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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刀剛劍柔


  西山沒有旅舍,僅偶或在路邊小村可看到小店舖,游客必須在申牌左右動身返城。
  西山寺旁有三家村,全是小店舖,販賣日用品和香紙蜡燭,也供應食物,酒菜亦可張羅。這一區的風景,包括松風閣,洗劍池。西山寺是西山兩大寺之一,其實規模不大,僅有二十余名老僧參修,通常不留游客住宿。因此,天一黑,整個西山山區,不但游客絕跡,連附近的鄉民也极少在外走動。不可能有游客夜間留在西山,申牌時分,游客便紛紛動身返城。
  文斌和楊姑娘在申牌初,便動身返城了。監視他們的眼線尾隨至西大街的鄂州老店,立即布下周密的監視网。捕頭翻江龍江杰,甚至破天荒親自帶了捕快查店,逐房查驗外地旅客的路引,勤快得很。二更初,兩間客房的燈火熄滅了,表示他和楊姑娘已經要睡,有意等候刺客登堂入室。
  睡了的人是容易對付的,對方大可無所顧忌地長驅直入。
  可是,不但沒有刺客光臨,連監視的眼線,也撤走了一大半,表示不再重視他們的威脅。
  他已經是天网的主事人,卻沒有同伴在在旅店掩護策應,在行家眼中,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必定另有用意,妄想行刺的人必定凶多吉少,因此監視的人干脆不如理會,僅留下必要的眼線駐守,不再浪費人手枯候。四更初,快舟從五丈口駛入大江,船輕水急,濁波滔滔,舟行似箭,向下游破水飛駛。
  五丈口是縣東貫連諸湖泊的水道,包括南湖的水,從這里匯入大江,距縣城已在二十里外,毫不引人注意。光臨縣境的群雄,注意力皆放在城西。
  片刻,船悄然駛入安樂浦。計水程,安樂浦至縣城是三十里左右。另有一條沿江小徑,貫穿江右諸村鎮直達縣城,以舟艇往來十分方便。小徑只是沿岸村鎮鄉民,彼此往來的鄉村道,甚少有外人行走,無此必要。
  安樂浦只是安樂磯旁的一座小村,与厭口村的小漁村形成偏僻的所謂蔽地,甚少与外界往來,沒有航行大江的船只泊靠。快舟靠灘岸停泊,拖入蘆葦叢隱藏。十余位勁裝男女,越野疾趨村東北的一座大庄院。
  四更將盡,月暗星朗,夜空寂寂,蕭蕭江風帶來促秋的涼意。
  犬吠聲打破了夜空的沉寂,村中的家犬已發覺村外有异聲了。
  這座大庄院并不大,位于村邊緣。大,僅是与村中的上瓦屋茅舍比較,顯得大而已,其實只是稍像樣的三合院,大小十余座房舍,算是本地的富戶了。這座大院的五六頭黃犬,卻不參与村中犬群狂吠。
  群犬吠聲的說法并不莫的正确,訓練有素的家犬,通常不會參加群吠。
  庄院沉寂,毫無動靜。
  不久,大吠聲漸止,僅不時傳出三兩聲犬吠,群犬已不再騷動。
  有兩個人影在庄前庄后悄然巡視,不久重回庄內不再出現。
  一些大豪大霸,不喜歡養犬警衛。尤其是在偏僻的鄉野,風吹草動也會引起犬吠。
  如果有胡老大(狐狸)黃老二(黃鼠狼)兩位大爺活動的地區,保證整夜也得不到安宁,不斷的惊扰,會讓擔任警衛的人累死。真正有人入侵,警衛反而忽略了。東方發白,庄院的警衛松了一口气,四更天的犬吠,僅虛惊一場而已。
  朝霞滿天,天亮了。
  文斌与楊姑娘突然出現在院門外的廣場,立即受到由九頭猛犬組成的犬群進攻,瘋狂地咆哮扑上,足以咬斃一頭猛虎。隱藏在肘后的三尺竹棍突然抖出,兩人左右一分,點打挑劈快逾電閃,群犬大亂,斷爪破顱紛紛倒地,皮毛紛飛血肉拋擲,一沖錯有如風掃殘云。棍對付狗最為管用,所以討飯的花子打狗棍不离身。
