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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一


  就這樣,過了二天期限的第一天。次日未牌初,北面來了一群人。
  一位高大的年輕小伙子,赶著兩匹馱了貨物,包的健驢,前面是三乘專走棧道一帶的滑竿,每一乘由三名夫子負貨。
  乘客是一位年約半百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一位是中年的人,最后一位是扎了頭帕的少女。
  這群人入村不停,到了范開平的家門口,中年人打了一聲招呼,停下了。
  范家的大門已經修好,閉得緊緊地。左鄰的田大嫂啟門探頭外出察看,臉色一變。
  中年人己下了滑竿,含笑叫:“田大嬸,好久不見了,一向可好?”
  田大嫂慌張地關上門,像是要將禍星關在門外。
  中年人一怔,向到了身旁的中年婦人問道:“咦!怎么一回事?”
  中年婦人搖搖頭,微笑道:“云深,多年不見,恐怕田嬸子已不認識我們了。”
  “這怎么會呢?”
  “這几年,我們老得好快啊I”
  年輕的管驢人挂好驢。走近低聲說:“范二爺,貴村有點不對。”
  中年人舉目四顧,不解地問、“文賢侄,究竟有何不對?”
  文賢侄低聲道:“你看到了么?街上不見年輕男人,所有的老少皆臉現恐懼神情慌張,更令人起疑的是,所有的大門皆是閉上的。”
  “咦!你說得對,這……”
  “貴地有禍事,太不尋常了。”
  中年人神色一緊,立即上前叫:“開平侄,開門,開門,愚叔回來了!”
  一旁過來了兩名大漢,手按刀鞘,陰陰一笑,為首的大漢問:“你是什么人!可是過境的旅客?”
  中年人已看出危机,陪笑道:“在下范云深,這里是在下的家,哦!兩位是……”
  大漢嘿嘿笑,接口道:“哦!稀客,原來是范二爺,失敬,你回來了,很好!”
  “兩位是……”
  “你不認識我,我卻知道你。哈哈!不打扰你啦!再見!”大漢說完、大笑著偕同伴走了。
  范云深臉色大變,盯著兩人的背影發征。
  文賢侄不動聲色地說:“大叔,沉著應變,安頓下再說。”
  少女仍坐在放下的滑竿上,叫道:“爹,是怎么一回事?”
  文賢侄低聲說:“二爺,不要透露任何口風。”說完,向少女走,伸手相攙笑道:“小姐,到家了,我扶你下來。”
  小姐婿然羞笑,毫不避嫌地接住他的手.邁步而出。
  原來她的有小腿裹了傷巾,不良于行,在文賢侄的攙扶下,依然不易走動,走得相當吃力。
  門終于開了、出現了被頭散發,雙目紅腫臉色蒼白的彭珍,突然哀叫一聲“二叔”,搖搖晃晃向下伏倒。
  文賢侄赶不及上前相扶,急聲叫道:“決扶住她!”
  范云深顧不得避嫌,赶忙伸手扶住,急聲叫道:“小珍,怎么啦?”
  “進去再說。”文賢侄叫。
  不久,文賢侄重新外出,与夫子們卸下驢背上的四個行李包,召來九名夫子,每人給了三十兩銀,沉聲道:“諸位,辛苦了。范二爺按理該留諸位在此住一夜,可是,你們該已看出武連驛的气氛不對。
  因此,趁天色尚早,你們赶快离開,遠离武連驛在路上打尖。這是三十兩紋銀,作為諸位的賞錢,快走吧!”
  他將三十兩銀子交給夫子頭,催促他們上路。
  夫子們眼睛雪亮,早就看出不對,領到錢巴不得插翅飛走,抬了滑竿牽了馱驢,匆匆出村向劍州急步緊赶。
  文賢侄將行李搬入廳堂,掩上門。
  廳內的彭珍哭泣著,將武連驛這几天的經過一一說了。
  范云深惊得渾身發冷,范二嬸跟范姑娘嚇得不住打哆嗦,三個人惊恐的目光,投向站在門旁的文賢侄,明顯地表露出求助的神色。
  文賢侄不時留意門外的活動,有意無意的將門拉開。
  不遠處,另兩名佩刀大漢,正向門口走來,他跨步出門,含笑道:“兩位兄台,里面坐,喝杯茶!”
  一名暴眼大漢直追到他面前,陰笑著問:“你長得倒很雄壯好。你姓范?”
  “在下姓文。”
  “姓文,你跟姓范的是……”
  “我是二爺的店伙,在二爺西安的皮貨店任管事。這次隨二爺返家,可能得耽擱几天再獨自回西安,哦!兩位兄台尊姓?”
