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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圣女如愿


  這位首腦人物,的确非常了不起。反應之快無与倫比,看到乍現的激光,便知大事不妙,根本不可能收招封架。猛然上身一仰,身形飛退。硬從激光的尖端逸走,退出丈外仍感到左脅麻麻地。
  那是激光及体前,奇异的劍气逼迫護体神功所發生的無形壓力,所造成的攻破內家气功的現象。
  “你的劍術很不錯,具有強攻的气勢。”姑娘堵在窄門口,并沒乘胜追擊,輕舉著長劍,具有名宗師級威嚴:“但還不夠好,只能向純粹防守的人攻擊,應付不了我借勢反擊的技巧,你相當幸運。”
  如果不幸運,鋒尖可能已貫入左脅。
  雙方正面交手,左半脅几乎不可能被擊中。
  施展的空間窄小,不可能八方回旋,決不可能被直兵刃沾及左半身。
  這位首腦是行家,當然知道自己幸運。
  露出外面的雙目,涌現惊訝甚至恐懼的神情。
  “你……你的劍上有鬼。”首腦用怀疑的口吻說:“本會的盟旗令主黎姑娘的龍泉軟劍,才有折向攻擊的能力,而你的劍……”
  “我這把劍极為平凡。”
  “可是……”
  “這是御劍的技巧,你應該懂。你不夠份量,可否請你們的會主出來与本姑娘打交道?”
  左側不遠處一個身材高瘦的人,打出要那位首腦退的手式。
  可知那人并非真的首腦,這個高瘦的人地位要高些,可以用手式下令。
  “你還不配与咱們會主打交道。”高瘦的人取代了同伴的位置,舉起的劍龍吟隱隱:“在下是三大副會主之一,第二副會主焦二。小丫頭,你以為你能死守多久?”
  “我有信心殺掉你們一半人。”姑娘用目光觀察兩側的人,計算的結果共有二十一個完好的:“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愚蠢得再死掉十個人,換我一個毫無成就的后生晚輩,就算你們能殺掉我,也決不可能向王大哥奪取莫須有的藏寶圖。你這樣做,對你的弟兄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他們參加你們的黑龍會,并不是為了替你們送死。而你卻要不論代价要他們送,他們能得到些什么?貪圖些什么?快樂地去死?劍穿心能得快樂嗎?你……”
  一聲怒吼,焦副會主用雷霆万鈞的猛烈攻擊,阻止她的胡說八道,扰亂心志。
  招發射星逸虹,強攻硬壓,劍吐出似乎爆發出一聲輕雷。
  “錚!錚錚!”三聲劍鳴震耳欲聾,火星飛濺。
  攻勢太過快速猛烈,姑娘不可能用巧招封架或反擊了。劍退一步,退近窄門。
  第四劍有如電耀霆擊,無可克當。
  姑娘一劍急封,腳下突然一打滑。
  方磚地積了血,滑溜如油,一腳踩在血上,重心立失。
  焦副會主自然而然地一劍走空,大喜過望,狂沖而進。
  左手像閃電般抓出,要抓住她的發髻。
  她扮成村姑,秀發挽成髻正好一把抓。
  焦副會主這條左臂,似乎突然增長了一倍。可能是极難練成的通臂絕技,化不可能為可能。從不可能伸及的角度伸出,像是突然幻現的第三只手。
  一聲輕笑,姑娘的左手似乎更快些,快得難見形影。
  食中兩指突然疾彈,正中焦副會主的左手脈門,有骨碎聲傳出。
  姑娘其實并非滑倒,而是誘人上當的陷阱。
  指中的,身形斜降的瞬間,右手劍把支地,左腳疾飛,快逾電光石火。
  “呃……”
  焦副會主惊叫,胯骨挨了一腳,急沖的身形遽然加快。而且向上飛沖,身不由己沖入穿堂。左手已失去活動能力,腕骨斷裂,手當成了死肉。
  門內的周總管毫不感到惊奇,小姐滑倒他也毫不在意。
  向側略閃,讓焦副會主凶猛地飛沖的身軀掠過,信手一掌劈在集副會主的后腦上。
  “還有誰賜教?”