  犬一斷爪便喪失攻擊的勇气,鼻梁骨更禁不起一敲。
  踢開院門,狂風似的沖入,兩聲沉叱,兩名沖出的警衛被敲斷了三條腿。
  正屋与兩廂人群涌出,入侵的人已在大院中心列陣相候。
  文斌的刀,發出隱隱風雷。
  楊姑娘的劍,則反映出隱隱幽光。
  “用渾天大陣屠光他們。”文斌聲如沉雷,刀一動聲如云天深處傳下的隱隱殷雷,刀气迸涌光芒閃爍,強烈的殺气懾人心魄。兩個人聯手使用渾天大陣,攻擊的方式概略可分四种:四方迸發、旋轉融合、前后交叉空破、鞭形反卷。不論何种方式,皆區分主從,一強一弱,一剛一柔,以便制造好机。如果同用剛勢,很可能聚散失控,易被截斷分開,反而陷入困境被分而宰割。
  刀是強攻的最佳兵刃,姑娘正好用柔勁配合他。
  這期間,兩人已在陰陽轉化配合上下過苦勸,聯手技巧配合得相當圓熱,今天是第一次接受考驗,有堅強的信心,可以應付眾多高手的圍攻。涌出的人其實并不多,真能派用場的人數量有限。這里不是主窟,缺乏可以獨當一面的高手防守。人數僅三十出頭,有五個人來得最快最急,但一看清戴了天魁頭罩的文斌,惊得悚然止步不進反退,失去冒險沖上的勇气。最后出來的五個人中,領先的人赫然是伏魔劍客。
  “大家退!”臉色泛青的伏魔劍客,惶然喝退四周惊駭變色的三十余名爪牙。
  看了文斌与楊姑娘布陣的气勢,這位大劍客心中雪亮,這一沖上去,一照面很可能就死掉一半。“閣下,別來無恙。”文斌已摘下頭罩塞入怀中,輕拂著狹鋒單刀臉色陰森:“在潛山山區已被追及,你仍能平安脫逃,居然不想想能脫逃的緣故,依然逃回秘窟,以為躲起來就無妨了,你的主宰江湖雄心壯志,顯然志大才疏,難當重任。”“天殺的!你怎么可能找到此地來?”伏魔劍客极感震惊,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實。
  “你該知道天网的弟兄,都是調查的超等專家。”
  “你們……”
  “我們的底細,你應該知道呀!”
  “我只知道一些人……”
  “對,你只知道一些人。比方說,神箭柳光華、三絕劍客公舉權、活報應潘明亮、梁杰、于天……他們都是你的爪牙,對不對?”“你……”
  “在壽州我還沒發現你真正身分之前,你沒能抓住机會,把所有赶到策應你的人,集中全力向我行致命的、不惜犧牲的破釜沉舟一擊,委實失算极為可惜,不然哪會有今天?”文斌一步步逼進:“很后悔,是嗎?”“只怪我發現得太晚了些,事先沒把你計算在內。”伏魔劍客歎了一口气:“我不會因失敗而后悔,只是有點不甘心。堂屋里坐,這里我是主人。”“不必了。”文斌拒絕坐下來談:“事到如今,談不出什么結果的,唯一可做的事是你死我活。”“我會給你滿意的答复。”
  “你不可能辦得到。”
  “笑話,我是主事人……”
  “少自吹自擂了,你根本不是天网的弟兄。”
  “你所說的神箭柳光華那些人,就是被我利用的弟兄,受我間接指揮……”
  “我要找直接指揮的人。你不夠份量,你只是一個在外圍活動的陰謀家,你老爹才是真正的主事人。我要把你帶到江天庄,讓天网那几位曾經見過總領隊,見過座主的弟兄,當面指認你老爹的本來面目。我要知道,他為何陷害自己的弟兄?斷送七天罡對他有何好處?他是不是星宿盟的盟主?閣下,你愿意和平地跟我走嗎?”“這件事与家父無關。”伏魔劍客大聲說:“一切都是我策划的。讓星宿盟壯大發展,我就可以獲得發展另一組織的机會,雙方相輔相成,訂協議平衡發展,平分江湖各展霸業……”“胡說八道。”
