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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剝茧抽絲


  天网是第一個制裁星宿盟的組織,上次樅陽上鎮的制裁主將,就是天罡七星,文斌正是七天罡的司令人,把文斌与星宿盟扯在一起,笑話鬧大了。當然他不敢說出內情,更不能說出文斌是天魁的秘密。
  文斌在鐵筆神判庄院,以天魁面目出現,這些人逃命第一,怎知道后面所發生的變故?
  “這可不一定哪!”山君用老練的口吻說:“某一個組合如果公然打起旗號大肆發展,必定自以為目標正确旗幟鮮明,也必定把志不同道不合的入看成异端,壁壘分明勢不兩立。任何一個异端,都是妨礙他們發展的大敵,不論對方的身分地位如何,皆必欲除之而后快。你伏魔劍客的名頭身分甚高,明暗間對付你勢在必行。我就暗中留了心,積极准備應付意外,任何風吹草動,皆不敢掉以輕心。所以,我怀疑那個叫文斌的人,盯牢你另有用意,很可能是用一石二鳥手段,把咱們關中三豪也計算在內……”傳來一聲輕咳,打斷了山君的話。
  食廳并不太廣闊,本來是主人用膳的地方,但也可以擺六張食桌。燈火明亮,因了兩位仆婦伺候,其他仆役未經傳喚,不可能接近,也不許擅自接近。兩個仆婦怎么可能敢輕咳大不敬?也不像發自仆婦的口中。
  所有的人皆轉首察看,輕咳聲來得太突然。
  伏魔劍客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惊得跳起來,打翻了酒杯,竹箸也跳落桌下。
  兩座門被文斌和楊瓊瑤分別堵住了。
  楊姑娘腰帶上插著佩劍,文斌是狹鋒單刀。
  而主客八個人,兩手空空沒有兵刃在身。在膳堂宴客,哪能拿兵刃?像話嗎?這又不是鴻門宴。兩個仆婦躺在壁根下,昏迷不醒像是死了。
  “去你娘的混蛋!”堵在廳門的文斌,潑野地向山君罵陣:“你關中三豪算什么玩意,還配在下把你計算在內?我听了老半天,听不出什么言可及義的高論。我鄭重警告你,不要插手管我和這個爛劍客的恩怨是非。在下不是星宿盟的人,而且是他們的對頭。這個爛劍客,反而有勾結星宿盟的嫌疑,退至一旁作壁上觀,好嗎?”一點也不好,這里是關中三豪的家,他已侵入中樞內室,即使是一家普通的民宅,主人也不會甘休。中年女人反應甚快,扔出一碟菜洒向堵住側門的楊姑娘,身形挫低隨菜扑上,先下手為強,出其不意行迅雷似的攻擊,也志在奪路沖出。楊姑娘滑落門側閃避菜雨,整個人側躺在門旁角,不但避過菜水湯汁,而且取得反擊的最佳位置,一腳反勾,靴尖吻上了中年女人的小腹。一聲慘叫,中年女人向后倒栽。
  第二個人剛好超越,卻駭然止步。
  楊姑娘已重新堵在門口,手中劍光芒閃爍,誰敢赤手空拳沖上找死,此路不通。
  老二山神性情特別暴躁,哪受得了文斌這些狂妄的話刺激?
  兵刃雖然不在手,仍然按捺不住,憤怒地疾沖而上,黑虎偷心一拳猛攻,手上真有數百斤力道,這一拳又急又猛,真有如千斤巨錘猛然撞擊。速度是勁道的強弱表現,看气勢便知道這一拳已用了十成勁,青磚牆也可能被打坍,要一拳把丈斌打爛。文斌閃避的身法更快,不接招立加反擊,身形一閃便貼身切入,雙手齊動拳掌出如狂風暴雨。山靈老三慢了一步,隨后飛躍而上。
  拳掌著肉聲像連珠花炮爆炸。
  誰也看不清山神挨了多少下重擊,攻出的拳頭被錯開還沒收回,狂風暴雨式打擊已經及体,腹胸成了不設防的城,任由強敵予取予求,完全失去封架閃避的机會,只能眼睜睜挨揍。一聲狂叫,山神口角流血,身形暴退雙腳离地,背部向跟來的老三山靈猛撞。
  山靈本能地伸手急扶,也利用机會借力穩下馬步。
  很不妙,沒看清緊隨在山神身后的文斌,手剛托住山神的背部,打擊已接踵而至,右助一震,挨了一記沉重的霸王肘。瞬間的接触,也在瞬間結束。
  山神砰然摔倒,在地面滾動呻吟。
  山靈被文斌的左手扣住后頸,壓跪在腳下動彈不得。
  大名鼎鼎的關中三豪,兩個豪在一剎那間被擺平了,失敗得好慘,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主人山君僅踏出第二步,瞬間的惡斗便結束了。
  伏魔劍客是聰明人,自始就沒有上前聯手拼命的打算,文斌一現身,這位大劍客唯一的念頭是逃走。可是兩座門皆被堵住,逃走無門。那位中年女人想奪門,結果一上去就躺下了。
  所有的爪牙,皆知道楊姑娘了不起,既然出其不意奪門失敗,以后就沒有人再敢冒險一試了。三個中年人以伏魔劍客為中心,列陣立下門戶构成自衛网。
  山君僵住了,失去沖上搏斗的勇气。三個人在一照面間倒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哪敢再挺身而斗?“听說關中三豪如何了不起,原來如此而已。”文斌將跪伏在腳下的山靈,一腳踢得滾至壁根下,拍拍手:“浪得虛名。你們敢到江南稱人物,膽气可嘉。你們替這個爛劍客擋災,可知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哪一位是主人山君老大?站起來讓我看看,到底有多少豪气。”他是在潛入時,弄到一個警衛,弄清這里的情勢,但不認識主人的相貌。
  倒了的兩個人中,可能有山君在內。
  他必須和主人打交道,所以不能立下殺手。
  “你就是叫文斌的人?”山君惊駭莫名,豪气已消失淨盡,先前說話的大嗓門,音量低了一半。“不錯,那就是我。你就是老大山君?你得了爛劍客多少好處?”
