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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一擊


  回到農舍,已經是未牌時分。自從文風摔傷腿之后,短短的十里路,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可把架扶他的太叔貞累得渾身大汗。他走一步叫一聲,痛苦的神情真令太叔貞硬不起心腸架住他赶路。
  笑面無常早已返回,得到消息大喜過望,本來要立即派太叔貞帶几個人赶往牛家潛伏監視,但天色不早,文風又不能行走,如果把太叔貞派走,明天誰領從人前往?太叔貞也直率地表示,天黑以后,那些小土岭的确不易分辨,竹茂林深,白天也不易看清四周,晚上更難分辨景物,迷路的責任她負不起。
  要一舉殲滅費文裕和李生一家,便不能夜間襲擊,所以笑面無常并不著急,有的是時間,決定天未明動身,于日出后發起攻擊。
  這一夜平安無事,因為笑面無常改變了警戒的方法,把近農舍的草木全部砍掉清除,弄來大批干蘆葦舖在屋四周,連貓在上面通過也會發出聲響。警哨縮至屋旁,減少被人逐一鏟除的机會。
  文風被安頓在原先死鬼桂二爺的床上,鄰床是雙臂分了家的追云拿月。
  五更天,能走的人都走了。
  追云拿月睡得正沉,這家伙除了把他的頭砍掉之外,死不了,斷臂處的創口已被最好的金創藥控制住了,元气損耗太大,最需要睡足養神,能睡便表示傷口情況良好。
  宣大娘卻不同了,气若游絲,僅一息尚存,右肩的碎骨在体內作怪,一連串的高燒,已耗盡了她的元气,最好的金創藥也救不了她,進鬼門關之期已是不遠。
  三個舟子見文風受了傷,更是心膽俱寒,等眾殺手一走,忘了笑面無常的凶狠嚴厲警告,千緊万緊,逃命要緊,將眾殺手在慈溪口送上岸,不敢再返回楊宅照料受傷的人,舟放蕪湖逃去也。
  天快亮了,眾殺手已到達昨日太叔貞与文風所潛伏偵查的岭脊,靜靜地等候紅日東升。
  兩座茅舍黑沉沉,毫無聲息,也不見燈火。
  “奇怪,怎么靜悄悄毫無動靜?”笑面無常向身側的太叔貞問:“天沒亮,練武人該練功的,你确定是這里?”
  “就是這里,錯不了。”太叔貞斬釘截鐵地說。
  “好,大家先過來。”笑面無常將十三個爪牙招近:“本座与四星君負責擒捉費小狗,其他的人后一步跟來,不要包圍茅舍,直接從后門沖入,務必把李生一家七口控制住,先不要傷他們。如果費小狗頑強,可用李生全家的死活來逼他就范。你們先看清形勢,稍后本座先与四星君下去。記住,在費小狗未被擒獲前,李生一家七口是人質,如果先傷了他們,費小狗可能不受脅制了,出了紕漏,本座唯你們是問。還有問題嗎?”
  “長上,如果李生也會武藝……”一位中年人說。
  “鬼話!所獲的一切可靠的消息,皆證實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不許找藉口掩飾。”
  沒有人作聲。太叔貞皺起眉頭,感到有點不安。自從接到這筆買賣,她便感到笑面無常大為反常而任性,從不接受屬下的意見,凡事一意孤行顯得急躁,情緒不穩定,這不是好兆頭。一個失去冷靜的首領,是相當危險的。
  各就定位,笑面無常与四星君准備動身了。
  朦朧的茅屋附近,升起了淡淡的晨霧。
  驀地,屋內傳出低加凄切的南胡奏鳴。
  低沉、嗚咽、抖切、悲涼……老天爺!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在演奏南胡,嗚嗚咽咽有如杜鵑泣血,午夜鬼哭,令人聞之悲從中來,心為之沉,凄楚不可名狀。
  “張協律郎的傳世名曲悼魂吟!”太叔貞是知音,訝然輕呼:“是送葬曲,這人要為誰送葬?”
  身后,突然傳來刺耳的語音:“為你們送葬。九陰羽士對南胡學有專精,他希望能為你們做一些事,替你們悼魂。”
  笑面無常一躍而起,身形尚未轉正劍已在手。
  一個黑頭罩穿黑袍的黑影,站在他們身后不足三丈,大袖下垂,身上似乎沒帶有兵刃,像一個鬼怪。
  “是他……”有人惊叫。
  笑面無常只覺心向下沉,脊梁發冷。原來他發覺帶來的十三位同伴,只有四個分立在他左右,其他九個人爬伏在附近的草叢內,無聲無息像是九具死尸。
  黑袍怪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意,嘿嘿怪笑說:“他們都死了,悼魂吟就是為他們拉奏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檢查檢查。”
  “你……你殺了他們?”笑面無常厲聲問。
  “我殺他殺都是一樣,怎么說悉從尊便。”
  “你……你是誰?”笑面無常硬著頭皮問。
  “你不是說我是費文裕嗎?就算是好了。貴會雄峙江湖,橫行數十年,的确有不少人才,就憑扮書生的費廉露了那么一次臉,就查明姓費的底細,委實令人佩服。”
  “你真是天魔的后人費文裕了?”
