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二十七章 浪子受制


  聲落轉身,這瞬間,三道電虹隨身軀的轉動破空而飛,分射永旭和香海宮主,隨勢飛躍下樓,一閃不見。
  永旭反應超人,不敢去接暗器,向側方不遠的香海宮主扑去,砰一聲將香海宮主扑倒在地。
  電芒划出三道晶亮的光孤,發出令人汗毛直堅的飛行厲嘯,繞出至另一面牆壁。
  “站著別動!”永旭大叫。
  兩名侍女本想走避,聞聲悚然止步。
  電芒几乎擦侍女的胸口飛過,在廳中繞飛一匝,最后勢盡翩然墜地。
  永旭一躍而起,苦笑道:“這惡賊竟然藏有鬼手喪門的奪魄回風錐,好險。”
  香海宮主狼狽地爬起,惊魂初定,抽口涼气說:“你不該放他走的,今后,在江湖你將寸步難行,他會用全力對付你,你……”
  “我就是逼他來找我,也好替辛大哥減少壓力。”永旭拾起奪魂錐納入百寶囊信口答。
  香海宮主推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問:“你這鐵石心腸的人,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嗎?”
  “呵呵!他如果有勇气殺你,早就下毒手了。”
  “你認為他是個怕死鬼?”
  “他并不是怕死鬼,而是有自知之明。當我承認是鬧九華的周姓書生時,他已經為自己的生死耽心了。”永旭的語气充滿自信:“一個開始為自己生死耽心的人,常會做出懦夫的舉動,他殺你的心早已消失了。”
  “你是說……”
  “姬家那群具有太乙玄功絕學的人必定已將經過告訴他了,連太乙玄功也抗拒不了我,他還敢妄想和我拼骨?所以他絕不敢殺你。呵呵!我已經知己知彼,吃了一顆定心丸,你干著急活該。”
  “你真能胜得了他?”
  “不久便可分曉。”
  “他會去而复返?”
  “今晚不會。由于他的出現,我猜想妖道可能真走了,而其他的人可能半途舍舟就陸,秘密回返九江,乘舟返南昌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宮主,能不能請大魔的人,幫我一次忙?”
  “你的事我還能不盡心?說吧!”
  “一、傳出姬家的師父是順天王滿天星廖麻子。二、順天王已投入宁王府,助宁王興兵造反……”
  “且慢!你這一來,豈不是逼順天王潛匿宁王府嗎?你敢到南昌去找他?”
  “正相反,這一來,宁王怎敢將他藏在王府?藏匿欽犯可不是好玩的。行藏已露,聰明的順天王也不會到王府自找麻煩。”
  “晤!你的猜測甚有道理。”
  “但愿所料不差。其三、徹查畢夫子的下落,查出去向訪立即通知我。”
  “好,三件事我都可以替大魔答應你。”
  永旭隨即告辭,不下樓卻越窗而走。
  人多好辦事,大魔一群黑道好漢朋友眾多,三教九流的朋友辦事效果最佳,第二天便查出不少重要消息。
  果不出永旭所料,妖道的确反回南昌,不少高手在經過南康府時,改乘水賊的快舟在落星湖隱秘處登岸,化整為零潛近九江。
  挹秀山庄姬家的人,另乘快船走了,并未与妖道返南昌,去向尚未查出,必須等船只靠岸方能進一步追查。
  畢夫子失了蹤,并未隨姬家的快船發航。
  畢夫子失蹤,永旭早已料及,這惡寇決不敢再以畢夫子的身份亮相,定然在离開九華時就已改變身份,追查不易,只能重新在江湖浪跡碰運气了。
  怪的是濁世狂客与那群小大羅天的人,也突然失去蹤跡,似乎平白地消失了。
  半月后,遠自贛江上游傳來信息,姬家雇的船在臨江找到了。
  据舟子說,船是在南昌雇的,當晚在生火渡一群老少便神秘的失蹤了,清晨開船,船上只有兩名大漢。
  到了臨江府,兩大漢要船在該地等候十天,迄今尚未發現兩大漢返船。雇舟時言明上航吉安府,船資已一次付清。
  信江上游也傳來信息,一群神秘男女曾在廣信府出現,在入浙途中,于玉山附近的山區失蹤,很像是挹秀山庄的人,但不姓姬,落店時為首的人自稱姓畢。
  午后不久,永旭在倚天閣東面不遠的一座宅院內,會見了香海宮主和窮儒富春申。
  “小兄弟,你對這些消息有何高見?”窮儒問。
  “那是姬老賊的金蟬脫殼計。”永旭的答复堅定有力:“他要引我向這兩處錯誤的方向追,故布疑陣引我上當。”
  “你猜想他們往何處去了?”香海宮主問。
  “四川。”他不假思索地答。
  “不可能吧?恐怕他們已化整為零,遁回浙江老家去了。”
  香海宮主說。
  “他天台老家產業早已易了主,也料想我會到天台去查他的底,不會回去了。”
  “你憑什么斷定他會去四川?有何根据?”