  “你……”
  “你不要鬼眼亂轉,盼望你的爪牙蜂擁而至搶救,我保證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你這座庄院將血流成河。所以,你最好發信號阻止他們涌來。”“你不要說大話……”
  “我天魁從不說大話。”他一面說,一面從怀中掏出天魁頭罩從容戴上:“憑我七天罡之首的威望,用不著說大話唬人。”“天网!”山君駭然惊叫:“伏魔劍客,你這混蛋怎么可能受到天网的制裁。你沒說實話,存心坑害我,你……你你……”“我沒騙你。”伏魔劍客沉聲說:“這混蛋是不是天网的天魁,誰也無法證實。任何人也可以制一個天魁頭罩來冒充,甚至玩具店里也可以買得到天魁面具。我与這混蛋結怨,确是在壽州看到這混蛋,与月華曹嬌走在一起,因而發主沖突的。”“我不信任你。”山君簡直在怒吼了。
  “你就滾到一旁涼快去吧!讓我和這混蛋了斷。”伏魔劍客咬牙說:“你确是浪得虛名,贏得輸不得,也輸不起的白道濫貨,難怪躲到此地來避禍逃災。”“我倒要看你如何了斷。”
  山君毫不臉紅地退至一旁袖手旁觀。
  伏魔劍客知道走不了,走不了只好豁出去放手一拼,膽气恢复了七八成,不再像喪家之犬。“我不會占你的便宜,不會用刀砍你這狗養的雜种。”文斌拍拍手,表示要徒手相搏:“我要把你打得滿地爬,再好好把你的滿肚子秘密一一打出來。上吧!看你的拳腳比關中三豪強多少。”“你不敢把我怎樣。”伏魔劍客的目光,轉投向堵住側門的楊姑娘身上:“楊姑娘,你向他求助,絕對無法自救,你活的日子不多了。只要你和我聯手把這混蛋斃了,我無條件把解藥給你。死,畢竟不是愉快的事……”“我一再向你表明了,我根本不想向你要解藥。”楊姑娘打斷對方的話,舉劍作龍吟:“我唯一的念頭,是殺掉你和你同歸于盡。你這狼心狗肺謀害朋友的爛劍客多活一天,就會多些人被你害死。所以,今晚我一定要殺死你,一定。”“何必呢!畢竟我對你頗為傾心……”
  “放你的狗屁!”文斌逼近歷叱:“你真不要臉,連王八養的東西也說不出這种話,楊姑娘即使不宰你,我也會拆散你一身賤骨頭。”“你……你不以楊姑娘的生死……”
  “去你娘的!我根本不相信你這混蛋有什么定時丹。而且,我會替楊姑娘找用毒的宗師替她解毒。”“任何用毒的宗師,也解不了我的定時丹劇毒,因為制的人并非用毒宗師,用的毒与用毒宗師完全不同。”伏魔劍客傲然地說:“你不要做害死楊姑娘的凶手,所以你必須發誓把恩怨丟開,彼此一走了之。不然……哼!”“楊姑娘的生死,她自己負責与我風牛馬不相及。何況我宰了你,就可以補償她了,你威脅不了我。江湖上用毒的宗師級人物并不少,所用的毒藥性質大同小异,我已經派人到廣州,請毒無常袁興援手,這兩天一定可赶來,在你的定時丹毒發之前抵達。你還有什么可以威脅我的?”“我的定時丹与毒藥無關,而是從治病的猛藥中,淬煉出來的藥毒。天下間用毒的宗師根本無能為力,我可以保證,毒無常絕對不知道是何种毒藥。”“等他來了就知道了。”
  “是嗎?你在替楊姑娘打必死的保票。”
  “你吹起牛來了。”文斌心中暗急,不能再拖了,雙手一提,凶狠地逼近:“至少,你必須先死。而且,我根本不相信你有害人的定時丹。世間也沒有從一般治病猛藥中,淬煉出害人毒藥的人,會把這种毒物給你使用。我會斃了你之后,再去找把毒藥給你的人。”“哈哈!你永遠找不到他了。”伏魔劍客狂笑。
  “是嗎?”
  “那是奪命怪醫的至寶,他已經見閻王去了,所以世間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具有解毒藥。”心中焦急的文斌,突然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优魔劍客惑然問:“你還笑得出來?”
  “原來是你殺了奪命怪醫全家。”文斌收斂了笑容,歎了一口气:“那老鬼害人,也救人,罪不至死,你這混蛋根本不配用劍殺他全家。你劍客的聲譽得來非易,這期間你的行為完全反常,不能再容許你坑害其他的無辜了,你得死!”掌猛然吐出,掌風發出奇异的風雷聲。
  伏魔劍客怎敢接招?
