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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鬼劍張道轉知向店門走,掀開沉重的布帘踏出店外,便看到剃間店前站著兩名大漢。
  恰好沈一刀啟門外出,劈面遇上了。
  “進去!”名佩刀大漢伸手虛攔沈一刀:“門不許關,听到沒有?”
  “你們是……”沈一刀大吃一惊。
  “辦案的。”
  “哎呀……”
  “鬼劍張道大踏步而上,一面撩起袍袂。
  “此地不可留!”鬼劍張道高叫。
  沈一刀的袖口,突然青芒一閃。
  真不愧稱沈一刀,他那把寬有一寸的平頭剃頭刀一拂之下,奇准地割斷了大漢的咽喉,手法快逾電閃。
  這种鋒利無比的刀長不過兩寸半,成倒三角形,不用時揩合,反手揮出如果速度夠快,盡夠割斷人的气管毫不費力,厚背薄刃割肉如摧枯拉朽,比刀劍鋒利多多。
  另一名大漢听到鬼劍張道,的叫聲,剛轉身回顧,剛認出張道,剛伸手搭上刀把……
  “去你的!”張道咒罵,一掌吐出。
  “呢……”大漢叫了半聲,身躺倒撞而出,砰一聲將喉被割斷尚未倒下的同伴撞翻了。
  “后門有人,往西走!”鬼劍張道叫,向街尾飛步急走。
  沈一刀在本地只會剃頭,在這里開店已有三四年之久,誰也不知道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風塵怪人。
  他干瘦的身軀輕快敏捷,飄飄急走如風,跟上了鬼劍張道。
  “你可把我這吃飯行當砸掉了。”他跟在后面嘀咕:“你像個晦气星,上誰的門誰倒媚,老道。”
  “你算是碰上了善意的晦气星,還有什么好埋怨的?”鬼劍張道一面走一面說:“惡意的晦气星,早晚會找到你頭上的。你無影刀沈廣躲了四五年,死對頭日益壯大,党羽愈來愈多,發誓要找到你化骨揚灰,你還能躲多久?有一批人已經在附近秘密調查,你知道不知道?”
  “狂龍不會沖我而來。”
  “他儿子玉樹公子廣羅羽翼,狐群狗党中就有你的死對頭在內。”
  “誰?”
  “飛天夜叉井綃紅。”
  “老天爺!那女魔還沒死?她竟然找到我了?”
  “你還是活得好好的?你忘了她是江西?”
  “快走!”無影刀沈廣腳下一緊:“我怕她,這該死的老虔婆厲害,她的陰煞大潛能,決不是我這把老骨頭禁受得受得起的。”
  兩人逃出街尾,奔向海船窩。遠离街尾百十步,路兩旁凋林腐竹遍布,已經不見房屋,路上也沒有行人。
  “你的刀對付不了她?”鬼劍張道扭頭問。
  “只有寶刀寶劍才能對付得了她。”無影刀搖頭苦笑“普通刀劍,距尺体外便折斷崩散。你的劍雖鬼雖利,仍然奈可不了她。要不,我怎么一躲就是好几年?”
  “你是頭豬!”鬼劍張道破口罵。
  “什么?老道,你怎么罵人?”無影刀不胜惊訝。
  “任何神奇內功,在神動功發之前,与常人并無不同,對不對。”
  “不錯,這是盡人皆知的事,用不著你提醒我?”
  “你不會悄悄地給她無影一刀?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之理?”
  “這……”
  “你怕坏了你的名頭,所以其蠢如豬。”
  “別說了。”無影刀煩惱地說:“這是小人行徑。”
  遠离街尾兩三里,右面兩里外就是江天堤,他們已遠离城廂。
  鬼劍張道腳下一慢,松了一口气。
  “是那一個雜种出賣了我們。”鬼劍張道咬牙說:“想想看,哪些人知道我在那里落腳?”
  “一定是你被人跟了蹤。”無影刀呼出一口長气說。
  “可能。”鬼劍張道說:“甚至連不相干的人,也知道我的行蹤……”
  鬼劍張道將在合興居所發生的變故說了。
  “你這老江湖,居然沒看出向你提警告的人是何來路?”無影發頗感意外:“顯然,暗中注意你的人真不少,今后你可要小心了。”
  前面路右的竹叢后,突然踱出兩個人,背著手像在聊天,緩步往路中走。
  “我算得夠准吧?”那位腰帶上懸插著雷錘的灰雪人,向同伴微笑著說:“我說逃走的人一定會往這條路上達命,這是遠离市區唯一的好方向,躲人街上的店舖民宅,一定會被搜出來的,所以非往這里逃不可。你瞧,這不是逃來了嗎?”