  “你說是不是?”
  “你……”
  “不要廢話連篇了,你不是為了說廢話而來的,能找到李生一家的隱身處,黑龍會名不虛傳。嘿嘿!你不是要率領四星君專門對付姓費的嗎?你就把我當作姓費的好了,留給你四個人,免得你死不瞑目。當然,我對你一無所知,無法知道誰是你的得力爪牙四星君,殺錯了請多包涵,留四個人就當是四星君好了。上吧!我猜你一定先使用暗器,暗器是貴會謀殺的最可怕武器。”
  笑面無常當然看出情勢險惡,怎肯放棄自己的制胜絕技?身軀一挫,雙手微揚。
  黑袍人那奇大奇寬的大袖,也在同一瞬間泰然舉起,似与對方發射暗器無關,這時抬袖僅是巧合而已。
  “篤篤篤篤篤……”大袖傳出暴雨似的怪響,与暗器的破空銳厲嘯聲几乎同時傳出。
  “里面有一塊四寸厚的栗木板。”黑袍人說:“我要看看閣下這位黑龍會第二副會主,用以殺人的暗器是何异物。好像并未穿透木板,大概是相距過遠,你的勁道不足吧,再走近些讓你試試。”
  黑袍人徐徐邁步,一步、兩步……同時,右手摸摸橫垂在身前的左大袖,首先摸出一枚金錢鏢。
  “錢嵌入三寸,絲毫不變形,厲害。”黑袍人說,再摸索:“唔!九龍絕脈針,鋒尖已透板一寸五分,勁道之猛威力,有如三石弓。老天爺!你到底殺死了多少人?”
  不但包括太叔貞在內的四個人惊得渾身汗毛直豎,笑面無常也毛骨悚然。四寸厚的栗木板,緊硬有如鋼鐵,用脆銅制的金錢鏢和細小的九龍絕脈針射擊,內力修為已臻化境的人射入并非難事,但要想用手指取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用大鐵鉗也無法拔出,能拔出也碎掉了。
  “你……你在變……變戲法嗎?”笑面無常用不像是人的嗓音問。
  “你以為如何?”黑袍人說,共丟出三枚金錢鏢,三枚五寸長的九龍絕脈針。
  “你……你是人是鬼?”
  “人与鬼并無多大分別,是嗎?”
  “你起出六枚暗器……”
  “這一枚是留給你的。”黑袍人舉起一枚九龍絕脈針:“我知道你的所謂獨門手法了,行家都知道用針的人,指縫中只能藏三枚發射,多一枚便分力不均易失准頭,而你卻多了一枚,預先將一枚扣牢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間,后一剎那利用回引力發出,這一枚才是致命的利器,我猜得對不對?”
  “你……”
  “在下……嗯……”
  “你的右手永遠廢了。”黑袍人手中的針已經失蹤。
  笑面無常一聲尖號,飛退兩丈越過岭脊,一閃不見。
  其他四個人也不傻,悄然兩面一分,往草中一鑽,兔子般竄走了。
  “杰杰杰……”黑袍人的怪笑聲惊天動地,震耳欲聾。
  他后面竄起兩個青影。
  “放過他們,放長線釣大魚。”黑袍人止笑低叫。
  “閣下,縱虎歸山,后患無窮。”青影之一止步叫,是九陰羽士道玄觀主。
  “他進山連兔子都捉不到半個。”黑袍人說:“九龍絕脈針貫入中府穴,他一動,筋肉迫針斜行,一定斜穿過极泉。想想看,這种霸道的絕脈針,將令心經肺,出現何种結果?”
  “哦!放個屁也會喘息好半天,臉無人色。”是九地冥魔的聲音:“要是我,我宁可死掉算了。”
  “笑面無常賺了千万家財,有嬌妻美妾,儿孫滿堂,名列南京十大財主,他舍得死?我得走了,再見。”黑袍人聲落,冉冉而逝。
  九陰羽士除下頭罩,向也在除頭罩的九地冥魔說:“陸老,到南京松松筋骨,怎樣?此地已用不著咱們了,這神秘可怕的家伙,不會讓咱們宰笑面無常的。”
  “哦!你忘不了被擒之辱?”九地冥魔問。
  “不,貧道在想,這輩子真該做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笑面無常的千万家財,每一文都沾了血腥,造孽太多會下十八層地獄。貧道方外人慈悲為怀,替他疏財消災,豈不是大大的好事?”
