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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封位于平原,北面十余里,有一條年年鬧水災的大河。
  所以如想來這里游覽風景名胜,保證會失望,古跡或許略有可觀,如此而已。
  另一原因是周王府占了几乎半個城,古東京胜跡全在周王府內,連宋代的城郊四苑,也划入王府禁區。
  閒雜入等休想越雷池一步,無處可去,只好到亂七八糟的大相國寺去湊熱鬧。
  午后,四匹健馬到了大河旁,沿堤西行,系馬在柳樹下,步行觀看壯闊的大河景色。
  夏日水淺,兩三丈高的巨大臨河堤,像一條巨龍,上下一望無際,綿豆千里极為壯觀,工程之浩大,令人大歎觀止。
  即使水淺,河面也比河堤內的地面高,因此每當一年兩汛洪水期,河水洶涌到達警戒線,千里長堤上下,最少也有數百万百姓日夜警戒。
  一旦決堤,千里盡成澤國,數百万人無家可歸,人畜一死就是十万百万。
  這就是拼命將堤加高的結果,這條大河真是害人不淺。
  十余年前,河決滎陽東境,開封城与陳留縣,—成了大河北的城。
  四年后,又一次洪水,大河又回歸故道,開封又回到河南岸。
  這一段河里与上游相較,狹窄了許多,只有三里左右,水深僅及腰部。
  遠眺柳園口渡頭,河中涉水往返的旅客絡繹不絕,每個人都將行李頂在頭上,一個跟一個滿河都是喧鬧聲,當然都是一些單身的強壯旅客。
  各种大小渡船,仍然照常行駛,乘坐的大多數是老少婦孺,或者車、馬、轎。
  “永泰,你家在大江上游,江水清,河水濁。”姜步虛向四海游龍說:“看了這處渡頭情景,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師叔,我那能笑得出來?”四海游龍苦笑:“老天爺!万一上游山洪暴發,這一下要淹死多少人?”
  “很少有這种情形發生,反正一下雨,大家都知道不能冒險了,就算天有不測風云,也只能認命啦!”
  “据我所知,大江自夷陵州直至南京,就算秋冬水枯,也沒有任何一段江面可供旅客徒涉。師叔你說江水清并不正确,至少近武昌一段就開始渾濁了。
  听說黃河鯉號稱鯉中上品,极為鮮美,師叔是本地人,能不能找處食店大快朵頤?”
  “晚上我帶你們到西門的大梁店,那儿的活泉不是苦的,買來養的鯉魚最可口,但貴得要死。我們四個吃兩條魚盡夠了,保證鮮美不下于大江的魚鮮。”
  其實,枯水期黃河鯉產量有限,大多數來自各地的小河和池塘。
  開封上下游河床平坦,水深僅三四尺,那能有多少魚生息其間?所以一般食店里所賣的所謂黃河鯉,十之七八是騙人的,要嘗真品須至有名的食店。
  大梁居在西門外,距周王府禁區瓊林苑不遠,上桌的都是貨真价實的黃河鯉。
  姜步虛是木地人,當然知道在何處可以吃到當地名產。
  從黃河鯉談到當地的特產与風土人情,四人坐在大柳樹下天南地北聊天,頗為投緣,連脾气暴躁的四海游龍,談起所見所聞也興高采烈。
  永遠地,堤南的大道塵頭大起。
  堤頂寬有三文余,偶或有游客在堤上觀賞河景,三里外的開封城歷歷在目,多數房屋比河堤低得多。
  最高的是城東北王府故宮的艮岳,上方寺的琉璃鐵塔尤為壯觀,真有矗天而起的气勢,居高臨下,人馬遠在五里外也可以看出奔她的景況。
  人馬是從大西門出來的,足有廿匹以上,來勢甚急,掀起滾滾塵埃。
  “咦?那是些什么人?”小魔女指指塵埃飛揚處的人馬:“人不少呢!為何成隊奔馳?”
