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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夜黑林深


  凌云燕走近指著四海狂生接口道:“咦!尊駕不是雷少堡主么?”
  四海狂生瞥了她一眼,展顏笑道:“哦!你不是魯姑娘么?”
  “少堡主記憶力委實惊人,大概久違五年了吧?”
  “魯姑娘五年來在何處得意?令尊在敝堡駐駕,對姑娘思念极殷,姑娘該往敝堡一行与令尊聚些小時日了。”
  豹頭環眼大漢哈哈一笑,說:“原來是天下第一堡雷少堡主駕臨,難怪百招內仍勇猛如獅,果然名不虛傳,在下神力天王王明,适才魯莽,少堡主海涵。”
  四海狂生向神力天王翹起大拇指,笑道:“神力天王,委實名副其實,在下也多有不是,王兄休怪,咱們不打不成相識,交個朋友,如何?”
  “兄弟高攀了。”神力天王笑答,抱拳行禮。
  四海狂生轉向司馬英一笑,說:“老弟,你可滿意?看剛才老弟的神勇,雷某十分景慕,如蒙不棄,咱們也交個朋友,老弟意下如何?”
  司馬英心中一陣遲疑,但仍坦然笑道:“少堡主一代英豪,在下不敢當少堡主禮遇,在下要相助移民善后,告辭了。”
  “咱們既然插手,豈能袖手旁觀?算咱們一份。”神力天王叫道。
  不久,山麓旁建了七座墳墓,用木樁做碑,一群男女神情慘淡。圍在四周垂淚,死者的親屬,在墳旁痛哭失聲,愁云慘霧籠罩著這一群悲慘的人們。
  祭奠畢,司馬英沉重地說:“人死不能复生,諸位請節哀,今后苦難正多,諸位必須振作起來,天色不早,咱們必須赶快离開這一帶山區,貴州古稱羅施鬼國,建國迄今,大亂末已。蠻荒之城,強存弱亡,護送諸位的將爺勢孤力單,要求生只有靠自己。諸位,蠻人留下了不少刀槍藤牌,拾起來,不僅是用來防身,也是保護家小的唯一倚靠,小可護送諸位到程番府,但也無法阻擋潮水般涌至的蠻夷,所以你們必須手中有可斗之刃,走吧!赶一程早离險境方可安全。”
  “在下雷江,也送諸位到貴陽府。”四海狂生大聲叫。
  “我神力天王愿一效微勞。”
  何萱卻低聲向司馬英說:“劍客老兄,能讓我盡一分心力么?”
  司馬英一手按住他的肩上說:“如得老弟鼎力相助,兄弟感到無比榮幸,老弟尊姓?”
  “小弟姓何,名……名津”。何萱低聲答。
  由何萱變成了何津,怪!他的臉貌和名字不時在變哩。
  “何老弟,我能替你引見几個朋友么?”
  “是指……”
  “在下的義弟沈云生。這位是……是魯姑娘。”司馬英替他們引見了。
  “魯姑娘也就是我小花子的未來大嫂。”沈云山加上一句,語气中有諷刺,也有點气忿。
  何津一一行禮,星目中涌出一陣奇异的表情。
  四海狂生与神力天王走近了,哈哈大笑道:“劍客兄弟,可否替在下兩人引見令友?”
  司馬英也呵呵一笑說:“理該如此,只是恐怕有點冒失,承少堡主台愛,在下深感榮幸。”
  他將眾人引見了。
  人群离開了墳地,圍著他們熱淚盈眶地道謝,然后開始撿拾武器,再整頓馱馬。
  十一名官軍在前領隊,四海狂生和神力天走在前面半里地探道,馱馬在后,婦孺們在中間。
  前面是壯年人,抬著十副擔架。
  司馬英和凌云燕在后面半里地段后。
  何津則和沈云山走在馱馬之后。
  一行奇怪的人,向西緩進。
  四海狂生的白駒十分雄駿,他緩緩放韁,臉色有點不悅,哼了一聲說:“假使沒有這一批該死的移民,必定可以看出那小子的真才實學,咱們得想辦法擺脫那些該死的移民。”
  神力天王陰陽一笑,傲然地說:“用不著擺脫,那小子的功力,一看便知,他接不下我三鞭,如果与少堡主動手,他絕難接下五招,如果不是要從他身上探出所有的消息,屬下立可將他擒下。”
  “不行,時辰末到,等燕丫頭已查不出任何消息時,方可使用武力迫他。”
  “少堡主,依我看,不必和燕丫頭鬼混,免得啟人疑竇,那何津不知是何來路,造詣深不可測,而且丑怪的人,心中的詭計与目光的精明,皆超人一等,小心些為是。”
  “可是,這些天沒有女人,怎成?”
  “呵呵!移民中有几個妞儿……”
  “哈哈!你早就留心上了?”
  “少堡主,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恐怕那小子打岔哩!”
  “怕什么?反正這段行程中,他不敢攆咱們走,沿途咱們有人設法拖延行程,等待人馬赶到,處處不測,需人正殷,他豈能攆咱們走?”
  “哈哈!即使反臉,咱們何所懼哉?”
  兩人低聲商量,談來談去談到了女人,眉飛色舞。
  何津与沈云山并騎而行。
  沈云山的驢子又矮又小,但腳程并不慢。
  他一面走,一面唉聲歎气。
  “沈兄弟,你怎么老是長吁短歎?”何津扭頭問。
  “別提了,我為大哥耽心。唉!真是煩惱。”
  “煩什么?煩惱你大哥多管閒事?”
  “不!大哥一身俠骨,他做的事沒話說,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卻不顧自己,委實令人耽心。”
  何津呵呵一笑,有意無意放作不解地說。“你大哥有你未來的大嫂照顧哩,你何必耽心?”
  “呸!那鬼女人。”沈云山恨恨地吐了一口吐沫說。
  “怎么?你似乎對你未來的大嫂不滿呢。”
  “哼!有一天,我可能……唉!豈只是不滿而已?過些時我將內情告訴你,你便知原因何在了,呸,那不要臉的江湖女淫娃,毀了我大哥一世英名。可惱!”
  他們預定的行程是思州萱慰司、鎮遠州、沈柔蠻夷長官司。
  黃子安撫司、經定番州進入程番府(貴陽)。
  施秉以西是貴州。
  施秉則屬湖廣。
  第三天,他們過了黃平安撫司,竟然走了一半路程,這歸功于有司馬英等六名武林高手翼護,和凌云燕的草藥提神,加之移民們知道延遲不得,不由他們不赶。
  兩岔江,乃是一處有名的險惡處所,前不見村,后不見店,早些日子,江畔設有官渡,由十余名蠻人在這儿擺渡,但這時蠻人不見了,蠻人的草屋空照無人,江邊,渡人的木排仍在。
  一群人在江邊停下了,江對面叢林密布,山嘴子零亂地伸入江岸,獸吼之聲隱隱。
  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駐馬江邊,迎著從后面飛騎赶來的司馬英說:“老弟,過河到前面山塢中扎營……”
  司馬英突然搖頭道:“少堡主,不可過河,一張木排渡人馬,最少需一個時辰,万一有警,后果不堪設想,依在下之見,就在江畔扎營,明晨再行渡河。”
  他的理由充分,無可反駁,四海狂生只好說:“老弟深思熟慮,甚有道理。”
  司馬英將意思向安俊臣說了,由安俊臣下令扎營,他自己將馬交与沈云山,獨自巡行附近一周。
  江岸草坪中,架起了十余座帳幕,四周燃起了二十余處黃火,天色并未全黑,人群忙著煮食和砍集木柴。
  司馬英在東北角落解開了馬包他不用帳幕,江湖人沒有帶帳幕的習慣,一只馬包便是全部行李。
  沈云山在左面兩丈余。
  何津則在沈云山的左首不足一丈。
  凌云燕傍著司馬英,舖設了臥具。
  三匹馬一匹驢,則拴在不遠處一棵枯樹下。
  東南,四海狂生和神力天正在一塊儿,距人群遠有三二十丈,十一名官兵,則在營幕中支起了帳慕。
  他們吃的是昨晚燒好了的鹿肉,用不著生火。
  夜來了,但黃火畢剝,照得附近极為明亮。移民中派有五名哨守,照管營火和警衛,挎刀持藤牌,居然蠻像回事。
  幕帳前,男女老少坐地進食。
  司馬英一面嚼著肉脯,一面向左面的沈云山說:“賢弟,今晚愚兄徹夜戒備,下半夜你我兩人巡視,你可在上半夜好好養神。”
  “大哥,為何要徹夜?”