  “唔!你說得對,老夫興趣來了。”
  “那就走!南京。”
  兩人相對一笑,走了。
  巳牌正,五個人回到農舍。笑面無常是被抬回來的,气色之差,像是大病三年的老病鬼。
  舟子逃掉了,船也沒有了。
  宣大娘還沒斷气。追云拿月精神反而好了一點。文風右腿的擦撞傷并不太嚴重,但仍然躺在床上偷閒。
  人來宁國時有一大群,現在,除了派在府城的几個眼線之外,笑面無常身邊的親信,只剩下四個可用的人了。
  笑面無常被自己的九龍絕脈針,傷了心、肺兩條經脈,如果他不情急逃走,針便不會移動,僅傷心經而不至于連肺經也被毀損。當時為了逃命,只好不顧后果,等到將針從內腑起出,他知道這輩子算是完了。心肺兩條經脈不但影響胸腔心肺的功能,也貫連雙臂,他的右臂已失去用勁的能力,他的解藥便派不上用場了,他可說是毀在自己手中的。
  他知道,該是向江湖告別的時候了。
  他并未倒下來,立即強打精神,命太叔貞逼著文風回府城去雇船,派人召回派出的眼線。
  文風怎敢拒絕?由太叔貞押著他走陸路赴府城,好在腿傷并不嚴重,又得太叔貞在旁攙扶,二十余里尚可支持。他倆一走,笑面無常膽戰心惊在農舍中等待,心中不時向蒼天禱告,請蒼天保佑不要讓費文裕追來。至于九地冥魔和九陰羽士,他倒是沒有多少顧忌,留下的兩個忠實爪牙,皆是高手中的高手,應付兩老魔尚可胜任。
  眼線們陸續赶回,共有七名之多,實力漸增。等太叔貞和文風的船到達,立即登船,笑面無常這才正式宣布撤离,船下放南京。
  斷了雙臂的追云拿月一上船,便向笑面無常提出嚴重抗議,指責笑面無常不該撤走,既然已經知道費文裕的下落,應該先派人監視,再把黑龍會的精英召來相圖,不然李生一家遷地為良,爾后天下茫茫,到何處再找蹤跡?
  但笑面無常的打算,卻是盡快撤走,捕殺費文裕的事暫且丟開,這筆買賣必須放棄,性命畢竟比信譽重要得多,當務之急是避免費文裕赶來把他們殺盡屠光。
  三天后,船抵南京。
  笑面無常不放文風走,把文風帶回他的庄院。現在,他又是南京十大富豪之一的汪財福汪七爺。
  文風算是上了賊船,無法脫身啦!
  信息以急報向四面八方傳出,次日午后不久,追云拿月的朋友陸續赶到,共來了八位之多,全是京師方面派在江南的重要人物,有兩位具有錦衣衛世襲百戶的身份。
  風雨欲來,黑龍會的精英陸續到達。笑面無常是該會三大副會主的二副會主,是南京方面的負責人,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被安頓在東院客室的文風倒是清閒。
  這天,太叔貞到客室來找他。這座院子共安頓了十余位三教九流人物,都是一些派至各地任眼線的精明机警、沉著老練的專家,武藝雖然不算是第一流的,但他們的才干并不需要用武藝來相輔。
  已經住了九天,文風未离開東院半步,似乎整個庄院充滿了緊張神秘的气氛,警衛森嚴很少有人走動,他一個陌生人,怎敢到處亂跑?看到了太叔貞,他頗感寬慰。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邪笑著迎客:“困在這里九天了,你們到底在忙些什么?”
  太叔貞白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落坐,瞥了在廳角低聲談話的兩名大漢一眼,低聲說:“不要貧嘴,在這里說話千万要小心。我的确忙得很,想來看你也力不從心。走吧,七爺找你。”
  “大戶人家禁忌多。”他握住太叔貞的手并肩而行:“我真不明白,大戶人家每天都是這樣緊張的?”
