,論目力,誰也別想与玉琦爭短長。
  滄海神鮫一落水,便往下沉,當他一看到上面磷光迅捷追下時,心中暗凜,這丫頭的水上能耐,比他還要高明一籌哩!
  這時,島的東南海面,毒龍島的無敵艦隊已到,第一艘青龍巨艦船樓之上,毒龍島主高坐在紅氈椅上,兩旁,是一群老少男女,左首,就是志中和趙元真。
  當他們接近至玉環島,近海之際,島上警鐘大鳴,東北海灣中烈火沖天,殺聲雷動。
  志中突然說:“島上失火,殺聲震天,可能……”
  “可能是琦哥和大姐已經動手了。”元直接口。
  毒龍島主道:“不管誰在動手,我們先毀他們的船。備戰!”
  低沉的號角聲長鳴,接著旗花沖天而起。五六十條戰船分為三批,一批航向島的東北,一批繞道西南,一批在東南海面巡航警戒。
  東南海灘上本有十來條船,當他們發現號角和旗花一響,便紛紛登船,起錨備戰。
  豈知剛一出海灣,突然號炮震天,鐵雨鋼花自天而降,接著巨大的机弩呼嘯而來,飛石大炮起落不定,磨盤大的棱形巨石墜下如雨。
  十來艘帆船,像被狂風巨浪所摧,經不起片刻接触,全部在海面失去了蹤跡。
  西南一路,毒龍島主的青龍艨艟上,在一陣戰鼓聲中,突然燈光大明如同白晝。
  太清妖道和所有的賊人,全上了大船,海灣上,沒發現玉琦的蹤跡,而遠處已出現了青龍艦隊的形影。
  有些船只因無人領率,逕自四散逃命,可是兩端皆有艦隊駛來,無處可逃。
  這時,炮聲雷動,戰鼓震天狂嗚,海中成了屠場。
  太清突向身旁的玉環島主問道:“彭施主,船只有何法脫困?”
  “往雁蕩灣里開,哪儿礁石多,或許可以避上一避。”彭昌明木然地答,又說:“我的船,全完了!”
  太清向兩側手下問道:“景護法呢?”
  “許久皆未見蹤跡了,恐怕……”有人高聲答。
  “開船,往對岸雁蕩灣。”太清大喝。
  十來條大船浩浩蕩蕩急向西駛,駛不到三里,左側燈光輝煌的青龍巨艦已鼓風而來,四艘大艦,十二條火龍船,二十四條鐵頭快艇,漫海而至。
  太清大惊,突然大吼道:“舉火!將妞儿架上船樓。”
  船上應聲舉起百十個燈籠和火把,火光燭天,太清用千里傳音之術叫道:“無為幫幫主,無情劍太清,請毒龍島島主答話。”
  對方金鑼聲大鳴,巨艦主帆降下十二幅,速度突減,有人用千里傳音之木回答道:“先決一死戰,再言其他。”
  太清抓過一支火把,在一個少女身畔一站,向不遠處飛駛而來的十艘鐵頭快艇大吼道:“回報貴島主,如不退走,貴島主的孫千金,必將先行喪命,你們看清了。”
  他的火把就舉在少女左側,少女被綁在船柱上,火光下,看去酷肖菁華,仍在輕微掙扎。
  十條鐵頭快艇的領隊,是分水獸周嵐,他伴同小姐同進中原,對小姐自然不會認鍺,他將艇在巨船旁兜了一圈,便飛快地駛向青龍巨艦旁,朗聲說:“稟島主,正是孫小姐,已經落在他們手中了。”
  船樓上的毒龍島主,突然大袖一揮,沉聲說:“准備發炮,擊沉他們。”
  一旁的姜志中,惶急地道:“稟島主,孫小姐在船上。”
  “不管她,先滅太清,免被他們再生侵島毒計。”
  “稟島主,孫小姐与楊公子一同前來玉環,可能楊公子也被他們擒在船中了。如果貿然發炮,玉石俱焚,日后何以向楊家交待?”志中惶急地呈說厲害。
