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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大德不言謝


  兩位姑娘急得上天無路,人地無門几乎要嚼舌自盡。正危急間,西老道尚未解開她們的衣帶,突然上身一挺眼珠子上翻,身形一歪,栽倒在草叢中,呼吸徐徐靜止。
  一名大漢從遠處奔來,高叫道:“兩位道長不可魯莽,迫死了她們咱們吃不消……”
  話未完,突然向前一栽,猝然扑倒。
  “咦!”有人怪叫。
  “抄家伙!”一名老道大喝。
  人群大亂,紛紛丟下食物抄兵刃向這儿奔來。
  驀地,草叢中竄出一個書生打扮的高大人影,用手扯斷兩位姑娘的手腳捆索,一聲長笑,一手挾一人,破空飛躍,去勢如電射星飛。
  老道与大漢們齊聲吶喊,并傳出警嘯,奮起狂追。
  兩個嬌小的身影突然從天而降,恰好降落在人群之中,但見劍光似匹練,劍气似罡風,首當其沖的前后八名老道和大漢,像積木似的紛紛倒他。
  劍气前后一分,劍虹可怕地吞吐再吞吐,各進三丈余,又刺倒了五名老道。
  “又是女人。”走在最后的一名大漢駭然狂叫。
  兩女左右一分,竄入密林深處,一閃不見。
  只剎那間,遺尸十三具。剩下的十余名老道和大漢,連對方是人是鬼也未看清,像是做了一場惡夢,不敢再追,嚇得聚在一起列陣戒備,一個個嚇破了明,臉無人色,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像是麻木了。
  久久,一名老道戰怵著叫:“退回去,等四位仙師返回再說。咱們即使能追上,結果仍是白送性命,快退!”
  退比追快得多,十余個人像是漏网之魚,唯恐落后。逃回先前歇息進食處,最前邊的一名老道惊叫道:“吊著的人呢?看守的兩位道友也不見了……”
  驀地,先前吊人的樹下,閃出臉無人色力竭不支的三絕劍,用沙啞的嗓音叫,“狗雜种們,貧道在此,你們報應臨頭。”
  宇內雙仙的老大無情劍,當四老道行法時,百靈仙師与七名道侶八方一分,驀地風雷大作,天動地搖,黑霧上升下降翻翻滾滾,大白天竟在眨眼間變成了黑夜。
  無情劍對妖術并非全然無知。可是他不會,赶忙屏住呼吸,日精一揮,光華四射,所經處云開霧散,怪獸和神兵紛紛下墜,變成了紙獸。他回頭追尋師弟。可是日精劍的威力有限,而妖術卻綿綿不絕,他又不能長期屏住呼吸,只好絕望地突圍而走,仗寶劍開路,藉草木掩身,狼狽逃命。
  遠出五十丈.方重見天日。他往林深草茂處一竄,扭頭回望,見鬼!
  那有什么烏云黑霧,那有什么天兵天將怪獸妖魔?金風掠過林梢,聲如万馬奔騰,如此而已,頭上紅日高照,先前伏處隱隱傳來人聲。
  “這些狗東西全是白蓮會余孽,可怕。”他毛骨悚然地自語。
  他本想潛伏藏身,候机援救師弟,卻看到遠處林隙人影一閃即沒。
  “是真陽道追來了。”他駭然低叫,赶忙溜走。
  奔上一道山脊,他扭頭下望,不由心中發毛,暗暗叫苦,四老道正連袂向上追,比先前追赶黑財神要快得多。
  他腿部受傷,逃得夠慢,而對方卻加快了,想逃得掉?要命的是地下的枯藤干草,經過時不可能不留下形跡,像這樣逃下去,早晚會被追上的。但他必須逃,逃一步算一步,豈能坐以待斃呢?
  他開始利用地勢逃生,選那些不易留下足跡的地帶竄逃,不分方向落荒而奔。漸漸地,他感到真力逐漸枯竭,受傷的腿愈來愈沉重,也愈來愈疼痛,最后,他痛得大汗如雨,渾身發僵。
  身后,四老道的身影愈來愈近。
  “天亡我也!”他心中暗叫。
  他仍然奮余力狂奔,气喘如牛。眼前漸漸模糊,雙腿重有千斤。
  驀地,前面出現一個村夫的身影。朦朧中,他一聲厲叫,將右手的劍奮力飛擲,左手的日精劍也脫手飛射,要拼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雙劍擲出,他也力竭倒地,陷入半昏迷境地。
  村夫是艾文慈,他在入山小徑等得心焦,等到日上三竿,依然不見半個人影,最后心中一急動身入山。
  距元君廟遠有兩座峰頭,望見前面踉蹌奔來一個穿道裝的人,一怔之下,止步相候,卻未料到對方竟擲劍襲擊,不由勃然大怒。接著,他看到了日精劍的光芒射來,不由大喜欲狂,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伸猿臂接著兩把劍,怎么?劍上毫無力道,臉色如厲鬼的老道怎么反而倒了?
  他向扑倒在地的老道走去,剛想伸手將老道翻過.突見山脊上連續出現四名老道,以奇快的速度下降,相距已在三十丈內了。
  “晤!可能是江右八仙中的四仙來了。”他想。
  他用腳將無情劍的身軀翻轉,惊道:“原來是無情劍,他早來了。”
  無情劍猛地伸手急抓,叫:“咱們同歸于盡。”
  他收腿避開,叫道:“至清道長,在下与你無仇無怨,你怎么說得這般決絕?”