  “你的綽號本來就稱神,當然料事如神啦!”那位佩了劍的人說:“不但料定人會往這里逃,也料定街上布网的人攔不住他。”
  “怎么有兩個人?鬼劍張道不是從不与人結伴的嗎?”
  “誰又沒有几個心腹知交?鬼劍張道也不例外,你豈不是少見多怪嗎?”
  兩人一彈一唱,始終不向來人注視,似乎視而不見,根据設將鬼劍張道兩人放在眼下。
  鬼劍張道不走了,在兩丈外止步。
  “沈施主,還認識這兩位大菩薩嗎?”鬼劍張道嘴上也不饒人。
  “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走路;你雖然与他們無仇無怨,經常謀面,但看了那把一頭尖一頭平的霸道雷錘應該想起他們是啊位大神佛了。”
  “雷神和風神。雷錘霹靂,劍底生風。”無影刀心中有點發麻。
  “十神十魔中的兩神,非常非常了得。老道,咱們要葬送在此地呢。”
  “立可分曉,除非咱們見机越野亡命飛逃。”
  “逃不掉了,沈施主。”鬼劍張道伸手往后面一指:“附近最少還有四個神或者四個魔。沈施主,生死由命,看來,咱們只好听)任上天安排了。”
  “那是自然。”無影刀苦笑:“你以為憑他們兩個神,就有膽子說出那些狂妄的話?我雖然躲了四五次,但九江是大埠,江湖上神牛鬼的獵食場,我所干的行業接触面相當廣,消息靈通得很。
  十神十魔自從做了滿人的鷹犬之后,不出動則己,出動成群結隊,人多气壯,話大聲粗,附近恐怕不止四個神或四個魔,所以他們吃定我們了。”
  “你老兄說了一大堆帶刺的話。”雷神盯著無影刀陰笑:“必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配与鬼劍張道走在一起的人,應該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可惜,在下眼生得很,你閣下可否賜示名號,讓在下見識見識?也許是好朋友呢。”
  “我只是一個賤民,剃頭的。”無影刀手中出現那把毫不起的小小剃頭刀:“我天天磨剃刀,今天破天荒用這把刀殺人,罪過罪過。”
  “你算了吧,用不著于心有愧。”鬼劍張道說:“天下間利用謀生工具殺人的人,不止你一個無影刀沈廣。”
  “你瞧,他們那些人,還不都是靠刀劍斧錘謀生的?就利用刀劍斧錘殺人,他們從來就沒感到內疚,你用得著說什么狗屁罪過嗎?”
  附近共出現六個人,与鬼劍張道的估計完全相符。
  無影刀沈廣的名號,依然有震撼人心的威力,六個高手中的高手,全都臉色微變。
  “原來閣下是大名鼎鼎的無影刀沈老兄。”雷神的傲態消失了不少:“副總領曾經派人至天下各地追尋你老兄的下落,沒想到你竟然在此地出現,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天下間要找老夫剝皮抽筋的人,不止你們的副總領飛天夜叉井絹紅一個人。”無影刀笑笑說:“老夫不否認貪生怕死隱身逃避,貪生。怕死并不是什么罪大惡极的行為。不瞞你說,我沈廣的确對你們這些沒有自尊心,沒有正義感,不像個人的人,十分的害怕。明松暗箭,勾心斗角,假公濟私,不擇手段,任何一种手段我都難以應付。
  “所以只好隱身逃避,沒想到仍難逃出飛天夜叉的掌指,真是應了一句俗話:是禍躲不過,認命啦!”
  那位最后現身截住退路,挾了一把鋒利雙股獵叉的云神呵呵怪笑。
  “我說沈老兄。”云神說得一口好京腔官話:“飛天夜叉副總領,与你沈老兄的往昔過節,那是私人的恩怨,与我們這些公事公辦的人無關,我們不會插手過問,副總領也不需要假公濟要求我們辦事。
  “我們奉總領之命,查謀逆案在逃逆犯,与你沈老兄扯不上任何關系。所以,沈老兄,你請便,只要你置身事外,沒有人攔阻你,咱們夠情義吧?”