  毒龍島主一听楊公子三字,臉色稍霽。正在沉吟間,遠處太清又用千里傳音之術高叫:“閣下如不退去,貧道只好得罪人質了。聚火。”
  喝聲剛落,十余支火把全向姑娘身旁集中,火頭內向,只消向前一伸,姑娘便算是完了。
  “一!”太清仰天大吼。
  毒龍島的人,全愣住了。
  “二!”大清的厲吼聲,巨雷似的傳到。
  十余支火把,漸漸伸向姑娘,她在拼命掙扎。
  毒龍島主突然一咬牙,用千里傳音之術向對方大喝道:“咱們交換,放下人,饒你們。”
  太清狂笑道:“到海邊交人,不許追赶。”他揮手,風篷一升,十余只大船向海岸急駛,飛掠而逝,奔向東北角雁蕩灣。
  青龍巨艦上一聲鑼響,火光全熄,十條鐵頭快艇鼓槳如飛,躡尾急逐不舍。
  距雁蕩灣沙灘不遠,十余艘大船向灘上急沖。
  青龍巨艦上的毒龍島主,飛快地下了鐵頭快艇,二十四條快艇快逾流矢,也向前猛沖。
  太清的大船領先,進灣不久,他突然下令:“沖上岸去。”
  船老大愁眉苦臉,哀告道:“稟道爺,小人這船吃水甚……”
  “廢話!沖上!沖不動再說,不准降帆。”
  船不敢不沖,但听砰然一聲,船像是撞上一座山,船上的人全皆沖得向前急栽,人的倒地惊喊聲,物品跌倒聲,帆纜崩斷聲……像是世界末日。
  十余艘大船紛紛搶靠海岸,有一半撞在礁岩上,机伶鬼不待令下,下水逃命。
  毒龍島的大船,在外面下半帆巡行,火船四面游走,鐵頭快艇則直沖灘岸。
  太清一看船已擱淺,便和眾人下了救生小艇,挾著假菁華躍登陸地,向里急走。
  毒龍島主的鐵頭快艇,亦在另一處靠岸,一行百十人點起燈球火把,向太清登陸處追到。
  一登陸地,太清便心中大定,只覺气憤填膺,鋼牙挫得格支格支地響,他不走了,率領二百余名幫眾,在灘岸邊列陣,他要和毒龍島主拼個生死。
  對面毒龍島主到了,也向左右排開,雙方的燈籠火把都夠明亮,雙方的人皆可將對方看清。
  最先那飄飄若仙,瀟洒出群的俊偉老人,像一朵云彩,冉冉飄至。
  左側是雙絕窮儒谷逸,還有島中的八名雄偉老頭子,更外側,是五個老女人。
  右側,是元真、姜志中、柏永年和島中的十余名子弟,雄赳赳气昂昂肅然而立。
  雙方終于照面了,人在五六十丈外止步,毒龍島的人,向兩翼張開。第一列,是三十名神箭手,屹立在一列盾牌之后,箭手之右,是手持連弩的大漢,左面,是金槍手,全是島中的精華。
  子弟們兩翼列陣,陣勢森嚴,成兩翼內拱島主,外采圍阻賊眾方式,除了火把的爆裂聲之外,沒有絲毫聲息。
  而無為幫的人,卻像一群烏鴉,也像煞了一群剛狩獵歸來的狗群,怒叫惊呼之聲,轟然震耳。
  “殺!替咱們幫中的兄弟報仇。”賊人有些在大叫。
  “咱們上!拼了!”另一批人也在嚷。
  賊人紛紛抄兵刃,向前一涌。
  毒龍島島主沒做聲,淡淡一笑,向身旁一名老頭子略一頷首,嘴皮略動。
  老人突然高舉右手長劍,向前跨出三步。
  陣后一列十二名號手高舉畫角,發出一陣雄壯的號聲。
  手執盾牌的人,盾牌略斜,他們左手的火把,向下沉降兩尺。
  三十名神箭手彎弓搭箭,箭頭向火焰上徐移,突然,箭頭上爆起熊熊烈火。
  老人長劍向下一落,號手后面響起一陣驟急的雷鳴,那是鼉鼓。
  天空中,火流飛射,弓弦狂鳴,神箭手的火箭銳不可當,可貫重甲。
  接著机弩也緩緩舉起了,引机待發。