  他在壽州就吃過苦頭,雙方都練了陽罡真力,文斌的火候精純多多。
  “楊姑娘,這是你最后的机會,聯手!”伏魔劍客閃出丈外大叫。
  身后一名爪牙逃避不及,遠在丈外狂叫一聲,被掌風擊中,飛退丈外突然摔倒,噴出一口鮮血,手腳猛烈地抽搐,像被割了一刀的老鴨。旁觀的山君大駭,臉色死灰。
  “無极天罡掌。”
  山君是識貨的行家,一眼便看出掌功的來歷。
  遠在丈外,掌力竟然又把一名高手打飛,總算知道兩位同伴山神山靈,為何一照面便躺下的原因所在了,而且也知道文斌手下留了情,不曾下重手置山神山靈于死地。楊姑娘的劍遙指著伏魔劍客,冷冷一笑向前逼近。
  “我要親手殺死你,別無所求。”她語冷如冰:“在壽州我便放棄机會了,我可怜你。”
  “人只能死一次。螻蟻尚且貪生,你其實可以不死,何必放棄机會?”
  伏魔劍客机警地移位,怎敢赤手空拳和劍玩命?即使姑娘不用劍,徒手相搏,姑娘仍然是占九成优勢的胜家。“我不怕死,而你卻再三用死來威脅我,實在很蠢。我一定要殺死你,說一不二。”
  “我給你解藥。”
  文斌堵住另兩名中年人,不許兩人協助伏魔劍客。
  “她不會要你的解藥。其實你根本就沒有解藥。”文斌連揮兩掌,轉身凶狠地說:“你真該死!”風雷聲乍現乍隱,兩個中年飛摔出丈外。五官流血像是全身崩散了,蜷曲著抖動气息漸絕。“胡說八道。”伏魔劍客大叫:“我的解藥是獨門的,天下無雙。”
  “你算了吧!奪命怪醫的所謂解藥,一整瓶都送給我了。要煉一爐藥,需半月至一月,你哪來的解藥?”“什么?你……”伏魔劍客大惊失色。
  “你并不知道楊姑娘的本來面目,更不知道她美麗超脫,所以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你只想脅迫她聯手對付我,她死不死無關宏旨。”“胡說!”
  “怪醫那种丹,全名是奪命定時丹。不是毒藥,而是以毒攻毒的神丹,專治肝、脾、膽變易,即將潰爛瀕死重症者的唯一希望。如果十日仍然控制不住病勢,病人必死。十日不死,命就可以奪回了,但也只能存活三月至半年,這期間得靠所謂獨門解藥以維持生命。其實兩种丹丸,都是治重症的靈丹妙藥。奪命怪醫可能已知道必死,所以并沒將丹丸的功效告訴你。肝脾膽沒有毛病的人服了定時丹,沒有解藥在十天內化解,其實并不會死,只是傷了內腑后患無窮而已。你這混蛋把救人的靈丹。看成害人的毒藥,真他娘的混蛋加三級,聰明過度……”兩座門皆大開,文斌与楊姑娘皆离開原位,徐徐向緩緩移位的伏魔劍客逼近,兩座門皆可通行無阻。山君也緩緩移位,不想被波及,擺明了不再管雙方的是非,雖則心中恨极。但不得不承認無能為力的事實,等度過難關再說。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這位主人完全忽略了伏魔劍客的威脅,因為在意識上,雙方仍是同盟,雙方的關系并沒正式宣告解除,所收到的珍飾并沒退回,怎會想到伏魔劍客怀有机心。剛斜退了兩步,右側恰好移來伏魔劍客,還來不及另行移位讓開,伏魔劍客的左手卻閃電似的伸到。一聲惊叫,山君的身軀飛起,手舞足蹈向楊姑娘飛撞,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姑娘的視線。
  向側急閃,楊姑娘不得不本能地閃避。
  身下另有人影,隨撞勢貼地一掠而過。
  “窮寇莫追!”文斌急叫。
  貼地利用山君的身軀逃走的伏魔劍客,已竄出側門一閃即逝。
  楊姑娘晚了兩步,及時在門口止步。
  門外的走道黑暗,追出去相當危險,黑暗中暗器的威力增加好几倍,也容易受到潛伏的人偷襲。“這畜牲好机警,被他逃掉了。”姑娘頓足咒罵,對伏魔劍客逃走的技巧机智頗感心惊。
  “他會帶我們去江天庄,這時殺他毫無作用。”文斌毫不介意伏魔劍客逃走,胸有成竹另有打算。一把掀起撞在牆上,撞得七暈八素的山君:“你包庇的人已經逃掉,現在是你我的事了。”“不關我的事。”山君英風盡失,豪气全消:“我不該听信那混蛋一面之辭,也一時貪心得了他一些好處,答應替他阻止追他們的人,事實我是受騙上當的傻瓜。”“你不要向我訴冤。”文斌將人往壁角一推:“江湖規矩你比我懂得更多,不必要我提醒你。換了你易地而處,你說怎辦?”“閣下,有話好說……”
  “你怎么說?”