  “果真夠情義。”無影刀不住點頭:“原來鬼劍張道牽涉于謀逆案,這可极為嚴重的罪名,任何人沾上一些邊,也會人十八層地獄。
  “老道,對不起,我無影刀不想下十八層地獄,既然他們寬宏大量,我只苟全性命,做一次怕死鬼,這就走啦!”
  “你請便。”鬼劍張道泰然說。
  無影刀游目四顧,老眉深鎖。
  “六面包圍。”無影刀說:“喂!讓我往哪一面走呀”好像任何人都不打算讓路呢。”
  “你高興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云神曖昧地笑:“你一走,就會有人讓路的。”
  “哦,原來如此。那么,我就往你這一面走。”
  無影刀說走就走,向前面的云神走去。
  他兩手空空,似乎連剃刀也不在手上。
  他与人交手,就是這副德行,何時需要出刀,如何出刀,對方決不會知道,刀在何處,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不管他出刀或不出刀,對方很難看得清楚,所以他的綽號叫無影刀。
  不管他是否有刀,在云神面前,決難討得了好。
  就算他有刀,也必定是短刀上刀一類小巧兵刃。
  而云神的雙股獵叉長有六尺,長家伙而且鋒利沉重,一寸長一寸強,武功相當,長家伙必定穩占上風。
  云神單手挾叉,高大的身材屹立如山,盯著漸來漸近的干瘦無彩刀獰笑,并無讓路的意思。
  丈五、一丈……
  云神提起左腳,向右徐徐跨出一步。
  無影刀滿臉笑意,移步慢吞吞地,似乎雙腳相當沉重,人老了,舉步維艱是极為正常的事。
  無形的殺气,正在空間里涌騰。
  驀地一聲沉叱,云神右方的兩神突然發起猛烈的攻擊,鐵骨神傘倏然張開旋轉如輪,人隨傘后突進,風雷驟發,傘旋轉所發呼嘯風聲,有震懾人心的威力。
  同一瞬間,云神的雙股叉排空到達,控制住整個上盤,与攻擊下盤的鐵骨傘配合得天衣無縫,左右夾攻上下齊至,而且在同一剎那匯合。
  無影刀退勢如流光,灰影一閃,便重回原地。
  “老道,看清了吧?”無影刀向鬼劍張道說:“這就是他們威震天下,罕逢敵手聯手合攻技巧的精髓所在,不管任何人先發動,必定在同一剎那及体。經驗不夠的對手,必定顧此失彼,很難同時接住兩面夾擊。”
  “唔!是很厲害。”鬼劍張道點頭同意:“只是,你這种做法,貧道万分不贊成。”
  “為何?”無影刀問。
  “只為了要讓貧道知道他們聯手的厲害,便以身誘他們攻擊,未免風險太大了。”
  “任何事都有風險,老道。”
  “你知道嗎?如果陷入死境,貧道救不你。”
  “對,你一動,立即會受到兩個人的截擊,甚至四個人的猛攻,自救還大成問題。”
  “所以你冒險太大了。其實,他們十神十魔那一套伎倆,貧道久已耳聞,只不過不曾領教過而已,今天總算見識過了。”
  “所以我說,咱們要葬送在此地。”
  “人早晚要死的,貧道有自知之明,決難修成正果名列仙班,早晚會兵解歸天。唔!情勢有點太對。”
  “怎么不對?老道。”
  “你看,他們在一旁悠哉游哉,背著手笑著像拾到金的花子。”
  “唔!對。”
  “他們在等什么?不會是等我們躺下來睡著了再下手捉人吧?他們六人合擊,足以埋葬我們,沒錯吧?”
  “我想,他們在等人。”
  “等人?這是說……”
  “等他們的主子,狂龍或者玉樹公子,要不就是飛天夜又那頭母豬。”
  “可能是的。他們之所以不急于動手……”
  “怕死。他們雖然厲害,但難保自己沒有損傷,犯不著。貧道認為,他們的确對你的無影刀深怀戒心,人的名,樹的影,盛名之下無虛士。
  “他們現在活得頂寫意,名利雙收快要腦滿腸肥,死掉了多冤枉哪!反正他們的主子要來的,何必和我們拼命枉送性命?”
