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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同性相斥


  “有邪道高手布下奇門生克引人入伏,難怪不派警哨,任由來人長驅直入,在里面等候魚儿入网、鳥儿入羅。老天爺!大乾坤手那些人,我看得一清二楚,怎會平空出現這种會妖木的人才?怎么可能?從何處變出來的?”他大感惊訝,极感意外。
  “也許,事先將人悄悄派來此地潛伏。”荀明萱的見解合情合理。
  “我的弟兄調查得一清二楚,他是臨時強借這座小院的。小院主人一家老少都遷到化城寺的禪房安頓了。是伏魔尊者再出面替他強借的,遷來時除了四個俘虜之外,的确沒多出半個人。”
  “悄悄來三五個人……”
  “不是三五個人。”他倒抽一口涼气,“而是多三五十個人,布置這些玩意,一百個人二十天也完成不了。我的天!這里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网,暗中臥虎藏龍。”
  “你是說……”
  “大乾坤手決不是臨時決定朝山進香的,他到底在搞什么可怕的陰謀?目的何在?這里進得去,出來卻難了,在等什么人進去?什么人才值得花如許工夫布置?決不會是你們青城三女妖或天垣宮的人,他隨時都可以毫不費勁把你們徹底摧毀。”
  “嚴府的人?”荀明萱缺乏江湖經驗,思路卻是相當敏捷。
  “可能。”他苦笑,“嚴府的人和天垣宮的人取得協議,而且給了天垣宮二千兩銀子,協議活捉大乾坤手之后,追的贓四六均分。問題是,嚴府并不派人合作聯合行動。”
  “要不就是嚴府暗中派人乘机渾水摸魚。”
  “當然也有此可能,我疑心那五個蒙面人是一幫一會的高手,誘使另一批人行事,那神秘的大小姐就是嚴府的另一步棋。但是……想來想去想不通。”
  “你怎么想?”
  “僅憑一幫一會,就可以把大乾坤手的根基鏟平。要追贓,兩年前就可以辦到,因為大乾坤手在江湖大張旗鼓,黑鷹會可以毫不困難找出他的下落,該會的殺手刺客是十分能干的。我的行動十分秘密,該會的眼線就几乎伸到我的身邊呢!准備,我們這就進去。”
  “你懂奇門生克?”
  “雕虫小技,那是修道人的初步雜學之一。”他信心十足地說,“我不想破他的陰謀,看他到底在弄什么玄虛,所以辛苦些秘密進出,破曉時分再出去,給他們一次意外惊喜。”
  “惊喜?”荀明萱笑了,暗中忘形地掐了他一把,像向小玩伴撒嬌,“你不是把我當禮物,送給他們讓他們惊喜吧?”
  “喜字有多种解釋,不能死腦筋當作喜悅解,小丫頭。”他在百寶囊中取出一排長短不一的蘆枝,“比方說,當得到解,得到的意外東西,并不一定讓你歡天喜地,可能樂极生悲。讓他知道花了許多心血的布置不可靠,當然算是惊喜啦,他會加以檢討改進,以后就不會犯錯失敗,不應該歡喜?”
  “謬論。”荀明萱忍住笑,“你在有意幫助他呢!”
  “因為我希望嚴府真的暗中派人來打他的主意,我就可以從中取利獵龍了。跟我來,切記不可离開我左右伸手可及的地方。”
  滑下牆根,隱身在一處花叢下,露出頭部,凝神吹弄那一排蘆管。
  各种低沉幽弱的聲浪,若斷若續不絕如縷,夾雜在松濤小院,綿綿不絕遠傳百步外。
  伏在他身邊的荀明萱,卻听不到蘆管傳出的聲音。
  荀明萱倚在張文季身上,恍恍惚惚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臉頰被輕拍了几下猛然醒來。
  “你可睡得真香甜呢!”耳听張文季在她耳畔低聲說,“你這是拼命來救人嗎?”
  “哎呀!”她惊呼,發覺自己倚在張文季怀中,只感到渾身起了异樣變化,心跳加快,几乎一蹦而起,“是……是什么時候了?”