  姑娘重新堵在門外舉劍叫,神走气閒,真有宗師的气勢。
  砰然大震中,焦副會主摔倒在穿堂中立即昏厥。
  連聲怒吼,暗器似飛蝗。
  姑娘閃電似的退入,藏身在門側躲避暗器。
  窄門僅容一個人出入,兩個人就嫌擠了。這些黑龍殺手,真可以稱死士,潮水似的往窄門擠。鏢箭飛刀种种暗器打頭陣,人則隨后涌入,奮不顧身,視死如歸。
  姑娘与周總管占了地利,掩藏在門兩側,挫低身軀悶聲不響用劍砍刺。
  來一個殺一個,劍刺腹下砍腳。逐一收拾,合作的默契极為圓熟。片刻間,門內擺平了九個人。
  有三個斷了一腳的人,被壓在下面狂叫救命。
  “屠光他們,不然脫不了身。”姑娘憤怒地大叫,揮劍沖出門外。
  “左面是我的。”周總管也隨后跟出。
  還剩下十二個人,左右各六。
  死畢竟不是快樂的事,可怖的搏殺,把剩下的人鎮住了。他們不退,堵在甬道兩端。卻又消失了進的勇气,進退兩難。
  姑娘也不能進,必須扼守住窄門這唯一退路。
  她面對著不遠處的六個人,也進退兩難。
  即使能殺死六個人,從這一面沖出,外面是否還有黑龍爪牙?九幽門的人還沒露面呢!
  “不能出去!”周總管及時提醒她,打消她沖出去的念頭:“他們不可能久留的,只有這處地方能守能攻。冷靜俟變,小姐。”
  一陣陣奇异的嘯聲綿綿不絕傳來,高低起伏差异甚大。深入內室堂奧,依然清晰可辨。甬道兩端的十二個黑龍爪牙,出現騷動現象。
  “准備退回原處,即將有變。”周總管神色有點緊張,徐徐退至窄門側方。
  姑娘依言后撤,也退近門旁。
  如果情勢有變,兩人隨時皆可退入穿堂。甚至退入秘室,或者進入不可測的荒廢地窟。
  甬道兩端的人,咬牙切齒重新逼進。
  附近橫七豎八躺了几具尸体。几個受了重傷的人,已連滾帶爬避至兩側的壁根,以手掩住創口待救。
  姑娘揚劍候敵,神功默運,准備行雷霆一擊。
  對面逐漸逼近的六個人,居然失去猛然沖上攻擊的勇气。六把刀劍与六把匕首前伸,成一列緩步逼近。刀劍森森如林,想利用刀壁劍牆并排強壓硬逼。
  一聲嬌嘯,她身形暴退。
  這瞬間變化万千,令人目不暇給。
  她對面的六個黑龍爪牙,以為她發信號要退入窄門。不約而同猛然一起前沖,刀劍整齊地遞出。
  同一瞬間,周總管從姑娘的上空飛越,頭前腳后破空疾射,劍向前吐出狂野的電虹。
  同一剎那,姑娘不退反進。魚躍而出貼地立即側滾翻,劍飛旋如网。
  一上一下,雙劍激發出漫天徹地雷電。雷霆一擊,生死一搏。攻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變化之快令人目眩。
  突然兩人向一方聯手合擊,受到攻擊的几個黑龍爪牙連人影也無法看清。
  周總管先前所面對的另六個黑龍爪牙,毫無策應的机會。發覺不對,瘋狂的瞬間搏殺已經結束了。
  雷電乍斂,兩人已退回原位,扼守在門側,兩支劍血跡斑斑。
  “呃……啊……”叫號聲刺耳,人体紛紛倒地。
  六個人,三斷頭三折足。
  變生不測,生死須臾。發生得快,結束似乎更快。
  兩人耗損了不少精力,幸好快速地收拾了六個人。如果慢了一剎那,便會被另六名黑龍爪牙阻斷了退路,受到前后夾攻。
  另六名爪牙,厲叫著一涌而上。
  是時候了,不拼命就得退。
  毫無思索權衡利害的時間,雙方一動便決定了生死存亡。
  行將接触,狂笑聲震耳。三個人影奇快地到了六名黑龍爪牙身后,從后面猝然偷襲。有如虎入羊群,与姑娘兩人同時發動,宛若前后夾攻。兩支劍風雷驟,一根長的方便鏟更是山崩海立。
