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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濁世狂客


  金蠱銀魅因蕭聲倏止,而陡然一惊,神智迅即恢复,可是,她已經精疲力盡,渾身已失去活動能力,慘然長歎一聲,閉目等死。
  攝魂魔君俯身抓住她的腳往后拖,得意地說:“李天師要陰煞羽士慎重行事,要他如非必要,不要与你反臉成仇,天師的确不愿樹你這個強敵。目下你落在我手中,李天師必定將我攝魂魔君視作心腹……”
  驀地,身后有人接口:“你成了他的心腹,也因此而后悔無及,要博得妖道的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代价大得很。”
  他想掙扎,手腳已失去活動能力,想扭轉頭回顧,脖子上扣住的大手令他的頸部發僵。
  不但后脖子被扣住,脊心也挨了重重一擊,渾身發軟,脊梁拒絕支撐他的身軀。
  “你……你是……”他含糊地嘎聲叫。
  擒他的人,抓住他的發結往后拖,砰一聲丟在茅亭內,他感到渾身的骨頭似乎已被拆散了。
  他臉向上,看到了令他心惊膽跳的情景。
  原先被捆住手腳的永旭,正興高采烈將捆在亭柱上的人解下來,逐一用一种藥散將人救醒。
  金蠱銀魅被安置在亭柱下,眼神逐漸恢复光澤。
  陰煞羽士和一名先前昏倒的大漢,被捆在亭柱上,主客易勢,大事不好。
  亭中多了一個人,是他不認識的李家鳳姑娘。
  永旭劈胸抓起他,將他捆在另一根亭往上,一切准備停當,向金蠱銀魅說:“姑娘,這里的事交給你了。”
  金蠱銀魅長歎一聲,幽幽地說:“你……你為何要這……這樣做?”
  她臉上有鬼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她那雙鑽石明眸,卻可表露复雜的意念。
  “不為什么。”永旭說:“也許,在下對宁王府的人天生反感吧。”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
  “姑娘,在下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永旭指著委頓不堪的天涯逸客說:“在下要將這位盧前輩帶走。”
  “你……”
  “他是在下的朋友。”
  “爺台又何必生气?其實,賤妾与盧前輩并無恩怨可言。他是鐵爪潛龍苟老伯的朋友,隱居廬山,熟知山中每一角落。苟老伯領賤妾前來,向他請教山中的情勢而已,爺台請不要為難他。”
  永旭扶起神色委頓的天涯逸客,向金蠱銀魅說:“在九華山,你救走了本已成為在下的俘虜、已經就擒的姬少庄主夫婦,在下對你极感不滿。要不是今天的變故,在下日后很可能要找你算帳呢。”
  “咦。你……你就是……”
  “我就是那天誘擒姬少庄主夫婦的人,你是不是用金蠱毒針打我?”
  “你以為我是胡亂用金蠱害人的人嗎?”金蠱銀魅口气充滿抗議:“那是嚇人的金粉泥針,是用來警告人的,擊人也不會造成傷害。”
  “哦!原來如此,真嚇了一跳。還有,姑娘不要去找挹秀山庄姬家的人,“恕在下直言,你還不是他們的敵手,他們也不會將太乙玄功送給你。告辭了。”
  “這……爺台可否將大名見告……”
  “不必了,再見。”
  家鳳走近天涯逸客,低聲說:“苟大叔,我姓李,碧落山庄的人,家父早些天至太平宮找荊門丹士,他是家父的故交。”
  天涯逸客苦笑,低聲說:“快走,我帶你們去找荊門丹士,令尊是不是千幻劍?他恐怕有麻煩。”
  姑娘大惊,跟著天涯逸客急走。
  永旭斷后一面走一面說:“小心碰上妖道的人,不要走在一起。”
  天涯逸客扭頭向他笑道:“何處有埋伏,在下一清二楚。保證你不會有意外。”
  “呵呵!前輩就曾經出了意外。”永旭嘲笑。
  “那不是我的錯。”天涯逸客咬牙切齒:“在下与任何人無仇無怨,也不認識妖道李自然,誰知道他們這些該死的東西計算我?那該死的陰煞羽士到我家中討水喝,突然一指頭點中我的七坎穴,用刑逼我要鐵爪潛龍的下落。我根本就不知道老孽龍來了,吃了不少苦頭。哼!我會回報他們的,這些畜生”
  姑娘迫不及待問道:“大叔,你真知道荊門丹士在何處?”