  “你……”
  “你這些話,簡直狗屁!禍因出在七天罡在樅陽上鎮,越境制裁星宿盟秘窟,能算是讓星宿盟壯大發展嗎?星宿盟的真正主子,已經住進縣衙,配合你老爹對付天网弟兄,這是你們協議的一部份陰謀嗎?”“你最好不要招惹他們,那將會招來滅門的橫禍飛災。”
  “我正在痛宰他們。哦!上次七天罡在樅陽上鎮執罰,是你帶了人跟去趁火打劫嗎?劫掠了多少金銀珍寶?財物決不會比洗劫壽州桑家大院少,是嗎?准備走吧!四海游龍和黃泉鬼魔,都在等你和他們對證呢!黃泉鬼魔的供詞牽涉到你老爹。四海游龍堅稱你曾經帶了人,到青龍庄策應,极需和你對證。他堅稱是你請他去殺唯我獨尊的,對證便知誰在說謊了。”“我不會跟你走。”伏魔劍客拔劍,咬牙切齒叫吼:“一切計划都是我策定的,与家父無關。他是誠實的地主豪紳,我要組織一個天羅會稱霸江湖。你破坏了我雄霸江湖的大計,殺死我不少得力的助手,我与你恨比天高,必須殺死你才能補償我的損失,殺死你才能完成我雄霸江湖的心愿。殺!”長嘯震天,吶喊聲雷動,生死關頭,所有的人都豁出去了。
  渾天陣式猛然發動,刀光狂瀉,劍气飛騰,虎入羊群鍥入八方涌來的刀山劍海中,一張一合血肉橫飛,人体一群群倒地,斷了的肢体撒了一地。波開浪裂,刀光終于光臨伏魔劍客的右肋。
  錚一聲狂震,伏魔劍客沉劍封招,快逾電光石火,間不容發地架開將及右肋的一刀。拼死的勇气,激發了求生的潛能,居然能把勢如雷電的一刀架出偏門,護住了中宮,順勢反擊攻出一招七星聯珠,奮勇連續追刺,一劍連一劍銳不可當,合方卯上了。姑娘閃在一旁,不想乘机攻擊,四面繞走,阻止五六個殘余的人接近投入。
  要活捉一個存心拼死的人不是易事,文斌放棄反擊,來一劍接一劍,作小幅度的移位,鋼刀崩錯擋攔守住中宮,消耗對方劍上的真力,甚至故露破綻,誘使對方全力進攻,用刀背的机會,比用刀鋒多十倍。姑娘移動的身法,比文斌快些,阻擋六名殘余接近,不片刻便擺平了三個人。
  剩下的三個人仍不放棄策應伏魔劍客的念頭,咬定牙關找机會与伏魔劍客聯手,死傷十之九,他們仍不打算逃走自求生路,忠心耿耿勇气可嘉。其實他們無法逃走,外圍出現八名勁袋大漢揚劍旁觀,向外想入屋逃走的人,絕難通過外圍的包圍圈,僅有兩個重傷向外爬的人,能幸運地爬入東廂的房舍內。好一場慘烈的大屠殺,尸橫遍地怵目惊心。
  錚一聲暴響,刀架住了劍,左掌探入,噗一聲拍在伏魔劍客的右肩膀上,肩尖應掌內陷。
  單刀看的是手,用刀的名家,左手比刀更具切入攻擊的威力。
  伏魔劍客大叫一聲,仰面使倒,肩膀承受不了強猛的掌力,雙腳也無法支撐。
  再一聲厲叫,在背部著地時,左掌反拍自己的印堂,要自碎天靈蓋。
  刀背一閃,擊中左肘。
  “你死不了。”文斌冷酷地說,一腳踏在伏魔劍客的左肘彎:“你得前往對證,你不是主謀。”三個殘余的人,在姑娘的劍尖前發抖,無法沖出搶救伏魔劍客,絕望地丟下刀劍失聲長歎。“天魁,不要逼他了。”那位相貌威猛,但臉色死灰汗流浹背的中年人說:“他有錯,但迫不得已。”“你有話說?”文斌厲聲問。
  “他錯在志大才疏,妄想創建另一強大組織。”
  “天羅會?不是星宿盟?”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星宿盟休想踏入湖廣半步。你們是天网,他組天羅又有何不可?”