  兩人一彈一唱,語气傷人,想激對方發動,以便爭取机會找個空隙,全力向某一點突破出圍。
  可是,六神不上當,毫不激怒,甚至神情更輕松些,而且發出了訕笑。
  無影刀開始打出簡單的江湖手語,意思是說:再不走,可就太晚了。
  鬼劍張道也悄悄用手語回答:“從何方脫身?”
  無影刀用手語問:“何處稍弱?”
  鬼劍張道答:“正后方的金神,金背刀不難對付。”
  無影刀問:“如何發動?”
  鬼劍張道答:“他們用夾攻,我們用上下合擊。”
  無影刀問:“誰上誰下?”
  鬼劍張道毫不遲疑地簽:“我上你下。”
  從上面進擊,危險性要大一倍。
  兩人同時打出發動的手式,一聲劍嘯,冷電暴射,兩人同時向前沖滑。
  前面是雷神,雷錘向前一伸。
  鬼劍張道的劍在攻出的剎那間,身形飛躍而起,后空翻不進反退,速度駭人听聞,劍先下,宛若電耀霆擊,光臨本來堵在身邊的金神。
  金神也是一個年已半百出頭的魁梧漢子,臉色如淡金,精神和体力皆已到達顛峰狀態,反應极為敏捷,一聲狂笑,金背刀出鞘,金芒耀目生花。
  金神的右側是電神,鏡盾徑約尺二,映出刺目的銀芒,右手的狹鋒刀迅疾地出鞘、合擊。
  左側是風神,七星劍倏動,風吼雷鳴。
  無影刀旋身貼地反掠,一雙手中空無一物,本來藏在掌心中的平頭小剃刀也失了蹤。
  金神的金背刀向上一揮,但不是接招,而是往后退,沉著應變的修養十分到家。
  變化太快,應變的雙方五個人太快了。
  金神一退,便与風神、電神形成三角形,正是极具威力的三才陣,三种兵刃的聚力點恰好在中央。
  鬼劍張道和無影刀,弄巧反拙進了圈,立陷危局,而且一上一下呼應困難。
  生死間不容發,驀地金神嗯了一聲,反而急急向前一栽,金刀還業不及發招。
  噗噗兩聲怪響,塵埃進爆。
  兩團拳大的干泥塊,同被電神的鏡盾和風神的七星盥擊碎,把兩神嚇了一大跳,倉猝間看不清是啥玩意,以為是毒物,屏住呼吸急退。
  鬼劍張道無法擊中倒地的金神,遠出兩丈外飄落。
  無影刀也正好向前長身飛躍,躍過全神的背部上空,還以為金神被鬼劍張道擊中了,所以不再出手,向前躍出脫身要緊。
  兩人都心中稱异,左右兩個神怎么半途不進擊?
  丈外草叢中出現王國華的頭部,像是平空幻化出來的,真像個可幻形的鬼。
  “往南走,西面去不得。”國華急聲低叫,頭向下一縮,突然消失了。
  兩人怎敢怠慢?穿林人草飛竄而走。
  “又是他助了貧道一臂之力。”鬼劍張道一面飛掠而走,一面對無影刀說:“他到底是何來路?”
  “誰?”無影刀問。
  “在合興居示警的人。”
  西面兩里外,小徑旁几座農舍中的一座,受到十余名高手的合圍。
  玉樹公子帶了兩名中年佩劍隨從,出現在農舍的柴門外,穿一襲玄狐馬褂,戴珊瑚珠頂六合帽,黑油油的大辯垂在左胸前,立在寒風中精神抖擻,玉面因天冷而泛起殷紅的健康色彩,像一棵臨風玉樹。
  “幻云姑娘,何不出來談談?在下恭請芳駕出來相見里面是不宜姑娘逗留的,請。”他向緊閉著的柴門亮聲叫,臉上有得意的笑容。
  柴門悄然而開,美得出奇,美得清麗而帶有三分英气的幻云姑娘,輕裘倩妝迎風俏立,充滿靈气的剪水雙瞳明跡如午夜寒光。
  “能找得到本姑娘的居處,你所豢養的爪牙真的相當能干。”幻云姑娘神態出奇地從容,略帶三分矜持的微笑華貴雍容:“你一定把煉魂真君帶來了,要他重施故技,用煉魂魔笑來對付我。
  “那天晚上,他几乎成功了,本姑娘不得不承認他的煉魂魔笑,确有獨到的威力。”
  “姑娘,我只希望你我能平心靜气談談。”玉樹公子話說得客气,但他那雙太活、太銳利的眼睛,所放射出的貪婪光芒,卻顯得不太禮貌:“煉魂真君与姑娘之間的誤會,算不了什么嚴重事情,我要他向姑娘鄭重陪不是,姑娘想必有害人的雅量,彼此化敵為友,豈不皆大歡喜?煉魂真君,你過來。”
  屋角踱出獰笑著的煉魂真君,新制的青道袍顯得精神煥發,比往昔神气多了,倒媚的气色一掃而空。
  “屬下在,听候公子吩咐。”煉魂真君熱切毀地欠身說,態度近乎謙卑。
  幻云姑娘大感惊訝,用怪异的目光盯著老道發怔。
  這個宇內有數魔頭,在江湖橫行,有名的桀傲、乖僻、凶殘、自負、目無余子,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溫馴,如此奴顏婢膝了?