  “也許是巡邏的護衛官兵,從瓊林苑來的。”四海游龍自以為是的說道:“可惜不易看清。”
  “是柏家的人。”姜步虛笑笑:“沖著咱們而來的。永泰向他們示威,要今晚去找他們,所以他們迫不及待,先一步找咱們了斷,先發制人是上上之策。他們眼線多,應該猜到咱們來逛河堤看黃河之水天上來。”
  “哈哈!哪一條河的水不是天上來的?”四海游龍大笑:“師叔,咱們怎么辦?”
  “人多勢眾,逃呀!”美步虛怪笑。
  “師叔,又打濫仗呀?”四海游龍大為不滿。
  “不逃遠些,難道要在這里有游客目擊的地方行凶嗎?准備向西走遠些,好好結几分顏色給他們涂臉。永泰,去牽坐騎。”
  片刻,四匹馬沿堤下的小徑向西小馳。
  廿二匹健馬,在兩里后飛馳急赶。
  這一段河堤,顯得特別厚實。
  可能是某一年代,這里曾經發生可能潰決的事故,因此曾經加厚,加實,挑來填堤后的河土,形成一座長長的大丘,已經長滿了疏林野草,但視野仍然相當良好。
  廿二匹健馬到了丘下,騎土們紛紛下馬系妥坐騎,分為四紐,气勢洶洶的向河堤的一面接近。
  四海游在寶藍色的鮮明身影,站在寬有五丈的河堤上,背手而立威風凜凜,等候這些來勢洶洶的精英,臉上居然涌起怪怪的微笑。
  短短几天相處,在性格上他有了明顯的變化,近墨者黑,他已經柒上了姜步虛臨敵反而輕松的气質,不再橫眉豎眼气貫斗牛。
  只有他一個人,面對廿二個气盛的男女高手名宿。
  他認識不少人,其中有幻劍功曹、五湖散仙、十方行者、許門主父女……
  過去,他曾經替這些人出生入死,替他們殲除不少風云會精銳,出盡死力。最后,他被出賣,几乎送命在風云會的人手中,九死一生。
  現在,總算成為仇敵。
  通常,最可伯的仇敵,是最要好的朋友變成的。
  他感到陌生的人,有一半以上。
  那位曾被姜步虛逼落屋下的霸劍天罡,他就不認識。
  出道僅兩載,風云十杰中,他僅認識刀過無情和昊夫一劍,這兩位名宿,也是這次才認識的。
  紫靈丹士不在,大悲僧也不在,他所認識的人中,地位最高的可能算道全法師了。
  果然不錯,道全法師終于獨自上前了。
  面對廿二個人,他不言不動沉重鎮定,僅虎目中神光湛湛殺气漸濃,像把門的天神,不理會這些气勢洶洶的人。
  “蔡施主,姜施主何在?”道全法師見他不理不睬,只好丟開前輩的尊嚴,向晚輩主動打招呼:“可否請他當面談談?”
  “他不會和你們談,你們也不是來談的。”他虎目一翻,不住冷笑:“你們唯一可做的事,是保持你們俠義道高手名宿的尊嚴,一個一個上,和我四海游龍拼斗賭命,你是第一個先上嗎?”
  “蔡施主,可否冷靜些?畢竟咱們過去……”
  “老道,你提過去是什么意思?”他虎目睜圓,聲如雷震:“太爺我替你們出生入死,你們今天能站在這里、充人樣,而沒被風云會送你們下地獄,完全是太爺和家師叔鬼神愁成全你們的,而你們卻無恥地將太爺出賣給風云會,你還有臉提過去?你真不要臉,呸!”
  道全法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居然忍下了。
  “施主怎么可能成為鬼神愁的師侄?你們為了孟姑娘……”
  “你給我閉嘴!”道全的話,触及了他的痛處,怒火爆發了:“再提這件事,我要打掉你滿嘴的狗牙!”
  “施主何必激動?”道全法師嚇了一跳,弄不清他為何突然暴怒:“也許,施主被鬼神愁愚弄……”
  “放傷的狗屁!”他粗野地大罵:“太爺的事,你給我免開尊口!”