  賊人沖出十余丈,火箭已經像天火光臨,人多,箭也多,以血肉搏火焰和利箭,后果可想而知。
  只片刻間,地下躺了二三十名渾身著火的好漢,死了的一動不動,未死的慘號狂叫,不忍卒听。
  “退!”太清大吼。
  誰敢不退?除非他不要命,活膩了。
  賊人一退,號角又起,神箭手不再發箭,盾牌又歸原狀。
  太清率領著巴天龍一眾高手,徐徐向這儿走。
  盾牌手一轉盾牌,露出空隙,毒龍島主率領十來名重要人物,也向前迎去。
  雙方在相距五丈左右止步,面面相對。
  島主沒做聲,他向雙絕窮儒含笑點頭。
  谷老爺子呵呵一笑,朗聲說:“總幫主,久違了。”
  “不多不少,四十年。”太清冷然答。
  “四十年不算短,咱們都老了,道長竟然知道谷某未死,真是高明,消息之靈通,令人佩服。”
  “可惜消息仍然外泄,功敗垂成,算你們幸運。”
  “是否幸運,不久自知,道長請依約先釋放趙姑娘,然后如何了斷,請划下道來。”
  “姓谷的,你未免太天真了,放了趙姑娘,貧道的船只和幫中兄弟,豈不白沉白死了?”
  “道長乃是黑道中一代霸主,名震武林,豈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不擇手段,事無不成,谷施主當知此乃至理名言,事已至此,施主當能諒我。”
  “這么說來,咱們已無話可說,無理可論了。”
  “施主諒察,事仍可為。”
  毒龍島主突然冷笑一聲,朗聲說:“谷老弟,不必說了。”
  說完,手一舉,大喝道:“准備!”
  先前下令的老人,突然一聲長嘯,舉劍一揮。
  在號角長鳴聲中,二百余名子弟同聲吶喊,鼓聲雷動,快步向前推進,兩翼漸漸合圍。
  太清也一聲狂笑,后面幫眾一分,火光中,八名大漢挾著菁姑娘,向前一站,八支火把伸向她的胸前和臉面,似要捺向她的全身。
  “請島主息怒,讓兄弟与妖道理論。”谷逸赶忙發話。
  島主漠然一笑道:“一個小丫頭,有這許多中原高手陪葬,值得。老弟台,請不必管了,和這些無恥之徒理論,除了武力解決,別無他途。”
  太清心中大惊,但臉上神色不變,厲聲道:“虎毒不食儿,島主真不顧一切后果么?”
  島主呵呵一笑道:“本島主并不能因私廢公,不能因我的一個孫女儿,誤了島中大計。”
  “貧道愿与尊駕一決雌雄,免得死傷枕藉,你敢是不敢?”
  “先放我那丫頭,再談公平一決。”
  “雙方后撤,人交雙方推出的一名高手監視,置于斗場之旁,咱們再憑修為一決。”
  “閣下如再反悔呢?”
  “雙方机會各半,何用反悔?”
  “好!一言為定。”
  老人再發清嘯,島中子弟即整隊后撤。
  八名幫眾亦退去七名,一名將姑娘押出,在十丈外止步柏永年一手持叉,閃身掠出,姑娘軟弱地躺倒,兩人相距一丈二尺,凝神監視。
  太清向手下低語一陣,接著幫眾潮水般向后退去。
  場中,雙方高手兩面分列,准備動手。
  趙島主卸掉罩袍,有人奉上一支古色斑斕的長劍,他拔劍出鞘,劍發龍吟,光華如電,呵呵大笑道:“太清,老夫正要找你算算回龍谷之債,即使你不到毒龍島生事,本島主也要到中原找你,你來正好。”
  太清心中駭然,說:“你找貧道有何用意?回龍谷与你東海毒龍島有何關連?”