  “我……罷了。開出价碼來。”山君咬牙說:“我其實是受害人。像這种插手管事的是非十分平常,幸好你這一方并沒有受到傷害,應該可以善了,是嗎?”“唔?我得考慮考慮。”文斌放松壓力。
  “沒有考慮的必要,我山君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讓人一步,海闊天空。”
  “把星宿盟的內情告訴我,以及那位真正在暗中主事的人底細交待,咱們就扯平這件事,不傷和气。希望你沒有忘了那個什么的軍籍大員姓甚名誰,与南京方面出面主持大局的人有何干連。”“我會巨細無遺奉告。”山君大喜欲狂,這下有救啦!嗓門放了大了許多:“事關本身的安全,我在調查方面,花了不少心血,下了不少工夫。”“那就好,給我們兩個客房安頓,咱們好好親近,也許听們可以交朋友,你們關中三豪人并不太坏。”次日一早,兩人踏上進入深山的追蹤旅程。
  武昌縣城曾是東吳的國都,但已是昨日黃花,地位已被武昌府城所取代,成為沒落了的歷史名城。商業固然不振,但往來游覽吊古的騷人墨客還真不少,古帝都所遺下的古跡,比武昌府城多几倍。游罷古城,再過江對面的黃州府城,憑吊東坡居士這位大文豪的遺跡,再游覽張冠李戴的赤壁風光。有山,有湖,有大江,這里真是令人流連忘返的古城。
  北門外的碼頭,自釣台至清思堤,泊滿了各式船只,多半是受雇來游覽的小客船。渡頭附近形成的城外長街,施舍酒坊食店林立。十天前,開始陸續出現身分如謎的游客,有些人住宿在船上,有些則落店投宿。
  有些人進城游古宮殿,有些人游城南的五大湖。
  更多的游客前往樊山(西山)游覽,那是本城的風景精華區。
  有心人留意某些可疑的人,設法查底盤道。
  八方風雨會武昌縣城,本城的治安人員個個心中不安,內外所加的壓力,沉重得難以負荷。以縣丞大人所掌握的人手,哪能處理得了這种棘手的突發事故?
  即使集中所有的治安人員,也對付不了三兩個強悍的江湖龍蛇,弄得不好,血案難以善后,天知道會損失多少人手?內部的壓力也相當重。
  其實內部的壓力也是外來的,逼迫所有的治安人員采取行動。
  首席捕頭翻江龍江杰,這几天簡直天天做噩夢,發現蒞境的牛鬼蛇神一天比一天多,不是過境,而是一來就不走了,委實令他憂心忡忡。一些他招惹不起的超級強龍。他認識一些人,而那些他不認識的人中,很可能也是超級的牛鬼蛇神,憑他手下百十名捕快舟快,捉几條泥鰍或可胜任,對付超級強龍那是妄想。這几天他帶了一些得力手下,廢寢忘食城內城外奔波,對群雄在此地聚集的事故根由,理不出頭緒。任何事故的發生,必定有因有果;但近來的情勢發展,他這個老江湖居然找不出一點脈絡。他一定要把內情發掘出來,才能籌謀對策。
  這天午后不久,他帶了手下四大將盯梢三個可疑的人,到了西山退谷的杯湖洗劍池。
  這三個人是乘船來的,船來自武昌府城,那是一般中型私用船只。船上到底有多少人,眼線無法估計艙內藏有多少神秘旅客。從已上岸活動的几個人外表揣測,气概与流露的驃悍威勢,必定是可怕的超級強龍。
  這三個人年歲都不大,二十來歲年輕气盛,不好招惹,要探底必須避免使用強硬的手段。
  洗劍池旁有一座亭,三位年輕人自帶有酒菜,在亭中的石桌上擺妥酒菜,把酒論英雄談笑風生,旁若無人,語惊四野。不遠處便是金碧輝煌的松風閣,有不少游客。
  据故者相傳,吳大帝曾經在這里試劍,池旁那口井清冽异常,是沏茶最佳的井水。
  几個佩了刀劍的游客,圍在試劍池石碑附近,對碑上的刻字諸多挑剔,對字体的朝代頗有爭議。每個朝代對書法的流行,皆以當代君主的愛好而走,碑刻是漢是唐,行家一看便知。
  后代的所謂顏筋柳骨,也并非一成不變的,宋代的人,就喜歡瘦骨嶙峋的字。宋徽宗的瘦金体就是有代表性的書法。翻江龍職責所在,不得不硬著頭皮入亭。探口風必須与對方打交道,不由他畏縮。
  他的四位高手捕快,則散布在亭外提防意外。
  剛踏入亭口,那位劍眉虎目的年輕人便沖他善意地笑笑,伸手向空著的石凳虛引,表示請他落坐。“江捕頭,坐,別拘束。”年輕人客气而又顯得托大:“我姓何,何仁。你跟了四五里路,怪辛苦的,請你喝兩杯,情緒可以暫且放松。”“哦!老弟台認識我?”他心中七上八下,但豁出去了,大方地坐下自己斟酒。
  “我認識你好些年了,你是武昌縣頗受尊敬的好公人。”何仁不替同伴引見,獨自和他打交道:“我知道這几天以來,你忙得焦頭爛額,知縣和縣丞兩位大人,天天逼你赶快防止意外事故發生。而那位同時向你施壓的人,也天天逼你把蒞境的牛鬼蛇神除掉或赶走。江捕頭,你能拼了身家性命,和蒞境的牛鬼蛇神玩命嗎?”“何老弟,你也是牛鬼蛇神嗎?”他有點心悸,這個叫“何人”的人不好應付。
  “那得從你的看法來估料了。”何仁年紀輕輕,說的話卻圓滑:“正邪之間的界限,每個人的看法皆有差异。你在我的看法中,是一個頗為正直的好人。那一位仁兄……”何仁指指右面那位虎目中神光四射的同伴:“他對你的看法,就与我大相徑庭。”“他的看法如何?”他盯著那位同伴問。
  “你是一個在強權下畏縮認命的懦夫。”那位同伴不客气地說:“那位在暗中向官方施壓的人,你根本不敢反抗拒絕。”“你……”
  他想發作,卻又歎了一口气忍住了。
  “不必多問了,江捕頭。”何仁做和事佬:“我們對你無害,至少暫時是無害的。你不必多花心机查我們的底,那是白費工夫。你想知道我們船上,還有些什么人,對不對?”