  “可否請他……”
  “不行,把我的事先了斷。家師叔今晚去找你們,你們可以在柏家和他打交道。”
  “凡事總該有商量……”
  “算了吧!迄今為止,你們只想在你們的要求下,逼咱們放手了之。”四海游龍冷笑:“咱們是不會放手的,你們也不會丟掉生望地位認栽,只要有机會,你們一定會毫不遲疑除掉我們永除后患,所以咱們干脆給你們机會。
  在城內你們不便撒野,所以咱們出來成全你們,多言無益,最好別讓我無情地羞辱你,拔劍吧!這是千万年來唯一解決糾紛的老辦法。老道,為你的生死榮辱拔劍,這本來就是你們追來的目的。”
  道全法師怎敢与他拼劍?
  這次曾經參予柘林決定性一戰的人,都有自知之明,一比一,誰也不是他的敵手,連紫靈丹士也禁不起一擊;
  “貧道不曾与你交手,畢竟咱們曾經是并肩聯手的同道……”
  “那你還等什么?滾回去,叫敢交手的人出來!”他聲色俱厲,毫不客气:“叫敢吹牛的人上!”
  老道气得老臉發青,卻又不敢發作。
  霸劍天罡出來了,仍然擺出不可一世的風云十杰第一杰的面孔。
  這位第一杰那晚被姜步虛迫落屋頂,居然認為自己一時大意失足,并沒被擊敗,因此仍然气大聲粗,自命不凡。
  “道長請退。”霸劍天罡神气地說:“与這种狂妄的小輩斗口,未免有失身分,自貶身价,一些狂妄小輩,就是利用前輩們的寬宏大量,來自抬身价的。讓在下教訓他,讓他知道狂妄會有何种結果。”
  假使這位風云第一杰,知道柘林之斗的經過詳情,就不敢說這种話了。
  后來赶到的人,都不可能知道柘林之斗的經過詳情,曾經參予的人,誰肯將自己的狼狽情形說出,滅自己的威風,貶自己的身价?
  所以對以后赶來的人,報喜不報憂,反正風云會死傷枕藉,風消云散是事實,俠義道參予的人是胜家也是事實,何必打自己的耳光把經過的實情說出?那樣是會把赶來助拳的人嚇跑的。
  四海游龍心中冒火,快要爆炸啦!
  一個人不可能在短期間變化气質,怒火一沖就故態复萌。
  “你這個老狗說的話,才是真的狂妄已极!”他虎目怒睜,語利如刀:“你配在太爺面前說這种狂妄的話?
  你真該撤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尊容,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要死不活的。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棺材。講話流口水,咳嗽屁又來,這种前輩,天下間沒有三千万也該有一千万。
  你要想受到晚輩的尊敬,首先你必須自尊,你所說的這些話,不感到羞恥嗎?你是在自取其辱!”
  第二次被小輩罵自取其辱,霸劍天罡真气瘋了,一聲怒吼,拔劍信手切入就是一劍。
  他含怒出手,劍出鞘已神功驟注,劍動風雷乍起,劍光激射宛若天雷狂震,電光与雷聲動魄惊心。
  這就是霸劍,猛烈絕倫無可克當,一浪高手气功火候不夠精純,兵刃一接触便會崩飛或毀裂,以強猛的勁道壓迫中宮,對方非接招不可,來不及閃避。
  四海游龍雖然不認識這位風云第一杰.但姜步虛已經告訴他柏家有這么一個人,因此早怀戒心,也早有意把第一個交手的人,以雷霆万鈞的聲威加以擊潰。
  “什么東西!”他也同時怒叱,同時拔劍揮出,硬碰硬真力發如山洪,霹雷神功爆發,風雷聲比對方更猛烈一倍,兩道幻化為激光的劍身接實。
  一聲狂震,气爆震耳,罡風激旋,激起滾滾塵埃。
  霸劍天罡嗯了一聲,斜震出兩丈外,手中劍缺了豆大的缺口。再踉蹌退了兩步才穩下身形。
  老臉一青,眼中有駭絕的神色流露,也似乎仍難相信對方能接下這一劍雷霆迅擊。
  那天晚上姜步虛已先耗了四五成真力,仍能把霸劍天罡一索震飄丈外。這一劍狠拼,震遠了一倍。
  “憑你這一點點修為,居然在太爺面前吹牛托大了老半天。你真不要臉!”四海游龍气消了,不再暴躁;“你一定是那個什么風云第一杰,怎么如此差勁?也許真的是武林無杰,江湖無人。沖上來!你這浪得虛名的無用老狗!”