  “五更。留意听,上下各寺院的晨鐘即將響起了。”
  “咦!我們……”
  “我們該進去了,走。”張文季拉起她的手,繞了兩圈便踏上了花徑,隨手在花壇下拔出一把劍。
  “咦!這是……”她吃了一惊,俯身一看,愣住了。
  花壇下有一個長方洞,上面用花枝掩蓋,里面躲著兩個人,沉沉入睡像死了,劍是其中一個人的,被取走仍然沉睡如死。
  “天不亮他們不會醒。”張文季的話帶有倦意,耗損了太多的精力,“以后發現有人,不要惊訝,他們對外界的反應已經毫無所覺了。快走,要爭取時間。”
  撬開窗進入房舍,果然發現有不少人伏在暗處沉睡不醒。
  “好厲害”“荀明萱感到心底生寒,”你……你是怎樣辦到的?妖怪!”
  “一种用神功綿綿御發的聲音,有催眠的威力。”張文季不多作解釋,從窗角拖出一個昏睡的人,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在那人的腦門和背心緩緩揉動,“站起來,帶我去囚禁女妖的地方。”
  那人緩緩站起,像具行尸舉步便走。
  到了右進院的右廂,進入一座雙扇門的密室。
  里面有燈光,四個看守蜷縮在各處沉睡如死。
  “不許傷人。”張文季說,“把人弄醒帶走出困。記住,今晚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把人弄醒,她們能不知道?”
  “出去以后她們才會完全清醒。”張文季說,拉開了兩間小房門,“要快,晨鐘一響她們會很快蘇醒的。”
  幽明仙姑睡在一間小房的床上,手腳的銬鐐相當沉重,腳鐐甚至釘牢在牆間的鐵環上,插翅難飛。
  三個男俘也上了手銬腳鐐,睡在地下的草堆里。
  在一處山谷的茅屋中,眾人在收拾行裝。
  “玉郎,你真的不走嗎?”大女妖幽虛仙姑依依不舍地向玉面郎君告別,“這次連累了你,几乎送掉性命,我感到十分抱歉,因我的貪心而坑害了不少人。和我們一起走吧!留在這里太危險了。”
  “我确是來九華朝山進香的,替先母設壇做法事,后天就是佛誕期,我不能走。”玉面郎君留意十分堅決,“這次的事,我不怪你,畢竟后來所參与的行動出于我的甘愿。老實說,你所用的手段,是很多人樂于接受的,用不著于心不安。哦!你們下山如果碰上大乾坤手的爪牙,安全堪虞,要不要我送你們一程?”
  “我們不走登山大道,師叔會領我們抄小路遠走高飛。”
  “哦!你師叔呢?”
  “她在路上等候。”
  “想不到你師叔小小年紀,竟然能干得令人吃惊,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深入听濤小院龍潭虎穴,救出你們四個人,委實令人難以置信。日后風聲松懈之后,我會在江湖找你們,召集所有的親朋好友,与你們攜手創造惊世的局面,請不要讓她獨自在江湖闖蕩,好嗎?”
  “恐怕留她不住。”大女妖輕搖螓首,“她是師叔,我們哪能強留她?我等你攜手合作,愈快愈好。”
  三女妖提著包裹出堂,去意匆匆。
  “諸位珍重,江湖上見。”玉面郎君看得開,他的女人很多,對換伴侶司空見慣,与大女妖不胜依依的神情迥然不同,男与女對感情的處理是不同的。
  “彼此珍重,江湖上見。”三個女妖急于速离險境,不得不分道揚鑣。
  她們走的是山西小徑,小徑在几座山峰的山腰蜿蜒,沿途罕見人跡,飛禽走獸見人不惊,一群群猿猴不時向她們叫嘯示威,有些甚至逼近至路旁作勢攻擊咬攫。
  繞過一座小山峰,山徑下降,路旁鑽出扮成小家碧玉的荀明萱,脅下挾著用布巾卷藏的寶劍雷電。
  “繼續走。”荀明萱并不走近現身,用手向下一指,“里外彎道有五個伏路的,意圖不明,恐怕需要硬闖,好好准備,我會在一旁接應。”
  說完,匆匆往樹林中一鑽,形影俱消。
  “小師叔与以往判若兩人,我們是愈來愈不了解她了。”大女妖慨然說,“以往我們一直把她當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真是錯得离了譜。她如果肯全心全意扶助我們,必定可以創出惊世的局面來。”
  “她不會扶助我們,她有她的做法。”二女妖幽明仙姑說,“一旦她凡事做主,我們可就日子難過了。這一年來,她對我們的男人從不假以辭色,可知她明里不干涉我們的作為,心中不以為然。假使我們舉她做主,我們的日子會好過嗎?她會允許我們不斷換男人?我可不愿意找一個長輩來管束我。”
  “二姐,你是一個不知感恩的人。”三女妖悻悻地說,“別忘了,你是師叔冒万險從枉死城把你搶救出來的,讓她管束是不是應該?”