  “胡搞。”
  “老實說,天网實在做不出什么大事來。”中年人似在發牢騷:“你們這群自命不凡的人,秉一股虛妄的所謂志气与理想,把生命投人生死無常的危境中,玩自己的命,也玩別人的命,損人不利己沒有代价,拼了命卻一無所得;這簡直是違反天理人性的愚蠢行為,天誅地滅。”“你胡說些什么?文斌憤然叫。
  “你知道我在說些什么。”中年人丟掉劍,毫無懼容:“他老爹和你們一樣,走上這條艱辛而一無所獲的愚蠢道路,經過七年的凶險歷程,終于發覺所走的道路錯了。這世間本來就不公平,誰都有權付出些什么,就應該得到些什么,所以大徹大悟,規划另組天羅會,宗旨是赶盡殺絕,沒收所有的不義之財,干得十分有聲有色。現在,你明白了吧?”“他為何勾結星宿盟,出賣自己的弟兄?居然与黃泉鬼魔那些妖魔挂鉤,這叫什么天羅會?”“你知道星宿盟暗中主事人的底細嗎?”
  “查出底細了。”
  “你知道他們掌握官方勢力,握有抄家滅族的特權。他們消息靈通,查出他老爹是天网的主事人,指名要七天罡償樅陽上鎮星宿盟死傷盟友的命。你們不死,他老爹下場如何?你沒赶上青龍庄任務召集,真是天意。他老爹被迫另派人頂替你,本來已經瞞過那些人了,豈知你突然在府城冒出來,他老爹兩面受敵,落得今天的下場不得不走上這條不歸路,只有歸之天命了。”“你不能怪我們利用黃泉鬼魔那些人對付你。”伏魔劍客掙扎著站起咬牙說:“世間哪一個秘密組合,發展期不与邪魔外道先挂鉤的?互相利用,才能乘机壯大。七天罡的武功与聲望,憑四海游龍區區几個一流人物能對付得了嗎?我們不能利用自己的心腹弟兄對付你,所以只好借助外力。罷了,算是我咎由自取吧!發展天羅會都是我的主意,家父沒有責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把命償付你六位弟兄的命。”“你的才華,還不配領導發展天羅會。你老爹的所作所為,他應該負責,你老爹是總領隊,對不對?”文斌的刀,無力地下垂,心中很亂:“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相信你老爹也不會要你承擔責任。”“家父擔任總領隊已有五年……”
  “那么,天垣堂的座主必定也參与了你們的陰謀,是誰?”
  “總領隊兼任天垣堂座主,所以才能派人冒名頂替你出任務。”
  “物腐而后蛆生。”文斌有無限感慨:“任何組合,時間一久,勢必弊病叢生。天网已經歷了十載光輝歲月,內部出問題勢難避免,何況天网所秉持的宗旨,無可諱言确有違反天理人性的弊病存在。今后,必須改弦易轍謀求發展。不關你的事,你老爹出賣自己弟兄的罪行,他必須受到報應。即使他有一万個理由,也不能做出這种天誅地滅的混帳事。”挽了楊姑娘的手,扭頭大踏步离去。
  “不,你不能找我爹,一切都是我的所為……”伏魔劍客厲叫,摔倒在地。
  文斌頭也不回出了院門,四周的天网弟兄也向外撤。
  在江邊登上快舟,十個人突然舉臂高呼:“重整天网。天网恢恢。”
  天亮之后,派在鄂州老店的眼線,才發現文斌和楊姑娘失蹤,兩間客房是空的。
  近午時分,卻發現他們出現在西山寺的三家村小店。
  要前往江天庄,山徑穿退谷北行,路僅有一條,已由江天庄的人配合本城的治安人員封鎖,此路不通,他們不可能通過封鎖前往江天庄。另一路走樊山東麓,沿寒溪繞山北江濱小徑前往,這條路也容易封鎖,難越雷池。
  也許可以走樊山,攀越九曲岭下降。