  “這与大戶人家無關,而是汪七爺返庄后的第二天,便發現了九地冥魔与九陰羽士的蹤跡。”太叔貞毫無机心地說:“有關這兩個凶魔的來意,七爺頗感不安。而會主卻認為他們可能是費文裕的同党,可能費文裕已經到達,一定是隨后跟來圖謀不軌的。”
  “哦!你們的會主來了?”文風信口問。
  “前天到的,另兩位副會主也赶到了。”
  “對面西院好像住了不少体面的人。”
  “那是京師姓崔的狗官,從田狗官身邊借用的高手,死鬼神劍晁慶的狗党,殘害忠良的最惡毒劊子手。”
  “唔,小貞,你好像對這些人并沒有多少好感。”
  “我這种人,對任何人都沒有好感。”太叔貞走出院子:“也沒有工夫去分辨善惡是非。做刺客的人如果知道是非善惡,就該在這一行中除名了。見了七爺那些人,說話要小心,到了。”
  這是一座書房,一座警衛森嚴禁止外人接近的內書房,是汪七爺的私室,連他的親信也不許隨便進入。
  里面共有八個人。汪七爺坐在長書案后的坐墊上,气色仍然不佳。中間坐著一位劍眉虎目,英俊出色的二十余歲年輕書生。
  汪七爺面前擺著一些簿冊、箋卷,正在向書生謙恭地解說,書生的神色顯得庄嚴肅穆,英气外露,一雙虎目神光湛湛,不怒而威。
  太叔貞向門外的兩名警衛打招呼,警衛點點頭推開門讓他倆進入。
  八個人的目光,全向他倆集中。汪七爺放下手中的薄冊,向書生頷首示意。
  書生伸手阻止太叔貞上前行禮,并揮手示意要她退至一旁的椅座落坐。
  “你是文風?”書生和气地笑笑,用手示意要文風在書案的右端角落坐墊落坐:“你坐下,在下有事請教。”
  “謝坐。”他抱拳施禮,鎮定地到了案側:“有何吩咐,小可當謹遵台命。”
  “听說你對宁國府附近相當熟悉。”
  “小可只對宛溪兩岸及南湖一帶熟悉。”
  “這次七爺雖然在貴地失敗了,但由于有你全力協助,總算得到所要的線索,真是謝謝你。”
  “不敢當。”
  “你對元妙的道玄觀主知道多少?”
  “小可只知道他是個不好說話的老道,小時候上山去玩,小可經常被他的人赶下山來,其他說法不知道了。”
  “妖道在貴地十五年,你是在河上混的人,應該知道一些有關他的事。”
  “小可的确不知道,連本城的風云人物鄭五麻和彭老昆,小可敢打賭他們也不知道……”
  “你說謊!”書生沉聲叱斷他的話,气勢极為凌厲。
  “小可……”他打一冷戰,不由自主悚然而起。
  “你坐下。”書生臉上又恢复了笑容:“你可能真的不知道,江湖道上,只有少數人知道那妖道的底細。這次人到齊之后,就動身重臨貴地,還得借重你的鼎力,汪七爺會派給你十個人,由你負責偵查李生一家老少的去向,找出他們逃匿的藏身處,爾后會好好謝你的。”
  “小可的确害怕,動動小刀子,小可還有這份膽量,但像那樣子殺人,小的光是埋尸体也感到失魂膽落。無論如何,小的不适宜干這种事,請放小可回去吧,其實鄭五麻和彭老昆就比小可……”
  “他們不行。”書生說:“他們都有家有小,上了年紀,越活越怕事,見識比你差得多。你不要怕,不需要你動刀動劍,事了之后,在下負責保你做宁國府和太平府的大爺,那一帶的江湖行業,在下幫助你接管。”
  “這個……”
  “文風,不要自甘菲薄,你年輕有為,應該自己有自己的事業,本會的人會全力支持你,机會不可錯過。現在,你愿意合作嗎?”
  “小可只能盡全力了。”他無可奈何地說:“以后的事,誰知道呢?”
  “那就先謝謝你。”書生顯得十分客气:“今后太叔姑娘和你一起工作,哪些事該不該做她會告訴你,希望你們合作愉快,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書生揮手向太叔貞示意,太叔貞立即偕文風告辭。兩人走后,書生向一直在兩側交椅上不言不動的六個人問:“你們看出什么可疑征候嗎?”
  “看不出可疑征候。”一個留了大八字胡的人說:“以一個小地方的潑皮來說,他的條件高出許多。可疑的是,鄭五麻和彭老昆那些人,為何不网羅他為羽翼?”
  “對,他的气概風標皆非池中物,早該出頭才是。”書生沉靜地說:“立即到蕪湖与太平府查他的底,本會需要他這种人才,他能查出費小狗的蹤跡,證明他有資格充任本會的地區負責人。”
  “宣大娘曾經負責查他的底,由申屠姑娘主事。”汪七爺笑面無常說:“可惜申屠姑娘死得早,來不及向宣大娘提出詳細報告。本會組織嚴密,對新進人員要求非常嚴格,不容許有任何身世行事交代不清,在未獲得全部資料之前,會主請不要預先將他列入本會的新秀人選。”
  “本會主當然會留心的。”書生說:“明日一早,就命太叔貞与他帶同十土地出發,先期到達宁國府廣布眼線。”
  “稟會主,這里的事……”
  笑面無常遲疑地說。
  “九地冥魔和九陰羽士?”書生笑笑:“我會留几個人對付,你大可放心。這次大舉出動,汪副會主就不必隨同前往了。”
  “屬下即使逞強前往,也派不上用場。”笑面無常咬牙說:“但愿會主能活捉費小狗,屬下要親自剁了他。”
  “輪不到你剁碎他。”書生笑笑:“活閻王南宮陽要將他押到京師示眾天下。他們八個人也要一同前往宁國。”
  文風偕同太叔貞返回東院,半途,太叔貞呼出一口長气,如釋重負地說:“你這冤家,竟然要求返回宁國,我卻惊出一身冷汗,真是不知死活。”
  “小貞,有什么不對嗎?我本來就害怕。”他正色說。
  “你如果拒絕合作,老天爺!你知道后果嗎?”