  在稱呼上也不倫不類,到氏是狂龍屬下呢,抑或是玉樹公子的部屬?
  玉樹分子不理會幻云姑娘的反應舉手一揮。
  “去,向幻云姑娘道歉。”玉樹公子神气地向煉魂真君下令:“你知道應該怎么做。”
  “屬下遵命。”煉魂真君順從地回答,轉向幻云姑娘稽首為禮。
  幻云姑娘不等老道發話,纖手一伸,示意老道:“不要弄錯了?”
  “在下弄錯了什么?姑娘請指教。”玉樹分子居然修養到家,与那天晚上雙方第一次見面的狂傲神情完全不同,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
  這就是他老爹狂龍所希望的改變。
  一個領袖群倫的人,必須有領袖的風度和修養,年輕气盛毫不足取,那是長不大沒成熟的表現。
  一個人沒熟的人,決不可能成為一個稱職的領導人。
  玉樹公子成熟了,他正邁開大步,向領袖群倫的大道昂然邁進,向成功的大道邁進。
  幻云真的感到詫异了,傳聞中的玉樹公子,狂傲、自負、沖動、心狠手辣,目空一切,与另一位年青俊秀芝蘭秀士,同稱人間司命。
  這里所稱的司命,不是指濟世活人的醫生郎中,而是指他倆信宰了別人的生死。
  今天,玉樹公子一反往昔,成為謙虛有禮的年輕人,這才是名實相副的玉樹公子。年輕英俊謙虛有禮的人,當然會受到任何的人,尤其容易獲得那些有几分才貌,自視极高的年輕少女歡迎。
  幻云姑娘就是有十分才貌,自視极高的年輕少女。
  那天晚上雙方碰面沖突,天色太黑,雙方的面貌的皆此被夜色所掩藏,而玉樹公子當明的表現也的确惡劣,因此引起她极大的反感。
  而現在,她的反感正以全速消滅。
  但由于她自視极高,一時難以改變態度。
  “那天晚上向本姑娘無禮的人,是你而不是煉魂真君。”她冷冷她說:“要這妖道陪不是,你沒弄錯?”