  “玉獅楊世群,乃是老夫的子侄,你不會不知道,難怪你敢如此無恥妄為。”
  “哼!你這藉口太牽強,玉獅是貴島的子侄,貧道倒沒听說過。”
  “听不听是你的事,老夫今天要破戒了。”
  他舉劍上前,步履凝實,從容飄逸,風度之佳,不愧一島之主,武林的一代奇人。
  巴天龍低聲道:“大哥,讓小弟取他性命,如果不幸,大哥即可撤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的基業,不能毀在這儿。”
  太清傲然一笑說:“老鬼既是玉獅的長輩,定然不凡,我要會他一會。”
  “不!大哥乃一幫之主,豈能輕身應敵?”
  他拔劍而出,冷然舉步。
  “賢弟小心了。”太清叮嚀。
  雙絕窮儒也拔劍而出說:“笨鳥儿先飛,讓咱們也松松筋骨。”
  “老弟小心他腰帶上的金梭。”島主低聲相囑。
  兩人舉劍接近至一丈,雙絕窮儒的劍向左下緩降,巴天龍的劍則向右上略揚,逐步接近。
  終于接近至八尺了,正是最佳的出劍時机。
  兩人皆心有所忌,兩雙神目盯得死緊,沒有机會出招,兩人皆向右徐徐舉步。
  轉了一次照面,雙絕窮儒絆到一株小樹樁,身形略側。
  兩聲暴叱,兩人同時扑上,但見劍芒飛射,劍發龍吟,乍合乍分,方傳出陣陣刺耳的劍气爆裂聲。
  一沾即分,兩人拆了一招,見面禮小意思,似乎皆未用全力,分開后便凝神相對,各進一步。
  巴天龍的左手,一閃之下,一枚金梭到手,冷哼一聲,又跨進了一步。
  雙絕窮儒呵呵一笑道:“閣下的奪魄金梭掏出來了,在下聞名已久,今日算是大開眼界,領教閣下的金梭是如何奪魄的?”
  巴天龍獰笑道:“這也是你最后一次見識,馬上便可知道了。”
  “在下等著!”雙絕窮儒沉喝,猱身扑上,攻出一招“亂洒星羅”,但見銀星急射銀虹亂閃。
  “來得好!”巴天龍沉喝,長劍急揮。
  劍气迸裂,龍吟虎嘯乍起,劍影八方騰扑,人影依稀難辨,一接触間,可能已對拆了十余招。
  廝纏中,響起一聲雙劍交錯勁道交拼的暴震,人影驟分,雙方相距丈余,怒目相對。
  兩人額上青筋跳動,臉上微見汗跡,雙絕窮儒的右手大袖,裂了一條大縫,巴天龍右小臂微沁血跡,腰中插金梭的腰帶,裂了兩道劍痕,几乎將一枚金梭擊毀。
  他左手的金梭找不到机會出手,雙方近身相搏,招術的變化,太迅太疾,不能絲毫大意,稍一舛錯,性命悠關,他不能抽手發梭,而且相距太近,他不想兩敗俱傷,所以蓄勁未發。
  這就是雙絕窮儒聰明之處,他緊迫出招,不子對方有發梭的机會,即使對方不顧后果發出,也必須挨上三兩劍,同歸于盡。
  兩人在极短的期間,換拆了十五六招,功力劍術皆棋逢敵手,雙方都曾失招,皆心中駭然。
  毒龍島主心中略動,沉聲道:“兩位先后失手,讓旁人也出來印證印證。”
  巴天龍厲聲道:“姓谷的,咱們不死不散。”
  雙絕窮儒呵呵一笑說:“正合在下之意,今晚不是你就是我。”
  趙島主已看出,雙絕窮儒取胜的机會不多,他的死寂潛能气功火候不夠,難胜巴天龍的混元真气,雖仗手中神劍犀利,但机會不會再有了,何況巴天龍還有金梭待發呢!僅憑近身死拼,先就落于下風了。
  他想喚回雙絕窮儒,但巴天龍已看出便宜,先用話僵住雙絕窮儒,已不啻阻絕了外人的介入,按規矩,這一場拼博,已不許旁人插手,非了結不可啦!