  “他在上霄峰西南一帶叢林中采藥。”
  “大叔,且慢去找他。”
  “李姑娘,你的意思……”
  “大叔不是說家父有麻煩嗎?”
  “不錯,爪牙們已發現蛇岡岭附近有征候,正在准備派人去搜索,令尊是不是躲在蛇岡岭?”
  “是的。”
  “那就對了。”
  “可否先將家父接出,再去找荊門丹土?”
  “這……也好,先將令尊引离險境再說。”
  知道何處有埋伏,一切好辦。
  天涯逸客領著兩人翻山越岭,左盤右繞,不久便到了蛇岡岭的西面。
  天涯逸客站在一道山脊上,向蛇岡岭的西南角一指,說:“妖道的爪牙,必定從那一帶逐步向東西搜,另一路則從太平宮的東面,指向西北搜索。看林上飛鳥惊飛噪鳴,可能他們已經發動半個時辰以上了。
  永旭相度附近的形勢,斷然說:“家風,你和苟前輩去見令尊。”
  家民一怔,惑然問:“二哥,你不去?你……”
  “他們已接近蛇岡岭北面,可能快接近令尊的藏匿處了,只好用釜底抽薪的老把戲,襲擊太平宮把派出去的爪牙吸引回來。”
  “你……”
  “不要顧慮我,這些高手們無奈我何,咱們就在此地分頭行事。盧前輩,事后在下該到何處与你們會合?”
  天涯逸客用手指指點點:“以上霄峰為軸,正面面第三座峰顛,在下約一個時辰后,在那儿等你一刻工夫。”
  “好,在下先走一步。”永旭說,向太平宮方向飛奔而下。太平宮當時規模甚大,共有十余座宮觀,百余名老道在內清修,与佛門弟子相處倒還融洽。
  山中食糧甚少,真是名副其實的清修,沒有利害沖突,所以佛道之爭不至明顯,和尚老道倒也相安無事。
  永旭從宮北面悄然接近,先繞宮一匝偵伺一番,然后從宮右接近最右首的一座殿堂。按地勢与視界估料,何處有警哨何處有暗樁,他了然于胸,智珠在握。
  外圍的兩個伏樁,連人也未能看清,便被他打昏了。剝下伏樁的青緊身衣褲換上,佩上劍繞至山門外;公然現身大搖大擺往宮門闖。
  門外站著兩名老道,外方的巨大古松下,石凳上坐著兩名假扮香客的大漢,劍擱在身側相對而坐隔著石桌奕棋,徹了兩壺茶神態悠閒。
  起初,扮香客的人以為來的是自己人,外人不可能平安無事通過外圍的警戒网,因此并未在意。
  擔任門戶警戒的人,必定身份地位不低,對己方的人當然相當清楚。
  等永旭接近至三十步外,方發覺有异,一名香客放下手中的棋子,突然站起目迎,眼中有警戒的神色,信手抓起擱在身側的連鞘長劍。
  永旭神態從容,臉上有笑意,大踏步走近。
  香客离座踱至路中,迎面攔住沉聲問:“你是哪一路的弟兄?我怎么不認識你?”
  永旭在丈外止步,淡淡一笑說:“怪事,我怎么也不認識你?”
  “咦!你……”
  永旭已知這位仁兄是警哨了,但仍然進一步試探,以免找錯了人,搶著接口:“是來傳信的,這里的人都派出去了吧?”
  “已派出半個時辰了,站住!”
  永旭向前接近,并未止步。
  香客拔劍戒備,接著說;“說清楚再走,你是哪一路的弟兄?貴姓大名?”