  “四川是順天王的老巢,兵敗后賊伙四散,可以說川陝全境皆有順天王潛伏的党羽,任何角落皆有賊伙包庇他,糾合舊日賊伙以圖東山再起,也方便得多。宁王成不了大事,我們再散播他潛伏王府的消息,他無法存身,返回四川是他們唯一的安全道路”永旭有條理地分析:“我已得到一些風聲,王府的內府把勢第二號人物寇十五郎,曾經乘船在南康現蹤。這家伙是李自然妖道的心腹死党,很可能奉命隨順天王秘密人川,助順天王重新召集兵馬,策應宁王舉事。因此,我打算動身人川。”
  “小兄弟,你的推斷合情合理,他們一定逃回四川去了。”窮儒拍拍永旭的肩膀:“明天就動身,我隨你走一趟,不宰了姬家父子,委實于心不甘。”
  “呵呵!難怪江湖朋友說前輩气量小,果然是睚眥必報的難纏人物。”永旭率直地說。
  “我不否認。”窮儒說;“人生在世,誰又沒有缺點呢?真正能不受酒色財气左右的人,又能有几個?我做人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對我不利,我將加倍奉還加倍報复,恩怨分明絕不含糊。”
  “永旭,我很想也陪你走一趟,可惜一時分不開身。”香海宮主不胜依依:“我的香海宮必須遷地為良,這里大魔也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找大邪那些人算帳,的确分不開身。”
  “你算了吧。”窮儒說:“有你們一大群美女走在一起,走到哪儿都不安全,這比插標賣首更為危險,目標顯著,小兄弟就變成一條死龍啦!”
  “司馬宮主,真的,人少容易保持隱秘,說走就走無牽無挂。”永旭說,轉向窮儒:“富前輩,咱們明晨動身,入暮時分便去雇船,天一亮在鈔關碼頭會合。如何?”
  “這樣吧,我去雇船。”窮儒說:“我与水路朋友有些少交情,可以找得到輕便的快舟明早在鈔關碼頭會會,不見不散。”
  永旭与窮儒辭出,在街上分手各奔東西。
  他到城東北近城根的一條小街,遠遠地可看到城頭上的齊云樓。九江的名胜有不少的高樓建筑,齊云樓也是名胜之一。
  他寄居處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進入東院的客房,他怔住了,門開處便嗅到淡淡的幽香。
  房中唯一的長凳上,端坐著一位清麗出塵的少女,天藍色衣裙素淨整洁,佩劍古色斑斕,人生得美,可惜那雙秋水明眸眼神太過陰森。
  這雙眼睛他第一眼便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再看一眉梢便恍然大悟,有眉梢那顆不易被人發現的小痣,已點明了這位女郎的身份。
  女郎含笑站起相迎,友好地招呼:“冒昧入室相候,周爺幸勿見怪。”
  “咦!姑娘是怎么進來的?”他訝然問,信手掩上房門。門是上了鎖的,如果讓店伙發現房中多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女郎,狐仙的謠言保證不徑而走。
  女郎指指唯一的小窗說:“撬窗進來的,賤妾的縮骨法頗有成就。”
  “姑娘請坐。”他客气地說:“客旅疏簡,無物款待,休怪休怪。
  姑娘玉趾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女郎告坐畢,陰气甚重的目光,大膽地凝視著他說:“賤妾有了困難,不揣冒昧前來求助。周爺大概已知道賤妾的身份了。”
  “抱歉,在下眼生得很,姑娘貴姓芳名可否見告?”他泰然地說。
  女郎不知他的話是真是假,在他的神色上看不出線索,一聲微歎,黯然地說:“妾姓申小名玉梅。在九華踐妾有眼不識泰山,諸多得罪。但在廬山途遇九幽魔判智空和尚,周爺不念舊惡慨然助賤妾与侍女脫身,以德報怨,賤妾銘感五衷。”
  “哦!那位蒙面女郎,就是申姑娘?申姑娘的天玄指絕學火候精純,在下還以為是一位老太婆呢,沒想到姑娘如此年輕,在下走了眼啦!”