  島主心中大急,可是他不能不守規矩,如果雙絕窮儒不嘴硬,尚有介入的余地,可是目前已沒有机會了。
  巴天龍逐步欺近,雙絕窮儒面含微笑,也向前逼進。
  且說海灣中的事,這時滿海全是鼓聲,船向這儿集中。
  海面大火熊熊,賊人紛紛落海逃命,十余艘火船被風一吹,慢慢向岸邊飄,未著火的小船,散滿了海灣。
  洞宮三娘奪得一條小艇,飛駛雁蕩灣,她下身著火墮入海中,其實并未受傷。
  滄海神鮫躍入海中,即褫去外衣,向下急沉,帶起一道磷光,直下海底。
  菁華自小在海島長大,可說是在大海中孕育茁壯的水中英雌,水性之佳,不作第二人想,她一入海中,猶如蛟龍得水,撕掉衣袖褲管,挺劍跟蹤下沉,追逐著那一道磷光,手腳一收,像一條大魚,激沉而下。
  玉琦這几天已得水中浮潛之秘,加上他有玄通心法絕學防身,在水中可支持极久,不用呼吸,這些天來,他已可在海底赤手擒魚,可見他的造詣确是高明,差的只是搏斗經驗而已。
  他身法奇快,緊隨姑娘而下。海水一涌,他感到含光劍在水中极不趁手,而且劍映著磷光,光華大盛,首先便對自己不利,便將劍歸鞘,赤手空拳下水追逐。
  沒有劍礙手礙腳,他便可追隨姑娘身后,甚至還要快上一分,像一條大鯊魚,靈活凶猛,瞬息間便追了個首尾相連。加上他目力超人,無形中他占盡便宜。
  海底本無聲息,但海面船只的爆炸聲,殷殷如雷,似乎就在耳際。
  滄海神鮫自詡水性天下無雙,所以號稱神鮫。鮫,是鯊魚中最凶猛的一种,也叫青鮫,有些鯊魚雖大有四五千斤,但不一定食人,但青鮫雖小至三二十斤,它見人即咬,在海中膽大妄為,脾气暴躁,雖千斤大魚,它也敢毫不遲疑加以攻擊。
  景天來綽號神鮫,可見他在水中是如何的猖狂,他下沉十丈,先試試毒龍島主的愛孫女是否有此能耐。
  普通人沉入水中三尋,便感到窒息,再下一尋,便覺得水下寂靜如同死域,沉重的壓力,可使耳鼻出血,一尋是八尺,再往下便受不了,也沉不下,死人不在此限。
  姑娘久經鍛煉,十丈深度她不在乎,她也夠聰明,一面運無极太虛神功護身,一面用玄通心法調和呼吸,身形如魚,毅然下逐。
  寶劍映著海水的磷光,像一道電芒,急射滄海神鮫頂門,去勢洶洶。
  滄海神鮫心中中一惊,小丫頭不愧是毒龍島主的孫千金,果然高明,小小年紀有此造詣,他算是碰上了第一個水中高手了。
  他向左一閃,分水刺捷如電閃,猛襲姑娘右臂,隨勢上浮,順手急帶姑娘右胯骨。
  姑娘也向左閃讓,寶劍一撇,手腳一收,猛地平射而出,點向老賊腹下。
  玉琦也到了,他沉到老賊身后,伸手便抓老賊頂門,激射而至。
  老賊突覺頂上壓力傳至,心中一懍,手腳向右上一拍,人向左下急沉八尺,复向右急射,遠出三丈外去了。
  姑娘一劍落空,扭身側射,遠遠地只看到一團微光,一閃即逝,她心中一懍,暗贊老賊果然高明。
  可是老賊未逃出玉琦的神目,手腳急划,從老賊上方急追,快极!