  樊山与郎亭山并立江濱,高度要差不遠,形如八字,郎亭山在西,想偷越退谷封鎖線不是易事。所以他倆出現在西山寺小店,所有的人皆認為他們要走退谷前往,很可能要強渡封鎖線,立即引發緊張气氛。今天游山客几乎絕跡,皆被治安人員勸阻禁止登山游覽。敢前來看熱鬧的,都是江湖牛鬼蛇神,玩命的好漢,當然也有傾向于某一方面的各門各道龍蛇。午膳相當丰盛,文斌甚至要了一壺酒。小店的食廳不大,十余副座頭,居然客滿,在座的全是攜刀佩劍,大拳頭粗胳膊的江湖之豪。每個人皆睜大眼睛拉長耳朵,留意他倆的動靜。“有些弟兄建議重組七天罡,干脆定名為真武門,你認為如何?”姑娘用正常的嗓音說話,悅耳的嗓音,足以讓全食堂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我反對,而且有多數的弟兄不同意。”文斌率直地說:“一旦正式組門組會,那就會發生權力斗爭,成為難以見容于正道人士的組合,違背天网行道的宗旨。要改變初衷,將會失去有志于道的人士支持。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環境,不是靠刀劍混口食的亡命,一旦正式建立有規模的組織,將會步江湖各門各會的后塵,成為任所欲為見不得人的黑道組合,有何面目面對天下真正的英雄?斷然不可,我們不是真能主宰人間善惡生死的神祗。總領隊就是前車之鑒,他要利用天网發展屬于他的天羅會,不惜做出喪心病狂的勾當。被迫只是他逃避指責的藉口。他的野心使天网受到重大的傷害,任何藉口也掩飾不了他的罪行。重建的天网,必須嚴防被野心家利用把持的情況再度發生。”桌旁來了三個人,逕自拉條凳占兩方落坐。
  “退一步海闊天空;天下沒有解不了的過節。”那位留了大八字胡,相貌威猛佩了劍的中年人說:“總該可以找出兩全其美,不必生死相見兩敗俱傷的解決之道。小老弟,是嗎?”“這是爭江山打天下的說客人論調,血性江湖人不講這一套。”文斌說:“我是江湖人,至少自以為是江湖人。江湖道義講的是恩怨分明,用三刀六眼解決恩怨是非。天网名義上仍是一個組合。你知道江湖上任何一個組合,發生了這种勾結外敵,陰謀殘害自己人的事故,該組合會使用何种章規來處理嗎?”“哈哈哈!老弟台,你說錯了。”鄰桌的飛虎魯飛狂笑:“爭江山打天下所結下的仇恨,更難以解決報复更慘烈。已經過了百余年,當年群雄并起打江山的陳友諒張士誠,他們的子孫与部屬,現在仍然受到綿綿無盡的戕害,永世不得翻身。江湖組合千門百會,無數教派,旋起旋滅變化無常,誰知道滅的意思嗎?”“那就是滅絕,簡單明了。”另一桌有人起哄:“斬盡殺絕,就是這么一回事。禽獸也會記仇,人記仇更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白刀進紅刀出一了百了。連西山寺內所供的佛陀与諸天菩薩,也會把有罪惡的鬼魂打入阿鼻地獄呢!”“你們不要再推波助瀾好不好?”八字胡中年人怒形于色:“非要搞得江湖大亂,血流成河不可嗎?”“你到底想說什么?”文斌不悅地問。
  “想請你冷靜地處理這件事,大家坐下來談……”
  “沒有什么好談的。”文斌斷然拒絕:“你告訴江天庄的賈庄主,明天午正,我要和他在万松山江濱決斗。他殺死我,出賣七天罡的目的便達到了。我殺了他,也就替我那六位弟兄報了被出賣被殺死的仇恨了。他如果不敢,不來,明晚天网弟兄殺入江天庄縱火劫掠。閣下,記住了沒有?”“老弟……”八字胡中年人急得冒汗。