  “好了好了,沒有爭論的必要。師叔已決定自立門戶,我們空談挽留她無補于事。好好准備吧!她說前面有險,大概錯不了。”
  剛繞過峰腰的茅草坡,對面路旁的樹林果然踱出一個黑衣佩劍人,當路叉腰屹立,遠遠地目迎她們接近,遠在五六十步外,已可感到對方陰森的迫人气勢十分凌厲。
  “你們果然走這條路。”黑衣人在二十步外便沉聲說,“在下走運,在這里攔住了漏网之魚。”
  路在山腰,上面是急坡,下面的坡度更陡些,必須奪路而走,有如馬行狹道,必須有一方退開,不然只有一條路可走:拼!
  大女妖把包裹向路旁一丟,舉步上前。
  “攔住漏网之魚,不一定是幸運,反而是霉運當頭,走的是豬運。”亥時運也叫豬運,亥屬豬。“亮名號,閣下。”
  “休問來歷……”
  “大乾坤手一代梟霸,手下爪牙全是名號響亮的高手中的高手,与人交手嗓門特大,有時可憑名號唬人。而閣下竟然不敢亮名號,唔!恐怕不是大乾坤手的人,本仙姑不屑与無名鼠輩打交道。”
  “等大爺擒住你之后,你就知道大爺是何方神圣了。”黑衣中年人毫無怒意,神色更為陰森,拔劍邁步逼進,“妖女就縛,你就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大女妖也拔劍上。
  “小心霸道的暗器!”陡坡上的茂草中,突然傳來急促的沉喝。
  大女妖福至心靈,不假思索扭身便倒,扭身的剎那間,手中劍拼全力扔出。
  一道電芒貼她的右頸側掠過,划開厂一線創口,她感到魂飛魄散,渾身發僵,徹体生寒,倒地便無力站起,以為自己快死了。
  “師姐……”二女妖發瘋似的沖上。
  “呃……”黑衣人將暗器發出的瞬間,飛騰的長劍恰到達,鋒尖一沾体便斜貫而入,從左肋斜穿右脅,余勁一震便倒。
  四名黑衣人隨即從林中掠出,速度惊人。
  陡坡上人影疾降,是荀明萱。
  “主動攻擊,小心了!”伏在草中的張文季低叫,從另一側飛躍而下。他扮成香客,青巾蒙面,手中沒有兵刃,雙手卻分握了兩把五寸長的指粗樹枝。
  兩人快速飛降,恰好兩面堵住了四個黑衣人。
  荀明萱把張文季的話几乎當成圣旨,腳一沾地,立即用上了媲美鬼魅幻形的玄功,人化流光,目力難及,雷電劍更煥發眩目的電光,一閃之下,將兩個最快的黑衣人砍斷了三條腿,兩個黑衣人連人影也無法分辨,腿斷了身形仍向前沖,摔倒在三丈外。
  張文季對黑衣人的暗器深怀戒心,他一看便知道對方是女首領大小姐那些人,因此用樹枝攻擊,人未飄落,半空中兩把樹枝已破空飛旋而降。
  后面兩個黑衣人剛發覺頂門上空有人飄落,沖勢太快來不及剎住腳步,沖出兩丈火速止步轉身。
  可是,身形剛轉的前一剎那,背脊已受到樹枝的重擊,身形雖已轉過,手中的暗器還來不及發射,渾身一震,扭身便倒。
  “你們走!”張文季大叫,“我善后,我要口供。”
  三女妖已到了中劍的黑衣人身旁,劍正向下點,聞聲收劍察看。
  “他死了……”三女妖說,伸手拔出大女妖的劍,“沒有口……供……”
  荀明萱張口結舌,粉臉變色。她親眼看到兩個斷了腿的黑衣人將手中的暗器毫不遲疑插入自己的心坎,那种視死如歸的冷漠神情把她嚇得毛骨悚然。
  “不會有……口……供……”她失神地自語,“這些人好……可怕……”
  張文季也呼出一口長气,沮喪地向荀明萱走去。
  他用樹枝擊中背脊的兩個人,也不約而同用暗器自殺了。