  “這……”
  “囚禁著几個人。”
  “什么人?”
  “四海游龍龍天奇,無雙靈鳳柏無雙。呵呵!你知道他兩人的來歷吧?我們的人,在四川把他們弄來了。”“你們囚禁俠義道的風云人物?”他大吃一惊,心中一涼。
  “另一艘船上,囚禁了黃泉鬼魔羅列,以及那老魔的几個男女爪牙。江捕頭,你對那老魔更不陌生,是嗎?”他變色而起,狼狽而走。
  “喂!那近江一面的江天庄,是貴地的殷寶富豪賈大爺的庄院,他的生意做得很大,以東至樊山一帶的田地全是他的。”何仁在他后面大聲說:“他的儿子賈少庄主,回來快二十天了吧?”他駭然止步,緩緩扭頭回顧。
  這里距北面的江天庄,繞谷而走不足三里地,顯然何仁三個來歷不明的人,意在圖謀江天庄。“賈庄主賈安山,是本城的富紳,殷實的地主,公道守法的商賈。”他沉聲說:“我不管你們光臨敝地有何圖謀,但決不容許你們侵扰与江湖無關的江天庄。閣下,我說得夠明白嗎?”“你心里明白,是嗎?”何仁笑問。
  “我明白什么?”
  “江天庄其實与江湖有關。”
  “胡說!”
  “那位二十天前,狼狽逃回來的賈少庄主,你對他的底細知道多少?”何仁笑容可掬,誘使他吐實:“你知道他叫賈世權,卻不知道他叫賈永豪。呵呵,你真干練呢!”“賈永豪?胡說八道。”
  他嗤之以鼻,轉身帶了同伴溜之大吉。
  對方不但囚禁俠義道人物,也囚禁威震江湖的凶魔,所囚禁的人,他誰也不敢招惹,哪敢再招惹何仁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好走,呵呵呵……”
  他帶了人往北走,疾趨江天庄。
  文斌与楊姑娘,到達縣城已經二十天。
  他們躲在東郊虎頭山(鳳穴山)西面,瀕臨南湖的一座農舍里,不時化裝易容在外走動,距城僅三里左右,往來十分方便。蒞境的人,注意力全放在西山,他倆卻躲在東郊,放心大膽秘密活動。
  消息早在壽州便已傳出。但在他离開武昌開始追蹤時,聯絡天网眾弟兄的信息就傳出了。
  他与游神約定時,預定半月后在武昌縣聚會。而他倆追逐伏魔劍客,把這位大劍客逼回江天庄時,提前了五天到達。聚會期的前兩天,游神与飛虎魯飛,包琴韻几個人,也提前到達。
  他們分散潛伏,暗中積极准備。
  應約而來的人紛紛先后赶到,等待發動的時机將臨。
  這是天网弟兄完全以個人身分,展開大規模自清并進行報复的大行動,也是十年來的第一次正式大結合,站出青天白日下的盛舉。有些心怀鬼胎的人,聞風潛遁不敢露面。
  有些人干脆邀了有交情志同道合的朋友參与。
  更有些激于義憤的人主動協助,提供必要的消息。受到波及的人也奮起參与,討回公道。
  分頭辦事的人正陸續赶到,八方風雨會武昌。
  文斌是這次大行動的主將,晝夜奔忙控制大局,江天庄受到有效的監視,孤立江天庄的行動正式展開了。他不再潛伏,正式公然露面在外走動,給予江天庄強烈的訊息,制裁行動發動已迫在眉睫。聞風赶來看熱鬧的人絡繹于途。當然也有心怀鬼胎的人混跡其中。
  西山(樊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連串峙立江岸的小山群,甚至串連下游城東角的虎頭山。游山路線繞樊山至退谷、郎山、寒溪、西山寺等處山南胜跡。
  江天庄的小徑岔入退谷北端,兩里左右樊口的東岸。庄采用堡型建筑,与郎山附近的樊山砦遙遙相望。樊山砦是一座小村,許久許久以前是兵壘,數百年來砦的型式不變,像一座小城堡。
  江天庄其實也是一座小城堡。
  外表似是一般的庄院,其實隱藏在有計划栽植的樹叢內。
  外面看不到庄院的虛實,里面卻深壁高壘,具有堅強的自衛能力。
  普通一隊水賊,想搶劫江邊的豪門大庄,只能望庄興歎,難越雷池一步,不敢付出重大代价攻庄。江天庄的庄主賈大爺賈安山,是本縣的豪紳,大好人,連府城也知道這個人。
  是地主、糧、油作坊的幕后東主、糧紳,寒溪寺与西山寺的護法檀樾。眾所周知,他与江湖朋友毫無干連。他在城內有產業,房屋占了半條街,經常在城內走動,很少把朋友往江天庄請,因此本城的人士,誰也不知道江天庄的虛實,更不知道庄內建有富麗堂皇的樓閣,當然不可能知道庄內金銀山積。人多口雜,容易泄漏天机,因江天庄內并沒有多少人,長工佃戶皆安頓在退谷南面的別庄中,只留下一些心腹和一些護院,甚少招待外客。蒞境的牛鬼蛇神,居然以江天庄為目標,委實令前來看風色的江湖朋友百思莫解,有心人紛紛找門路發掘內情。官方人士大為緊張,治安人員在西山布下了監視网。洗劍池三位年輕人傳出的訊息,表示正式點起了燎原的烈火狂焰。文斌与楊姑娘公然現身,是引發沖突的第二步棋。