  “東面山坡上的樹林中不可靠,有爬山虎快靴的履痕,更有赤足的腳印,上游江畔,赫然有藤牌跌落的遺痕。”
  何津接口道:“劍客大哥……”
  “喂,老弟,你小小年紀,何不跟我叫大哥。”沈云山叫。
  “大哥,何不讓小弟巡上半夜?”何津改口說。
  “不必了,你們白天都夠辛苦。”
  “英,你難道不辛苦?今晚讓我巡上半夜,不然我不依。”凌云燕嬌媚地接口,纖手搭挽在司馬英的肩上。
  何津的大眼睛中,泛起了冷電,洁白的貝齒咬著下唇,死盯著凌云燕。
  “燕,謝謝你的關注,可是我必須盡力,這几天疲累算不了什么。”司馬英柔聲答,兩人几乎靠在一塊儿了。
  最近的一座帳幕中,盈盈出現了四名少女,各擇了一只錫壺,穿過了黃火,分別走向四人。
  最先一位少女年約十五六,一身青布兩島衫褲,嬌盈的嗣体款擺,曲線玲現,頭梳三丫警,眉目如畫。
  黃火在她充滿青春气息的秀臉上,映出淡淡紅霞。
  她雙手捧著錫壺,輕盈地走到司馬英身旁,屈膝半坐奉上錫壺,垂著臻首低聲說:“恩公請用茶。”
  司馬英赶忙接過,笑道:“謝謝你,李姑娘,哦!令祖可大好了?”
  “爺爺已大好,只是還有點虛弱。”
  “姑娘的箭傷……”
  “謝謝恩公關注,恩公的藥好靈,傷口已經落靦了。”
  司馬英就錫壺口喝干了一壺茶,遞過錫壺說:“謝謝你,李姑娘,夜涼如水,露甚濃,早早歇息,明日尚須赶路哩,晚間如有動靜,不必害怕。”
  李姑娘接壺站起,微笑道:“有恩公和諸位英雄在,小女子不會害怕……”她還想往下說,卻被凌云燕的凌厲眼神將話嚇回腹中,急急走了。
  凌云燕等少女去遠,哼了一聲說:“郎情似水,妾意如綿。”
  司馬英淨了手,笑道:“燕,你該知道我不是個好色之徒,咦!你在吃醋了?”
  “哼!告訴你,任何女人要闖入,她得死。”
  “除了你,任何女人也不會令司馬英動心。”
  “但愿如此?”她含笑親他,怒气已消。
  司馬英扶她睡下,替她掩上裝,笑道:“親親,安心睡吧。”
  他理好身上的零碎,試了試背上的長劍和木弓,然后盤膝坐下略一調息,取出腰帶上革囊里的斑竹簫。
  夜風蕭蕭,黃火畢剝,人聲漸靜,遠處獸吼聲愈來愈烈,他仰視天宇,皓月當空,他的思想在奔馳。
  從出現江湖直至目前,他有万般感慨在心頭,他的目光落在凌云燕的臉上,長歎一聲,心說:“這是一個痴心的女人,唉!不知她是真的愛我呢,還是出于一時怜憫?如果三兩年后我死了,她會不會再淪入魔道?唉!我不知能否活得了三兩年?”
  另一面,何津星目炯炯,向沈云山低聲說:“兄弟,你大哥定是個好色之徒。”
  “胡說!”沈云山低叱。
  “看光景,是的。”何津固執地說。
  沈云山滾到何津身畔,鼻中嗅到一陣幽香,但他并未在意,用只有何津方可听到的聲音說:“你再胡說,我要揍你。”
  “事實俱在,瞧,當著你我面前,他對你未來的大嫂如此肉麻親熱,而你那未來的大嫂,在江湖的名聲……哼!不敢領教。”
  沈云山一咬牙,扭頭一看,司馬英正在替凌云燕掖好薄裳,是那么輕柔,那么体貼,凌云燕也正在突然伸出一只玉手,感情地握住司馬英的手,貼在頰上輕撫。
  沈云山扭回頭,說:“你知道我大哥所受到的委屈么?哼!你听我說……”
  他將司馬英為了答謝雷璇姑父女救命之恩,不得已被迫允諾凌云燕的前因后果概略地說了。
  何津靜靜地听完,突然壓聲說:“我……我要殺她。”
  “你?你……你殺誰?”沈云山惊問。
  “那不要臉的無恥淫婦。”
  “不!我不能讓大哥不安負疚,不行。”
  驀地,裊裊簫聲徐引,凄涼低回的《安魂曲》在天宇中旋回,令人聞之,只感到熱淚盈眶。
  一曲終了,帳幕中隱隱傳出呼噓聲。
  沈云山以手掩面伏在草上,不住作深長的呼吸。
  何津淚流滿面,几乎要飛躍而起。
  許久許久,簫聲又起,這次的音符柔婉而明快,其中充滿了歡沛之情,令人沉醉而舒恬。
  “天!《明月生南浦》。”何津顫聲輕喚,突然以手掩面,渾身起了猛烈的顫抖。
  沈云山也吃了一惊,坐起前突地說:“怪!他從來沒吹奏過這支曲子。”
  何津也坐起了,急急地低聲問:“兄弟,你說他從未吹過這支曲子。”
  “從來沒有。”沈云山斬釘截鐵地答。
  “与你未來的大嫂結合時,也未吹過?”
  “沒有,只有那要命的《安魂曲》。”
  司馬英突然站起來,向他兩人走來,收了簫笑道:“簫聲打攪你們了,睡吧!”
  何津一躍而起,正想說話,司馬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低沉地說:“你們的話我都听到了,相距兩丈瞞不了我,告訴你,不錯,我近年來從未吹過這支曲子,但從前卻有一次,那是在一座可愛的小樓中,在一個我第一次愿付出全部生命去愛她的女郎之前,我曾吹了這支曲子。
  她也用古琴相和,今晚,危机四伏,可能我要被埋葬在這儿,在這生死關頭的荒野中,我一無所念,卻想念著遙遠的她,你該明白了,睡吧!下半夜可能有血戰。”
  何津閉著星眸靜靜地听完、淚水像泉涌。
  “砰”一聲,他直挺挺地跌倒在自己的裝褥內。
  司馬英是抬頭向天說話,并未留意何津的表情,沉重地說完,舉步走了。
  走了十來步,身后何津沙啞著叫:“大哥,那女郎是誰?”