  “知道。”他苦笑:“但如果我欣然合作,恐怕就無法獲得信任了。哦!那位是會主嗎?”
  “對,尚會主尚若天,你看到的是他廬山真面目,有些會友一輩也不曾見過他的面容。”
  “哦!姓尚,尚若天……唔!我記起一個人。”
  “北屠尚漢光。”他眉心緊鎖:“不!正确的說,該稱北人屠尚漢光。三十年前還有人發現這個人的蹤跡,那時,貴會好像正式創業沒多久。”
  “我不知道北人屠的底細,我出世時北人屠已經在江湖失蹤許久了。哦!文風,不要到東院。”
  “你的意思……”
  “你和我合作,你懂嗎?大笨虫!”
  大叔貞白了他一眼,風情万种,神情极為動人。
  “我懂。”他笑笑:“求之不得,呵呵!哦!好像還有几天逗留,可否帶我到城里見識見識?”
  “別說傻話了,文風。”
  太叔貞挽實他的手膀:“明早我們就得走,其他的人由會主率領,從四面八方向宁國集中,共分七路分頭動身,哪有時間去逛南京城?”
  “分七路?人豈不是散了?”
  “那是當然,各走各的,沿途還得偵查、打听、封鎖,到了宁國也不敢在一起,會主是很精明的。”
  “會主走哪一路?”
  “誰知道。”太叔貞搖頭苦笑:“明天,誰也不知道會主是誰,他的化裝易容術出神入化。”
  “哦!原來如此,机會不可錯過。”
  “什么机會?”太叔貞訝然問。
  “和你云雨巫山的机會呀。”
  他欣然邪笑,攬住了太叔貞的小蠻腰,要親那白嫩的粉頰。
  “你要死啦!皮厚,有人看,羞死了。”
  太叔貞大發嬌嗅,粉拳七七八八落在他身上。
  二更初,整個庄院靜悄悄,十余頭巨犬已經拴起來了,讓夜行人可以長驅直入,引虎入阱志在必得。每一角落皆有高手潛伏,步步凶險,寸寸殺机。
  太叔貞的房中,門窗緊閉,燈火不致外泄。文風寫意地坐在床緣,在品嘗床頭短几上的香茗。太叔貞剛蘭湯浴罷,正在妝台前愛嬌地梳妝,巧施淡淡鉛華,眉梢眼角春情蕩漾。
  “小貞。”他溫柔地親匿地輕喚:“今晚我在你這里住宿,會主會不會責怪?”
  “會主從不管男女間的私事。”太叔貞嫣然一笑轉螓首凝注著他,水汪汪的媚目向他投送綿綿情意:“干我們這一行的人,如果連這點享受都被管制,還有誰愿意干這一行呢?人生苦短,誰不想貪圖一些歡樂?”
  “會主大概也愛好此道。”他信口說:“好像他今晚在書房后的秘室歇息。怪事,汪七爺有那么大方?那秘室不是七爺最年輕最心愛的第五房愛妾,蘇州名妓郝雙成的香閨嗎?”
  “咦!你怎么知道這些事?”太叔貞困惑惊疑地問,离開妝台向他走近:“你……你連七爺愛妾的事都知道,這件事連前庄大總管也不知其詳,你……”
  “我知道的事很多很多。”他將太叔貞拉坐在身旁:“別忘了,我來了十天啦!”