  二女妖扶起了大女妖,發覺創口的裂縫深僅分余,只能算是皮肉的小創傷,比菜刀割破手指差不了多少,頭側的大動脈完好無損,只是震惊過度,被嚇呆了而已,血染紅了粉頸,上些止血藥便停止流血。
  “真抱歉,我……我無意開……開殺戒……”荀明萱不安地說。
  “不怪你。”張文季在一名死者胸口拔出一枚五寸雙鋒針察看,“分量相當沉重,勁道足可以貫体而出。老天爺,訓練出這么多高手,需要花多少時間和精力?這個大小姐的主人或長輩,一旦挾這些人君臨江湖,用他們的陰毒手段對付高手名宿,將會像狂風掃落葉,把許多高手名宿送下地獄,掀起可怖的江湖血腥風暴,能抗拒他們的人,真找不出几個來。”
  “看得出雙鋒針的來歷嗎?”荀明萱問,“我會用四寸雙鋒針。”
  “看不出。”張文季將針信手丟棄,“雙鋒針其實是柳葉刀的變型暗器,只不過窄兩倍而已,同樣可以直飛或旋飛,容易聚勁貫入堅韌的骨縫,破內家气功,比柳葉刀更有效。暗器高手使用四寸,愈短愈使用困難。使用五寸至六寸的人很多,無法知道師承根底。你的四寸雙鋒針短一寸,也不易看出來歷。我走了。”
  “張爺……”
  說走便走,他身形一閃便遠出四五丈外如飛而去。
  最先奔到的二女妖大駭,像是見了鬼。
  “他……他會縮……縮地術……”二女妖駭然止步,“師叔,他……他是誰?”
  “不要多問,赶快遠走高飛。”荀明萱焦灼地說,“快走,以后得靠你們自己了。”
  “師叔……”
  “附近一定有策應的人,而且會很快赶到,你們如果不拼命赶路,很可能被追及。快走!快!”荀明萱不耐地催促,“我不能一直照顧你們,我有我的事。”
  一听可能被追及,三個女妖可就慌了手腳啦!二女妖是惊弓之鳥,不想再被人手銬腳鐐,囚在秘室等候處死,第一個拔腿便跑。
  果然不錯,長嘯聲從東面傳來,是聯絡的信號,有人正向這里飛赶。
  張文季換穿了百衲衣,手中也有一個乞錢小籃,夾雜在路側的乞儿群中,還真像一個花子。
  “那十八個男女,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向并肩行乞,也扮成花子的四海游神公孫皓問。
  四海游神的輩分比他高,但忠誠地推舉他做司令人,自從他們的小集團第一次合作,他嚇走了天柱峰三魔,這十余人的小集團公推他為司令人,同心協力專門對付天下四大奸惡的爪牙,巧妙地利用其他集團的英雄好漢,搶劫四大奸惡的運贓船隊馱隊,再轉手黑吃黑分贓,干得有聲有色,所有的人皆兄弟相稱,衷誠擁戴他為首領,太歲張的名頭愈來愈響亮。
  “他們的确神出鬼沒,似乎對九華山區了如掌指,咱們的弟兄根本無法盯牢他們。”四海游神泄气地說,“除非他們停下來現身,不然休想尋蹤覓跡,忽聚忽散,行蹤飄忽,咱們人手少,委實無可奈何。兄弟,他們為何要攔劫青城三女妖?”
  “所以我疑云重重呀!該死的!我一定要得到活的人問口供,以便預作提防。你們能設法買得到品質最佳的銅鏡嗎?”
  “哦!買來做什么?”
  “防身保命。”張文季鄭重地說。
  “你的意思……”
  “他們非常自負,都以心坎做目標。”張文季說,“咱們得作最坏打算,防備他們找到我們頭上。銅鏡外加上兩層牛皮,可減弱雙鋒針的勁道,作為掩心鏡使用防險。第一枚針落空,第二枚勁道將減三分之一以上,速度也相等地減弱,咱們就可以放膽反擊了。當然,咱們如非生死關頭,不必和他們結怨拼命,你們千万小心了。”
  “我立即通知弟兄們准備,要否替你也准備一份?”