  姑娘一劍貫入一名爪牙的胸口,飛退拔劍。
  “守住門!”她大叫,再次暴退。
  周總管也砍掉一名爪牙的腦袋,劍使刀招是對付群毆的技巧。
  身形疾閃,從方便鏟的鏟尖前退出險境,退至窄門旁呼吸一陣緊,眼中有惊詫的神情流露。
  “不要過來!”姑娘沉叱。
  六個黑龍爪牙撒了一地,傷勢沉重難以救治了。
  “窮家三友!”周總管終于看清助他倆夾攻的人,惊疑地低呼。
  窮家三友怎么可能幫助他們?本來就是死對頭,難怪姑娘的叫聲飽含不安警告意味。
  周總管也大感惊异不安,難以置信。
  六名黑龍爪牙,有四名是死在窮家三友手下的。
  “快走,后面有可怕的高手追來了。”窮儒剎住腳步,不敢接近:“你們如果不走,別擋路。”
  姑娘其實并不怎么感到惊訝。三個老卑鄙一直就神出鬼沒,鬼鬼祟祟爛打,渾水摸魚。
  把所有參与奪圖的人當成競爭的勁敵,明槍暗箭齊施,無所不用其极。當然也把兩條龍与九幽門的人當成競爭者。
  不久之前,這三個老卑鄙就被九幽門的人追入她住宿農庄。她是目擊者,目擊三個老卑鄙殺了不少人。
  那些人表面不像是兩條龍的爪牙,因為他們并沒穿兩條龍的特殊裝束。可以斷言的是,那些人一定是兩條龍中的一條。
  黑龍這些人,是從城南赶來的,緊跟在窮家三友身后。
  可知在城南被他們所殺的人,很可能就是黑龍,所以窮追這三個老卑鄙。
  現在,幽暗的甬道內狹路相逢,突然發現黑龍的人,立即偷襲攻擊是本能的反應。
  并不怎么意外,決非因為存心幫助她而慨然出手殲除黑龍爪牙。
  至少,在意識上雙方不算是敵人了。
  她丟開不久前在路旁涼亭,向窮家三友公然挑戰的敵意,退近窄門,讓出甬道。
  “要走請便。”她向徐徐接近的窮儒說:“你們三個老卑鄙,打了就跑是你們的慣技。我們撤走,可不想沖出去与大群黑龍爪牙拼命,更不希望与守在外面的九幽門殺手拼死活。黑龍与九幽門可能已經聯手,你們最好也找地方躲一躲。”
  “兩條龍与九幽門,皆公然露面大舉出動,明白表示要以殺戮手段公然搶奪藏寶圖,一切有關的人,皆是他們殲除的對象了。”窮儒一面說,一面接近至一丈左右,擺出誠懇的和善面孔:“小姑娘,不要計較咱們与王小輩的過節好不好?在崤山那种情勢下,你虞我詐清除競爭者,是正常的手段,你們不否認也除去不少人吧?”
  “我們除去的,全是向我們下毒手的人。而你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總之,這是身入江湖,身不由己,必須如此方能達到目的的正常手段,沒有放在心上誓在必報必要,是嗎?情勢殆危,咱們何不暫時聯手自保?”
  暫時聯手共度危机,這建議用意良佳,但這是梟雄的作風,臨危苟免的可恥行徑,即使是無敵意的雙方臨時聯手,也會被方正人士卑視。
  “你這老賊的話污我之耳,我真該到洗耳河去洗耳朵。”姑娘笑罵:“一些土雞瓦狗,何足道哉?你們看,片刻間這里就擺平了二三十個人。你們走吧!那些人絕對奈何不了你們窮家三友。”
  “唔!你們兩個人,就擺平了這許多高手。”窮儒舉目四顧,看到几個仍在痛苦呻吟的人:“難怪快要成為死村了,求援信號已無人理會。”
  姑娘沒听清窮儒含含糊糊的話。
  “我說你們非常了不起,比王小輩更可怕,估錯了你們的能耐,你們比王小輩更具有威脅性。難怪在洛陽,你敢公然与無數高手名宿為敵,敢公然保護王小輩。算了,你們不需与任何人聯手,自保綽綽有余。咱們要出去,你們真不走?”窮儒止步問。
  “我們不走,你們請吧!”