  “周爺見笑了。”
  “豈敢豈敢。姑娘說有了困難,但不知可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
  “周爺是雙嬌的朋友,雙嬌的師門長輩陰婆,是妾身的一門遠親。她們皆無端死于天台姬家父子之手,妾身誓在替陰婆報仇,但愿周爺能助妾身一臂之力,不知周爺可肯俯允?”
  “這件事在下義不容辭,上次赴九華,在下就為了替雙嬌報仇而追蹤姬家父子,可惜無功而退。目下姬家父子已經失蹤,可能已遁入宁王府藏身,此仇難報。”
  “周爺所獲的消息皆來自大魔一群黑道群雄,他們的消息并不太可靠。”申玉梅微笑著說。
  永旭一怔,訝然問:“申姑娘,你怎知在下的消息來自大魔?”
  “應該說來自二魔香海宮主司馬秋委,這件事已經不算是秘密。”
  “申姑娘的消息倒是十分靈通呢。”
  “妾身在江湖道上,也有不少朋友。”
  “雙嬌在江湖廣結善緣,陰婆可說是她倆的保縹,朋友眾多,就不足為奇了。”
  “妾身的朋友,絕非雙嬌那一類的人。”申玉梅急急分辯,羞紅的秀頰十分動人:“妾身不齒雙嬌的為人,也對她們的朋友反感极深。”
  “哦!我記得姑娘那位侍女,曾說過雙嬌的朋友都不是好人。”
  “你如果把本姑娘也看成雙嬌那一類蕩婦,算我瞎了眼。”
  申玉梅繃著臉說,生气了,突然站起:“告辭。”
  “申姑娘先別生气。”永旭含笑留客:“在下決無此意,侍女的話便可證明姑娘与雙嬌是完全不同的人。”
  “妾身已經調查過了,周爺并非是雙嬌真正的朋友,相識為期甚短。”
  “不錯”
  “因此,妾身方敢放心來求周爺相助。”
  “姑娘說了半天,還沒將求助的事說出來呢,在下力所能逮,愿效微勞。”
  “妾身已偵知姬家父子的下落。”
  一語惊人,永旭大感意外,迫不及待急問:“真的?現在何處?”
  “他父子藏匿在何處,尚無确證,但日月雙童的下落已經查出,捉住那兩個小鬼,不怕他們不招。”
  “日月雙童現在何處?”他興奮地問。
  “在城南郊鏡溪,為恐他們遷區他處,周爺可否一同前往?但……如果周爺制不住姬家父子、明晨妾身多邀一些朋友前往,以免打草惊蛇……”
  “不,咱們這就前往。”他欣然說。
  “這……周爺有把握……”
  “我對付得了他們。”他的話堅強有力:“事不宜遲遲恐生變,申姑娘請立即動身。”
  兩人出現在店堂,店伙們大吃一惊,怎么平空出現一個佩劍的美麗少女?而且是從里面出來的,這在一家小客棧來說,是极為罕見的事。
  店堂中,一個土混混打扮的中年潑皮,正流里流气倚在柜上与掌柜的店伙胡扯,看到申玉梅出現,眼神一變,但并未回避,与眾店伙一般,傻愣愣地注視著突然出現的美女發呆。
  目送兩人出店,潑皮悄然跟至門旁,注視著申玉梅的背影喃喃自語:“這妖女怎么在此地出現?那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又是何來路?冷魅冷梅身邊居然出現了男人,异數异數。”不久,潑皮出店,沿小街向府前街而行。
  前面小巷口出現一名大漢,劈面攔住大笑道:“哈哈!老趙,九江風起云涌,龍虎相爭,你在這時光臨,不怕卷入是非場?從何處來?近來得意嗎?”