  司馬英頭也不回,說:“這是在下的秘密。”
  “你為何不去找她?”
  “我是個將死的人,也是個不幸的人,不必問了,老弟。”說完,大踏步向上游走去,一面將背上的木弓取下拿在手中,左手本能地撫弄著箭囊中的毒箭。
  何津一躍而起,沈云山低喝道:,“不!不許打扰我大哥。”
  “嗡”一聲弦響,東北角密林中,突然傳出一聲虎吼,一頭猛虎疾沖而出,沖倒在林外草坪上。
  司馬英身形如電,閃入林中不見。
  何津也向沈云山低聲急問:“你是否真心愛護你大哥?”
  “你廢話。”
  “那么,你為何讓你大哥獨自冒險?告訴你,有大批高手和蠻人在附近出沒,來意不善,也許正是為你大哥而來,你卻在這儿偷懶,哼!”
  最后一聲冷哼剛落,人已飄出三丈外去了。
  沈云山一怔,等他追入林中,不但何津不見了,司馬英也失去了蹤跡。
  司馬英隱住身形,繞至正北密林中,蛇行囊伏凝神細搜,皓月當頭,林下雖黑,但不時從林隙中透下一道道月光,樹影婆婆。
  驀地,頭上傳出枝葉輕搖的聲息,地下月影明滅。
  “樹上有人。”他想。
  樹上果然有人,而且不止一人,三個捷逾猿猴的黑影,從樹上向下滑,“刷刷刷”三聲袂響,三個黑影矯捷地飄下了巨樹,身手不弱,向南面林緣急射。
  司馬英躲在五支外另一株古木下,心中忖道:“且看看這些蠻人有何圖謀,盯住他們。”
  三個黑影亂發披肩,赤膊短褲,背著弓箭,腰有略彎的砍刀,像三頭狐狸,藉樹影隱身,竄走如飛。
  到了林緣,火光中,可以看清眾人前擔任警衛的移民往复巡視。
  三個蠻人附耳商議了片刻,立即分散,有一名爬上樹枝中站好,取了弓箭戒備。
  另兩人竄出林外,匍伏向前爬行,向二十余丈外一名移民接近,小心翼翼像兩條蛇向獵物爬去。
  司馬英心中一凜,心說:“他們要擒人了,討厭得緊,我何不擒住一名問問內情。”
  他火速躍上另一株巨樹,幽靈似的向樹上蠻人欺近,輕輕拔出兩把飛刀。
  樹上的蠻人,將箭搭上弓弦,緩緩舉起,向往來走動的移民警衛瞄准。
  司馬英只道對方要先發制人,再慢點儿后果堪虞,立刻將飛刀扔出,射向已爬出兩丈外的地下蠻人,自己赤手空拳飛掠而下,猛扑向他前面兩丈余的樹上蠻人。
  樹上的蠻人听覺了得,枝葉略動便知有警,身形下挫,火速轉身,他沒料到后面扑來的是人,更未料到是武林高手,眼角看清了人影,便待放箭。
  晚了,雙方已接近,司馬英如怒鷹下扑,來勢奇急,虎掌行將及身,蠻人身手也夠快,脫手丟箭,木弓斜揮。
  “啪”一聲脆響,弓身被司馬英一掌拍斷,雙方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扑近了。
  蠻人一聲沉喝,也雙手上崩,向前急扑。
  半空中迎個正著,兩人纏成一團向樹下急墜。
  “噗噗”兩聲,兩人的膝蓋同時攻出,也同時接触,雙方都一擊落空。
  “哎……”蠻人叫,膝蓋大概碎了,他無法和司馬英硬拼,同一瞬間,司馬英左肘突然撞出,擊中對方的右肋。
  “叭噗”兩聲,兩人滾倒在地,蠻人在下,司馬英在上,司馬英知道蠻人皮粗肉厚,打擊不重挨得起。
  在落地的瞬間,一劈掌擊中對方的左耳跟,蠻人一聲未吭,立即昏倒。
  兩人交手相搏,不過是剎那間事,快捷無比,在后面跟蹤的何津,根本就沒有机會下手。
  地下的兩個蠻人,脊心上各挨了一把飛刀,几乎盡柄而沒,在地上滾了兩滾便寂然不動了,蠻人的吼叫聲,引起了帳幕中一陣小騷亂,但因事先已划好禁區,并未引起太大的不安。
  司馬英拖起蠻人擱在樹下,拔一把小飛刀抵在對方的咽喉上,低喝道:“干什么的?意欲為何?”
  蠻人嘰哩咕啼窮叫,司馬英一句也听不懂,只好將人拖出走向帳幕,想找懂得蠻人語言的人相助。
  可是白費勁,沒有任何人听得懂蠻人的話,便將蠻人捆了,擱在黃火旁交由警衛看守。
  午夜將至,夜風蕭蕭,司馬英伏在東北角密林一株大樹候敵,四海狂生卻悄悄向神力天王說:“發動期還有半個更次,明兄,找快活去。”
  “不行,所有的人全被探路的蠻人惊醒了,那兩個小家伙也夠警惕,咱們不能打草惊蛇。”
  “可是,委實難熬哩,你知道,每夜我不能少女人的。”
  “少堡主,忍耐點儿。”
  “哼!還是擒住小狗迫問為佳,燕丫頭已探不出什么了,也許心訣秘籍确是毀了,擒住他用毒刑相迫,哼!他敢不說?”
  “少堡主,游龍劍客公母倆的消息最為緊要,豈能操之過急?最殘忍的毒刑,也難迫出他的父母的消息,小狗不是這种出賣父母的人,連几個不相干的移民他也舍命維護哩。”
  “可惱之至!哼!日后我倒得好好治他。”
  三條黑影蛇行經伏,快接近司馬英隱伏之處了,相距還有十來丈,最先的黑影低聲說:“怪事!武當派的三清代表武林六大門派,放出消息說,活擒司馬英送到武昌玄鎮觀,重賞黃金千兩,此中恐怕有詐哩。”
  “不會的,武當三清豈是詐訛之徒?”另一人低聲答。
  “此中大有疑問,其一,為何人不送武當山,卻送至武昌?其二,武當既知司馬英到了羅施鬼國古道,為何不著派中元老赶來?”
  “三哥,你太沒有江湖眼光了,從湖廣往西赶的,里面就有三清在內,只是他們已改了俗裝,難以認出而已,玄門老道算不得世外人,脫下道袍換俗衣,自然可隱去本來面目,只怪你不留心而已,赶快兩步,免得被人捷足先得,一千兩黃金,怎可輕易放棄?”
  三人屏下聲息,向林緣疾走。
  司馬英愈听愈火,想不到武當派的三清老雜毛如此無恥,竟然用黃金買他的命了。
  他不怕下面的三個人,卻怕三個人誤傷那些移民,故意扳斷一根枯枝,幽靈似的向下飄墜。
  三個黑影修為不弱,修然轉身向左右一分,伸手到肩后拔兵刃,反應甚快。
  當他們看清樹上只縱下一個人,心中一寬,不再拔兵刃了,一個人用不著害怕,最先發話的三哥冷笑道:“什么人?盯咱們南岳三奇的梢?哼!”
  司馬英在他們丈外止步,冷冷地問:“諸位,你們是捉司馬英來的人?奉誰所差?”
  “哈哈!太爺們是沖一千兩黃金而來,你難道不是么?由湖廣赶來的人為數极多,差勁的最好滾蛋,你的功力差勁,把樹枝弄得嘩啦啦作響,跟著咱們,你不是存心毀咱們南岳三奇的買賣么?閣下貴姓大名?最好識相些。”
  司馬英自顧自地往下問:“尊駕共來了多少人?”
