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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次日,巳牌左右,烈日炎炎。
  門前的大樹下,左首三手靈官,用小磨石在磨鐮刀。
  右首,辛文昭用大磨石在磨劍,他磨得十分細心,把本就鋒利的長劍,磨得光可鑒人,亮晶晶如同一泓秋水。
  武朋友的劍,經常更換,与人交手一次,劍鋒便有不少缺口,那有閒工夫去打磨?除非是十年八年也動不了一次劍的人,以磨劍作為消遣。
  闖蕩江湖的人,劍缺了口便換一把,磨劍是未出師的小徒弟們,磨練火气与訓練耐心的工作。
  克勒勒!克勒勒……寨門外傳來了馬蹄聲。
  不久,寨門樓上的壯漢大叫:“有兩位女客,求見辛爺。”
  寨不大,站在門樓上,可以看清寨內每一角落,大叫一聲,全寨皆可听見。
  “王兄弟,就請他們進來好了。”三手靈官大聲回答。
  寨門開處,兩位姑娘牽著坐騎進了寨門,在一名壯丁引導下,直向三手靈官的宅前走來。
  正是泰山雙杰的兩位女眷,辛文昭迄今仍不知她們是誰。
  兩女牽了坐騎走近,面露喜色。
  侍女打扮的女郎吁出一口長气,老遠地便如釋重負地說:“謝謝天!小姐,總算找到辛爺了。”
  辛文昭起身相迎,一面用布擦拭劍身,一面開心地問:“兩位姑娘昨晚沒找地方歇息?辛苦辛苦。咦!兩位前輩沒跟來?”
  姑娘走近,韁繩交給侍女、苦笑道:“昨晚迷失在山野里了,今早方找到小徑,在一位大叔的口中.獲知辛爺在此投宿、所以赶來了。魯叔父他們不知目下怎樣了,賤妾甚為擔心。”
  辛文昭淡淡一笑,平靜地說:“泰山雙杰藝臻化境,而這一帶毫無凶險,金翅大鵬那群白道群雄人數有限,不需擔心。
  這附近山深林密。藏下十万兵馬也無虞被人發現。牟東主可能已逃匿在附近深山之內藏身,短期間諒必有惊無險。
  在下已請人帶信給附近的朋友,請他們助在下一臂之力。哦!這位是居亭主人,姓杜。抱歉,還未請教姑娘貴姓芳名呢?失禮。”
  女郎儼然一笑,說:“賤妾姓魯,小名雅君,那是賤妾的侍女菊芳。”
  三手靈官呵呵笑,放下鐮刀道:“姑娘們請至客廳待荼,山居一切不便,招待不周,休嫌簡慢,請。”
  魯雅君稱謝畢。笑道:“杜爺,小女子提一個人,三手靈官……”
  三手靈官呵呵一笑,接口說:“在下的匪號,不提也罷!”
  有女客.杜大嫂含笑出堂奉茶。
  侍女菊芳站在小姐的身后,有意無意地打量辛文昭与三手靈官的神色。
  三手靈官讓魯姑娘喝干了杯中茶,呵呵一笑道:“魯姑娘竟然知道在下的名號,大概曾在漢湖道上闖蕩了不少時日。請問,姑娘与魯文杰前輩有何淵源?”
  “那是家叔。”姑娘微笑著答,避開正題。
  “哦!失敬失敬。”
  三手靈官客气地說。
  辛文昭淡淡一笑道:“社兄,你隱居此地,知者不多,想不到姑娘一眼便看出你的身份,隱居之事可以休矣!早晚休會有麻頌。”
  三手靈宮笑道:“兄弟如果想隱姓埋名躲塵避俗,便不會和大行山的好漢有來往了,對不對?
  老弟,兄弟不是沽名釣譽的人,而且也不會有仇家找上門來,在此地生根,只是圖個清靜而已,并非避仇隱居,泰山雙杰知道兄弟在此隱居,并非奇事。”
  “呵呵!看來,杜兄今后將永無宁日了,罪過罪過,小弟不該來打扰你的。”
  魯姑娘泰然微笑道:“杜爺乃是江湖道上聲譽頗佳的奇人,亦正亦邪,無可非議,甚少仇家,不去有人登門生事的。”
  她的話份量不輕,論年歲,該是晚輩,而“聲譽頗傳”的頗字,措辭顯然有托大之嫌。
  辛文昭立感心中不快。淡淡一笑道:“當然啦!咱們哪有獸姑娘武林世家,白道英雄人物,譽滿江湖受人尊敬?但三五個好門尋仇的人。咱們依然對付得了。”
  魯姑娘明知他語中帶刺,但并不介意,微笑道:“好在辛爺并未成家立業,根本無須顧忌。哦!辛爺昨日烏錐神駿,追得好快,不知有否牟東主的消息?”