  老趙搖頭苦笑,語气充滿嘲弄:“得意個屁!還不是雙肩擔一口,混來混去兩手空空,混了半輩子,連棺材本都還沒有著落呢!從上江來,想來找朋友打打抽丰。錢兄,九江有是非,与你有關?”
  “你不知道?”“我剛到,從夷陵州乘船到武昌,接著又乘船東下,在船上快悶出病來了,還能知道些什么?”
  “魔邪九華約會的事,你該知道。”
  “不錯,這与我無關。”
  “兄弟是替大邪歐陽兄助拳的人,真是一言難盡,見了鬼啦……”錢兄將經過簡要地說了。
  “難怪,九江真是局外人不能耽的地方了。”老趙苦笑:“弄不好恐怕會引起雙方的誤會,遭了池魚之災才划不來呢。
  “哦!冷魅是哪一方的人?”
  “冷魅?那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神秘女郎冷梅?”
  “就是她。”
  “不知道,她不屬于任何一方的人。”
  前面屋角踱出假冒老龍神的鐵爪潛龍苟輝,洪鐘似的嗓音震耳:“她是老夫朋友的朋友,曾在廬山与妖道周旋,向姬家父子尋仇。老夫正因為她失蹤許久,正感到不安呢。你不是草上飛錢午老弟嗎?冷姑娘現在何處?”
  “她已經沿南大街走了。”老趙接口:“与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同行。”
  先前草上飛出現的巷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十來歲的俊秀書生,一是老婦打扮的老太婆。
  “咦!不可能吧?”鐵爪潛龍說:“冷姑娘情場失意,對男人從不假以詞色,怎會……”
  “在下親眼看到的。”老趙急急分辨:“在下認識冷姑娘,決不會走眼,不信可至前面的悅來客棧一間便知。她与那位英俊的年輕人是從店里出來的,店伙們皆感到不可思議,年輕人落店只有一個人,一早外出剛返店,接著就攜美外出,冷姑娘是如何入店的,店伙們皆糊涂了。”
  巷口的老婦一怔,走近問:“那年輕人是不是姓周?”
  “店伙說他叫周朋。”
  “哎呀!你知道他們到何處去了?”老婦焦灼地問。
  “不知道。”老趙答。
  鐵爪潛龍接口道:“也許,她与周老弟去找敝友去了。”
  “貴友是誰?”老婦問。
  “老婆婆是……”
  “老婦腰子一挺,老態消失,說:“我是香海宮的侍女,領這位公子爺去找周爺。”
  “哦!周老弟与貴宮主是朋友。”
  小書生一閃即至,星目中冷電四射,厲聲道:“你如果是冷魅的朋友,那你就是姬家父子的党羽,你說冷魅曾向姬家尋仇,顯然其中怀有极惡毒的陰謀。”
  鐵爪潛龍勃然大怒,沉聲問:你胡說!你是什么人?”