  “不必,我在鐵器店弄來一塊打造鋤頭的鐵板。”張文季拍拍胸怀,“我可不想逞能,提防他們在人叢中出其不意給我一針。這些家伙太過陰毒,比一流高手刺客更可怕,他們視死如歸,殺人必定更為大膽更為狠毒,不要命行貼身攻擊,防不胜防。”
  “我也要弄一塊鐵板……”
  “太重啦!老哥。”他笑笑往后退走,“浪費精力,而且渾身不舒服。我到听濤小院附近走走,我們的人千万不可在那附近停留。”
  “我知道,那儿已經是風暴中心,停留的人必定受到監視,很可能出意外。”
  “再見。”
  張文季又回复香客打扮,經過化城寺小街。
  大道穿越茂林、修竹、田野,里外大道又開始上升。化城寺這塊山上的盆地,确是風景綺麗的世外桃源,在這附近打打殺殺,真是罪過。
  前面山腳向左伸出一條小徑,里外便是入云龍一群名宿,死傷慘重的茅篷。
  如果沿大道向上走,就是正天門,中間岔山的小徑是听濤小院。
  他出了街口,登山的香客稀稀疏疏。香客大都擠在化城寺,佛誕日再涌上正天門的王靈官殿、十王殿和真身殿參与大法會。
  竹林前有一座八角歇腳亭,似乎擠了一群人。
  他心中一動,鑽入路右的松林。
  他看到了佩刀劍的人,因此心中一動。
  同性相斥,似乎頗有道理。
  林翠珊帶了兩位侍女、兩個健仆,剛在涼亭歇腳,下面便跟來了女首領大小姐九個人。
  大小姐穿一身深紫色勁裝,与上次穿寶藍色鮮艷勁裝不同,但美麗而冷峻的面龐絲毫不變,那任何人也不敢親近的冷傲气質极為懾人。
  她的八位隨從四男四女,也不再穿黑色勁裝,換穿了青色,同樣男健女美,主仆同樣出色。
  這時穿勁裝佩兵刃出現的人,引人注目理所當然。這附近兩度發生慘烈的凶殺,上面不遠處,是大乾坤手落腳的听濤小院,凶殺的風暴中心。
  不僅是敏感的時刻,也是敏感的地方。
  林翠珊五個人,也穿了勁裝,佩了劍。但她的翠綠勁裝外,加了同色的柔絲披風,掩蓋住誘人的曲線玲瓏身材,雖則同樣美麗動人,但比气勢,她就比大小姐女首領差了三分份量,英气迫人与冷峻懾人是兩碼子事,懾人當然气勢強。
  兩個美麗的年輕女強人一照面,似乎先天上就有极不相容的因素存在,自然而然地同性相斥,自然而然地互相瞪眼,敵意流露。
  气勢強的人永遠自以為是強者。
  “你們是干什么的?”大小姐突然在亭口止步,冷峻的神情加上冷峻的聲音,委實令人受不了。
  林翠珊本來就是一個霹靂火,魯莽沖動的闖禍精,當然受不了大小姐這种飽含敵意的強者態度,黛眉一挑,气往上沖。
  “你管我干什么的?莫明其妙。”林翠珊發起威來,也相當夠瞧的,柳眉上挑,杏眼睜圓,“誰礙了你啦?你又是干什么的?”
  “可惡!我先問你。”大小姐厲聲說。
  “你憑什么?”
  “憑我是向大乾坤手討公道的人。”大小姐一語惊人,气勢洶洶,“我要知道你們几個佩了劍的人是不是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
  林翠珊吃了一惊,臉色一變。
  迄今為止,除了偷襲之外,還沒有膽敢公然向大乾坤手的權威挑戰的人,竟然在這敏感的時刻与地點.冒出這么一個不可一世的年輕美貌少女,公然要向大乾坤手這种大豪巨霸討公道,引起惊訝是意料中事。
  附近有不少香客,大多數香客不知大乾坤手是啥玩意,但卻對這些佩了劍、殺气騰騰的男女怀有莫名的恐懼,因此,當這些人出現時,大半香客已變色而走,敢逗留旁觀的就沒有几個。
  一語惊人,有几個知道底細的香客立即走避。
  襲擊俠義道人士的凶手,已引起武林朋友的公憤;襲擊大乾坤手的人,也成了江湖人士的仇恨對象。這几天群情洶洶,情勢复雜可以嗅到危險的血腥气味。
  居然有人甘冒大不諱,公然聲稱要向大乾坤手討公道,而且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實出人意外,不啻響起一聲春雷,消息立即四下轟傳。
  “你要向大乾坤手討公道?”林翠珊大感惊訝,無法相信,“為何?你与他有何過節?”