  窮儒扭頭向同伴舉手一揮,指指甬道左端。
  “躲在屋子里不安全,小心他們放火。”
  窮儒重新舉步,泰然超越姑娘所堵住的窄門,向甬道左端走。
  周總管站在門內,冷然留意三友的神色變化。
  “就算他們不顧天理放火燒村,我們也不怕。”姑娘不在意地說:“這里有避賊防火的地窟。”
  “我知道,所以……”
  三人是魚貫而行,向甬道左端走的。
  窮儒領先超越姑娘所立的窄門口,后跟的窮道恰好与姑娘并齊。
  斷后的窮僧倒拖著方便鏟,似乎顯得無精打采。
  總之,三個人外表的神情,皆不曾流露出敵意,顯得滿不在乎。
  周總管眼神一動,看到了警兆。
  “伏下……”周總管狂叫,一掌吐出。
  姑娘向下一挫,慢了一剎那。
  窮家三友的左手,同時向左吐出一掌。
  他們的右手有兵刃,如果是向右走以右面相向,姑娘必定提高警覺,防備他們的劍与鏟突然升起攻擊。
  向左走以左面相向,轉身舉兵刃攻擊勢必慢了剎那,足有從容閃避的余暇。
  而他們用左手攻擊,事先已經功聚掌心早有准備了。
  三股渾雄無匹的劈空掌力,匯成极為凶猛徹骨裂肌勁流。
  相距僅八尺左右,向姑娘猝然集中匯聚,真有排山倒海的威力,無可克當。
  姑娘總算命不該絕,周總管在她身后,所發飽含惊恐的狂叫聲,令她悚然而惊。意動神動,護体神功,一触即發。下挫的同時,抬劍舉掌護住頭面。
  可怕的勁流及体,劍气与勁流接触驟發龍吟。伸出的玉掌一震,頭面所承受的余勁仍然猛烈,但她承受得了,頭面保住了。
  身軀所承受的打擊卻難以禁受,倉猝間發動的護体神功保護力不夠。她感到如受無數万斤巨錘凶狠地撞擊,身形倒挫斜摜而退。
  砰一聲大震,她撞倒了周總管。
  周總管從她身側所驟然發出的一掌,消去她所受的一部份壓力。
  生死關頭,任何一點助力,都可能發揮保命的功效,這一掌解除了她一半壓力。
  余勁再涌,走在中間的窮道首當其沖,勁流一迸,窮道斜撞出丈外。
  砰一聲撞在對面的牆壁上,几乎反彈而出,踉蹌穩下馬步,臉色泛青。
  如果一比一拼內功掌力,窮道很難禁受得起周總管全力一擊。
  不但窮道駭然變色,窮儒窮僧也吃了一惊。
  周總管這一掌,把三個老卑鄙的膽气嚇消了一半,暗叫僥幸。
  這一掌不但震散了三人所含匯擊的一部分勁道,更透勁而出。把遠在丈五六外的窮道,震得斜撞丈外撞上了牆壁。
  假使雙方面對面交手,窮道會被震得气散功消,甚至內腑可能受到嚴重傷害。
  三人失惊的剎那耽擱,失去沖入窄門繼續攻擊的好机。
  周總管奮身側滾,一蹦而起,閃電似的到了門外。
  劍似乎幻發眩目的光華,龍吟隱隱光華閃爍,臉色反而冷厲,毫不激動憤怒。
  “你們一起上!”他陰森森地說。
  如果他真有全力一擊的能力,應該毫不遲疑地扑上了。
  他心中明白,剛才情急所發的石破天惊一掌,已耗掉了他五成以上精力,气机浮動。短期間決難恢复元气,假使竭澤而漁行險一擊,結果將只有一個:任人宰割。
  他在爭取時間,爭取神气重凝的机會。
  姑娘像是崩潰了,掙扎難起。
  他不能搶救姑娘,必須斷然阻止對方繼續攻擊。
  假使他撐不住,更不可能有救姑娘的机會了。后退一步,唯死而已。
  “小心!”窮道鐵青著臉急叫,向同伴示警:“极……极像傳……傳聞中的玄……玄天神罡……”窮道顯然受到相當程度傷害,因此說話的嗓門气促走樣。
  “玄天神罡!”窮儒駭然變色:“你是說,潛龍公子的惊世奇學?”
  “可能是的……”
  “但這人不是潛龍公子,絕對不是。”
  “可是……”
  “快上,盡快斃了他,管他是誰!”窮僧舉鏟叫吼:“如不擒住那小潑婦,脅迫不了王小輩,咱們不但奪圖無望,火并的目標也無法完成,上!快!”
  周總管一咬牙,踏進一步。
  甬道左端傳出一聲輕咳,接著是一聲冷哼。
  窮家三友駭然轉身,臉色大變。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真正的行家其實不需出手,所形諸于外的气勢便知有沒有了。
  兩丈外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穿的是村婦裝不起眼,青布長褲外加一件粗布多褶腰裙。
  看外表并沒特色,只是一個村婦佩了一把劍而已。再就是脅下有一個繡了太极圖案的大型革囊,頗為岔眼。
  懾人景象是,這女人披散一頭及腰長發。前面形成發帘掩藏面目,像一個嚇人的女鬼。
  女人的劍斜伸,左手握拳徐徐揮動,虎口露出一叢光芒閃爍的尖利器物。
  像扁針,也像小型飛刀,反正是尖銳利器,數量不少。
  不但所流露的气勢懾人心魄,那詭异莫測的陰厲气氛更令人膽落。甬道的光線本來就幽暗,出現鬼物更增几分恐怖。
  “什么人裝神弄鬼?”窮儒厲聲沉叱,讀書人本來就不怎么相信世間有鬼神。
  “原來是你們這三個老窮混蛋。”女人用怪怪的嗓音說:“快滾!”