  “哦!姑娘對這件事耿耿于怀,是极為正常的事。”玉樹公子擺手命煉魂真君退下,臉上的笑容更明朗可親,抱拳正式施扎:“那天晚上在下正在气頭上,因此十分唐突無禮,尚請姑娘海涵。”
  “姑娘雅量不予追究,在下不胜感激。”
  “從今以后,無論姑娘有何差遣,只要派人通知一聲,在下必有回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個美麗自負的少女,也難免有些淡薄,她所希冀的就是對方的順從和贊美,捧鳳凰似的將她捧上九天。
  玉樹公子聲威震天下,所說的話深獲她的芳心,她忘了那天晚上江玉樹公子的狂傲無禮,忘了与王樹分子爭武林第一劍的過下。
  但她還不滿足,并未忘怀被煉魂魔笑所制的气憤。
  “我要懲罰煉魂真君,他很可惡。”她恨恨地轉盯著煉現真君,“我要他知道,他的煉魂魔笑將會得到什么樣的結果。”
  “你還想試試貧道的魔笑火候嗎?”煉魂真君緩步上前傲然地問。
  啪一聲響,玉樹公子給了煉魂真君一耳光。
  “大膽!”玉樹公子沉喝:“沒規矩,誰允許你用這种態度說話時?滾到后面去。”
  給足了面子,按理幻云姑娘應該心滿意足了。
  “玉樹公子。”她冷冷一笑說:“就讓他再施展一次煉魂魔笑吧!他一直以為他的魔笑是武林一絕,天下第一,不給他一次机會,他永遠以為本姑娘奈何不了他。”
  “姑娘之意……”玉樹公子反而愣住了。
  這位通了竅,知道用權謀的江湖一公子,這次前來早有万全的准備,文的不行就來武的,不但來了不少人,而且把煉魂真君帶來,本來就有意讓煉魂魔笑對付幻云姑娘。
  他知道煉魂魔笑的威力,身為主腦人物,要想雄霸天下,就必須具有雄霸天下的魄力和机謀。
  看了幻云姑娘的臉色和信心十足的神情,他便有點醒悟:幻云姑娘已經有克制魔笑的奇學。
  知己知彼,能多了解對方一分,便多一分制胜的把握。他轉首注視著煉魂真君,煉魂真君正等候他的指示,神態极為恭謹。
  一代魔頭,竟然在一個年輕人面前戾气消除,傲態全消,表現得恭敬馴服,甚至有點奴顏婢膝。
  幻云姑娘感詫异心中疑云大起。
  “讓他好好施展。”幻云語气依然冷森:“沖你王村公子的金面,我不會毀了他。”
  口气托大,玉樹公子更是覺得莫測高深。
  “好的,悉听姑娘吩咐。”他客气地說,向煉魂真君陰森森地交代:“盡你的力量施展,但幻云姑娘如果發生意外,我惟你是問。”
  “屬下謹遵公子金諭。”煉魂真君欠身惶恐地答,執禮更恭。
  “玉樹公子,你是怎么辦到的?”幻云忍不住啟口問,問題來得十分突兀。
  “姑娘意何所指?”他真的不知幻云問題的用意。
  “這個宇世聞名的魔頭。”幻支向煉魂真君一指。
  “是的,一個江湖朋友聞名變色的魔頭,武林地位相當高。”卻仍然糊涂。
  “在你面前,他像個沒有骨頭的奴才,你是怎樣降伏他的?”幻云終于說出用意所在。
  “說來并無奧妙,恩威并施而已。”他恍然,十分得意地傲然狂笑。
  “原來如此,難怪你這此年來,能威加宇內,聲譽日隆,极大成功。”
  “姑娘夸獎了。比起姑娘來,在下這點成就,就有點微不足道了。不過,姑娘想到了嗎?”
  “想到什么?”輪到幻云弄不表他的用意了。
  “宇內三大秘境的人,在江湖一向獨來獨往,聲威固然遠播,威攝天下群雄。”
  “誰也不能否認纖云小筑的成就。”幻云傲然地說。
  “但姑娘也許心中明白,三大秘境的子弟,只能令天下群雄畏懼,而不能令他們尊敬。”
  “哼!”
  “姑娘心中明白,令人畏懼不算完全成功。”
  “你是說……”
  “必須要他們敬畏。”
  “哼!你言中有物……”
  “不錯。姑娘可曾想過,纖云小筑与狂龍陳世家聯合起來,江湖上將會形成何种局面?”
  幻云姑娘一怔,冷然向對方凝神注視,要想在玉樹公子的英俊面龐上,找出一些真正意和跡象來。
  “家父是執法的人,在下是幫助執法的白道人士。”玉樹公子說得十分興奮:“武林地位与江湖身份,本來就高人一等。纖云小筑的姑娘,只能名列亦正亦邪的風云人物,如果雙方能聯手合作,不但纖云小筑正式列名正道俠義人物,更可領袖武林,江湖朋友更是敬畏,愿听命服從。姑娘,想想看,滋味如何?”
  “唔!你的話說得很動听,意思已夠明白,也要纖云小筑听命于你……”
  “姑娘千万不要誤會,在下如存有此念,天誅地滅。”玉樹公子赶忙解釋,甚至發起誓來:“在下認為,這一來,纖云小筑不但可以自字內三大秘境排名第三中,躍登第一,而且可以公然號令武林。至于在下嘛,与姑娘保持友好,互相尊重,互不過問彼此的行事。有必要時,陳家將全力幫助解決困難。雙方能保持良好友誼,力量可以增強三倍,甚至五倍。”
  幻云意動,芳心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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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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