  大漢不理會他的話,冷笑道,“你既然來了,何必再回去?唔!我看你手長腳長,肩闊腰細,可能練了几天武。”
  “哦!确是練了几天,當然瞞不了行家。”
  “練了几天,咱們可能用得上你。”
  “你們的意思……”
  “你的話太多。”
  “這……”
  “你姓文,大名是……”
  “小名新,新舊的新。”
  大漢突然右拳疾飛,“砰”一聲正中他的左頰。
  他大叫一聲,仰面便倒。
  “哈哈哈哈!空架子。”大漢狂笑。
  他狼狽地挺身坐起,怒叫道:“豈有此理!你怎么打人?”
  “哈哈哈!試試你的身手,小意思。”大漢摸著小八字胡,得意洋洋地說。
  文新虎扑而起,想抓門邊一段臂粗的樹枝。
  大漢的動作比他更快,一個箭步縱上,一腳踢飛了樹枝,手起掌落,“噗”一聲劈在他的肩背上。
  “哎……”他惊叫,扑倒在地。
  “虛有其表,哈哈哈哈……”大漢狂聲大笑著,偕同伴揚長而去。
  文新狼狽地爬起,搖搖頭,拍掉身上的塵土,長吁一口气,返身入廳。
  范姑娘花容失色,惊惶地道:“文大哥,你……你可無恙?”
  “沒什么。”他苦笑著說。
  范云深慘笑道:“老天爺,武連驛怎么變成這個樣子?文賢侄,你也快离開這儿吧,這里……”
  “已經來不及了。”他苦笑著說。
  “這……這怎么得了哪!”范二嬸臉色灰敗地叫。
  范云深臉色蒼白,拍拍文新的肩膀,慘然地說:“文賢侄,大散關萍水相逢,多蒙你在深谷中,救了我不幸失足墜溪的一家老小,恩同再造,老朽沒齒難忘。本來,你浪跡天涯,想找個地方生根落葉。而我這里卻又有百十畝山田需要有人照料,你拒絕我的幫助和贈予,要買下我這些無人照顧的山田,暫以管事身份耕种,三年后償還田价。
  我已答應了你,可是,目下的惡劣倩勢,你比我還要清楚,我范家大劫難逃,豈能連累你……”
  文新搖搖頭,苦笑道:“二爺,不要說這些喪气的話,天無絕人之路;人,總會活下去的,不管活得如何艱辛。
  我相信他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如果他們想霸占這地方,把這地方的人殺光,對他們又有什么好處?
  我想,他們只是虛張聲勢,以收震愫人心之效、屆時會适可而止的。我是個外地人,也許姓葛的肯与我談談。先不要往坏處想、安頓下來再說。”
  范開平已被綁走,只有彭珍一個人在家。
  反正房屋甚大,房間也不少,范云深便不再搬回己家,就在范開平的家中先安頓了下來。
  尚未安頓停當,門外已到了十余名爪牙,葛天虹帶了沈君豪、韓彥昌、楊文杰三個人隨后到達。
  前后門都把住了,一個大漢上前叫門:“開門!叫范云深跟新來的几個人出來答話!”
  范二嬸母女已嚇呆了,怎敢出來。
  門開處,范云深与文新先后而出。彭珍倚在門后,神情緊張地向外瞧。
  范云深臉色蒼白,惊恐地打量站立在街心的一群凶神惡煞,一雙腿不爭气。不住打哆咳,終于腿一軟,搖搖欲倒。
  文新搶前一步,伸手相扶,輕聲說道:“鎮定些,鼓起勇气來。”
  “我……我我……”范云深已經說不出話來,語不成聲。
  葛天虹不住獰笑,得意洋洋地問道:“范老頭,認識我么?”
  范云深總算穩定下來了,期期艾艾地說:“原來是葛少爺,老朽确是老昏了……”
  “看來你還不算老嘛!哦!令侄的事,你該已知道了?”
  “這……”
  “想當年,令兄在世的時候。對我葛家成見頗深,令侄与我之間,也為了彭珍姑娘的事,有了沖突,并不愉快。”
  “這件事并不能怪舍侄……”
  “你少給我多嘴,老狗,在下已經警告過你了!”沈君豪沉聲叱喝。
  范云深惊得退了兩步,臉色蒼白得怕人。
  葛天虹淡淡一笑,往下說:“雖然不全怪令侄,但令侄不該在葛某走后,乘机娶彭姑娘為妻,忘了葛某少年時期的警告。
  五年前,家父被吳老狗暗算,家散人亡,武連驛的人莫不為之雀躍万分,將吳老狗看成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只差沒向他高呼万歲。
  曾几何時,姓吳的不久便現了猙獰面目,比我葛家更殘暴,更毒辣,你們又怀念起我葛家來了,所以,我回來了,你說我該怎么辦?”
  范云深怎敢再說?葛天虹哼一聲,又道:“你們武連驛這群不知感恩的豬狗,難道想要我大發慈悲不念舊惡不成?不!我要你們八輩子都后悔,點點滴滴的帳,皆要你們以千万倍的痛苦來償還。”
  范云深只感到脊梁發冷,恐懼地說:“老……朽根本不知道家鄉的事……”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期望些什么?”