  “正午,過時不候。你可以走了。”
  “你……”
  “閣下,你已經默運神力動了殺机,有意走險打我的主意了。千万不要妄動。”文斌雙手一合,拈起盛酒的錫壺,突然一縮一放,掌一張錫粉洒落桌面:“我天魁身經百戰,殺人如刈草,迄今為止,還沒碰上真正的敵手。你們三個人如果能擺平我,我還敢光明正大地在這里耀武揚威嗎?不要不知自愛,你們還不配在我面前動爪子充人樣,哼!”他的左手按在桌面,食桌突然猛烈地震動,餐具有節拍地跳躍,一股強大的無形震力,卻從桌外緣向外涌發。震撼与桌面的餐具無關,兩者的震動頻率不同,震幅有异,像在變戲法。八字胡中年人与兩位同伴,連人帶凳向外滑出三尺。
  “那叫做太极混元大真力。”飛虎魯飛大聲說:“在八尺外擊中人体,人會被震飛出三丈外肋骨寸斷。他不會使用這种絕學殺人,但不用并非決不使用。練了一身曠世絕學而被人打死,又何必練呢?生死關頭,可就難怪他行雷霆一擊了。受天譴總比被別人殺死好得多,何況天譴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作惡多端而富貴壽考的人,多得很呢!”八字胡中年人偕兩位同伴,臉色泛灰踉蹌而走。
  游客禁止登山,他倆攜手動身返城。
  “我一定要參与。”姑娘有點憂心忡忡:“你這樣公然宣布,沒附帶任何條件,沒說出限制,他們必定出動全部人手布伏擺陣,我怎能置身事外空焦急?”“小瑤,把你拖入漩渦,我抱歉。恐怕必須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了,沒有你聯手,我難以應付他們群起而攻。”
  “不要說抱歉,好嗎?我是心甘情愿的,水里火里,有你就有我。”姑娘愁容盡消,不胜雀躍:“你允許我參与,表示你心中有我,需要我,我受到重視,我好高興。經過今早安樂浦的搏斗,我覺得信心十足,你的刀我的劍剛柔并濟,如獲神助。伏魔劍客作夢也沒料到,我會和你用至剛至柔乾坤合儀的絕學,几乎把他的人屠光。他用定時丹脅迫我,目的就是要我聯手對付你。你放了他,他不會感激你的。”“讓他逃回江天庄,把經過說出,江天庄那些高手名宿們必定心膽俱寒,敢和你我拼命的就沒有几個了。本來我想活捉他逼賈庄主現身露面的,但我不能這樣做,有損天网的聲譽形象,所以放棄了。”兩人談笑風生,讓跟來的眼線有机會通風報信。
  万松岭是樊山最北端的支峰,山上數百年前万株古松的盛況已不复見,當年蘇子瞻偕弟子登臨此地,松蔭蔽天,杳無人跡,前面臨江,風景幽邃綺麗。以后刀兵四起,古松被砍伐得几乎根絕。目下是新植的松林,已成了雜樹林了,目下稱九曲岭,稱万松岭已名不符實。山麓至江濱有一段平野,有一段頗為廣闊的江灘。小徑從東面的寒溪口繞過岭腳,再往西繞便是江天庄,相距約三里左右。江天庄的人如果想聲援賈庄主,片刻便可蜂擁而至。假使封鎖兩條小徑,文斌勢難如期赶到決斗場,因此他選万松岭江濱做決斗場,令人莫測高深,對他极為不利,愚蠢之至。下山返城必須通過寒溪橋,這里也是風景區的重點,包括万松橋、寒溪寺、寺前石橋、菩薩泉……是游客逗留最久的風景區。他們返城已是申牌初正之間。今天游客本來就稀少,這時寒溪橋附近,已是空山寂寂,除了寒溪寺偶或有一兩個老僧走動之外,幽徑中鬼影俱無,似乎寒溪特有的寒气,比平時更濃冽,真有單衣不胜寒的感覺。空山寂寂草木蕭蕭,本來就帶來寒意。總算看到晚歸的旅客了,五個穿著相當体面的旅客,長衫飄飄踱著方步,低聲談笑背著手,慢斯條理向下走。前面兩人剛通過寒溪橋,似乎信手丟出一根松枝,不想帶著松枝回家。松枝拋落橋下,飛出落下的升降弧差异甚大。