  “慚愧得很!在下把人追丟了,毫無線索,目下正打算找朋友打听呢!”辛文昭不動聲包地說。
  “哦!是請杜爺相助?”魯姑娘追問。
  “杜兄在此地隱居。哪有能力相助?在下有位朋友在附近隱姓埋名,与當地的土著頗為相得,消息靈通,大概近午時分便有回音。”
  “哦!辛爺的貴友高姓上名?”
  “抱歉,恕難奉告,他攜家帶眷在附近隱姓埋名,連杜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辛爺,咱們一同前往,豈不快些?救火如救人,距午間早著呢!”
  “這……可是,在下的烏錐,已讓前往傳信的人騎走了。”
  “哦!這個……這樣好吧!菊芳的坐騎讓与辛爺,賤妾与菊芳就同乘一騎,豈不甚好?”
  辛文昭沉吟片刻,似已下定決心了,說:“也好,這可以爭取不少時間。”
  杜伯豪道:“吃過早飯再走吧!”
  魯姑娘接口道:“若等金翅大鵬的人赶到那就嫌晚了。”
  三人立即准備,辛文昭帶了馬包百寶囊,擱上菊芳的馬背,向三手靈官告辭。
  兩匹健馬馳出寨門,馳上向西的小徑。
  魯姑娘策馬緊跟,一面策馬,一面問:“辛爺,令友住在何處?”
  “屆時自知。”他簡要地答。
  遠出十余里,魯姑娘似乎已看出不對,急問:“辛爺,這條路像是樵徑呢!通向何處的?”
  “可通樂平至遼州的大道,快到了。這一帶全是無主山林,哪來的樵徑?打柴皆在屋邊,枯枝朽木俯拾即是,不須遠走采樵,有路便可通向城鎮,條條道路通長安。”辛文昭扭頭笑答。
  “貴友在遼州。”
  “不,在太原。”
  “咦!你……”
  “在下要到太原。”他笑答。
  “什么?你愚弄本姑娘。”魯姑娘變色問,神色极不友好。
  “好說好說、在下不管這檔子閒事了。”
  “咦!你……”
  “呵呵!想想看,你們應巢湖蛟的敦請,前來對付三眼狂生,而在下要找的人,正是夏侯兄,在下并不傻。如果不走,豈不白闖了多年江湖?”
  “咦!你怎可亂說?”
  “魯姑娘,不必假惺惺了,令叔已經透露了口風,瞞不了我四海邪神。魯姑娘,你們走吧!不必跟在下去太原。咱們就此分手。”
  魯姑娘冷笑一聲,反臉道:“閣下,你走得了?本姑娘卻是不信。”
  他哈哈狂笑,加上了一鞭,叫道:“后會有期,謝謝姑娘的坐騎。”
  馬飛馳而去,魯姑娘叫道:“菊芳,下馬,發訊,我追他。”
  姑娘的馬,比辛文昭的馬健些,赶了兩里地,已赶了個首尾相連,是時候了。
  銀芒突從姑娘手中破空而飛,半分不差射入辛文昭的健馬左后蹄,健馬僅馳出十余步,突然向前沖倒。
  辛文昭大惊,在健馬倒地前飛速离鞍,狼狽地飄落路右,突然惊叫一聲,落地時立腳不牢重重地摔倒。
  魯姑娘也飛躍下馬,疾沖而來。
  他惊惶地爬起,訝然叫:“天!我怎么了?”
  他似已受傷,搖搖晃晃地掙扎而起。
  魯姑娘喜形于色,輕靈美妙地躍落在他身側丈余,點塵不沾,好俊的輕功。
  他火速拔劍,點出,大喝道:“不許接近……”
  魯姑娘以奇快的手法,撤劍揮出,道:“你沒有机會。”
  “錚!”一聲暴響,他的劍被震得向外蕩,中宮大開。
  怪!他竟在小姑娘的手下失招。
  電虹疾閃而入,冷冰冰的劍尖點在他的胸口,姑娘的話音出奇的冷:“千万不可妄動,本姑娘無意殺你,丟劍!”
  他臉色蒼白,乖乖地丟劍,絕望地叫:“天哪!我……我的气机散了……”
  “是的,你的气机散了。”
  “天!是你用暗器……”
  “与我無關。閣下,帶咱們去找三眼狂生。”
  “姑娘,你……”
  “找到三眼狂生,你可以隨時平安离開。”
  “哼!在下不是出賣朋友的人。”
  姑娘一腳挑飛他手中劍,冷笑一聲道:“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你气机已破,目下比一個庄稼漢好不了多少,不要妄想反抗。將百寶囊解下丟過來,本姑娘暫時替你保管著。快!”