  “碧落山庄的李家鳳,周永旭是我的二哥。”小書生大聲說。
  鐵爪游龍一怔,說:“李姑娘,你不要血口噴火,老夫這條命是周老弟救的,連冷魅也是他從九幽魔判手中救下的,我們感恩猶恐不及,怎會對他怀有陰謀詭計?冷姑娘在九華便四出追索姬家父子,因為姬少庄主夫婦殺了她的朋友。在該山也因入山搜蹤。几乎死在九幽魔判手中。”
  “敝山庄的人從湖廣來,途經黃州夜泊,發覺鄰船分界,家父夜探鄰船,發現船中是姬家一家老少,親耳听到姬少庄主說,有冷魅留在九江辦事,定可有成。當時家父急于率全庄精英赶赴九江接應二哥,所以并未理會姬家父子。姬少庄主的話,所指的事必定是指冷魅要計算二哥,你必定也有份……”
  家鳳話未完,纖手疾伸,食中二指閃電似的點向鐵爪潛龍的胸口七坎大穴。
  鐵爪潛龍經驗老道,早已看出危机,飄退丈外急叫:“且慢動手!此中有誤會……”
  錢兄拔出一把匕首,火爆地叫:“這老狗曾經在廬山上出沒,定然是妖道的党羽,先廢了他,再從他口中逼出誘陷周兄的陰謀來。”
  鐵爪潛龍大叫道:“草上飛,你少說几句不要火上加油好不好?老夫也在找周老弟……”
  “你說冷魅是你的朋友……”
  “老夫的朋友是在九華遇見冷魅的,她們彼此頗為投緣,事先事后皆不知冷魅的底細,我們也是上當者之一。如果周老弟真被她誘走了,再不赶快追尋,周老弟危矣!咱們赶快循蹤追赶,也許還未得及。”
  “老匹夫你想籍机脫身?少做夢。”家鳳逼進說。
  “我鐵爪潛龍不是無恥匹夫,你碧落山庄的絕學也無奈我何,老夫要想脫身你們也攔不住。”
  “什么?你……你是鐵爪潛龍苟前輩?”家鳳訝然問。
  鐵爪潛龍是白道名宿中聲譽頗隆的前輩,要說他串通冷魅陷害永旭,那是不可能的事。
  “正是老夫。咱們赶快派人通知所有的朋友,立即全部出動追查,同時請這位趙兄領路也許還來得及。”
  “那就赶快動身。”家鳳不胜焦慮地說,向侍女急急交待:“你赶快回去稟知司馬宮主,請大魔的朋友出動追查,我先走一步。”
  他們沿街詢問,出了南門便失去永旭的蹤跡。
  城外郊區,小徑進入廬山,行人稀少,向路人詢問,一問三不知,都說不曾見到一雙佩劍的年輕男女。
  高手齊出,風雨滿城,敵我雙方的人皆出動搜索,可是,宛如大海里撈針,一切徒勞。
  冷魅与永旭走的是至蓮花峰的小徑,沿途全是些荒僻的茂林修竹,人跡罕見。
  深溪發源至蓮花峰,西北流五六里,便成了可通小舟的小河,然后匯入龍開河入江。宋朝的大儒理學宗師周敦頤,曾經在蓮花峰下筑室而居,這條溪便命名為談溪,是同夫子故鄉道州的水名,因此世人皆稱他為賺溪先生。
  冷魅在前領路,岔人一條小徑,不久便到了溪旁,竹葉下泊著一艘小小的船,侍女小英和小華皆作村婦打扮,站在河岸上相候。
  “小芳可有消息傳來?”冷魅走近問。
  兩侍女見到永旭,告流露出難為情的神色,小英答:“沒有,迄今尚無動靜。”
  冷魅領先上船,向永旭說:“上游兩里地形成一處小灣流,中間有一座長洲,日月雙童藏身在洲上的茅屋內,必須乘船從灣后接近,周爺請上船。”
  溪寬不過七八丈,深僅丈余清澈見底,兩岸竹林深垂溪面,顯得十分隱秘。永旭不疑有他,一躍登船。
  船小得只能載三五個人,無篷無槳,像一條在池塘中的捕蝦船。
  兩人坐在船中,已顯得擁擠。兩傳女一在船頭一在船尾,各以竹筒撐船,船慢慢地向上游移動,比走路漫多了。
  永旭与冷魅對面而坐,面向著上游,微風迎面吹來,從冷魅身上散發飄來的女性幽香,沁人鼻中令他有些心旌搖搖的感覺,而且几乎是交膝而坐,時間一久,難免有點异樣的感覺。
  “申姑娘是何時發現日月雙童藏在此地的?”他找活題分自己的神。
  他感到有點奇怪,怎么今天有點失常了?
  似乎气机极不平靖,竟然有點心猿意馬血脈貢張。
  目光一落在美麗的臉蛋上,便會情不自禁將視線往下移,集中在對方胸前那美妙的曲線上,甚至再往下移,心跳的節奏也隨目光的移動而加快,平空生出某种強烈的需要,和某种心蕩的沖動。
  他對异性素來就不太注意,對男女的差异看得很平淡,對曾經相處過的异性,從未動過情欲的念頭。
  主因是他的恩師是真正的有道玄門方土,對精神上的修煉趨向于清心寡欲練精化神,壓下了壯慕少艾的本能。
  所以他在美麗的异性面前,談笑自若不拘形跡极為自然。
  最近所接触的姑娘,皆是清麗出生的少女。
  駱寶綠、金貞姑、俞霜、李家鳳……無一不是美艷靈秀的少女,他從未對這些异性動心,心中從未動過漪念,今天怎么了?