  他倆扮成游西山的游客,郎才女貌像一雙璧人,還真引起不少游客的注意,成了各方注目的中心。登上樊山的峰顛,觀察山下江天庄的形勢,居高臨下,卻不能一覽無遺。庄內有六七十座建筑,花木映掩無法看清,僅可分辨亭台樓閣的格局。庄北面江,距江約一里左右,建有自用碼頭,賈家的船只皆在此地停泊,連運輸油糧的船也在碼頭系纜。西面里外是樊溪,西北角的樊溪口有一座小村,隔溪相望,不通往來。江天庄這一面溪東,不許任何小船只泊靠。要接近江天庄,陸路走退谷,沿樊溪東岸小徑接近,但沿途必定受到攔阻。另一條小徑,是沿江岸樊山的北麓前往,路十分偏僻,平時沒有多少鄉民走動。再就是走水路,從江上与樊溪接近最為方便,船不能靠泊,泅水而登輕而易舉。
  偵查半個時辰,兩人攜手回到瞰江亭。
  瞰江亭也叫江天亭,江天庄就以這里命名的。
  亭占地甚廣,兩層八柱。
  隔江遠眺,對岸的黃州府城歷歷在目,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游艇,在誤認為赤壁山的赤鼻磯附近憑吊鐵馬金戈。當初蘇東坡謫黃州,游赤鼻磯寫下震古鑠今的赤壁賦,賦后就曾經指出:江漢之間,指赤壁有三。并沒直指赤鼻磯是周瑜破曹的赤壁古戰場。瞰江亭有許多游客,有些游客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士,有些佩了刀劍,流露在外的气勢瞞不了人。他倆也佩有刀劍,气概風標最為出色。在亭左的大樹下石凳歇息,附近的人皆向他倆注目。“長虹,你們真打算另建組級,化暗為明?”
  楊姑娘自從离開潛山山區之后,心情特別開朗愉快,她覺得此生已無遺憾,即使在大庭廣眾間,她也大方地緊偎在文斌身旁,令衛道者側目。“應該說,化暗為半公開。”文斌毫不介意附近的游客偷听,談笑自若:“經過這次不幸變故,天网的弟兄皆已感覺組織太過秘密。就會被有野心的人把持利用而不自知。所以決定保持天网的組織,目標宗旨不變,重新調整組織系統,不再神秘引人猜疑。天网不是見不得人的組織,今后不但要保持天网的优良傳統,而且要進一步發揚光大。下一個鏟除的目標,已鎖定星宿盟。”“你不會赶我回家吧?”姑娘笑問。
  “等我拜會你爹娘之后才能決定。”他也笑:“你不要鬼眼亂轉打搗蛋主意,你還沒到能自行作主的年齡,我可不想擔負拐帶小媳婦的罪名。”“啐!誰答應做你的小媳婦了?”姑娘臉紅紅輕拍他一掌:“和你并肩行道,是我最大的心愿。哦,這個人像是沖我們而來的。”一個粗壯如熊的人,目露凶光正一步步向他倆接近。
  “是來傳話的。”他整衣而起。
  “你就是叫文斌的人?”這人宏亮的嗓門震耳。
  “沒錯,那就是我,你找對人了。”
  “敝長上要和你談談。”
  “誰?”
  “屆時自知,跟我來。”
  “你這种邀人的手段,一點也不妙。”他大聲說:“我天魁的聲威地位,有我應有的份量。不是任何一個阿貓阿狗,派一個下三濫隨便呼來喝去的。你那個長上是什么東西,敢如此藐視我?混蛋!”“狗東西大膽,不識抬舉……”
  這人怒火上沖,猛地踏進一步伸手便抓,金雕獸爪走中宮無畏地長驅直入,五指所呈現的強勁線條,已表明在爪上下過苦功,有強項的本錢。文斌不敢大意,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心中也頗感意外。
  這期間他追逐伏魔劍客,可說沒碰上敵手,對方應該知道他的能耐,怎會派一個魯莽的人來找他?活得不耐煩了?爪一舉,雄渾的暗勁已經先一剎那涌到,可知這人已修至念動功發,可在瞬間爆發真力的境界。一掌斜切對方的脈門,真力也涌發如山洪。一聲悶響,雙手的手臂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接触。這人斜震出兩步,他也橫移三尺。
  “難怪你敢猖狂。”這人臉色一變:“但也不過如此而已,我一定可以把你這不法亡命拖去見長上。”他心中一動,這人的口气不對。
  “彼此彼此,我也要弄到你這個活口。”他豪勇地疾沖而上,現龍掌走中宮吐出。
  “去你的!”