  “女人,你……”窮儒失惊,口气一軟。
  知道窮家三友的人,居然口气如此托大。可知并沒把窮家三友放在眼下,難怪窮儒失惊。
  “這里有几個受傷的黑龍爪牙,我要。”女人的右面不遠處壁根下,就有一個黑龍爪牙蜷縮著呻吟:“你們在這里礙事,快滾!”
  “可惡,你這賤女人……”窮僧凶性大發,舉方便鏟憤怒地搶出。
  陰風乍起,奇异的尖厲怪嘯若有若無,細小的光華夭矯破空,接二連三破空疾射。
  第一道光華升起,第二道魚貫跟上,第三道……
  窮僧是個識貨的,大吃一惊,硬將腳步剎住。
  大喝一聲,舉鏟向飛來的第一道光華猛拍。
  “閃退!”
  窮道更是識貨,大叫著揮劍掩護窮僧退,劍上風雷乍起,迎向第二道光華。
  “該死的妖婦!”窮儒怒吼,左手疾揚。
  “你更該死!”周總管也大喝,劍脫手飛擲。窮儒左手暗藏的一把匕首,還沒脫手擲出,周總管的劍已快逾電光火石飛旋而至。
  鋒尖恰好上拂,割裂了窮儒的左小臂,兩根撓骨也可能受損。
  肌肉割裂,神經中斷,肌筋一松,握力立消。小匕首翩然墮地,窮儒立即飛退。反應超塵拔俗,身手比年輕人更靈活。
  變化太快,令人目不暇給。另一面,窮僧一鏟落空,沒拍中第一道光華。
  光華有如具有靈性的活物,在鏟前折向上升,然后向下疾沉,直射窮僧的頂門。
  窮僧的反應更令人激賞,向前仆倒奮身急滾。
  側方,窮道的劍与第二道光華接触。
  錚一聲清鳴,光華急升飛旋,搖搖晃晃繞飛。
  第三道光華銜尾而至,射向窮道。
  窮道向側一閃,轉身飛掠而走。
  “是妖婦的玄天七煞奪魂劍,快走!”
  窮道一面飛逃,一面厲叫招呼同伴撤走。
  小光華飛行的速度并不快,所及的距离也只有三丈左右。
  而三個老卑鄙逃走的速度,卻快得惊人,一躍三丈,去勢宛若電射星飛。
  元神御劍极耗真力,女人的道行有限,因此窮道能以精純的內功,把小飛劍擊偏。甚至几乎把第二道光華打落,脫身并非難事。
  窮儒已經先一步退出兩丈外,左手血如泉涌。
  窮僧斜竄而起,一躍三丈余。
  三人如飛而遁,從甬道的右端逃掉了。
  周總管貼地滾出,拾回劍飛退堵住窄門。
  “小姐,怎樣了?”他大聲問。
  “我……我撐得住……”身后傳來張卿云姑娘虛弱的語音:“气血難……難以歸……流……”
  女人已收回已發出的五把小飛劍,手中仍然有兩把不曾發出。
  “原來是你們。”女人看清了周總管的面容,也透過周總管身側,看到穿堂以坐功調和气血的張卿云,幽暗光線下面容仍可辨識。
  “姑娘是……是凝……”
  周總管卻無法看到女人的面容,女人的面容被秀發遮住了。
  但他知道玄天七煞奪魂劍的來歷,王若愚就能從容破解這种元神御劍絕學。
  “凝真觀的金門圣女。”女人冷冷地說。
  “許姑娘,過去的事……”
  周總管心中發虛,剛才飛劍遙擲攻擊窮儒,剩下的五成精力又耗損了一半,這時他哪能禁受得起妖婦的元神御劍攻擊?
  “剛才你傷了窮儒,及時阻止他發射小匕首。”
  “同仇敵愾,在下非出手不可。”
  “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會助我嗎?”
  “一定會。”
  “為何?”
  “你讓我家小姐安全离開凝真觀,彼此本來就無仇無怨。在江湖歷練的人,如果念念不忘一些小怨小恨,活得一定非常痛苦的,永遠是個眼高手低的失敗者。”
  “唔!似乎你并不知道我和王若愚的事呢!”
  “不知道。”周總管坦然說:“一早他便到城北,在下与家小姐在城南,吸引對頭的注意。姑娘的意思……”
  “我不再是他的敵人。”金門圣女凄然歎息:“我的遭遇很慘,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不怪他,畢竟這是我咎由自取。我是來找人的,幫我把這些黑龍殺手的頭罩剝掉好不好?”