  三人下沉、出招、閃避,耽誤了不少時間,按理該換气了,這就是老賊急于閃避的原因,他要試驗玉琦兩人水中換气的能耐。
  但他失望了,兩人若無其事,奇急地追到,令他大吃一惊,難以置信。
  “再拖一會儿試試。”他心中在說,身軀向后急射,下沉兩丈余,仍向下鑽。
  第一個追到的是玉琦,他伸手急扣老賊雙足。
  老賊驀感到腳上壓力已到,猛一收腳,分水刺急伸,直取玉琦手肘和頂門,吞吐間疾逾電閃。
  玉琦缺少水中格斗的經驗,收手不及,分水刺掠過肘外側,火辣辣地不太好受,如果他沒有神功護体,這一下他的手便該報廢了。
  老賊一招得手,心中大喜,立即展開搶攻,八方游走,分水刺急如電光乍閃,連攻五刺。
  玉琦手忙腳亂,左閃右避間,海水為之沸騰,雙掌蕩起的渦流,勉能蕩開急刺而來的分水刺,但卻無法還手,十分吃力。
  老賊心中愈來愈惊,那奇猛的水流,將他的身形帶得控制不住,出招便受到阻礙,他想傷人极為不易。
  玉琦一發狠,手腳一陣拍打,像喝醉了酒,把海水攪得四面沸揚。
  姑娘失去了兩人的蹤跡,在上面轉游了一圈,心中正在焦急,突見左下方綠光大盛,便向下急沉。
  原來玉琦一發狠,海水蕩得激動起來,海水中的磷光,更是熾旺,把姑娘引來了。
  老賊連攻九刺,皆被勁流蕩偏,眼見姑娘急射而來,便乘机撤身,他急需浮上海面換气,再逗留他更得完蛋啦!他向上急浮,猛升而去。
  玉琦一時收手不及,被他升上了三丈余了,他恐怕姑娘在黑暗的水底不分敵我,不敢向她欺近,又不能出聲呼叫,百忙中一聲沉喝,身形向上急升。
  水中傳音,比陸上傳音更快,但不能傳話,姑娘耳听沉喝,便分清了敵我,也向上急升。
  老賊升到水面,剛好旁邊是一艘破船,余燼已熄,正在漂浮。他一躍而上,吸入一口長气。
  玉琦已銜尾追出,在水中已吐盡濁气,手一拍水面,人已凌空而起,扑向老賊。
  老賊沒想到他來得那么快,大喝一聲,一刺猛揮,腳一挑,一段焦板也飛射半空中的玉琦。
  玉琦一出水面,雄心大振,恍若狂虎脫困,猛不可當,突然大喝一聲,雙掌連拍,摧山碎石的暗勁潛流,怒卷而出,破空襲去。
  老賊只覺分水刺一震,虎口欲裂,被踢起的焦木塊,突然反飛,他大吃一惊,向后一倒,“噗”一聲重行入水。
  “砰”一聲巨震,無儔掌力將破船震得四分五裂。那塊焦板“轟”一聲擊在老賊入水之處,水花飛濺,像一塊巨石砸在海面一般,聲勢駭人,他用了全力,大概是在水底憋了一肚子悶气,這時才得到發泄,要置老賊于死地。
  老賊入水雖快,但水面沉重的一擊,直震得他气血一窒,眼中直冒金星,他心中大駭,雙腿一夾,立即下沉,向黑暗的海底急竄。
  玉琦怎肯饒他?猛吸一口气,鑽入水中便追。
  菁華剛由破船的這一面鑽出,也跟著扑入水中。
  他倆只顧對付滄海神鮫,卻把太清妖道忘了,錯過了在水上擊殺太清的机會。
  滄海神鮫一入水,向水底急潛,他要避免玉琦兩人聯手,以免兩面受敵。
  玉琦跟蹤逐到,老賊便又向上急升,攻出一刺,騰升水面,運神功踏波而行,在海面上急奔,向海峽深處竄去,但見一條白練,勢如疾矢急射。
  海峽中心,毒龍島的船,正魚貫排開,攻擊逃出的船只,海面破船浮木滿海漂流,落水的人大多葬身魚腹,呼救之聲此起彼落。
  玉琦避過一刺,浮上水面,他張口大叫:“景天來,你逃到水晶宮,太爺也將你捉出。”
  他手足齊用,凌空直起,竟用燕子掠波身法,在水面飛掠,快速絕倫。
  滄海神鮫心中大駭,知道在水面決戰的希望已經破滅,還是在水底比較有把握,遠竄百十丈,看玉琦已經到了身后,猛地向下一沉,潛入水底不見。
  玉琦“嗤”一聲扎入水中,銜尾急追。
  菁華的水面功夫略差,她只能踏波而行,落后了十余丈,追之不及。
  她猛地一聲怪嘯,提口真气追至兩人入水處,也扎入水中,找尋兩人的蹤跡。
  百十丈外,兩只鐵頭快艇上,分別乘著金劍施威和銀蛟施全兄弟倆,一听嘯聲,心中狂喜,施威向鄰船叫道:“二弟,小姐在那儿,我听到了她的嘯聲。”
  施全站在船中也叫道:“是的,我也听到了,正是她的怪嘯聲,她在水中遇上高明的對頭了,快!”