  劍尖指胸。他不敢不听命。
  他將囊解下丟過,罵道:“你們這些卑鄙無恥、沽名釣譽的白道混蛋!呸!咱們走著瞧.只要在下留得命在,你們必將受到摻烈的報复。”
  前面樹林中有人哈哈狂笑,踱出六個青衣人。
  其中兩人赫然是被魯文杰稱為保定雙雄的張文雄、文豪兄弟倆,另一人是雙杰的老二翟君平与京都三英。
  后面也傳來了狂笑聲,共有六個人。
  他認得這六位仁兄,他們是江南六俠,巢湖蛟的知交好友。六個人年歲皆在四十上下,佩刀挂劍神气万分。
  翟君平揮手示意令魯姑娘撤劍后退,上前笑道:“辛老弟,得罪得罪。”
  他咬牙切齒地說:“是你計算在下么?”
  翟君平老臉發赤,赤郝笑道:“很抱歉,不得不委屈老弟一些時日。說實話,三眼狂生与老弟是同道,唯有老弟方可找到他的下落,因此不得不利用老弟……”
  “住口!這就是你們白道人物的本來面目……”
  “老弟別罵……”
  “為什么別罵?卑鄙、無恥、下流……”
  “老弟!”翟君平大喝。
  “是你們泰山雙杰出的主意。”
  “這個……推出的主意無關宏旨。”
  “矮方朔的鬼主意,京都三英……”
  “咱們不知矮方朔也來了,他在何處?”
  辛文昭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將自食其果。”
  翟君平苦笑道:“老弟,找到三眼狂生。在下向你陪罪。”
  “別想,在下仍可一拼。”他厲聲道。
  三英的老大風雷劍狂笑道:“目下你气机已破,咱們任何一人也可將你置于死地,你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光棍不吃眼前虧,咱們与你好好商量,如果你不肯合作,宰了你這黑道小混混,咱們不會手軟是么?”
  “如果在下拒絕合作,你們敢殺我。”
  “你敢不敢打賭?”風雷劍陰笑著問。
  “不必賭,在下拒絕了。”他恨聲答。
  風雷劍冷哼一聲,虎目怒睜地說:“那就休怪申某慈悲你了。朋友們,請回避,在下要用分筋錯骨手法整治他,我不信他敢不服貼。”
  翟君平假惺惺地叫:“辛老弟,請衡量利害……”
  辛文昭厲聲道:“姓翟的,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
  聲落,他向側一竄,順手拾起地上的劍。
  路側草叢突然竄出了一名大漢。笑喝:“此路不通,接我一刀!”
  刀光疾閃,他不假思索地伸劍急架。“錚!”一聲暴響,他連人帶劍被震飛丈外,几乎栽倒。
  “不許凌虐他!”魯姑娘急叫。
  風雷劍已經近身了,一腳踢掉他的劍,“砰噗噗!”給了他三記重擊,將他擊倒在地上。
  一腳踏住他的小腹,得意地獰笑道:“小輩,你認命吧!即使你气机未曾受制,也禁受不起在下的重拳。說!三眼狂生藏匿在何處?招!”
  魯姑娘接口道:“他已派騎烏錐去請三眼狂生,咱們在寨外等候。不必為難他了,他總算替咱們把人引出來啦!”
  風雷劍點頭道:“好,便宜了他,你們先走一步,會合孫兄准備接人,在下安頓了他,隨后就來。”
  翟君平舉手一揮,領著人匆匆走了。
  風雷劍与一名大漢,將辛文昭吊在一株大樹上,獰笑道:“這一帶的狼,比猛虎還要凶,大概不消半天,便會有狼來撕你做點心。你這种江湖混混,活在世間簡直就是糟踏糧食,死了雖不至天下太平,至少不會比目前更坏。你死吧!小輩。”
  辛文昭目毗欲裂、厲聲咒罵:“狗東西!你會受到報應的,天道循環,報應至速,你們這些……”
  “砰噗噗……”風雷劍以一陣老掌作為答复。
  打完,哈哈狂笑道:“閣下,江湖朋友從不相信報應二字,你免費心啦!乖乖的等死吧!”
  “宰了他算了,他的眼神怨毒得可怕。”大漢凜然地說。
  “宰了他豈不便宜他了?讓狼替他收尸吧!走。”風雷劍冷酷地說。
  兩人上了坐騎,獰笑著走了。
  辛文昭目送他們兩人走遠,咬牙切齒地說:“天道好還,你們這群偽君子如果不死,天道何存?”
  他臉上涌起冷酷的陰笑,“噗!”一聲捆手的牛筋索套墜地,立即引体上升,快速地解開雙腳的捆繩。
  拾回長劍,他像幽靈似的消失在密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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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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