  “姑娘要找……”
  “黑龍會第二副會主,妙手毒心江大鵬。不論死活,我一定要找到他,他害得我好慘。”
  “好,我來幫你。”周總管慨然應允。
  □□□□□□
  黑龍殺手每個人都是死士,一旦發起攻擊,其猛烈的程度,委實令人不寒而栗。
  先是暗器齊飛,然后是右手刀劍,左手匕首,不要命似的一擁而上。
  電劍公子人數多了三分之一,但驍勇程度就差遠了。人多的优勢是靠不住的,信心与勇气,才是制胜的不二法門。
  埋伏失效,一沖便散,人分散在林野各處,奔東逐北各找對手拼命。
  王若愚与兩位老前輩藏身的大樹,先后有人從樹下經過,甚至停下來狠拼。先后有兩個人死在距樹下不遠處,搏殺的經過一覽無遺。
  幸好沒有人向樹上察看,也無暇留心樹上是否有人。
  王若愚藏身在最下面橫枝上,貼在樹干透過枝葉縫隙,好整以暇地向下察看。外表顯得懶洋洋毫不在乎,一雙虎目卻銳利地留意一切動靜。
  迎風吹來一陣陣血腥味,也偶或傳來几聲垂死者的痛苦呻吟。
  對他來說,這些事引不起他的感情激動。他經常面對死亡,死亡對他沒有多少威脅。
  他的思路,突然轉向原該留在城南的張卿云身上。
  他孤身前來城北踩探,事先約定姑娘不可以出面与任何人沖突。發生事故盡快八方逸走,避免与對方糾纏。以姑娘的武功与輕功造詣,應該不會遭遇嚴重的困難。他對姑娘的武功信心十足。在正常的情勢下,連已可以神御劍的西城煉气士,也對姑娘沒有威脅。
  他耽心的是意外。在洛陽他受到追魂女魅暗算,那就是意外。
  追魂女魅如果和他交手,絕對禁受不起他隨意信手一擊。而他卻几乎死在追魂女魅的七步追魂針下。
  “唔!我得盡快解決黑龍,回城南留意情勢的發展。”他油然興起赶回去,与姑娘會合的念頭。
  感覺中,似乎姑娘可能有了困難,心靈受到撼動。
  將腰帶上單刀系牢,准備招呼樹上面的無我瘟神。
  樹下人影來勢如星跳丸擲,黑色的身影清晰可辨。
  沒錯,是黑龍爪牙。
  五個黑龍爪牙,緊躡在電劍公子身后窮追。
  電劍公子渾身浴血,腳下已呈現不穩。
  人都在林野中走散了,四周不時隱約傳來金鐵交鳴与叱喝的聲浪。
  奔近樹下,電劍公子突然右腳踩中一個凹洞,猛然向前一栽,手著地身形立即側滾,狼狽地躍起。手中劍疾升,拉開馬步,強作鎮定,調和呼吸。
  “你這狗王八,下賤狗屁劍客。”為首的黑龍爪牙厲聲咒罵:“羽翼剛丰,你就膽大包天,不知死活向本會迫不及待挑戰,乘本會之危,殘害咱們的弟兄,你沒料到本會的主力,來得這么快吧?我要剝你的皮,挖出你的心肝生吞活咽。”
  “少吹牛了,閣下。”電劍公子冷冷一笑:“你們赶回的人,似乎數量有限,大概死得差不多了。今后,黑龍注定了要在江湖除名,沒有什么好混的了。閣下,我的人也會很快地赶到,在下還有余力和你們游斗,不會讓你們有同時出手的机會,你無奈我何。等我的人赶到,一定可以把你們一网打盡。”
  “死到臨頭,你還在吹牛。”
  “在下……”
  五個人不約而同,刀劍猝然匯聚。
  電劍公子身形下挫,閃電似的滑退丈外,間不容發地脫离刀劍匯聚的中心。再向側飛躍,恰好扔脫五把刀劍的快速追襲。
  可是,最外側的黑龍料中了他的退向,長劍電射而至,招出狂龍鬧海,等他躍落。
  雙方都快逾電光石火,眨眼間雙劍即接触。
  錚一聲狂震,電劍公子躍落的身形立即斜飄。手腳一亂,劍揚起也無法在瞬息間恢复控制。
  黑龍爪牙劍上的勁道十分惊人,震得他虎口發熱,手臂發麻。
  “先卸狗腿!”黑龍爪牙聲到劍到。
  他知道完了,想縮上雙腳也力不從心。
  人影自上空疾降,有如平空幻化出來的,靴尖下沉,奇准地點在黑龍爪牙的右肩上。
  爪牙的劍向下沉落,他的雙腳保住了。
  “呃……”
  黑龍爪牙仰面便倒,右肩骨折下陷。
  “混蛋!你為何不把隱藏的絕技掏出來保命?”飄落的王若愚大罵,右手一動,單刀出鞘信手揮出,錚一聲暴響,將第二名扑來的黑龍爪牙,連人帶劍斜震出丈外,刀吟聲像隱隱風雷。
  “去你娘的!你以為我會甘心被殺!”電劍公子也大叫大吼:“你知道那雜种是誰?”