  兩條船左右一分,向那儿箭似駛去,鐵頭快艇形如龍舟,但寬闊些,前有鐵尖,下面是利刃般的龍骨,兩旁是三十二支大槳,中間是快刀手和水手槳手,藏在艙下,在海面行駛如飛,兩端的大斧手和飛槌手,可以破坏敵船,先用船頭撞擊,再斧槌并下,當者披靡。
  兩條船左右一抄,施威兄弟身穿水靠,背上擊劍,雙手各持一把護手短鉤,凝神注視著海面。
  風浪大,視界不廣,施威大叫道:“舉火!小心有人搶上船來。”
  船上火把高舉,三十二支大槳划動,行駛如飛,在海面急繞圈子。
  玉琦直追下二十丈深海,看看到了海底,海底礁石林立,海草叢生,會發光的海底生物,在四周浮游。
  滄海神鮫知道時机已至,突然向上一翻,分水刺急逾電閃,向上攻擊玉琦頂門。
  兩人又纏上了,玉琦沒有在海草叢中格斗的經驗,只三兩翻滾間便几乎傷在刺下,他仍用掌力激蕩海水,草一多,他便力不從心了。
  激得他火起,猛地撤下了含光劍,劍一出,四周青綠色的光茫隱隱,視界一清。
  他一劍在手,展開搶攻,對方一刺攻到腹下,他吸腹撥掌,下身上浮,頭一低,一劍攻向分水刺,想貼刺插下,攻向對方頂門。
  豈知海水不受力,他運勁太猛,沒貼著分水刺,人向下急沉。分水刺隨即向旁一滑,划過他的右肩,護体神功擋不住對方全力一擊,划開了半分深的一道寸長血口。
  他火啦,猛地一劍急削,豈知海水一擋,劍失去准頭,反而向旁滑出。
  滄海神鮫再次得手,心中狂喜,身形一轉,連遞三刺,他知道劍不可怕,所以毫不在意。
  玉琦一劍走空,方体會出劍确是礙手,但他為人机警聰明,在刺已攻到脅背的剎那間,突然一扭身,順著劍蕩出的方向,一轉腕,順勢刺出。
  劍過血水怒涌,分水刺也在他脅背留下一道血痕。
  滄海神鮫沒料到玉琦會不收招,反而順勢撇劍,一只耳朵和腦后的一塊頭皮,著劍而落。
  玉琦心中狂喜,他在無意中悟出一种詭异的運劍術,全憑手腕順勢揮動,轉折而行,配合著身軀扭動,劍便不走直線,而可任意拐彎。
  他喜得大叫一聲,卻“咕嚕”一聲嗆入了一口海水,昔澀的味道反而令他勇气倍增,向左一滑,又一劍點出。
  滄海神鮫痛得齜牙咧嘴,赶忙一刺撥出。
  豈知玉琦在劍刺交錯的瞬間,雙足向右一登,人向左一折,劍身轉橫,便乘勢向前一送。
  “哎……”滄海神鮫叫,但聲音僅在喉中,口一張,海水猛灌而入,含光劍擊破他的護体神功,把他的背上右琵琶骨,連骨帶肉刺開了一道橫槽,几乎深達肺腔。
  他握不住分水刺,忍痛向上急升,“咕嚕嚕……”他在拼命喝海水,看樣子,像死了一半。
  玉琦向上急追,長劍又絞。
  菁華本已失去他們的蹤跡,心中正急,突見下面光芒大盛,便知道琦哥已經用含光劍制敵了。她向下急沉,正好碰上老賊向上急浮。
  有劍光影照,不會弄錯了,頭下腳上身劍合一,一劍迎著老賊點去。
  老賊暈頭轉向,他想躲,可是躲不掉了,腳脛一痛,雙腳完蛋,身軀動力已失去,只偏了一下頸脖,腦袋已被劍貫穿,兩下里同時攻到,他不死怎成?