  “但你一步也沒离開東院客室,今天是第一次离開。”太叔貞不滿意他的解釋:“你的一舉一動,不分晝夜皆有人監視,你不可能接近庄內的人……”
  “我會留心去听,并不足怪。”
  “你……”太叔貞警覺地倏然而起。
  “坐下啦!”他含笑將太叔貞一拉。
  太叔貞砰一聲坐倒,渾身一震,張口結舌卻叫不出聲音,也動彈不得,臉上惊駭的神情有如見了鬼,直挺挺地往床上躺倒。
  “我告訴你一些事,這庄子每一處危險的地方我都清楚,這得感謝九地冥魔師徒与九陰羽士的合作,他們在外面飄忽引敵,我就可以從容在里面遨游。”他輕撫著太叔貞的冰冷臉頰微笑著說:“不錯,申屠月嬌确是從一個碼頭痞棍口中,查出一些有關我的可疑征候,文風确有其人,他是一條走私船上的小伙計,三年兩載難得回一次鄉,最近也沒在太平府用小刀戳巡捕。”
  太叔貞的惊駭眼睛不住眨動,想發問卻發不出聲音。
  “所以,我只好讓她死,死人就不會多話了。”文風繼續說:“楊家農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那地方不易引起局外人的注意。南洼溝牛家,也是事先准備好了的。哦!你以為我會分身術嗎?從楊家到牛家,走直線近了十里左右,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嗎?李生一家,在你我去偵查回程時,他們便身走浙江,我安排他們渡海到普陀作化外之民去了。所有的計划都如意地完成,只是意外地多了九地冥魔三個人,無形中反而幫了我不少忙。告訴你,你們一開始在蘇州衙門里查李生的去向,我就知道你們的用意了,赶到前面布疑陣,一步步引你們在宁國府就戮,我曾經在南湖住過一段時日,那些地方我都熟悉。現在,該是結束的時候了。九地冥魔很夠朋友,他在五天前送給我一大包腐尸毒,而且是他最得意的無色無臭最新毒劑,三個廚房的水缸內,各沉了一只小包,十個時辰小包溶解,尸毒滲出,在飯菜里亦不減毒性,入腹之后,一個半時辰毒發,毒發時來勢凶猛而沒有痛苦,斷气時方有腐尸毒的特殊臭味發出。唯一難接近的是汪七爺于秘室的小雅廚。不過,几個人不難對付。來,吞下這顆解藥,我不要你死,畢竟你是唯一具有人性的人,當然我也喜歡美女,我會把你帶走,你將會發現,找地方過嶄新的生活,是多么幸運的事,世間畢竟仍是美好的。”
  一顆丹丸塞入太叔貞口中,吹口气丹丸入腹。
  “你先好好睡一覺,醒來時,一切都過去了。”
  文風离床吹熄了燈火,啟門外出走了。
  三更天,三個黑影接近了庄東的庄牆外。
  “噗!”黑暗中傳來人体倒地的聲音。
  秘室右側,是四周回廊圍繞的雅院,中有荷池、假山、花圃、小亭,是笑面無常汪七爺的內眷消閒處所,嚴禁外人涉足,連內堂的仆婦丫環也不許擅入。
  秘室對面的回廊下,出現文風的身影,廊柱的長明燈每柱懸了一盞,光線明亮。這時的他,胡子已經剃掉,發結也改梳成儒生的結發式,用一只綠玉發環綰住發結,穿一襲青儒衫,佩了劍,洵洵溫文,有如芝蘭玉樹,完全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從地棍潑皮搖身一變,變成芝蘭玉樹似的少年書生。
  三個黑影從屋頂飄然而降,是挾山藤杖的九地冥魔師徒与九陰羽士。
  “諸位答應過在下,不傷老少婦孺的。”文風立在朱欄前說:“還有半個時辰救人,諸位可以著手進行了。”
  “年輕人,這座內院的人好像還是清醒的。”九地冥魔說:“怎么一回事?”
  “這里絕大多數是婦孺,而且在下也無法扮成仆婦混入內間廚房。”文風說:“在下應付得了,諸位請吧,救救那些不死的人,正主儿正在穿衣,快出來了。”
  九地冥魔向穿道袍的門人舉手一揮,重新躍上瓦面走了。九陰羽士則躍入小亭,坐下取出一具精巧的二胡,調妥弦,凄切哀傷的悼魂吟樂曲低回地傳出。
  左右兩座雅室門悄然而開,兩個黑影以令人目眩的奇速,以無与倫比的飛隼投林身法,從兩面飛射而至,雙劍光華熠熠,分從小亭兩側扑入。
  同一瞬間,文風從四丈外一閃即至,比兩個黑影先一剎那到達,一聲冷叱,劍涌千堆雪,劍气迸發聲如龍吟。
  “砰噗……”兩條黑影突然摔倒在亭下,有若中箭之雁,三支劍竟然沒發出撞擊聲,一接触生死立判。
  弦聲未受惊扰,兩具尸体距九陰羽士操琴處不足三尺,尸体仍在抖搐,轉動,呻吟,手仍然死死地抓住劍不放。