  這人一拳硬撞,黑虎偷心以拳接掌。掌不是攻堅的好手法,但用拳接掌也不是高明的技巧。拳与掌皆爆發風雷,气爆聲中勁气向兩側迸射,震勁直逼丈外,雙方都用剛猛的真力攻招接招,看誰的真力火候精純。這人滑退三步,腳下一亂。
  一聲低叱,他猛虎似的如影附形扑上了,用的就是雙爪齊出的猛虎扑羊狠招,那是強攻硬壓的狂猛招式,表示強者的凌厲攻勢。這人勉強穩下馬步,已來不及躺閃,也大喝一聲,抬雙掌化招,守住中宮要拆開他的雙爪。雙爪疾收,与對方的雙掌接触,這瞬間,他收縮的雙腳猛然踹出,踹中對方的小腹,力道万鈞。內功對內功,功深者胜;招式的攻防,只能避免要害被擊中,即使是普通的村夫,也禁受得起打擊。但雙方如果都用上了內家真力,火候精純的人即使不曾擊中對方的要害,也會取得优勢,造成相當程度的傷害。小腹是要害,但練气的高手,腹部反而成了可禁受得起打擊的堅韌部位。混元气功高手,腹部禁受得起二十斤巨錘連續打擊,甚至會將巨錘震飛。這人的小腹,卻禁受不起他的踹勁,大叫一聲仰面便倒,像倒了一座山。
  躍起,踹落,砰一聲悶響,他右腳狠踹在這人的右膝上,有骨折聲傳出。
  變化快得令人目眩,打擊之凶狠也動魄惊心。
  這人的右膝骨碎,注定了是輸家,接踵而至的打擊更快更狠,這人毫無反抗的机會。
  抓起、掄動、摔飛。再拖起,在胸腹連搗五拳,一聲大喝,再將人扔飛出丈外。
  “呃……呃……”這人絕望地掙扎叫號。
  出來一位年輕游客,一把揪住這人的背領拖了便走。
  “要小心,好好刨出他那位主子的根底來。”文斌向年輕游客叮嚀:“從東面走,南面有埋伏。”“我知道,你倆小心。”年輕游客拖了人急急走了,另有兩位游客在后面掩護。
  “會是什么人?”姑娘回到樹下歇息處低聲問。
  “決不會是江天庄的人。”文斌的語气肯定:“也許,是某一位俠義道了不起的名宿強出頭了。”“你的弟兄把四海游龍与無雙靈鳳捉來,很可能引起俠義道英雄的公憤,那位大俠客堅稱是受朋友之托,前往青龍庄找唯我獨尊吳庄主算帳。當晚根本不知道天网在青龍庄執行天罰,反正見人就殺,夜間混戰連自己人也分不清,認為相搏的都是青龍庄的爪牙。長虹,你們真也奈何不了他。”“小瑤,你還不明白嗎?”他提高了嗓音。
  游客不但不曾減少,反而增多了。有人打架,看熱鬧的人踊躍得很。
  他的話,是說給游客廳的。他叫姑娘為小瑤,避免暴露姑娘的底細。
  “我不明白什么?”
  “不管是四海游龍或者伏魔劍客,甚至捉來的黃泉鬼魔,都不是關鍵性人物,只能作旁證,有也可無也可,捉來的用意僅表示天网辦事,中規中矩不亂入人罪,請求證据理直气壯。比方說,伏魔劍客机警地找地方躲起來,不在江天庄現身,我們就無法證明他与江天庄有關,更不能強指他姓賈,就一定是江天庄的少庄主。就算把他弄到手,他堅決否認一切,我們仍然無法定他的罪。”“那……我們所有的努力,豈不白費了?”
  “不然,我們要的只是旁證。”
  “又怎能獲得确證?用江湖手段逼供?”
  “我們不需其他确證,唯一的目的,是讓天网中曾經見過天网總領隊,与天网中樞天垣座主的弟兄,指認他的身分,證明他是不是江天庄的庄主,這就夠了。”“你沒見過總領隊和座主?”
  “沒有。”他苦笑:“我參加天网僅歷時三載,僅執行六七次執罰任務,資歷尚淺。人貴自知,我從沒想到求見總領隊或座主自抬身价。”“你們的組織,實在很怪异。”姑娘也搖頭苦笑。
  “其實天网不能算是組織,也沒有組織。”他加以解釋:“那只是一些憤世嫉俗,激于義憤的年輕人,結合一些志同道合,而又卑視名利的亡命,湊合成這么一個沒有組織的組織,平時各有自己的事業,如此而已。我,就是一個制琴師,或者一個跑水路的打手。我在三峽山區、浙贛山區,伐木建窟藏材,需要時再前往運回制琴。忙得很呢!制一具琴如果算及伐木期,前后算五六年不算多,哪有多少時間扮執罰的神祗,一年到頭忙著砍殺豪強惡霸的頭?”“仍然是怪异。”姑娘堅決地說。
  “所以才會發生被出賣的混帳事。”他咬牙說:“那個總領隊或座主不站出來,江天庄將成為血海屠場。那個出現在嘉魚,与黃泉鬼魔打交道的賈庄主,如果躲在庄中不敢露面,就表示他做賊心虛。我們再等三兩天,他不出來,我們就進去。”“我敢打賭,庄子里一定可以搜出,許多來歷不明的珍寶金珠。”姑娘的嗓門也逐漸提高:“而這些珍室金珠,定然是原屬于某些豪霸的,受到天网制裁時,隨后被明火執仗劫走的。天网制裁僅除首惡,這宗旨是不會改變的。而這兩年來卻多次發生赶盡殺絕,劫掠縱火事故,受到江湖朋友詬病。天网的弟兄,必須站出來徹底追查這些趁火打劫,破坏天网聲譽的人是何人物。”亭內出來了三位佩劍人,气氛一緊。
  “你們是否做得太過份了?”那位留了虯鬢的中年人,怪眼彪圓沉聲問。
  另一株樹下踱出飛虎魯飛,后面跟著唐仲夫婦。
  “摘星手張俊,你代表哪一方面的神圣說話指摘?”飛虎魯飛嗓門更大,聲如洪鐘。
  “咦?你是……”摘星手臉色一變。
  “別管我是誰,”飛虎魯飛逼近至八尺內:“你是俠義道中頗孚人望的高手名宿,說話必須負責。”“他們的目標不該指向江天庄……”
  “你給我听清了。”飛虎魯飛毫不客气:“你對江天庄的底細知道多少?別蠢了,閣下,不要管你不知道的是非。那是天网的家務事,難道你對天网有成見?或者有恩怨擺不平?”“你也是天网的人?”