  那与生俱來的沖動,像浪潮般自心底涌升,一波波地聲勢愈來愈渾雄,怪事!
  這位申姑娘固然很美,身材也令人遐思,但眼神太冷,比起金貞始的慧黠可愛差了一大截,更比不上駱寶綠的媚,也比不上俞霜的溫婉可人,更難与家鳳的刁蠻頑皮相較。
  他曾与駱寶綠調情,与金貞姑肌膚相親,与家鳳治傷,但心中毫無他念,怎么今天相坐,便感到异樣了?
  無端興起需要和占有的情欲,太不尋常了。
  他并未想到其他原因,只怪自己把持不住意馬心猿,也許真到了壯慕少艾的危險期了。
  冷魅回避他灼熱的、异樣的目光,垂下頭低聲答:“昨天有位朋友偶然發現的,跟蹤到達此地。”
  “還發現了些什么人?”他問。
  “好像還有一男一女。”
  他因對方垂下粉頸,看到羞態而更為心蕩,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冷魅柔若無骨的左掌。
  糟了,肌膚相接,异性相吸,只感到如中電触,奇异的、令他气血資張的感覺,從手掌迅即傳抵內心深處。
  猛地全身一震,气息立即呈現反射性的粗濁,心動神搖,眼前出現了异象,似乎看到的不是申姑娘,而是風情万鐘,誘人犯罪風流冶蕩艷名四播的香海宮主。
  他手上用了勁,左手伸出了,要將對方擁入怀中了,他已經難以克制自己的沖動了。
  這瞬間,他看到冷魅抬起頭,眼中有可怖的、令他心悸的冷電寒芒,然后是纖手一伸,食中兩指已光臨他的期門大穴,接著是重穴鳩尾也挨了一擊。
  他大吃一惊,經過千錘百煉的超人自衛反應,命令他出手招架并躲閃,可是,心念并未能驅動已發僵的身軀,僅身軀略動而已。
  “奼女浮香!”他拼力大叫,突然昏厥。
  醒來時,首先便感到身軀在起伏搖晃。
  張開雙目,便看到上面竹編的船篷。
  “我身在船上。”他吃惊地脫口叫。
  記憶清晰了,不錯,他是在船上被擒的,但不是在這种大船。
  他挺身起坐,只感到頭胸仍感昏眩,心念一動,气机立生反應。
  “我被制了气机!”他脫口叫。
  “是的,但不是制,而是散。”身旁傳來人聲:“你已經成了极平凡的人,動拳腳并無大礙,但不能用勁,因為气門穴已破奇藥所制,用勁便會岔气,痛苦難當。”艙窗半開,窗下盤坐著冷魅,臉上不帶表情,僅陰冷的目光依舊。衣裙也換了,是水湖綠的絹衫裙。
  為什么你要這樣做?”他平靜地問。
  身在險境,他必須冷靜地思索自救之道,憤怒与怨恨皆無濟于事,反而令靈智不清。
  “以后你會明白的。”冷魅說,臉轉向窗外,不敢与他平視。
  “你身上為何帶有這种淫藥?那是靈狐郭慧娘引誘良家子弟的歹毒藥物、”他問。
  “奼女浮香人鼻即情動,但你竟然在許久之后方行發作,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曾經惡形惡相嗎?”
  “有一點,所以我認為你极端了不起。”
  “你是靈狐郭慧娘?”
  “不是。
  “你真姓申?”
  “我的真名叫冷梅。”
  “怎么會是你?”他不胜惊訝:“冷魅冷梅与凌波仙子雍壁,皆是最討厭男人的亦正亦邪神秘女郎,我決不相信你是冷姑娘。”
  “信不信由你。”冷魅冷冷地說。
  他長歎一聲,大有英雄末路万念俱灰的感慨,瞥了窗外一眼,窗外只看到藍天白云,耳中听到了流水和波濤聲,与颯颯的風聲。
  “這是何處?”他問。
  “這是上航的中型客船,你我的住處是官船,已离開九江百里以上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喚!難怪精神充沛呢。我感到餓得發慌。能不能給我來些食物充饑?我這人號稱酒囊飯袋,俄不得。”
  冷魅敲擊艙板,后艙門開處,小英在外面探頭人內問:“小姐有何吩咐?”