  九陰羽士渾如未覺,似乎剛才并未發生任何事。
  秘室終于拉開了,書生打扮的英俊會主左手握著連鞘長劍,燈光下,虎目冷電四射。
  室門口,站著一個穿一襲月白衫裙的美麗少婦。
  文風躍上回廊,劍已入鞘,徐徐邁步向會主走去,相距兩丈左右止步,雙方面面相對。相同的裝扮,相同的身材,相同的年歲,相同的气概風標,只是面容不同而已。
  “你是費文裕?”會主沉著地問。
  “化名為文風,一直就在貴會供貴會驅策。”他微笑著說:“听家祖說過,北人屠尚漢光,有一位獨子叫尚若天,天下間知道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其他的人皆以為北人屠好色如命,但從沒娶妻,被他看中的女人,陪伴他的時日很少超過五天便被殺死。閣下想必就是那位尚若天了,年已半百,居然像是二十余歲俏郎君,這決非易容術,而是閣下已修至長青境界了,可喜可賀。”
  “你果然是天魔的后人,本會所查獲的消息證實正确可靠。”尚會主淡淡一笑:“錯的是估錯了你的實力,你比令祖天魔更高強更精明机警,令祖從不与人結伴,你卻有九地冥魔幫助,看來本會主是失敗了。”
  “在下十分抱歉。”他欠身禮貌地說:“在下雖然不是好人,但為人謀不能不忠,所以貴會必須与在下勢不兩立,必須有一方在江湖除名。現在,看你我兩人的了。”
  “對,看你我兩人的了。”尚會主徐徐拔劍:“汪副會主一時大意,竟然被你深入中樞,似乎你已經把本會的四十余位精英一网打盡了。”
  “大概是的,本來在下目標是你,但貴會決不會因你之死而解散,因此在下不得不除惡務盡,永除后患,在下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他的劍也出了鞘:“你知道在下的底細,在下也摸清了你的來歷;你查出在下是天魔的后人,在下也探知你是北人屠的儿子。攝魄玄陰寒玉功,与渾天合儀大真力,將有一場強存弱亡的生死決斗。”
  二胡聲徐止,悼魂吟的音符,似乎仍在天宇下縈回。
  雙劍遙指,強大的殺气像怒濤般向對方涌去。
  “啪!”側方一盞气死風紗燈突然炸裂、飛散。
  “啪啪啦……”朱欄崩折坍飛。
  兩人已相對而進,鋒尖相距仍有五尺左右,气流發出散逸聚合的輕嘯,劍身發出龍吟虎嘯似的隱隱震鳴。兩人的眼神,正在作猛烈的凶狠纏斗。
  驀地電虹激射,風雷驟發,尚會主突然發起空前猛烈的搶攻,以無与倫比的聲勢猛壓狂搶,勢如雷霆。
  “錚錚錚……”費文裕沉著封架,他的身形徐徐后退,似乎身軀已縮小了許多,封架的劍勢范圍也越縮越小,連劍的速度也就顯得更為快捷靈活,在對方無与倫比的凶猛攻勢下,防守得風雨不透,不時回敬一兩劍攻其所必救,迫對方放緩壓力。
  他退了丈余,大概封了百劍左右,速度駭人听聞。
  尚會主的攻勢依然狂野絕倫,每一劍皆力道万鈞直攻要害,真力綿綿不絕無休無止,第一劍皆有如霹靂石破天惊,強攻硬搶劍劍絕情。
  費文裕仍采防守姿態,每一劍都是硬接硬拼,運劍的范圍越來越小,似乎在對方的劍山強壓下逐漸萎縮,但行家已可看出,他已立于不敗之地,因為防守的范圍縮小,當然也容易防守有限的空隙,除非對方能用更強更猛的攻勢擊破他的防守,決難獲得貫入傷他的机會。
  尚會主又攻了百十劍,劍上所發的絕學渾天合儀大真力,始終攻不入攝魄玄陰寒玉功布下的防衛网,每一劍皆被韌力無窮的勁道封出偏門,劍鋒僅能在費文裕的身側吞吐不定,無法從窄小的中宮要害攻入,快、狠、准皆失去效用,狂風暴雨似的攻勢反而浪費精力,漸漸看出不利的情勢了,壓力越大,對方的抗力似乎越小,但越小越不容易連續控制自己的后續劍勢,因而形成一劍与一劍之間,有一剎那失去的間隙,故而出現連續點發的間歇性攻襲,無法臻于一舉長驅直入的一貫致命襲擊。
  尚會主終于明白了,不管渾天合儀大真力聚于某一點發出,不論剛勁或柔勁,皆無法攻破攝魄玄陰寒玉功所布下的剛柔隨心鐵壁銅牆,那反震或引移的強韌防衛网构成的神奇抗力,自己的功力火候如不比對方強一倍以上,休想攻入對方的中樞要害,再拖下去,雙方內力消長將相對增加,可不能再浪費精力作無望的攻擊了。
  “錚!”最后一次雙劍接触,反震力空前猛烈,尚會主再次失去乘机鑽入的机會,因為費文裕未暴露絲毫空隙,劍始終保持守護中宮的最佳狀況。
  “這樣纏下去,三天三夜也休想分出胜負來。”尚會主退了一步說:“咱們全力一搏,如何?”