  “像我這种老朽,還有膽量參加天网?你少抬舉我了,閣下。”
  “那你……”
  “和你們一樣,來看熱鬧看風色,看是否需要伸手管閒事,看到底誰是誰非。”
  “我要知道他是受誰的指使,敢來干預天网的家務事。”文斌大踏步上前:“摘星手,你的答复最好能讓我滿意,不然,哼!”排除外力的干預,是必要的手段,必須有堅強的實力做后盾,才能將外力排除。他擺出強者的气勢,表明要用霹靂手段排除干預。摘星手三個人怒形于色,不約而同拉開馬步准備拔劍,手迅速搭上了劍把。
  “你們如果動劍,一定死。”飛虎大概有點不忍,及時提出警告:“你們面對的是,天网七天罡之首天魁星。淮南盜群、九州天魔的酆都會、鐵筆神判高華,這些綠林、魔鬼、俠義偽善者,每個人都有上百條好漢做幫凶,都是在天魁的刀下,土崩瓦解倒下去的。你們三個人,老天爺!你想知道結果嗎?”“我不殺死他,我要口供。”文斌開始揚掌逼近:“三支劍小事一件,拔劍吧!”
  “老夫不与你計較。”摘星手心中大駭,机警地打退堂鼓,手离開了劍把:“老夫途經此地,前來游西山的。憑老夫的聲望,不可能受人指使。老實說,天网的所作所為,并不見得合乎道義,讓你們亂搞吧!老夫權將冷眼觀望,看你們能橫行到几時?”舉手一揮,帶了兩名同伴走了,虎頭蛇尾溜之大吉,還真怕文斌逼他們動手。
  傳出一陣嘩笑聲,有人跟下來了。
  下山的小徑狹窄,彎彎曲曲在草木叢中蜿蜒。腳步聲突然加快,跟的人加快腳步了。
  摘星手斷后,警覺地拔劍倏然轉身。兩位同伴左右一分,舉劍作龍吟。
  是兩個面目陰沉的中年人,不是天魁星。
  “你們是天网的人?”摘星手沉聲問,一肚子憤火,可找到泄火的人了。但為了慎重防險,問明了再說。“不是。”到得最快的中年人,緩緩拔出光可鑒人的狹鋒單刀獰笑。
  “為何跟蹤?”
  “宰了你們三位頗孚人望的俠義英雄,天网的人便可成為眾矢之的了。所以……”
  “好毒的主意。”摘星手也獰笑:“所以,你們赶來下毒手嫁禍給天网。他娘的!原來江天庄真与江湖朋友有干連,賈庄主是真正的偽善大好人。我摘星手受人愚弄,強出頭管不該管的事,蠢到家了,動手吧:你們能砍掉老夫的腦袋才算如意成功。”路右的樹叢枝葉急動,鑽出兩位年輕英俊的人,手中的刀也光芒囚射,也是寶刀級的利器。“哈哈!他們永遠不可能如意,永遠成不了功。”堵在中間的年輕人狂笑:“我們兩個天网的功曹,是鏟除妖孽的急先鋒,保障好人的生死榮辱……來得好!你這狗官如此而已。”錚一聲狂震,火星飛濺,刀气似風雷,人影乍分中,刀光再閃,幻化眩目的弧光。
  雙刀接触時被震起的中年人,舍不得丟刀,人隨刀斜飛而起,毫無接第二刀的机會,弧光一閃即沒,中年人的右大腿齊胯离体。另一位中年人的注意力,放在第二位年輕人身上,狹鋒刀布下綿密的防衛网,還不知道同伴一照面便斷了腿,眼角僅看到同伴飛起。劍光如匹練,來勢如奔電,沒入這人的左后腰。
  是摘星手,憤怒中手下絕情。
  “補我……一……刀……”摔倒在樹下斷了腿的中年人,發狂似的厲號。
  “老弟台,你……你叫他為狗官?”摘星手向收刀的功曹客气地問。
  “沒錯。”功曹點頭。
  “他們是……”
  “鳳陽皇陵衛的軍戶,現職的百戶長。”功曹說:“我們已捉到一個任職力士的小校,刨出他們的根底。鳳陽皇陵衛的官兵是閒職,無權無勢,因此妙想天開,不想看守皇陵終老其中,要在江湖另創霸業。星宿盟就是他們稱霸江湖的第一個組織,与咱們天网有了勢不兩立的沖突。賈庄主就是把他們引入湖廣的引線人,你們明白了吧?”“哎呀!你們將面對潮涌而至的官兵……”
  “不可能。”
  “那……”
  “他們离開鳳陽在外地露面,被查獲罪名不輕,真正出面的一些人,是南京應天衛的官兵,勾結南鎮撫司的掌權人物,以專使身分向各地官府施壓,不許干預星宿盟的事。南京方面的人已來了將近十天,鳳陽的人三天前到達。”“在江天庄?”
  “秘密住在縣衙。他們与江天庄雖然有干連,但也有利害沖突,可能會有是非,不久定可真相大白。你們決不可介入任何一方的是非,赶快离境以策安全,你們惹不起這些軍方野心份子,天网卻准備痛宰他們。好走,祝你們能及早平安离境。”摘星手三個人臉色大變,毛骨悚然踉蹌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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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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