  “參与的人,皆各自為政,誰知道有多少人?哦!大概你是說你有許多人,想嚇我們么?”
  司馬英拔了三把飛刀,冷笑道:“為了一千兩黃金的賞格,所以你們要將自己出賣給武當三清?”
  “滾你娘的蛋!咱們也是用命做買賣;怎說出賣給武……”
  “哈哈!你們不怕司馬英宰你們?”
  “哼!司馬英雖則曾在亡魂谷大會群豪,但功力差勁,名列三流高手未免委屈了他,聊算二流……”
  “拔劍!好漢們。”司馬英搶著叫。
  “哈哈!這狂小子叫咱們拔劍哩!”三哥狂笑著說。
  “那就先成全他。”左首黑影冷厲地接口。
  “狂妄的小子,你還未通名呢。”第三個黑影若無其事地問。
  司馬英心中駭然,暗暗稱奇,怎么?他從未通過名,怎又有江湖朋友知道他的行蹤?但略一思索,便又不感怪异了,定然是曾被疑為伏虎掌的天完煞神,在江湖傳出他仍活著的消息。
  “我用不著隱瞞姓名了,反正行蹤早已泄露。”他想。持飛刀的手舉起了,他傲然地答:“我,正是一千兩黃金。”
  “什么?你?”三哥惑然問。
  “我正是你們要捉的司馬英,也叫亡魂劍客。”
  他報了姓名綽號,南岳三奇反而嚇了一大跳。
  三哥哈哈狂笑道:“老兄,和咱們開玩笑,必將受到慘烈報复的。”
  “小心了,在下的飛刀可不想和你們開玩笑,打!”
  聲出刀閃,飛刀似乎同時飛出,分襲向三人胸前要害,快得令人几乎看不見刀影,相距僅有一丈,等看出刀影已來不及了。
  三哥大概在三人中最高明,已在司馬英的語音中听出危机,不等銀芒飛出掌心,他已向左疾閃。
  “嗤”一聲厲嘯,飛刀划右外肩而過,留下了一條血槽,危极險极。
  “哎……”他惊駭地叫,貼在一株巨木后,反手拔劍。
  同一瞬間,左右兩名同伴慘叫一聲,以手掩胸向后踉蹌而退,“砰”一聲,左面的同伴背撞在樹干上,倒了。
  右首同伴退了三步,拔出了長劍,一聲厲叫,將劍向司馬英擲出,人方向前仆倒。
  司馬英一手抄住來劍,向三哥反擲,慢了半步,“噗”一聲悶響,貫入三哥藏身的樹干內。
  三哥厲吼一聲,閃出挺劍瘋狂地扑到。
  也在同一瞬間,右側陰暗的樹根下,閃電似的飛出兩條黑影,兩柄虎頭鉤像狂風暴雨,卷向司馬英。
  司馬英用奇快的手法拔出背上長劍,劍尖前指,冷靜地等候三哥扑近。
  驀地,兩道銀虹從司馬英身后兩丈余處飛出,划出兩條几乎令人難覺的淡淡光弦,分襲向虎頭鉤扑來的兩黑影。
  速度快得令人難信。
  “哎……”兩黑影同聲慘叫,沖近丈余。
  “當當”兩聲金鳴,兩柄虎頭鉤先后墜地,兩黑影也先后栽倒。
  同一瞬間,司馬英劍動身動,招出“鬼哭神嚎”,他知道大敵群至,拖不得,殺著倏出,亡魂劍法用上了。
  “叮”一聲劍吟,三哥的劍向上揚,銀芒合而后分,無情地摜入他的胸膛。
  司馬英一招得手,人向后撤劍飛退,猛地旋身叫:“暗助在下的人,請現身一見。”
  后面樹下升起一條黑影,走向被擊倒的兩黑影,伸手去拔暗器,一面說:“小弟何津。”
  三哥踉蹌站住,虛脫地沙啞著喉嚨叫:“閣……閣下真……真是司……司馬……英?”
  “半點不假。”司馬英旋身冷冷地答。
  “噗”一聲,老三的劍落地,以手掩住胸口,晃了兩晃,气息奄奄地叫:“不!你……不是,你比亡……魂谷的司……司馬英高……高明,我……我好……好……恨……唉!”
  歎气聲中,人向前一栽,手腳一陣抽搐,逐漸气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千兩黃金重賞之下,必有無數冤魂為此而死。”何津幽幽地說。
  “謝謝你,何老弟。”司馬英說,收劍走近,“西北角暫保無虞,東北強敵已至,司馬大哥,走。”何津說完,舉步便走。
  司馬英拾回三把飛刀,一面說:“何老弟,你的暗器委實高明,是……”
  “匕首,見笑大方。”何律掩飾地答。
  驀地,東北角吼聲雷動,兵刃交擊中震耳欲聾,神力天王的叱喝聲直透耳膜:“納命!不要命的只管上。”
  兩人正欲赶去,林木深處已傳來虫蟻爬行般的异串。
  “不好!有大批強敵到了。”何津低聲說。
  司馬英閃身樹后,低聲說:“退!到林緣,不許他們沖入帳幕,黑暗中暗器為先,不可擅自現身相斗,以免被纏住。”
  “放心,你自己多留神。”何津答,先向后撤,兩人退到林緣,司馬英准備好弓箭,嚴陣以待,左首不遠處,凌云燕和沈云山伏在草堆后,身旁各放了五支標槍。
  右首,神力天工和四海狂生,一支劍一條鞭,正赶殺八名青衣大漢,地下躺了五具死尸了,黑影現身了,是數十名躲在牌后掩身的蠻人,躬著身子并排而進,標槍尖閃閃生光,腳步聲沙沙,快步掩近。
  司馬英神目如電,他不向正面發箭,先射兩側的人,猛地凌空升上樹枝,開始連珠攢射。
  從樹上射人,自己也夠危險,但蠻人有藤田護住前身,不得不冒險從上面向下襲擊。
  箭發似連珠,慘叫聲大起,蠻人陣腳大亂,接二連三有人仆倒。
  弦聲引起了蠻人的注意,有人向上循聲發話反擊了。
  何津大聲怒叱,劍出朵朵白蓮,瘋虎似的扑入人叢中,宛如虎入羊群。
  司馬英知道樹上無法藏身,飄下地面乘亂發箭,林中太黑,大亂中正好下手。
  移民們早已惊醒,在青火后列陣,也用藤牌掩身,發箭制敵,瘋狂叫嘯沖近營火的蠻人,不是被箭射倒,便是被標槍痛擊,零星沖入的人,也一一倒斃。
  一夜好殺,直至天色破曉,方不再听到人聲,只有四周不時的發出垂死者的微弱呻吟之聲。
  司馬英等六個人渾身浴血,在河中淨過頭面換了衣衫,開始入寢養神,司馬英將武當三清用一千兩黃金擒他的事告訴了凌云燕和沈云山,心中也暗自警惕。
  忙了一夜,次日紅日東升,司馬英立即下令撤營,匆匆早膳,派沈云山先過河踩探,然后分批渡河。
  午間,遠遠地看到西南角正立的一座奇峰,和司馬英并騎而行的安俊臣用馬鞭遙指峰頭說:“那是香爐山,到了那儿便可喘口气了。”
  “那儿蠻人少么?”司馬英問。
  “蠻人不少,只是峰西便是平越衛的古平長官司,大概過几年便可建衛,因為移民漸多,蠻人大多与移民同化了,到了香爐山,便算是安全地帶。”
  “還有多遠?”