  王若愚身形向左一晃,一把鋒利的劍從右臂外側擦過。
  他隱藏在肘后的刀向后吐出,把從后面扑上出劍的人,一刀貫入肚腹。
  “他們都戴了頭罩,誰知道是哪座廟的大神佛?”他扭身一腳將中劍人踹倒,收了刀:“你他娘的野心大得很,當然不會甘心被殺。”他舉手投足之間,輕輕松松擺平了兩個人。
  電劍公子看得心惊膽跳,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右肩被踹陷的人,已躺在地上痛昏了。
  “那混蛋是黑龍的第三副會主,上一代的十大劍客之一南門杰,橫行天下二十載罕逢敵手的一劍鬼神愁。比他們的會主惊天一劍周宏,更要高明一兩分。”電劍公子一面說,一面扑向那位最先打交道的黑龍爪牙。
  那人被王苦愚一劍震飛,還沒從震惊中清醒,被電劍公子一連串猛烈的電劍攻擊,手忙腳亂,八方閃掠,完全失去反擊回敬的机會。
  另兩個爪牙不見了,分別被百了梟婆和無我瘟神,拖住發結進入后面的草叢,可能已經死了。
  兩個老前輩不動則已,動則要人老命。
  “小子,九幽門不會來了。”無我瘟神扭頭說。
  “奇怪,他們真不來了呢。”
  他收了刀一躍三丈,向小村飛掠而走,不再理會這里的事了。
  這里的殺搏已近尾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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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中似乎鬼影俱無,像一座死村。
  “人怎么都走了?”王若愚在村中急走,心中犯疑:“九幽門的人不是怕死鬼,西城煉气士更不是善男信女,為何虎頭蛇尾溜之大吉?費解。”
  沒發現血跡或死尸,村中顯然不曾發生打斗。
  繞過一處巷口,眼角瞥見左側方的牆角,有快速的人影閃動,再一看立即飛躍而進。
  晚了一步,三個人影剛消失在另一處屋角。
  是窮家三友,挾了方便鏟的窮僧最易辨識。
  他知道追之不及了,村中房舍錯落。一轉折便不知去向,追赶困難。
  心中一動,他向三友竄出的大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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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卿云姑娘受傷不輕,可怕的內家掌力,震傷了她的內腑。必須強忍痛楚,有耐心地慢慢吐納引气歸元。
  行動困難,走動必定引起傷勢惡化。
  她定心神凝神聚气,但已知道來的女人是金門圣女,心中甚感不安,影響行功的心情。
  金門圣女是她的對頭,离魂香与斷魂飛霧,她都窮于應付。
  武功与劍術,她都比金門圣女高得不可以道里計。
  如果金門圣女記仇,她的處境真有點不妙。
  她知道,周總管愿意幫助金門圣女,剝除死或活的黑龍爪牙頭罩,尋找妙手毒心江大鵬。真正的目的,是跟在金門圣女身旁戒備,隨時防范金門圣女反臉對她不利。這些叛逆世俗魔道蕩女,所流露的善意是靠不住的。
  周總管确是深怀戒心,一直就設法吸引住金門圣女。
  每拉掉一具尸体的頭罩,便要金門圣女親自查驗。
  所站的位置,也必定背對著姑娘,不讓金門圣女接近姑娘的一面,隔在中間以确保姑娘的安全。
  只有讓金門圣女盡快找到妙手毒心,把人或尸帶走,离開穿堂走了之后,他和姑娘才能安心。
  剛檢查牆根一具尸体,那是一個年已半百,豹頭環眼短小精悍的人,尸体已經發僵了。
  穿堂內共有十具尸体,全部死在姑娘与周總管劍下。有三個是受重傷之后自殺的,血腥中人欲嘔。
  “這個人不是妙手毒心。”
  金門圣女用腳撥開尸体,踱向另一具死尸。
  周總管搶一步,擋在金門圣女与坐在地上調息的小姑娘中間。
  金門圣女的身形本能地往側稍移,背后不足八尺另有一具尸体蜷縮在地,似已僵了。
  周總管俯身伸手,解開頭罩的帶結。
  金門圣女迫不及待伸手相助,焦躁地撕拉頭罩。
  “小心……”突然傳來姑娘的尖叫聲。
  周總管不假思索地一把挽住金門圣女,將人扳倒向側急滾。