  “那是本姑娘和他的事。”大小姐咄咄逼人,“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
  “去你的!本姑娘不認識那位強盜頭頭。”
  “你姓甚名誰?”大小姐步步進迫。
  “你管我姓甚名誰?你又姓甚名誰?”
  敢公然向大乾坤手討公道,決非等閒人物,大乾坤手聲威震江湖,敢向他挑戰的人屈指可數。
  林翠珊魯莽沖動,但今天居然知道警覺,不再亮大嗓門叫出江海滔滔、五湖浩浩的尚義小筑切口。
  “你如果不亮名號,本姑娘就認為你一定是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大小姐得理不讓人,說的話霸气愈來愈濃重。
  “胡說八道!你這是什么歪理?你像一頭瘋狗,豈有此理!”
  “你出來!”大小姐舉手一揮,八男女隨從兩面分張,手動劍出,劍反射著日光,冷芒閃爍,鳳目中冷電更為熾盛,“本姑娘要擒住你拷問根底,先剪除羽翼,再斃死元凶,你就是大乾坤手的羽翼走狗。”擺明了公然挑戰,不愿斗口。女人本來喜歡斗口的,女強人例外。
  “出來就出來,誰怕誰呀!”林翠珊當然不會退縮,她本來就是一個惹是生非的闖禍精,領了四侍女隨從大踏步出亭,解披風丟給侍女,露出曲線玲瓏的美好身材,一聲龍吟,光華四射的寶劍出鞘,品質比大小姐的寶劍難分軒輊,兵刃上勢均力敵。
  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也就不再客气,把武林禮數置于腦后,表現在外的是怒目相向,与男人一言不合就揮動拳頭并無不同,都在气頭上哪有好臉色看?
  “你在送死。”大小姐冷笑著升劍,“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殺無赦。”
  “我可沒殺你的胃口。”林翠珊不理會對方的森森殺气,“你已經是個瘋子,你應該去做殺人不眨眼的女強盜、女匪徒……”
  一聲怒叱,大小姐激怒得像真的發瘋了,殺气騰騰扑上發劍猝然搶攻,一招天地分光上下齊攻,一挑一點長驅直入,劍气陡然迸發壓力山涌。
  林翠珊不想示弱,硬接對方的強攻,劍出綿密的防守狠招云封霧鎖,來者不拒以快打快。
  “錚錚!”金鐵交鳴爆發,兩劍狂野地接實,雙方的招勢速度太快,以神意發招,不可能半途變招避實擊虛,勁道也半斤八兩,兩人都無法爭取中宮。
  一招兩劍皆被封住,大小姐的傲气減弱了些,怒火反更燒得更旺,劍震偏八寸的剎那間,閃電似的移動馬步,身隨劍移,功貫劍尖疾攻一記笑指天南,仍然以攻上盤為先發的進手劍勢。
  “錚!”林翠珊這一劍也封得勁道十足。
  兩人同被震得斜移兩步,御劍的勁道棋逢敵手。
  劍光驟吐,林翠珊反擊了,回敬一記射星逸虹,也是狠辣的強攻招勢。
  這是連續發劍凌厲無匹的強攻,擋不住第一劍,第二劍將接踵而至,第三劍必定長驅直入主宰全局,防守的人必被逼得快速移位,還手無力。
  兩人御劍的勁道与速度相當,气勢也半斤八兩各不相讓,傳出可怕的爆炸性連續震耳交鳴,一劍連一劍雙方愈打愈快,完全忘了劍術該走輕靈,該尋暇蹈隙的要訣,而以刀法的強攻猛壓方式狠拼。
  劍气飛騰,電光漫天徹地,好一場勢均力敵的瘋狂惡斗,看不清人影,分辨不出劍的實体,沒有主攻,沒有防守,誰能先一剎那擊中對方,誰就是贏家,看誰的后勁足,誰就是胜利者。
  必須全力御劍,左手已無法找机會分力發射暗器了。
  雙方都有歹毒的暗器,看誰能抓住發射的時机。
  林翠珊劍上的造詣,比張文季差得遠,所以知道劍無法取胜,所以向張文季提出警告,要用暗器對付張文季,可知她對自己的暗器有強烈的信心。