  “三十余里。”
  “哦!咱們得歇會儿并肩進膳,安兄……”
  “好!前面有一處蠻寨,叫羊洞,約有二十余家蠻人草屋……”
  “不行!這一帶蠻人可能已被唆動,大意不得,咱們必須找平坦處造飯。”
  在一處谷底台地中,人群停下了,一切安排就緒,方埋鍋造飯。
  沈云山獵來一頭樟,几個人收集枯柴生火,洗剝了樟子,設架烤黛,由沈云山和何津照顧。
  當頂的太陽熱烘烘,神力天王和四海狂生坐在遠處大樹下,目不轉瞬地看不遠處一堆女娃儿生火煮食。
  四海狂生的目光,始終跟著李姑娘轉。
  司馬英和凌云燕,相偎在另一株巨樹下,閉目養神,一面輕聲低語。
  凌云燕斜躺在他怀中,低聲說:“英,你該先尋找令尊,骨肉至親,他老人家定然會設法救治你的,他老人家知交滿天下,奇人异土眾多,或許可以找得到千年解毒玄參哩,哦!你何不先找令尊當年的好友?云南一地有否令尊的知交?金老爺子日下司馬英煩躁地搶著說:“燕,不必多說了,家父……唉!不說也罷,我根本不知他隱身何處,家父的好友多是多,但我絕不去打攪他們,你知道,那會替他們帶來橫禍飛災,何苦?”
  凌云燕感情地反手輕撫他的臉頰,幽幽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奇男子,以一身傲骨默默地承受苦難,唉!但愿你能在任何的境遇中,也不要透露他們的絲毫消息。”
  “當然、我不會連累他們,万千劫難,一力承當。”司馬英斬釘截鐵地答。
  李姑娘和三名少女,選擇了一個食盒,脫离了人叢,裊裊娜娜地向火勢走來,金蓮徐移,美好的身材款援,雖是荊效布裳,但那高貴的風華依然存在,秀臉上綻起了甜笑,風塵之色掩不了她的絕代容顏。
  她走的路線,必須先經過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所倚的大樹,再經司馬英身旁,方可送達火堆交与沈云山。
  這些天來,她總是送食物茶水給他們六人享受,六人中,由沈云山主持飲食事務,由何津相輔。
  怪的是沈云山,他已不像從前那么肮髒,手臉經常保持著洁淨,露出他本來英俊的真面目,見了李姑娘,他會面紅耳赤的,有時手足無措,但有時也談笑風生。
  李姑娘送食物來,會溫柔地向他道辛勞。落落大方地和他聊些江湖見聞,不時向他打听司馬英的瑣事。
  她最怕凌云燕,凌云燕的目光令她心悸,她宁可放棄和司馬英問安道好的机會,也不愿接触凌云燕的目光。
  她領先而行,將近四海狂生了。
  四海狂生懶洋洋半躺在樹干上,屈起一雙腿,快靴上雕花繡如意的圖案极為触目,沒帶馬刺。
  他的白駒是万中選一的神駒,用不著帶馬刺,腰上長劍擱在身旁,白長衫下擺掖在腰帶上。
  他的大眼中,异光炯炯,隨李姑娘接近的距离而變動,愈近愈明亮,他的嘴角,也逐漸泛起了叵測的微笑,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漸不正常,丹田下熱流上涌。
  近了,他的目光,死盯著李姑娘的胸前和腰腹,身軀也逐漸坐正了。
  李姑娘一触他眼中的异光,垂下了臻首。
  神力天王突然用肘輕触四海狂生,用傳音入密之術說:“少堡主,忍耐,這塊天鵝肉早晚是你口中之食,這時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小狗正注視著……”
  “去他娘的小狗,我忍夠了,別管我。”四海狂生也用傳音入密之術答,充滿火藥味。
  “少堡主,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宁可离開,這几天燕丫頭只陪了我一次,我受夠了,眼看他兩人親熱,這滋味實在不好受,我要离開,宁可在旁追蹤,找机會先擄走這塊天鵝肉,不然到口的肉要飛走。”
  說話間,李姑娘領著三名少女到了近旁,低著臻首羞答答地躬身,柔聲說:兩位爺辛苦了,小女子為爺們端些羹湯來佐餐。”
  說完,便待舉步。
  四海狂生倏然站起,含笑伸手虛攔,說是虛,但他的左手卻僅差半分便按上姑娘的前胸了。
  在火堆旁烤樟子的沈云山,突然站起了,大眼睛神光閃閃,抓起了打狗棍。
  何津一惊,扭頭一看,也倏然站起,低聲說:“云山兄,不可沖動,光天化日之下,他敢怎樣?”
  沈云山哼了一聲,恨恨地說:“雷家堡父子兩人,好色如命,而且功臻化境,不怕任何人敢找他們的麻煩,為了女人,任何卑鄙的事他都可以做出來的,他如果放肆,我要在泰山頭上動土。”
  李姑娘沒看到四海狂生的嘴臉,卻看到將接近胸前的大手,女孩子的胸膛,豈容男人伸手?她惊得花容變色,一抬食盒,踉蹌退了兩步,几乎將食盒砸了,她像個受惊的小鹿,惶然說:“雷公子,請……請問有……有何見教?”
  四海狂生含笑走近,他的笑容溫柔可親,加以人生得俊美,按理定可輕易地獲得女孩子的信任和歡心,所以凡是被他盯上的女人,极少能逃出他的掌心,可是這位李姑娘很怪,竟然沒被他所惑,反而不胜惊惶,可能是一個緣字作怪。
  四海狂生含笑走近,欠身笑道。“見教不敢當,反正有半個時辰歇息,小生想,如果姑娘芳駕在這儿小留片刻,小生深感榮幸,愿請教姑娘今后的行止,小生或可代為籌划一二。”
  李姑娘輕搖螓首,苦笑道:“家父遠戌云南,朝廷有旨,全家聚移居衛所,祖孫倆孤苦伶仃,身不由己,公子爺的好意,小女子銘感五衷……”
  “哈哈!朝廷的圣旨,何足道哉?小生如果沒有回天手段,怎敢向姑娘信口開河?只消小生略展手段,不僅你与令祖可找到安身立命之處,令尊也可平安回原籍團聚。姑娘,食盒放下,請在樹旁小惠片刻。”
  李姑娘怎敢坐?她的三名同伴已經到了火堆旁,只剩下她一個人,眾目睽睽之下,她怎敢与一個陌生少年同坐?一個大戶人家的閨女,八輩子也沒經過這种尷尬場面,委實教她為難。
  想拒絕,對方也算是救命恩人;同意么?禮教在所不許,難怪她尷尬。
  “小生是誠心相邀,請。”四海狂生再迫進請。
  “只是……只是……公子爺請与我爺爺商量行止,小女子委實不便……”李姑娘惊慌地后退,慌張地拒絕。
  她那惊慌羞怯的神情,更引起四海狂生的快感。
  四海狂生雷江的“狂”字綽號由來,并非指他有歷狂六症,而是指他狂傲,目中無人,任所欲為,在江湖中乃是盡人皆知之事。
  至于他父子兩人好色如命的風流韻事,更是緘炙人口,他也毫不隱瞞自己的嗜好,認為這正是英雄本色。
  他看了李姑娘的神情,不由食指大動,呵呵一笑,突然跨進兩步,伸手握住了她的腕臂往身前帶,笑道:“李姑娘,令尊定會同意你的主見,不必擔心。”
  “叭啦”兩聲,食盒落地,李姑娘以手掩面,栽人四海狂生的怀里,惊惶的叫:“公子爺,請……請尊重,請……”
  四海狂生反而挽住了她的纖腰,呵呵大笑往樹下走。
  沈云山一聲虎吼,飛掠而至。
  司馬英也一蹦而起,正往這儿走,凌云燕拖住了他,急急地說:“英,不可妄動,千万不可出頭,雷家堡不可得罪。”
  “不!這事我焉能不管?”司馬英沉聲叫。
  “你是否也對那丫頭動了心,要占為禁有?”她橫蠻地叫。
  “燕,不可胡鬧,咱們豈能讓四海狂生玷污"了江湖朋友的俠名,我得阻止。”司馬英說完,掙脫了她的手,大踏步向四海狂生走去。
  大樹下,劍拔箭張,何津的丑臉繃得緊緊地,在沈云山身后冷然屹立,大概他也看不過,要動手了。
  沈云山在四海狂生身前屹立,拖著打狗棍,冷叱道:“老兄,放手!”