  永旭站在劍尖前,毫無懼容,拍拍胸膛大聲說:“騎青牛,過幽谷,老子姓李……”
  話未完,他一掌拍偏身前的劍尖,斜身搶入,反掌揮出,恍若電光一閃,啪一聲反抽在對方的右頰上。
  香客大叫一聲,仰面便倒,這一掌又快又重,大牙被打下,丟劍受制,這笑話鬧大了。
  這一擊真把濁世狂客的信心完全擊毀了,盯著壁根下作垂死呻吟的年輕人發呆。
  “司馬宮主是在下的朋友,但并不是生死与共的生死之交。俗語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名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在下与司馬宮主僅是普通朋友?你居然用司馬宮主來逼在下就范,要不是愚不可及,就是失心病患了顛狂症。現在,你給我准備了。”
  永旭續加壓力。
  “你想怎樣?”濁世狂客態度軟化了。
  “准備丟劍、投降、招供。”
  “你在說夢話?哼!”
  “就算是說夢話好了,反正你不是在做夢。”
  濁世狂客手上一緊,海宮主尖叫一聲,渾身在抽搐,痛苦不堪。
  永旭哈哈大笑,笑完說:“你放心,我這人天生的鐵石心腸,不受任何威脅的,你怎樣對待司馬宮主,在下會加一千倍殘酷來回敬你。”
  寒星一閃即沒,一枚五棱棗核鏢擦濁世狂客的頸側而過,几乎貼肌傷膚,鏢沒人牆壁半尺以上。
  濁世狂客惊出一身冷汁,臉色大變。
  “還有兩枚。”永旭冷冷地說。
  世間真正視死如歸的人并不多見,除非這人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濁世狂客精神与肉体皆是正常的,當然不會放棄活命的希望,除非希望已絕,他怎肯与香海宮主同歸于盡?
  即使他真具有視死如歸的勇气,這勇气也因為永旭的有意拖延与不斷威脅而隨時光消逝。
  濁世狂客不得不承認失敗,硬著頭皮說:“閣下,我濁世狂客不得不承認你是最頑強最可怕的勁敵。”
  永旭知道有了轉机,冷冷地說:“事實如此,反正你心里有數。”
  “你的机智与冷酷,也比在下略高一等。”
  “過獎過獎。”
  “你也是一個明白利害的人。”
  “有時也相當固執。”
  “我相信閣下不會反對做一次公平交易。”
  “公平二字,每個人的看法多少有些出入,人都是自私的,對己不利的事,就不算是公平。”
  “這樁交易對雙方都有利。”
  “有這么好的事?好吧,你就說說看。”
  “在下無條件釋放香海宮主,你無條件讓在下安全离開。”
  濁世狂客极不情愿地說。
  “這……”
  “這對雙方都有利,机會不可錯過。”
  “不行,在下的損失太大。”永旭斷然拒絕。
  “你損失什么?”濁世狂客訝然問。
  “在下所要的口供,豈不是一無所獲?”
  濁世狂客怒火上沖,切齒道:“江某一生中,從未受過此种侮辱,你在逼江某走极端,江某宁為玉碎,不為瓦全,与你生死一拼。”
  “在下等著你呢。”永旭冷冷地說。
  逼得太緊,可能會坏事,狗急跳牆,困獸猶斗,濁世狂客的确受不了,把心一橫,便待舉劍殺了香海宮主。
  “如果閣下將姬庄主的下落說出,在下就依你的辦法交易。”永旭及時放松壓力。
  香海宮主已急出一身香汁,苦于無法表示意見。
  濁世狂客總算壓下了怒涌的殺机,咬牙說:“他們已經隨船到南昌去了,隨李天師返回宁王府,你找不到他了。”
  永旭退了兩步,揮手說:“放了司馬宮主,你走吧。請注意,司馬宮主如果受了禁制,你絕對出不了廳。”
  濁世狂客竟然做出极大膽的行動,解了香海宮主的穴道,將她向前一推,收劍說:“江某如果要殺她,不過是舉手之勞,何用在她身上施禁制?”
  永旭并未乘机襲擊,丟掉兩枚棗核鏢說。“防人之心一不可無,對付你這种人,不得不特別小心。司馬宮主,怎樣了?”
  香海宮主略為活動手腳,說:“還好,這惡賊卑鄙极了,不要放過他。”
  濁世狂客走向門樓,步履從容。
  “算了,我答應了的事,決不反悔。”永旭大方地說。濁世狂客在樓口轉身,厲聲說:“姓周的,我濁世狂客与你勢不兩立。我對天發誓,我要盡一切手段殺你,你給我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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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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