  “替周爺送些食物來。”
  “是,小姐。”小英答。
  不久,小英送來食盤,三某一湯有魚有肉,不像是囚糧,他受到优待,可惜沒有酒。食畢,小英送來一壺茶撤走食具。”
  他喝了一口茶,目光打量四周,四周除了兩副睡具之外,一無長物。
  “好像申牌左右了。”他說。
  “是的,今晚要夜航。”冷魅木然地答。
  “你要帶我到何處去?”
  “屆時自知。”
  “我已是任你宰割的附上肉,說了豈不甚好?”
  “我不能說,免得你心中更為不安。”
  “呵呵!似乎你對我真夠情義呢。”他嘲弄他說:“女人,真是不可思議不知感恩的東西,難怪孔老夫子說誰小人女子為難養也。”
  “你說什么?你……”
  “我說錯了嗎?”他冷冷一笑:“我在九幽魔判手下救了你主婢四人,不要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一進房,就看出你是在廬山擄我的蒙面女人,也知道你是我在九幽魔判手下所救的四女之一,你是這樣來報答我的?”
  “我……我……”
  “你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情人?”
  “你……你你……”冷魅臉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認為自己這么淫賤,來吧,我是不在乎的,對我并沒有多少損失。男人一生中多几個女人,是不會挨罵的,世俗不會嘲笑好色的男人,是嗎?”
  “啪!”一聲響,冷魅抽了他一耳光,眼眶紅紅地。
  “你給我住嘴!”冷魅几乎在尖叫。
  “怎么?刺痛了你是不是?”永旭語音陰冷:“你有霸道的動情藥物,我怎能抗拒你?其實,你貌美如花,人見人愛,即使不用奼女浮香,我也會甘心做你裙下之臣,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冷魅的掌又舉起來了,但卻高高舉起落不下來,上齒咬著下唇,似是恨极。可是,強忍著的淚水,終于流下雙須,她流淚了。
  “我決不信你是個淫賤的女人。”永旭沉聲說。
  “你……你你……”冷魅雙掌掩面而泣。
  “告訴我,到底為了什么?”永旭溫柔地將她挽入怀中,語气出奇地溫柔:“冷姑娘,我知道一些有關你的身世傳聞,听說是你已訂了親的末來夫婿,和別的女人……”
  “請你不要說了。”她痛苦地在他怀中凄然大叫。
  “冷姑娘,听我說。男女的結合,是不能勉強的,錯誤的婚姻,那是無盡的痛苦。天下間沒有盡善盡美的人,你不能因為一個遺棄你的男人,而遷怒世間的男子,向天下的男人報复。你年輕貌美,你有未來的大好前程,你會找到一個摯愛你的終身伴侶,用不著為了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而催殘自己。靈狐是個天生淫賤的女人,你能學她嗎?你怎會交上這种朋友?”
  “求求你,讓我靜一靜。”冷魅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在他怀中戰栗。
  “你外表堅強,其實內心軟弱,感情內蘊。”永旭用衣袖替她試淚:“不管怎樣,我原諒你,只希望你能知過能改,及早回頭。”
  “我……我……”
  “你好好休息,冷靜地走下心想一想。”他柔聲說,扶她在對面的席上和衣躺下,展開薄被蓋妥。
  冷魅躲在被內飲泣,十分傷心。
  前艙門拉開了,一名臉色青中帶白的大漢厲聲問:“冷姑娘,怎么一回事?”
  “你走開!”冷魅在袋內大叫。
  后艙門開處,小芳急搶而人,鳳目怒張,叱道:“小姐叫你出去,你听見沒有?走!”
  大漢嘿嘿陰笑,退出門外說:“你們利害,看你們還能神气几天?哼!”