  “好家伙,你在叫我?”四海狂生若無其事地問,相當狂。
  移民群中議論紛紛,全向這儿注視。
  沈云山出頭管事,四海狂生并不感到詫异,相當狂傲地提出了質問,他不在乎。
  沈云山知道如果動手,不啻以卵擊石,但滿腔熱血在沸騰,他不能置之不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面運功護体戒備,一面气唬唬地說:“不錯,在下叫你放手。閣下該听清了,要不要在下再說第三遍?”
  司馬英已到了近旁。
  凌云燕也并肩而立。
  神力天王懶洋洋地站起,他的神情莫測,令人無法摸清他要幫誰。
  安俊臣与三名軍士,也聞聲向這儿赶。
  四海狂生仰天狂笑,笑完問:“如果在下不放手呢?閣下如何打算?”
  “在下要斗你雷少堡主一斗。”沈云山气沖斗牛地答。
  “憑你?笑話了,好好練上十年,也許可以接下十來招。”
  “在下卻是不信。”
  “咦!你還等什么?上啦!”四海狂生似笑非笑地答。
  沈云山正欲扑上,司馬英搶出叫:“賢弟,愚兄接下了。”
  四海狂生傲然盯了他一眼,輕蔑地說:“你閣下綽號叫亡魂劍客,劍上藝業大概只能赶魂。如果我是你,就乘乘地……”
  “閣下,用不著廢話,在下只問你放是不放這位小姑娘。”司馬英冷冷地搶著說。
  四海狂生哈哈狂笑,說:“沖著閣下是護花使者份上,在下該讓步一二,你有优先選擇之權。假使閣下要,在下放手,如果不要,在下要定了。”
  他的目光落向凌云燕。
  他所指的“要”,大有文章。
  司馬英當然听得出話中之意,徐徐揚劍道:“拔劍,看著雷家堡有何惊人絕學,為維護天下第一堡的威名,你該拔劍相斗。”
  “哈哈!你未免太不自量……”
  “拔劍!”司馬英冷叱,嘴角的嘲世者笑容顯得极為刻毒。
  四海狂生下不了台,因為移民中十余名老少都到了,他放了李姑娘,緩緩拔劍說:“斗你這种小人物,胜之不武,雷某真不想污手。”
  司馬英逐漸迫進,冷笑道:“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未免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
  “喂!記著招數,看你能接下多少招。”四海狂生搶著道,臉上的傲笑也委實令人受不了。
  何津緩緩撤下他那把不起眼的劍,踱出說:“亡魂大哥,小弟也看不順眼,插上一手。笨鳥儿先飛,讓何某先見識見識雷家堡的絕活。”
  神力天王哈哈一笑,也撤鞭踱出指著何津說:“王某對你們雙方都看不順眼,也想松松筋骨,不必搶著上,以三斗一不公平。何老弟,咱們先玩玩。”
  聲落,不管何津肯是不肯,一聲虎吼,猛沖而至。
  四海狂生也在同一瞬間,一聲長嘯搶出,在長嘯聲中,狂妄地信手點出一劍。
  司馬英不敢大意,對方的劍招平平無奇,劍上似乎未注真力,可能中隱殺著,怎能大意?
  劍到,他身形在移,這是傳統的避招身法,順勢突進,招出“銀虹划空”,凶猛地連攻王劍。
  四海狂生一聲長笑,劍招倏變,從側方飛起十余道電芒,冷電四射,劍上傳出陣陣虎嘯龍吟,可裂人肌膚的劍气,直迫五尺外。
  他的劍乃是吹毛可斷,削鐵如泥的神物,注入了神功,普通刀劍一触即折。
  劍招之神奇,也夠駭人,每一道電芒,似乎有點扭曲,但絕不是振、旋二訣,不僅凶猛迅疾,而且詭异絕倫。
  司馬英心中一顫,劍气出奇的凶猛,電芒未到,劍气已猛迫內腑,他的劍不由自主,被無窮潛勁迫得向上飄蕩,下部空門大開。而且對方的劍气,也令他气血翻騰,不由他不惊,雷家堡的絕學委實高明。
  電芒一間即至,快攻抵右腰脅了。
  “刷”一聲,他突然從電芒的外側閃出,再從另一面突入,快得如同鬼影幻形,神好的瘋步九變用上了,搶得了空隙,拍出“鬼哭神嚎”,連“亡魂劍法”也用上啦!大敵當前,他只有排全力用絕學應付。
  四海狂生一招走空,被司馬英在劍尖前溜走,而且竟然神奇地展開反擊,創尖從外聚合,再向外分,不知到底有多少劍攻到。
  “咦!”他訝然叫,飄身疾退八尺,再一聲虎吼,凶猛地沖上,身前形成一道劍牆,飛旋而出。
  兩人這次皆全力施展,飛騰扑擊疾逾電閃,以快打快各搶空門,人影逐漸難辨,但見電芒和銀虹飛射旋舞,沙石草葉激射。
  另一面,何津和神力天王棋逢敵手。
  霸王鞭揮舞中,罡气怒號,狂風暴雨似的攻向何津。
  何津卻沉著冷靜,一把不起眼的長劍,在他手中如同靈蛇,身形如行云流水,在鞭影中出沒無常。
  怪,凶猛無比的鞭風,似乎無法飄動他的衣袂,沉重的鞭只在他身旁弄影,卻無法接近他身側徑尺之內,他像在身外布了一道無形的銅牆。
  如果對方的鞭不全力擊到,他甚至不屑于躲閃避招。
  三次照面兩盤旋,他已看出神力天正要找机會擊毀他的長劍,用鞭找劍的意圖极為明顯。
  他心懸司馬英的安危,猛地低叱一聲,開始硬接了。
  “掙”一聲金鐵清脆乍響,鞭劍開始第一次接触,人影乍分,接著龍吟震耳,火花激射,罡風激起漩渦,厲嘯聲刺耳,人影突現。
  神力天王斜飄丈外,再退兩步方行站穩,霸王鞭徐徐下垂,額上見汗,瞪著大環眼,訝然死盯著何津。
  他确是不相信,丑小子何津竟能硬接下他一鞭。
  何津只退了兩步,前指的劍堅定如鑄,沒有絲毫晃動,臉上神色未變,用低沉的怪嗓音說:“你接下了三招,委實不錯。你練有金鐘罩,難怪敢奮不顧身瘋狂進擊。不必逞能了,不然后海嫌遲。”
  說完,向司馬英激斗處退去。
  神力天王怔了有片刻,突然大吼道:“天下間好手難尋,你是在下所遇上的唯一好手;良机難再,不分胜負咱們不散,接招!”