  霸劍天罡一咬牙,挺劍疾進,沉叱一聲,以十成真勁運劍拼命了,一招飛星逐月仍然走中宮強猛切人,風雷強烈了一倍,劍身所幻化的激光,已難看清光影了,這一招真有雷震霆聲的威力。
  “去你的!”四海游龍仍然硬接,但這次不是封架,而是以攻還攻吐出。
  兩道激光相對進射,猛地一聲狂震,火星飛濺.風雷殷殷中,霸劍天罡身隨劍側移,馬步一亂。
  四海游龍也身轉劍隨,激光再發。
  一聲气爆,劍尖聲破護体气功的异響刺耳,霸劍天罡的右肩挨了一擊,鋒尖人体兩寸,貫透了琵琶骨,胸腔必定受創了。
  巨大的震力一進,霸劍天罡向前摔倒下仆。
  “你人除名!”四海游龍沉叱,跟上來一記力划鴻溝,要砍掉霸劍天是的右腳。
  人影來勢如電,劍光似匹練橫空從側方射到。
  “錚!”架住了他的劍,火星直冒。
  霸劍天罡忍痛一滾,乘机脫險。
  “你已經勾銷他了……”搶救的人急叫。
  四海游龍的劍,已同時破空疾飛,听清叫聲廝熟,在千鉤一發中撤回五成勁道。
  “錚!”搶救的人及時封住他反擊的一劍,斜震出丈外踉蹌穩厂馬步。
  假使他撤不回五成勁道,對方很可能劍毀人滅。
  是幻劍功曹,以往他唯一的朋友。
  “你以后千万不要在我面前動劍,千万不要。”他咬牙說:“我對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人深痛惡絕,我會替你們一一除名!”
  “賢侄……”
  “老伯,回去吧!保持你孟世家的聲譽,唯一的方法是离開這些人。風云會實力仍在,你孟世家距風云會的山門最近,第一個要報复的,舍你其誰?
  你為何仍然跟著這些爭名奪利的人鬼混,他們會舍命幫助你孟世家,抗拒風云會嗎?想想吧!你得到了些什么?”
  “賢侄,道義在肩……”
  “那你就挺劍上吧!”四海游龍殺气騰騰地說,劍徐徐上升。
  出來了四個人,一面出來一面撤兵刃。
  “不按規矩自發為是混混的賤种,膽敢厚著臉皮倚眾群歐,我四海游龍必定劍劍誅絕,決不留情。”四海游龍厲聲盯著四個人說:“我四海游龍敢單人獨劍,闖道揚名立万,就不怕一群瘋狗撒野,我會像宰瘋狗一樣宰光你們,說一不二。”
  四個人打一冷顫,被他殺气騰騰的神情嚇了一跳,腳下遲疑,進退失据。
  柘林的大屠殺,有目共睹;
  幻劍功曹是目擊的人,知道他有屠殺眾多高手的能耐,倒抽了一口涼气,伸手阻止身后的四個人超越。
  “賢侄,你能不能請鬼神愁開出价碼來?‘幻劍功曹轉用軟的:‘他這樣殺進殺出……”
  “是你們先搶著行凶,沒錯吧?”
  “是他先撂下狠話……”
  “他有權自衛,是嗎?”
  “希望他能平心气……”
  “你們來了這許多人,是平心靜气嗎?”
  “這……”
  “你走吧!你根本作不了主。”
  “賢侄……”
  “你如果作得了主,就不會讓你的女儿,把我當禮物送給風云會了。老伯,你怎么還有臉在我面前大言不慚的?太過份了吧?你退不退?”