  小芳憤然將艙門拉上,重重地加閂扣。
  “姑娘,那是什么人?”永旭向小芳向。
  “你少管。”小芳白了他一眼說,出艙而去,信手拉上后艙門。
  他走近艙窗向外瞧,外面的般板走道不見有人,伸首外出,便看到兩端有兩名船夫,坐在前后艙面監視著舷板。
  對岸青山起伏;下面濁流滾滾,遼闊的江面船只往來不絕。風帆吃飽了風,船向上游徐徐航行。
  冷魅已到了他身旁,倚在他身左坐下說:“不要試圖跳江脫身,你的体力無法自救,跳下去死路一條。”
  “你打算怎樣處治我?”他問。
  “我……我……我不能說”
  “冷姑娘……”
  “沒有用的,我不能說。”冷梅的語气十分堅決。
  他搖搖頭苦笑,不再追問,問也間不出結果來。
  他的目光,落在下游三兩里外的一艘小船上,說:“看到那艘單桅船嗎?能面上站著兩個穿勁裝的人,可惜太遠了看不真切。”
  “穿勁裝平常得很。”冷魅說,由于目力沒有永旭銳利,更是看不真切。
  “他們的速度比我們略快些,天黑或許就可以赶上我們了。”
  “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見了,他們是否赶上來,与我們無關。”
  “你不怕我的朋友追來。”
  “我已經暗中偵查你好些時日,几乎已摸清你的底細。”冷魅頗為自信地說:“你很少与大魔接触,大魔也為了加緊偵察大邪那些党羽而奔波,真正与你接触的人是香海宮主。她們那些人,不客气地說,還不配与我正面沖突,無奈我何。”
  “你頗為自負呢。”
  “事實是我的确比她們強。”
  “但愿你能永遠保持強勢,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強中自有強中手:道理你該明白。”
  冷魅的臉沉下來了,自負的神色一掃而空。
  久久,誰也不再出聲說話。
  天色逐漸暗下來了,江風更緊,風帆獵獵有聲,航向一折,速度加快了些。
  后面,那艘單桅船已拉近了一里左右,艙面除了舟子之外,已看不到岔眼的人。
  永旭遙望著對面的景物發呆,心中思潮起伏,不胜煩惱。迄目前為止,他并不耽心自己的生死,冷魅要的是他的人,不是要他的命。
  以冷魅這种自負的美麗女人來說,決不會要一個半廢人做情夫,早晚會給他服食解禁制气机的藥,除去气海的禁制。
  那一天一到,就是他恢复自由的時候了。
  由散气机的藥物,他想起百寶囊中自己所有的各种奇藥,細想那些藥与這种毒藥性質相近。
  如果百寶囊在身邊,該多好?
  他的百寶囊和劍都被沒收了,但愿冷想并未丟棄,也許尚在船上呢,在頹喪中,他心中涌起一線希望,希望百寶囊尚在船上。
  如果在船上,目下藏在何處?又如何能弄到手?
  异性身上特有的气息猛往鼻中鑽,那是一种間歇性似香非香的气味,一种吸引异性的异香。
  他轉過頭來,用心地注視倚在他身旁的冷魅。
  這女人其實很美,唯一的缺點是眼神太陰冷。
  但這時,也許是剛才哭泣過,女人哭泣就是軟弱的表示,陰的的眼神似乎消失了,好像換上了楚楚可怜的動人神韻呢。
  兩人是盤膝并坐在窗口的,冷魅發覺他的注視,轉臉察看,兩人的目光互相吸住了。她的眼神不再陰冷,似乎突然發覺自己失態,臉一紅,慌亂地轉回峰首,低下頭不胜嬌羞地撫弄衣袂,只感到渾身一陣熱,芳心怦然。
  永旭一怔,被她那嬌羞的神韻引起一陣心跳。
  不久,永旭的低柔語音,打破沉默的僵局:“冷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她的頭垂得更低,臉上的紅霞已延至耳根了,不安地挪動身軀,想將坐的距离拉遠些,但并非真想移開。
  “你怎么不說話?”永旭追問。
  “我……我想有關你……”她的回答几乎難以听清。
  “我的事沒有什么可想的。”永旭說。
  “你……你怎么交往的全是些坏女人?”
  “坏女人?你說香海宮主?”
  “還有……蘇杭雙嬌。”

  ------------------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