  吼聲倏落,他已瘋虎似的扑上,先攻“毒龍出洞”,再變“分花拂柳”,從中乍分,罡風大起。
  何津在第一把攻到時退了兩步,突然反手搬劍。
  “掙”一聲暴響,火星飛濺,霸王鞭向下一沉,銀芒突然前吐,不偏不倚點在神力天王握鞭的右手曲地穴上,冷冷的叱聲入耳。
  “站住!如果你認為金鐘罩可持,你的右手將毀,信不信由你。”
  神力天王怎能不信?曲池穴上注入了一道溫暖的電流,令他右膀一陣麻痹,几乎握不住霸王鞭。
  刀槍不入的金鐘罩神功,乃是气功中將近登峰造极的絕學,可是封不住劍上傳入穴中的怪异電流,真气且回頭回流。
  他心中大駭,低頭看了看霸王鞭,百煉精鋼的鞭身,出現了兩條深有半寸的劍痕。
  他倒抽了一口涼气,大環眼一轉,笑道:“閣下,你該感到驕傲,我神力天王第一次栽在無名小卒之手,你所練的奇功委實高明,高明。在下該栽,不找你,我找四海狂生,你利害,哈哈!利害。”
  何津緩緩收劍,冷冷地說:“閣下不必找任何人,安靜些在旁袖手旁觀。”
  說完,突然一閃不見,眨眼間,便出現在激斗中的一對人影中。
  神力天王目瞪口呆,久久方用只有他自己方可听到的聲音說:“天!這家伙是人是鬼?怎么江湖中沒听說過這號人物?即使是主人出面,恐怕也討不了好去。那小狗有這人在旁相助,主人如不帶人赶來出面,后果堪虞。”
  他一面說,一面向斗場縱去。
  四周的人紛向外退,劍气罡風迫人膚發,站立不牢,不退不行。
  斗圈中,四海狂生主宰了全局,電芒八方飛騰,奇詭的劍招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劍上所發的奇异劍气,發出震耳欲聾的异嘯厲吼。
  但司馬英并未完全落于挨打的境地,鬼影似的乍現乍隱,不時回敬一兩招令人難以看清的奇招。
  他的劍上已注入了三昧真火,可惜仍無法与四海狂生劍上所發的奇异劍气相抗衡,修為相去太遠,不夠精純深厚;而且對方的寶劍他也不敢硬接,難怪攻少守多。
  他唯一可靠的是亡魂劍法,不時攻出一兩招神來之劍。直追對方的要害,令四海狂生心中凜凜,不敢放膽狂攻。
  可惜這种机會不多,因為近身不易,對方的劍法也神奧無比,且有寶劍相輔,如虎添翼,奇异的劍气不易迫近,時間拖下去,恐怕有點不妙。
  四海狂生愈斗火愈起,也心中煥然,他做夢也未料到司馬英會比他所預料的高明得多,那詭异難測的身法,和神奇的劍法,所給予他的威脅甚是嚴重。他不住地想:如果假以時日,司馬英將是他可怕的對手。
  已經攻了二十余招,仍然未能得手,他被激怒得像一頭瘋虎,頓忘利害,心說:“這小狗身法太過詭异,不易捕捉先机,再不用‘三絕神劍法’制他,恐怕還得挨上他一劍哩。”
  想到這儿,劍法立變,急劇追逐的身法倏緩,略一停頓,等司馬英猛迫至身左,突然后旋,卻不向右移,反從左后方旋進。
  一聲沉吼,電芒突分三叢淡虹,罩向司馬英上中下三盤,疾逾電光石火,但身形卻看去不快,冉冉旋進,其實快极。
  司馬英大吃一惊,依稀,他似乎正向劍网里闖,劍网正奇急地內收。
  “唉!”他情急大吼,亡魂劍法的閃避絕招“鬼進幻影”出手,人突化三個虛影,左右一晃,人卻向后仰,貼地平飛兩丈外,一閃不見。
  可惜變生倉促,這一招他也不夠純熟,仍然慢了些儿,“叮”
  一聲響,劍尖斷了八寸,感到右肩外側微涼,刮掉了一塊皮肉,血洋洋而下。
  他在兩丈外站起,臉色泛青,這一招,他從千鈞一發中逃得性命,也領悟了這一招的神奇秘奧。
  同一瞬間,他看清了對面的四海狂生,正踉蹌后退,臉色也鐵青。
  在四海狂生身前八尺,何津的劍正冷然前指,正用低啞的怪嗓音發話:“閣下,你這招叫做‘回龍絕戶’,乃是一甲子之前,武林奇人三絕神駝的手澤,三絕神劍法中的殺著。說!你与三絕神駝有何淵源?”
  原來何津在旁戒備,在千鈞一發中搶出,一劍震偏了四海狂生最后一劍,阻住了四海狂生凶猛無比的追襲,讓司馬英能平安脫身。
  四海狂生的寶劍,竟未能將何津的長劍毀去,反而被劍上傳來奇异反震力,硬生生迫退了丈余。
  本已大惊失色,再一听何津出乎意料的詢問,更是心往下沉,倉促中無法回答。
  “三絕神駝”和“三絕神劍法”兩种稱謂,像是兩聲焦雷。
  震得司馬英血往上涌,忙向前急射。
  四海狂生在同一瞬間,鋼牙一挫,一聲怒吼,劍上風雷再發,狂野地扑向何津,劍网再次罩出了。
  “錚!錚錚錚!錚!”
  龍吟虎嘯聲震耳欲聾,劍气銳嘯尖厲刺耳,清越的兵刃交錯聲令人聞之心向下沉,頭皮發炸。兩人在一沖錯之下,接了五劍,換了三招,在最后一聲清鳴中,人影乍分。
  四海狂生左肩血如泉涌,袍帶已斷袍袂飄下,飛退八尺外,足一沾地再急退了三步,額上大汗如雨,持刻的手不住四抖,臉色死灰。
  何津的右小臂也出現了一線血跡,被划了一條劍縫,退了五步,一聲尖嘯,飛扑而上。
  四海狂生吃力地舉劍,心中狂叫完了!
  就在這生死立判的瞬間,司馬英急促的叫聲傳到:“何老弟,劍下留情。”
  何津突然向側飄掠,劍尖一發之差,便要貫入四海狂生的体內了。
  司馬英到了,虎目瞪得大大地,一面喘息,一面急問:“少堡主,三絕神駝与少堡生有何淵源?尚請明示。”
  四海狂生深深吸气,在調和呼吸,問:“你有何用意?”
  “三絕神駝乃是無雙劍趙雷老前輩的師父,趙老前輩則是家父的好友。”
  “令尊又是誰?”
  “恕在下目前不能說。”
  “在下与三絕神駝一無淵源。”
  “少堡主的劍法可是三絕神劍法?”
  四海狂生本已脫力,臉色极為厲惡難看,這時已無法再看清其他的表情,冷冷地說道:“劍法何名,在下亦不知。”
  “哼!三絕神劍法瞞不了區區在下。”何津在旁接口。
  “在下于三年前邀游黃山,在云外峰頂石壁上,看到有人刻了兩招奇异劍法,在下參語一年,方行領悟其中奧妙,卻不知什么三絕神劍法。”四海狂生怒聲答。
  沈云山在旁突然接口道:“你撒謊!三年前你在杭州鬼混經年,大概是魂游黃山。”
  四海狂生冷笑道:“在下雖不至朝游東海暮宿蒼梧,但你這臭小花子也絕難盯住我四海狂生,是否肯信,那是你們的事。”
  四海狂生斷然否認,司馬英不便再問,正在沉吟,四海狂生卻對他說:“風聞無雙劍在二十二年前為友戰死梅谷,閣下問他有何用意?”