  “我一定要見鬼神愁。”幻劍功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硬著頭皮撒賴。
  “他不會見你們;”
  “可是……”
  “除非你們一擁而上,讓我先殺個落花落水。要是我殺不光你們奶牛二個卑鄙的瘋狗,他才會出面善后。”四海游龍的話,不啻明示姜步虛已完全關閉了談判之門,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先殺了再說。
  “閣下,你真以為你對付得了咱們這些人?”那位領先而出的中年人厲聲問。
  “你們這一群土雞瓦狗,比風云會那些人強多少?僅神巫教三妖仙,三兩下就可以把你們屠個精光大古,你們這群下三濫,或許可以擋得住四大殘毒片刻,也只片刻而已。
  別以為你們柏家還有不少人,只要万毒宮的辛小宮主進出一次,你們能活的人,就沒有几個了。”
  “閣下不要大言……”
  “是嗎?”四海游龍左手伸出相招:“你們四個上,我允許你們四人群歐,生死由命,我四海游龍替你們在江湖除名,上!”
  “罷了!咱們走吧!”幻劍功曹長歎一聲,轉身向四人示意撤走。
  人都上了馬,只有孟念慈站在坐騎旁不言不,臉上有痛苦的表情,茫然向天注視。
  “女儿,該走了。”幻劍功曹在馬上催促。
  “爹,你們先走吧!”她轉過臉注視著馬匹,輕撫馬鬃以掩飾心中的不安。
  “你怎么啦?”
  “女儿要留下來。”
  “咦?你……”
  “爹并不在乎女儿的生死和幸福,反正女儿早晚會嫁出去的,因為女儿并不能為孟世家帶來多少榮耀,嫁出去就不是孟家的人了,所以生死和幸福皆与孟家無關,所以女儿才會被迫做出斷情絕義的事。”
  “大膽!你怎么說出這种大逆不道的話來?”幻劍功曹臉紅耳赤沉叱。
  “爹,女儿敢武斷的說,已經有人又在打女儿惡毒的主意了。”她的目光.凶狠的落在不遠處的道全法師身上。
  “這一返回柏家。某些人就會慫恿爹,要女儿到客店去找蔡永泰和姜步虛,不管用任何手段,即使要一哭二鬧三上吊,請他們大發慈悲,保全某些人的尊嚴威望,爹能拒絕這些人的要求嗎?女儿能拒絕爹嗎?”
  “你好大的膽子!”幻創功曹惱羞成怒了。
  “女儿如果大膽,就不會任人擺布了。爹,女儿不想再被迫去丟人現眼,被迫不顧羞恥去哀求他們放手,宁可現在就去求他,女儿甘愿盡最后一次力,至于他是否肯寬恕女儿,女儿就不敢保證了。”
  “他會寬恕你的。”道全法師訕訕地說:“要不,你爹決難逃過他那雷霆—劍。”
  “但愿如此。”她風目中放射出堅毅的光芒:“爹,女儿盡最后一次力,不論成功与否,今后,女儿再也不會受人擺布了。”
  “事在人為。”道全法師奸笑:“只要你肯用心,挑拔他兩人反臉并非難事。”
  “我說過我會盡力。”
  “那就讓令嬡試試吧!”道全法師向幻劍功曹笑笑:“目前咱們真的需要爭取時間,走一步算一步,真要讓他們今晚前來行凶,誰能擋得住他們?”
  “好吧,女儿,小心了。”幻劍功曹總算臉有愧色,也的确被女儿的話說得心中不安。
  “女儿自會小心。”
  蹄聲急驟,廿一匹馬向東飛馳而去。
  孟念慈整了整衣裙,向堤上眺望,百步外,寶藍色孤零零的身影,凝立在柳樹下,面向河,背影顯得那么孤單。
  “蒼滅。助我!”她向上蒼呼救。
  她是一個非常乖順的女儿,在孟家,一家之主的權威是無上的,為了保持門風,男人的地位提升至高峰,女人的地位就卑微可怜,一個女儿的分量,比一個儿子差了千万倍,因為女儿早晚會离開的。
  所以,她父親就毫不遲疑地犧牲她,來保全俠義英雄們的聲威顏面,一而再利用她所愛的人替他們賣命,甚至無情地犧牲她所愛的人。
  注視著寶藍色的背影、她心碎地流下兩行珠淚。
  “我好可怜!”她掩面低叫,感到心如刀割,滿怀心酸,她怎么有臉去見被她出賣的愛人?