  各走各路,同是返城的人。不同的是,前面的五個人慢吞吞;后面的文斌和姑娘,攜手急步歸意匆匆。路寬丈余,靠邊走不妨礙交通。五個旅客談笑自若,沿路兩側緩步而行,偶或轉首回顧,瞥了他倆一眼,臉上有和藹的笑意,像頗有身分的游客。“沿寒溪小徑可以繞出九曲岭,可惜天色不早了,不能先前往探道。”文斌已到了五游客后面十余步,伸手指指溪旁向北延伸的幽徑:“明天最好是從這條路前往,不必定退谷引人注意。”其實從這里繞出万松岭江濱,不如從北門外江濱小徑前往更方便些。從這里走,同樣會在北面与江濱小徑會合。“他們會在路徑上布埋伏,何不攀山從瞰江亭下降?”姑娘不同意走小徑,攀山雖然辛苦些,但不可能全山派人埋伏。“江天庄可派用場的人并不多,所以派往青龍庄暗算天罡七星的人并非主攻,由妖魔鬼怪与四海游龍一群假俠義英雄打頭陣。現在天网弟兄全部出動,他們自保已感不易,按理不可能派人沿途布伏,赴決斗場的三條路,都應該是安全的。埋伏的人也不可能多派,阻擋不了我。”“埋伏該以暗器為先……”
  “對……分!”
  分字聲如雷震,人影疾分。
  他們已經赶上了五游客,正從五游客的左右超越。
  這瞬間,魚貫而行的五游客。在喝聲剛出時便同時左轉身,右手順轉勢揮出,噴射出一陣鐵雨鋼流,電芒耀目速度惊人。飛刀、袖箭、鋼鏢、鐵蒺藜、金錢鏢……五种暗器各有三件以上,形成可怕暗器网,向他倆集中攢射,每一件都是勁道可怕的催命符。暗器發出,立即拔出藏在長衫內的刀,隨暗器狂野地猛扑,刀气迸發風雷隱隱。
  分,并非左右分開,而是前后兩分。
  姑娘向前仆,著地一滾一躍,躍起時劍已在手。
  文斌則向后仰面便倒,背沒著地便身形急旋,轉一匝斜竄而起,刀光映日生寒。
  暗器內聚,沒料到他倆卻前后分開。
  狂亂的人影乍合,刀光電閃,劍气飛騰,猛然聚合、急旋、分開,刀劍行無憎的切割,人刀一体身劍合一。誰也無法看清變化,貼身相搏更難看出招式,暴亂在剎那間爆發,也突然結束。
  兩人分立路兩側,刀劍斜伸在身外側,鮮血從鋒尖向下滴,滴落在草枝上點點腥紅。
  “呃……”一名游客脫字丟刀,向前一栽。
  “啊……”另一人同時狂號,扭曲著身軀摔倒。
  “砰匍……”兩名游客重重地仰面跌倒,一個胸裂,一個喉斷。
  最后一個游客,抱著腹已剖開,內髒外流的肚腹,踉蹌走了三步、四步,嗯了一聲,栽倒在路旁的水溝里,在溝內掙命。在快斷气的游客身上,擦掉刀劍上的血跡,并肩舉步邁進,步步沉穩气勢懾人。
  三十步、五十步……
  路兩側草木叢中,搶出十二個驃悍中年人,有一半手中有狹鋒刀,另一半是劍、雁翎刀、虎頭鉤,一個比一個雄壯,一個比一個獰猛,气勢磅礡,有如當關的天神。也許真能以暗器殺人的名家并不多,所以這些人不再用暗器偷襲,暗算已經失敗,干脆來明的倚眾列陣群毆,六比一,應該是必胜的贏家。一聲長嘯,文斌斷然搶制机先攻擊,不等對方列妥陣勢,以令人目眩的奇速,人刀合一首先長驅直入,刀气涌發平地起風雷。姑娘的輕功超塵拔俗,行空天馬的愛女藝自家傳,速度甚至比文斌更快速更輕靈,緊附他身后切入,接触時猛然貼身鑽隙而出,劍動風雷發,劍使刀招由合而分,鑽隙的技巧神乎其神。搏殺极為慘烈,刀刀致命,劍劍追魂,兩人時分時合,交叉攻擊正反急旋,血肉橫飛。
  急劇的金鳴震耳,兵刃閃光像滿天雷電,暴亂的人影拋擲、摔倒、飛跌……慘號聲此起彼落,滿地鮮血怵目惊心。終于在最后一個人倒下時,慘烈的惡斗結束了。