  “我……我……”
  “你想离開,是么?”
  “老朽在西安……”
  “我知道、你在西安另有產業,但你是武連驛的人,不必妄想西安的產業了。”
  “葛少爺……”
  “這次你從西安帶了多少金銀回來?”
  “不多,兩三千兩銀子……”
  “在西安大概還有不少產業吧?你准備寫封信到西安,我派人帶去,結束店務換成金銀帶回來。”
  “你……”
  “呵呵,我准備把武連驛改造成人間樂土,世外桃源,光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所以我要求所有的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共襄盛舉,你不反對吧?”
  “這……”
  “你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當然愿意為故鄉盡一番心力,是么?為表示我歡迎你的誠意,所以請你至賓款待。
  至于尊府的內眷,因為蝸居現在整建中,甚感不便,等整建完竣再請她們前往安頓。來人哪!請貴賓動身。”葛天虹獰笑著說。
  上來兩名佩刀大漢,凶巴巴地叫:“走!難道真要請么?”
  范云深雙腿一軟,惊恐地叫:“葛少爺,請……請听我說,我……我愿意將所有的錢財獻出,只請你高抬貴手……”
  “啪!”
  暴響震耳,大漢不容气地給了他一個耳光,沉聲叱道:“閉嘴!你叫什么?說!你走是不走?”
  聲落,手一伸,便揪住了他的發結向下帶。
  文新一直冷眼旁觀,臉色漸變,忍不住發話道:“葛少爺,二爺已答應獻出所有的財產……”
  另一名大漢大吼一聲,飛起一腳,掃在他的腰脊上。
  他站立不牢,向前一栽。
  “這家伙苦頭還沒吃足,揍他!”葛天虹怒叫。
  躍出兩名大漢,抓起他立即拳腳交加。把他打得扑而又起,口鼻血出,這一頓毒打真夠狠,不久他便爬不起來了。
  “把他帶回去吊起來、以為妄發議論者戒。”葛天虹余怒末息地叫。
  門內沖出臉色灰敗,淚流滿臉的彭珍,尖叫道:“葛天虹,不要做得太絕了,我現在就跟你走,請不要為難二叔。”
  葛天虹獰笑著走近,搖頭道:“你知道,我是個最守信用的人,給了你三天時間,決不提前一天,知道么?
  哦!老天,這兩天你怎么變成一個丑八怪瘋婆子了,瞧你,即使八輩子沒見過女人的色魔,看了你這鬼樣子也不會有胃口。
  我看,你在自找麻煩,等到我對你沒胃口,你失去對我的吸引力、很難想象你一家老小有什么結果。呸!滾開!”
  聲落,伸手一撥,將她撥倒在地,舉步向屋內闖、大聲說:“听說范老二帶回來一位閨女,讓我看看。”
  廳內,范二嬸母女哭成一團。
  葛天虹大踏步跨入,獰笑著走近。猛地手一伸,抓住范姑娘的秀發向上提。
  “娘……”姑娘狂號,抱住了乃母不放。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葛天虹狂笑著說。
  范二嬸一聲尖叫,奮不顧身推開愛女,瘋了似的猛扑葛天虹,手扑牙咬同時進攻。
  葛天虹哼了一聲,手一揮。范二嬸直跌出丈外,“砰”一聲跌昏在神案下。
  “娘……”姑娘厲叫,生死關頭她只會叫娘。
  葛天虹手一推,將她推倒,獰笑道:“今晚上等著我,可能要晚些才能來。”說完,得意地出門而去。
  兩人架走了范云深,他呼天搶地狂叫救命。
  兩名大漢挾持著像是昏迷了的文新,連拖帶拉直奔葛家。
  葛天虹心滿意足地帶著狐群狗党,耀武揚威地返家。
  院門口,站著一名中年人,生了一雙厲光四射的鷹目,頰上無肉,臉白如紙,佩了一把沉重的蜈蚣鉤。
  葛天虹急忙趨前,行禮道:“師叔万安。怎么就來了?”
  中年人淡淡一笑、以低沉的嗓音說:“成都已有了風聲,我如果不早些來,這里建山門的事,可能被你弄砸了。”
  葛天虹一惊,惶然道:“弟子己按原訂計划進行,并未出差錯……”(LuoHuiJun:這里原書印漏了几句話。)
  “他們根本不曾受傷。”
  “那……他們……”
  “你師父已經斃了他們,在他們口中,問出雙頭蛇的好友張豹張杰,已經帶了一群高手,就潛伏在附近的山林中,今晚發動襲擊,我怎能不赶來?”
  “哦!是上亭鎮的張豹張杰?”
  “就是他們。”
  “哎呀!他与雙頭蛇不是死對頭么?”
  “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連咱們的耳日也被他們瞞過了。要不是一枝花受不了酷刑招出其中的秘密,咱們真栽到家了。快召集人手,咱們今晚去搜他們,不能讓他們前來鬧事,滅咱們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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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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