  玉琦向血水中沖上,看清了姑娘,一拉她的纖手,向上浮升。
  浮起處正在施全的船側兩丈余,劍光一映,五具机弩便向他們瞄准。
  姑娘一聲尖叫,躍出水面。
  她這一叫,免了亂箭穿心之厄。
  施全大叫:“是小姐么?快上!哦!還有楊公子。”
  兩人一躍上船,她叫:“爺爺呢?”
  “在雁蕩灣,上岸追太清去了。”
  “快!雁蕩灣。”她歡呼。
  快艇急駛對岸。
  施全叫:“鳴鼓!全速。”
  鼓聲急響,海面所有的船,全循快艇的去向急駛。
  他們到得正是時候,岸上已到了生死關頭。
  快艇將靠岸邊,姑娘一聲清嘯,牽著玉琦的手,向火光中如飛扑去。
  斗場中,雙絕窮儒功凝劍尖,突然一聲沉喝,攻出一招星羅劍法的絕著“孕化万机”。
  巴天龍一聲厲喝,劍化万道青虹,迎著劍影涌射,凶猛無匹。
  一陣陣龍吟虎嘯乍起,但見劍气飛騰,電芒飛射,光影人体似已消失,飛騰扑擊久纏不舍。
  雙方急攻,生死須臾,每一劍皆妙到顛毫,間不容發,進退間人影不辨,變化之快捷,令人咋舌。
  太清突聞海岸傳來的清嘯,突然臉色一變,即舉劍一揮,向前疾掠。
  趙島主一聲冷笑,飛掠而出。
  柏永年一揚雙股叉,猛扑對面大漢。
  假菁華突然一聲嬌笑,向后疾奔,她走的是內陸,与太清的党羽不在一條路。
  后面太清的党羽,突然紛紛撤走,逃命去了。
  遠處的玉琦,突然仰天長嘯,帶著菁華閃電似掠到斗場。老遠菁華便大叫:“爺爺!別放走了妖道。”
  毒龍島的子弟,聞聲齊聲歡呼,向兩側一讓。
  兩人飛縱而入,兩把神劍出鞘。
  玉環島島主彭昌明,突然一聲朗笑,人已隱入茫茫夜幕之中,走了。
  海灘邊,洞宮三娘正到了岸上十余丈處,也一聲厲嘯,向斗場中扑去。
  這一連串的變化,乃是瞬息間的事,說來話長。
  巴天龍突然一聲怒叱,身形向后上方飛射,半空中,左手連揚,三把金梭先后脫手飛出,一射雙絕窮儒,一射毒龍島主,一襲飛射而來的玉琦和菁華。
  太清剛与毒龍島主接触,“錚”一聲劍吟,他手中的寶劍,竟被島主劍上所發的無极太虛神功,震得寸裂而毀。他火速急退,金梭也就行將射到。
  兩個老賊已存心逃走,身法极快,只一眨眼間,人已遠出三丈外去了。
  三枚金梭一閃即至,眼看慘劇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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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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