  大小姐的暗器已經讓張文季心惊了,所以要在胸口裝鐵板,防備這陰毒凶狠的女人猝然下毒手。
  与女人交手,本來就應該提防意外的。他不怕堂堂正正的生死相搏,卻對意外深怀戒心,出其不意的攻擊的确防不胜防,任何高手名宿也應付不了意外的攻擊,一個下三濫,很可能隨意一擊,便把一個絕頂高手的頭打破,糊糊涂涂去見閻王。
  大小姐的男女八隨從有意無意地亮出天罡劍陣,璇璣由四星四人列位,玉衡的搖光星位多增一個人。如果大小姐移入主陣,很可能主天樞,原來天樞的侍女,并入無權以策應玉衡三星。
  也許這些侍女隨從,并沒估計大小姐會失敗,列陣只是他們習慣性的防變措施,并非列陣策應大小姐。
  但在林翠珊的兩侍女中,卻認為是他們要倚多為胜。
  一聲暗號,四男女拔劍形成兩個鴛鴦劍陣。
  四人的左掌前半伸,指尖出現一星芒影,表示對方如果發動群毆,將用暗器對付。
  大小姐的八個人,全是心狠手辣、不講規矩的暗器名家,看到四人掌尖前的星芒,便知碰上了相等的名家,全都臉色一變。
  暗器名家對名家,如果是群毆,同歸于盡的机會很可能增至七八成。
  因此,高手名家宁可單打獨斗,憑經驗与技巧賭命,不愿在眾多暗器滿天亂飛中送掉老命去見閻王。
  大小姐這些人心中有了顧忌。
  万一大小姐有了三長兩短,他們怎負得起責任?
  “錚”一聲爆震,劍气激射,纏斗中的劍光人影乍分的剎那間,劍光同時扭曲迸散,傳出可怖的罡風撕裂銳嘯,兩人同時用上了殺著。
  人影分射出丈外,罡風徐斂。
  大小姐以劍支地,穩住了身形。
  林翠珊多退了兩尺,馬步也一亂。
  兩人的勁裝前襟各裂了一條縫,是劍斜胸滑過所造成的割裂痕跡。
  大小姐的裂縫稍高些,接近左乳下方,右乳減少了束縛,五乳怒突,雖則里面的胸圍子仍是完整的,但已經夠令人心蕩神搖了。
  乳房一高一低,愛美的少女怎受得了,何況不遠處有不少香客圍觀,乳下衣裂透露了兩分春光,實在尷尬,再一動很可能當堂出彩。
  左手一抖,袖套中暗藏的一枚五寸雙鋒針滑落掌心。
  林翠珊也一拍皮護腰,暗器夾袋也跳出一枚四寸雙鋒針,色澤沒有大小姐的五寸雙鋒針明亮,反映出淡淡的青芒,并不刺目。
  如果發射的速度夠快,到達某种极限,這种青芒是不易看到的,連在側方的人也難看到。
  而大小姐的五寸雙鋒針不但体形大些,也打磨得細致精亮,速度夠快,便會形成一道電芒,光亮耀目有如晶虹橫空。
  “小姐入陣!”一名侍女急叫。
  兩人都不便發射暗器,相距已在三丈外,威力有限,時机也不對。
  大小姐不肯入陣,急退兩步。
  林翠珊向右移位,緊吸住大小姐陰森的眼神。
  雙方心中有數,都是暗器高手,暗器的型式相同,必須制造致命一擊的机會,不能有万一的差錯。
  只有一發的机會,生死就決于一發的剎那間,也可能同時去見閻王,豈能隨便出手?可以說,雙方的心理壓力都相當沉重。
  名頭与武功相等的高手名宿,通常避免放手一拼,除非是仇深難解不得不生死相搏,否則不愿兩敗俱傷讓親痛仇快。連以武會友的印證比划,也能免則免。
  生死關頭,人叢中有了動靜。
  三個中年人排眾而入,一個個身材修偉相貌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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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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