  金門圣女看不見身后的事故,感到有一雙手爪掠過頂門。
  要不是這剎那間被周總管挽住扳倒,腦袋必定被那只手爪勾勒住臉面,不死也將被毀容。
  气流激蕩,砰一聲悶響,兩個人体在兩人倒下的上空相撞,摔倒在地分別滾動。
  “小姐……”
  周總管狂叫,飛躍而起,抱起手腳松散,气息喘急的張姑娘。
  狼狽爬起的金門圣女一怔,手疾眼快,一掌把另一個滾動的黑龍爪牙劈昏。
  “這惡賊裝死,好險。”金門圣女悚然地說:“小姑娘,你竟然冒走火入魔的風險救我,你……”
  “什么走火入魔?我根本無力運气功。”被周總管抱起的張姑娘虛弱地說:“我本來是提醒你的,沒料到反而來得及助你脫險,怪的是我居然在渾身痛楚乏力中,能在猝然間跳起來。我……我現在連手腳也動不了,可……可能經脈已被震斷……”
  “不會的,小姐。”周總管小心地將姑娘放下躺平:“你只是精力已經耗盡而已,好好放松身軀歇息,稍后再帶你出去,外面也許平靜了。”
  姑娘在千鈞一發中,仍然奮余力在發聲警告中,飛扑而起雙掌前伸,把扑向金門圣女的黑龍爪牙撞翻,她真的不明白何來的神力,只能用奇跡解釋這不可思議現象。她本來連站起來的力道也消失了。
  “那人自稱黑龍第二副會主焦二。”姑娘平躺在地,轉頭盯著昏厥的黑龍爪牙:“我用机智毀了他的左手腕骨,把他踢入室中。他的左手已練成通臂絕技,所以我毀他的手。”
  金門圣女一怔,扭頭盯著被他打昏的人。
  “是他!”金門圣女脫口叫,急急撕剝那人的頭罩:“兩條龍的人,在會中弟兄面前稱假名。果然是他!蒼天有眼,讓我找到這惡賊了,而且是活的,我要帶他走。”
  不管周總管有何反應,她將人扛上肩,向門外飛奔,辦自己的事要緊,不理會旁人的死活。
  窄門口出現握刀在手的王若愚,吃了一惊向側急閃。
  “快去幫助你的女伴。”
  金門圣女一面叫,一面狂沖而過,顯得极為興奮。
  “若愚……”姑娘興奮地叫,掙扎欲起。
  “你不要亂動,我先檢查。”王若愚大惊失色,丟掉刀一躍而至。
  拼斗搏殺,很可能骨碎肉裂。如果体內有碎骨頭需要處理,千万不可胡亂抬起或移動。經絡血脈如因震動而被碎骨頭割斷剝裂,那就災情慘重,甚至會送命。
  “你總算赶來了。”周總管搖頭苦笑。
  王若愚定下心仔細檢查姑娘的傷勢。
  周總管在一旁將受傷的經過一一詳加說明。
  “不要緊。”久久,王若愚欣然宣布:“气机受損,身前九條經脈皆有淤積,所以看似全身脫力癱瘓,稍一用勁便痛楚難當。周叔,你該用真气排導術替她及早解除痛苦呀!”
  “老天爺!哪有机會行功療傷?”周總管臉一紅:“用真气導引術我或可胜任,排導術我哪有這份功力?連她老爹也不會。你會?”
  “包在我身上,愈快著手愈好。”王若愚信心十足,先探囊取出小小扁型的葫蘆,倒出三顆丹丸令姑娘吞下:“周叔,請到門外戒備。”
  行功療傷,不能受到干扰。替姑娘用排導術治療,必定以推拿八法相輔。周總管是姑娘的長輩,當然不便在旁照料。
  周總管背門仗劍戒備,像把關的天神。
  “放心啦!全身放松。”王若愚的笑容讓姑娘心安:“但十天半月之內,不許你妄用真力,我得好好看管住你,免得你逞強動手動腳大發雌威。說好了請你在城南引敵,你卻跑到城北胡來。”
  “我們是被迫不得不動手呀!”姑娘臉紅紅羞笑:“同時,人家也……也不放心你啦!這個金門圣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友是仇,我糊涂了。”
  “以后再告訴你,現在你最好准備忍受不适。”想起金門圣女的遭遇,他感慨万端。
  一步之差,凝真觀三代老少几乎傷亡殆盡。金門圣女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仍在發瘋似的尋求報复,似乎不死不休。
  江湖恩恩怨怨糾纏不清,人活著實在太辛苦了。名利兩字害人不淺,莽莽江湖是非多。
  他自己同樣活得辛苦,雖則并非為了名利而出生入死。
  “必須及早了斷這場是非。”他心中在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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