  “無雙劍趙老前輩的死難風聞錯是不錯,但事后谷中不見他的靈骸,是否……”
  “哼!難道不會被朋友將尸身帶走么?”四海狂生冷哼著答,稍頓又說:“尊駕如此關心無雙劍的死活,用意何在?”
  司馬英苦笑道:“父執長輩,焉能不關心?”又向何津道:“何兄弟,雷少堡主的劍法……”
  “三絕神劍法,半點不假。這种劍法共有十三招,三絕神駝只學得九招,傳了無雙劍七招,因為這劍法太過凶猛凌厲,招出必中,但如無深厚內功修為馭劍,自己反而受害,固然神奧万分,而缺憾亦多,如無根基深厚悟力特強的門人,授之反足以害之;也許再過一段時日,這种被視為邪魔外道的神奇劍法便會失傳。”何津朗朗道來,似乎极為內行,對三絕神劍法的秘辛知之甚詳。
  “閣下可知道有何种劍法可以克制?”四海狂生冷然問。
  “要是不信,閣下可以再試試。”何津的劍舉起了,丑臉上泛起自豪的神色。
  四海狂生臉上的緊張神情始終未退,這時松了一口气,泛上了笑容道:“用不著再試了,剛才你擊中我兩劍,彼此拉平。你的劍法了不起,天下間論劍上英雄,唯你与我,該稱神劍雙雄。
  老弟,咱們該親近親近,哈哈!”
  他收了劍,抱拳行禮。
  何津冷哼一聲,收劍退出說:“何某的朋友有是有,但不會是一個聲名狼藉的色中餓鬼,哼!”
  四海狂生回到樹下,躺下說:“天下英雄皆好色,雷某亦不例外,不傷大雅,諸位何必認真。”
  說完,哈哈一笑,向司馬英笑道:“亡魂老弟,那妞儿你好好留意,別讓她飛了。”
  司馬英傲然一笑,冷冷地說:“如何閣下再敢無禮,在下必定殺你”
  “你記著,下次再管雷某的事,雷某必定殺你,任何時候都可能要你的命。”四海狂生一面療傷,一面輕描淡寫地答,平靜的語气中,泛著殺机,不容人怀疑他話中的威脅性存在与否。
  “在下記住了,看這一時辰何時到來。”
  “到來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末日到了。”
  何津接口道:“閣下也准備接何某的劍,下次決不會如此便宜。”
  “在下亦有同感。”四海狂生略帶嘲弄地答。
  一場為女子而起的風波,總算未以慘劇收場。
  不久之后,人群啟程西行。
  四海狂生負責斷后,他的白駒落后了里余,神力天王伴同著押送的官兵在移民群后西進。
  凌云燕默默地隨著司馬英在前面赶,經常用深不可測的目光凝注著司馬英的身影出神,她想說話,但又一再忍住。
  有時,她的眼神中泛起怜愛的神色,有時卻又憂愁而焦躁,不知她心中想些什么?
  司馬英一言不發,放馬而行,他陷入沉思之中,在思索他所創的亡魂劍法。
  由搏斗中,從生死邊緣里,他的思路漸趨成熟,經驗与教訓使他對亡魂劍法有了進一步的理解与認識。
  依稀中,他直覺地感到劍法已到了無懈可擊的完善境地,他仿佛一劍在手,亡魂劍法正放射著万丈光芒,正助他在血肉橫飛中重建天心小筑,那些前來鬧事的武林好漢們,在亡魂劍法下斃命、掙扎、倒下、呻吟。
  里后的白駒,愈走愈慢;馬上的四海狂生不住向后凝望,劍眉緊鎖,喃喃地說:“他們該看到留下的緊急暗記了,為何還未赶來?”
  不久,空蕩蕩的小徑中,突然出現了五條黑影,是五人五騎,塵埃滾滾中,逐漸近了。
  四海狂生大喜,一帶韁繩,白駒沖入右側密林,下馬站在林木深處靜待。
  五人五騎到了,馬上人一色黑袍、黑披風、黑包頭、黑巾蒙面。
  林中的四海狂生,發出一聲低嘯。
  五匹馬十分雄駿,齊向林中疾沖,到了白駒前一一飛掠下馬,雁翅排開。
  四海狂生急迎數步,躬身行禮,不等他發話,中間黑袍人扔袖擺手,說:“事情如何,為何留下緊急暗記?”
  “大事不妙,那小狗已對無雙劍生疑,認出了三絕劍法……”
  “你胡鬧!”黑袍人冷叱。
  “事非得已,悔已不及。”
  “秘笈下落如何?”
  “据燕丫頭說,十年前已予燒毀,目下唯一之法是迫他將心法說出。”
  “游龍劍客夫婦的下落呢?”
  “小畜生堅不泄露,雞足山尋劍事可能是唯一線索。”
  “舊日好友呢?”
  “小畜生絲毫未露口風,說是絕不連累他們。
  “這么說,你一事無成?好教人失望。”
  “目下又增加一個可疑的人,這人委實可怕……”四海狂生將与河津的交手事一一詳說了。
  黑袍人眼中射出犀利的電芒,靜靜地听完,惑然道:“怪事!能知道三絕劍法來龍去脈的人,世間知者极少,這姓何的怎會了然?又怎會有能与三絕劍法相抗的怪异劍法?唔!游龍劍客夫婦的藏匿處所,可能与這人有關,除了游龍劍客夫婦,不會認出三絕劍法。”
  左首一名黑袍人突然接口道:“主人,會不會游龍劍客改裝易容……”
  “不會的,人的面目易改,身材不可能改,姓何的身材只有六尺左右。”
  四海狂生搶著接道:“天!可能是白衣龍女姜梅英,游龍劍客的妻子,她……她……”
  “白衣龍女已經老太婆了,但姓何的稚音未改。”四海狂生說。
  黑袍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長吁一口气嘀咕地說:“我定能找到她的,定能找到她的。”
  四海狂生神色一冷,說:“目下燕丫頭已沒有利用的价值了,唯一的辦法是擒人威迫。”
  黑袍人沉吟片刻,突然說:“目下不宜有所舉動,六大門派的高手仍未赶來,咱們須讓他們在場目睹,可獲收買人心之效。你設法盡量拖延,咱們在雞足山動手。小心了。”
  說完,飛身上馬,五人五騎絕塵而去。
  四海狂生也上了白駒,揚長走了。
  移民群到了程番府,算是到達安全地帶了。
  以后一段進入云南的地段,倒也相當平靖,而且有大軍護行,沿途已用不著他們照顧了。
  沒有牽挂,司馬英開始赶路,他和凌云燕、沈云山兩人取道奔向云南。
  何津這些天來,已和三人建立了极深厚的感情,他也是入滇游歷。自然而然地走在一塊儿。
  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自然也同路,但兩人在后面三五里跟進,盯緊四人的背影。
  這几天來,由于有何津在旁,四海狂生确是不敢妄為,把何津恨入骨髓。
  他發誓,在擒得何津時,要挫骨揚灰出這口惡气。
  (全書完,請看續集《亡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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