  在她的記憶里,這輩子她從來不曾向父親要求過什么,或者反抗過什么,唯一記得的是順從、順從,最后仍是順從,甚至把心愛的人帶去送死她仍然順從。
  今大,她終于產生了反抗的意識。
  但是,這一點點反抗意識、本質上仍然屬于順從:完成乃父所要達到的目的。
  抹干泊水,她挺了挺胸膛.轉身要向堤上走,走向那孤零零的寶藍色身影。
  前面一叢灌木中,升起綠色的身影。
  “小魔女!”她心惊地輕呼。
  小魔女臉色陰沉,一步步向她接近。
  “你如果不走,我會毫不遲疑地殺死你!”小魔女冷酷的語音震撼著她:“好一個孝順的女儿,大概你老爹毫無理性地叫你死,你也會乖乖地去死的!”
  “讓我再見他一面。”她咬著銀牙懇求。
  “決不!”小魔女語气极為堅決:“對他,對我們這些人,都是不公平的!”
  “丘姑娘……”
  “我決不會心軟,因為我不是男人。你我都是女人。也知道女人的魅力与魔力,一旦男人對某一個女人動情,所產生的變化,是無法用常理來衡量的。”
  自古以來,因女人而引起的亡國滅郡戰爭,史不胜書。四海游龍外剛內柔,所以他很難逃脫你的殘忍情网,所以,我必須阻止你進行更可爬的陰謀;所以,我必須拔除禍根殃苗。”
  “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孟念慈。你必須把你孟世家的幻劍全力發揮,也許能闖過我這一關,因為我還沒完全摸清幻劍的劍路精華,你還有僥幸的机會,拔劍!”
  “使我……”
  “假如你不拔劍,我同樣會毫不遲疑殺死你,為了雙方的安全、雙方都將全力以赴。”
  她覺得世事無常,可笑又可悲,上次在十里亭第一次全力拼搏,四海游龍幫她對付小魔女;現在,小魔女則為了幫四海游龍而逼她拼搏。
  “我非見他不可。”她堅決地說,拔劍出鞘。
  “我決不許可你再蠱惑他。”小魔女說得更堅決,拔劍堵住去路:“他曾經說你是一條毒蛇,其實你比真正的毒蛇更可怕,不殺掉你將永遠是個禍害,殺!”
  說殺就殺,聲落劍出,展開霸道的射星劍術,豪男地猛烈進攻。
  孟家的幻劍以守為主,防守中會突出奇招反擊,如虛似幻神乎其神,對方中劍之后,仍不知道是如何中劍的,所以稱幻劍。
  小魔女的射星劍術,以狂野的攻勢主宰戰局,抓住机會就綿綿強壓,气勢懾人。
  這一次,小魔女不再心怯,而且信心十足,一陣銳不可當的綿綿狂攻,把她逼得八方游走,只能用避寶擊虛的技巧應付。
  總算不錯,共接下小魔女百十劍狂攻,也回敬了廿余劍有惊無險,守得极為嚴密。
  小魔女這次并不想躁進,所以攻勢依然猛烈而無懈可擊,她很難抓住突出神奧殺著的机會。
  小魔女又狂攻了十余劍,攻勢似有慢不下來的趨勢。
  最后一劍几乎擊中她的右臂,她險之又險地疾退丈外,再向側一閃.擺脫了小魔女的緊迫盯人追擊;
  “你想游斗嗎?”小魔女不再迫攻,舉劍徐徐盯緊著她移動:“那個不要臉的無恥老道說,你們需要爭取時間,怎么爭取?美人計?”
  “他們要等得力的朋友赶來助拳,今晚之前不可能赶到。”她趁机歇息以恢复精力:“要見他是我的意思,你不要說得那么難听。”
  “來助拳的是那座廟的大菩薩?”
  “我怎知道?”
  “你不想說,你只想用美人計,接招!”