  一聲清鳴,文斌收刀入鞘,向姑娘伸手,臉上獰猛陰森的神情徐徐消退。
  姑娘收了劍,挽著他的手舉步离去。
  有兩個人幸運地受了傷,一個右胯挨了一劍,劍斜穿肌肉而過,割裂了胯骨,傷勢不輕,沒貫入內腑,外傷死不了。另一個斷了右手小臂,坐地上以左手撕衣袂,手纏嘴咬裹傷。
  路中出現飛虎魯飛、唐仲夫婦、三位年輕英俊的大漢、兩位佩劍的中年人。
  “老天爺!他倆竟然像殺雞一樣。片刻間殺了這許多高手,真可怕。”飛虎魯飛臉色不正常,被橫七豎八的尸体嚇變了臉:“他根本用不著任何人掩護,咱們只能扮善后的收尸人。”“救……我……”斷了右小臂的人大叫,一只手裹傷委實不便。
  “哦!老夫為何要救你?”飛虎走近,臉上毫無怜憫的表情:“老夫可以收尸,將尸体拖至路旁,留給寒溪寺的和尚收殮。”“你們有救官方人士的義……務……”
  “義務?你們是官方的人士嗎?”
  “是的。”
  “你們沒穿官服呀!這樣吧!武昌縣的巡捕住在西山寺,老夫叫人會請他們來救你們。”
  “那就來不及了,我……我會流盡鮮血……”
  “那不關老夫的事。而且老夫不知道你到底是官呢!抑或是匪。”
  “我們是這天衛和南京鎮撫司的校尉……”
  “哦!官兵?你們怎么跑到湖廣來了?”
  “快救我,該死的老鬼,不要嘮叨!”
  飛虎是獨自上前的,其他的人皆遠在一二十步外袖手旁觀。飛虎火往上沖,猛地扣住這人的完好左手反扭,將人壓在地上臉抵在泥土中。“該死的賊王八!你還敢作威作福?說!你們遠來湖廣,躲在縣衙鬼鬼崇崇,大舉前來埋伏,干什么?招!不招就拆散你一身賤骨頭。招!招!招……”哎一聲狂叫,飛虎踢了這人右手的傷口一腳。
  “饒命……”這人受不了啦,不敢再作威作福。
  “招!”
  “我……招……”
  “我在听。”飛虎手上不再加力,讓這人的臉离開地面。
  “江天庄的賈庄主,是天网的主事人,他的天网,挑了咱們安慶的星宿盟秘壇。”這人緩過一口气,心惊膽跳地乖乖地吐實:“咱們查出他的底,逼他交出凶手七天罡。他答應了,親自派人下手。而且承諾今后不過問星宿盟的事。沒料到早些天,居然發現七天罡的天魁仍在人間,咱們長上招集各地的得力弟兄,前來向賈庄主興師問罪,已經查出賈庄主派人冒充天魁,殺了之后向咱們誑稱已將七天罡除掉了。賈庄主已向咱們長上求恕,說出派人冒充天魁的苦衷,要求咱們協力聯合殺掉天魁,殺掉天网余孽,答應以万金為酬,并且協助星宿盟向河南擴張,今后愿替咱們赴湯蹈火……”“前輩,不必多問了。”一位年輕人走近說:“消息大同小异,皆已一一證實,何必再浪費時間?別浪費工夫,我們還得進城布置,今晚一定要把躲在縣衙,暗中遣兵調將的几個首腦一网打盡,以免明天他們与江天庄的人聯手,增加天魁的困難。”“好吧,宰了拉倒。”
  一掌拍在這人的天靈蓋上,把人往路邊拖。
  年輕人一腳踢倒傷胯的人,踢中耳門一擊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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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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