  “在下深有同感。”費文裕沉靜地說:“閣下修為之深厚,世無其匹,在下要反擊了。”
  電芒疾閃,費文裕連擊兩劍。他先前似乎縮小了的身軀,就在出劍的瞬間似乎陡然暴漲,不但劍气徹骨奇寒,身軀也發出寒冰似的冷流,臉色白得惊人,而眸子卻黑得墨亮閃爍。
  “錚錚!”尚會主封住了兩劍,但退了一步,總算仍可防守住中宮,及時彌補因封招而暴露的空隙。
  電虹又到,石破天惊排空而入。
  “錚!”雙劍相接,冷流激蕩,龍吟震耳。
  尚會主火速收劍自保,又退了一步。
  一直站在門內的美麗少婦,突然掠出纖手急抬。
  小亭中的九陰羽士,在美婦身形剛動的剎那間,已將二胡悄然擲出,快逾電火流光。
  “啪!”琴柱奇准地擊中少婦尚未抬至定位的纖手,琴弓卻毫不留情地貫入少婦的胸口。
  “嗯……”少婦仰面倒入室內,手中跌出一枚五虎斷魂釘。
  “錚!”尚會主同時封住了費文裕猛攻的一劍,馬步一亂,身形突然借反震的勁道,向左后方飛躍而起,半空中雙臂一振,身形翻轉猛升,登上瓦面再次飛躍,去勢如電射星飛,一閃即逝。
  費文裕慢了一步,一鶴沖霄扶搖直上。
  天終于亮了。
  宅院四周,不時可以發現倒斃了的警哨尸体。費文裕与九地冥魔三個人站在西院里,滿臉惊惶的太叔貞則僵立在月洞門的右側。花廳的廊下,倒著兩具尸体,是穿青勁裝胸襟繡了黑龍圖案的高手,圖案不易看清。
  費文裕背著手,向站在三丈外的三個同伴說:“家祖綽號天魔,輕功敢稱宇內第一人,傳說可以上天入地白晝幻形,所以號稱天魔。其實,尚會主昨晚可以逃得掉的,在下的輕功還沒有獲得家祖那种已臻化境的成就。但尚會主先入為主,以為決難逃過在下的追襲,鬼迷心竅在庄內妄圖僥幸。陸前輩,在下記得西院住有京師來的人,警哨只有一個,現在是不是多出一個了?”
  “是啊!”九地冥魔冷笑:“按情理,內室用不著派复哨,一個警哨已經嫌多了。待老夫用化尸丹作武器,化了這兩具尸体……”
  一具尸体突然飛躍而起,發出一聲惊心動魄的怒吼,人如怒鷹手腳齊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猛扑費文裕,人未到暗器先至,六件藍芒暴射的暗器齊向費文裕集中攢射。
  費文裕鬼魅似的閃出丈外,一聲冷叱,拔劍信手飛擲。
  “嗤!”貫入人体擊破護体神功的刺耳怪聲傳出,劍貫入那人的右腰脅,鋒尖透左腹肋而出。
  “砰!”那人重重地摔跌在三丈外,滑出數尺方掙扎著屈左膝挺起上身,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死死地盯著遠處背手而立冷然注視的費文裕,眼中有怨毒的光芒。
  “你應該光明正大与在下拼骨,死也要死得光榮些。”費文裕感慨地說:“真抱歉,在下不得不殺你,要讓你逃掉,不出兩年你將死灰复燃。在下不是什么好人,不配向你說什么大道理,總之,在下非殺你不可。”
  尚會主終于站直了,嗄聲說:“天……亡……我,我……我真該与……与你光……明正大地拼……拼骨,千……千招之內你……你無奈我……我何,我……我一念之差,死……死得好……好窩囊!”
  說完,手伸至身后,猛地將橫貫在体內的劍拔出,以求速死。劍一离体,人便向前緩緩仆倒,腳猛烈地抽搐,慢慢松馳,最后大叫一聲,手腳一抽一伸,寂然不動了。
  “這家伙好狠!”九陰羽士悚然叫:“居然能將卡在体內的劍拔出,可怕极了。”
  “所以他有自信在千招之內,在下無奈他何。”費文裕沉靜地說:“不過,結果仍是一樣的。”
  “黑龍會就這樣完了嗎?”九陰羽士問。
  “前輩,當今之世,你還期望且公平的奇跡出現嗎?瓦解了一個黑龍會,就會有另一個相同的什么會出現,甚至三五個或十七八個。”他走向月洞門旁的太叔貞:“小貞,我送你离開南京。”他的語气出奇地溫柔:“你還年輕,你有你的前程。人是需要有希望的,有希望才能勇敢地活下去。”
  “申屠月嬌曾經向我提出有關你的疑團。”太叔貞跟在他后面幽幽地說:“如果我……”
  “你并不重視,也不想相信。”
  “如果我心生警惕,你會殺我嗎?”
  “會的,我是個很直率的人。”他毫不掩飾地說:“我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坏我的計划,應付斷然事件就用斷然手段。你心里不好過,是嗎?”
  “有一點。”太叔貞有掩飾不住的失望。
  “我這人是很小心的。”他說:“剛才你曾經動了殺机,幸而你沒有出手。你知道嗎?以你的身份來說,你還不配与尚會主同起坐;你對尚會主知道得很多,證明你与尚會主曾經有一份不平凡的感情。我再愚蠢,也不會讓一個高手刺客緊跟在我身后。”
  “你這人很可怕。”太叔貞在他后面歎息著說。
  “我從沒有把自己看成好人。”他回首微笑:“好人是活不長久的。我要到蘇州,你呢?”
  “我自己會走,珍重再見。”太叔貞揮手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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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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