  又是一陣猛烈的狂攻,她不得不用游斗術應付。
  她感到困惑,小魔女的進境,在這短短十天半月之內,為何進步得如此神速?上次十里亭交手,小魔女根本對她构不成威脅。
  小魔女第二次狂攻依然落空,心中有數,雙方的修為相去不遠,用游斗術可以對付高明三成至五成的高手,短期間決難分出胜負來的。
  擊出最后一劍,小魔女停止攻擊。
  “孟家的幻劍,如此而已。”小魔女站在兩丈外,輕拂著長劍頗為得意地說:“你的游斗術倒是相當高明,我用移影換形輕功身法也追躡不住你。”
  “論打斗的經驗,你差遠了。”她不介意小魔女的諷刺:“真要生死相拼,你最多只有三成胜算。”
  “你是說,你還有壓箱子的本領沒掏出來?”
  “哼!總有一天……”
  “今天就是這一天!”小魔女一閃即至,劍化虹而至。
  她斜掠丈外,再一 閃便換了方位。
  白影出現在一旁,辛云卿仗劍微笑。
  “小妹,交給我。”辛云卿說:“她會游斗,我會讓她寸步難行。”
  她心中叫苦,万毒宮的小宮主,不需用劍也可以要她的命,豈只是寸步難行而已?
  她飛退丈外,斗志全消,轉首向堤上觀望,寶藍色的身影已經不在了。
  “永泰哥……”她發狂似的大叫。
  小魔女哼了一聲,舉劍准備扑上。
  辛云卿搖搖頭苦笑,搖手示意阻止小魔女沖上。
  “除惡務盡。”小魔女抗議,但并沒沖上。
  “可怜可怜她吧!”辛云卿收劍歎息。  “可是……”
  “小妹,你我都有慈愛的爹娘。”
  “這……”小魔女臉上的殺气徐徐消退。
  “讓她去找自己的道路吧!”
  兩女手挽手歎息一聲,飄然而去。
  孟念慈凄凄惶惶,仟由坐騎馱著她走向府城。
  她心里有數,四海游龍是個會再愛她了。
  就算四海游龍仍念舊情。不再向柏家問罪,問題仍然無法解決,柏家最主要的敵人是姜步虛。
  以往,四海游龍對付不了姜步虛。
  目下情勢應變,四海游龍竟然不知為何,竟然成了姜步虛的師侄,情勢變得更為難以控制,師侄怎能影響師叔的決策?
  她知道,她找四梅游龍無補于事。
  前面路右的岔道,馳出一匹坐騎。
  她吃了—惊,怎么想到鬼神愁,鬼神愁就出現了?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勒住坐騎,她第一個念頭是找地方逃走。
  “你過來,我不會咬你的。”姜步虛邪笑著,兜轉馬頭等她跟上:“我想,你有話要對我說。”
  她壯著膽策馬跟上,向府城走。
  “只要你放棄向柏家尋仇,”她想起道全法師的話,挑拔的妙計也許真的用得著:“我愿答應你任何條件,決不后悔。”
  “是嗎?包括做燒鍋的?
  “不錯。”她硬著頭皮說,臉紅耳赤又羞又憤:“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你是一個頗不平凡的姑娘。”姜步虛不再邪笑:“你孟家能得到多少好處?”
  “這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事。”
  “俠義道英雄們,將希望寄托在你一個小姑娘身上,而你又沒有女強人女霸主的才干,我真替那些人可悲,比風云會的黑道豪霸,差得太遠了。”
  “我不想听這种話。”
  “好,我說些你喜歡听的。”
  “我在听。”
  “你回去告訴那些人,要我罷手的條件很簡單。”
  “如何簡單?”
  “要他們那些為首的高手名宿,在拜帖上具名,在客店披紅挂采,到客店奉還逸虹劍,承認錯誤道歉賠禮。這种要求不算苛吧?”
  “姜爺,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她焦灼地說。
  “為何不可能?面子上難看?”
  “問題是……是……”
  “是什么?”
  “這樣一來,豈不是等于公然的承認,他們与風云會勾結落實?不如殺掉他們來得仁慈些。”
  “哼!他們都是一些沒有擔當的人。”
  “有擔當還要我拋頭露面不顧羞恥……”
  “好了好了,你回去据實轉告,讓他們決定,好嗎?如果不是念在你是個頗不平凡的姑娘,我根本沒有和他們談條件的興趣。”
  “姜爺……”
  “好走。”姜步虛兜轉馬頭,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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