  “你……你是誰?”無情劍半昏眩地問。
  “淮安艾文慈。”
  “咦!你…”
  “在下在路口等你,本想將祥符觀玄鶴丹士与四仙狼狽為奸的陰謀告訴你,免得你前往元君廟送死,卻不知你已先走了,可惜。”
  “你……”
  “追你的人可是四仙?他們就要到了。”
  “救我!救……”
  “在下不會袖手旁觀。”
  “小心他……他們的妖法利……厲害。”
  他掏出一粒避毒丹,一半吞服,一半捏碎擦在鼻孔內,笑道:“立心正百邪回避,定力夠何懼妖術?紙馬紙人撒豆成兵,無奈日精劍何。障眼法以迷煙毒霧相輔亂人神智,鬼域伎倆何足道哉?給你一顆避毒丹,看在下赶他們走路,你最好詐死以觀結果。”
  說話間。四仙到了,像一陣狂風,人一到罡風颯颯,沖勢甚猛。
  他泰然屹立,右手劍徐引,日精劍藏在左手微吐劍尖,笑道:“道長們,不必費心了。”
  四老道倏然止步,四人的目光全向他左手的日精劍尖注視。
  “你是宇內雙仙的党羽?”真陽仙師沉聲問。
  “正相反,在下与他們有怨。”他微笑著答。
  “你殺了他?”
  “大概是吧。”
  “施主貴姓大名?”
  “道長們如何稱呼?”他反問。
  “貧道玉荀山真陽。那三位是紫霞宮紫霞道友,崇道觀至真道友,与紫霞觀的靈飛道友。”
  “唉!諸位都是江右八仙中人了。”
  “好說好說,施主的大名……”
  “在下的姓名諸位并不陌生,諸位可以走了。”
  真陽大怒,厲聲問:“小子無禮,你在向誰說話?”
  “自然是向你們四仙說話了。”
  “什么?”
  “讓你們走路,听清楚了沒有?”
  “气死我也!”真陽變色叫。
  “你還有气嘛!如果你死了,天下太乎,可借你并未斷气。”
  真陽仙師伸手投劍,紫霞真人赶忙伸手相欄,冷笑道:“道友請息怒,這位施主少不更事,年輕气盛不知利害,說話不知天高地厚目無尊長,等貧道曉以利害,相信他會改變態度向道友道歉的。”
  艾文惹淡淡一笑,接口道:“在下從不向那些奸徒、騙棍、走狗、喪心病狂之徒道歉。”
  紫霞真人不以為然,陰笑道:“貧道四人,皆是修真之土,這點涵養還有,不會与你計較。宇內雙仙是江湖上凶名昭著的人,無惡不作神憎鬼厭,月前在南昌殺了人,血案如山。貧道与几位道友,不得不出面衛道,要將他們捕送官府法辦,治他們應得之罪。”
  “他們已死了。”
  “人死,凶器仍須報官沒收作證。施主手中的兩劍便是凶器,可否交与貧道呈送官府?”
  他哈哈狂笑,笑完將日精劍亮了亮,說:“宁王府的妖道李自然妖術通玄,可惜缺少一把可用來煉制妖術的飛劍,因此出重賞要你們捕殺雙仙,取這把小劍回報換取功名富貴,對不對?”
  “咦!你……”
  “可惜,在下要令你們失望了。物各有主,這把劍是在下的家傳至寶,目下物歸原主,你想在下能割愛么?能給你們換取功名富貴么?”
  “你是……”
  “在下淮安艾文慈。”
  真陽大吃一惊,駭然叫:“你……你是勾魂白無常朝廷欽犯艾文慈?”
  “正是區區。”
  真陽突然拔劍,一聲暴叱,劍向前一指,道袍無風自搖,吹口气狂風陡起,大抱一揮,云霧乍生,霎時天動地搖,日色無光。
  艾文慈雙手換劍,日精劍換到右手,徐徐蹲下,凝神留意四周的動靜,沉著應變。
  黑霧中,突然霞光四起,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口中噴火,以雷霆万釣之感凌空猛扑而來,聲勢駭人听聞。
  艾文慈不動聲色,他隨中原一劍練了六識心法。在他眼中看來,扑來的只是一條柳木刻成的小龍而已,直待龍爪及身,方出劍尖輕輕一拂,晶虹乍吐,光華耀目。接著,他飛扑而上。
  事地響起一聲霹靂,一聲震天長嘯,一聲惊心動魄的厲號,風定云汁,黑霧迅速四散,陽光透過枝葉,恢复了先前的景象。
  真陽仙師屈下一腿,雙手齊肘而折,哀號聲未絕,在余音裊裊中向前一仆。
  艾文慈站在三老道的身后兩丈處,冷冷地說:“妖術只能騙凡夫俗子,少在區區面前獻寶。給你們三聲數送行,數盡不走。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紫霞真人臉色大變,駭然問:“你……你也會法術?”
  “你不服气?三聲數后你如果不走,可以試試,一!”
  冷冰冰的日精劍尖,也抵在老道的嘴唇前,叱聲再起:“張嘴。”
  百靈老道的腦袋已被震得腦門發炸,五指似鋼爪扣得痛楚欲裂,渾身發軟,想不跪不可能,腿一軟乖乖跪下了,嘴巴也不敢不張開。
  艾文慈將細小的劍尖塞入老道的口中,方放了抓腦門的手,向隨后沖到的人哈哈大笑,笑完說:“在下一個一個勾你們的魂,送你們上三十三天報到。你們的四仙已有兩仙斷手投降,你們是不是不服气?”
  一名老道見百靈遇險,不顧一切沖上搶救。
  艾文慈徐徐拔劍,笑道:“好啊!你是第一個。”’跪著的百靈心膽俱裂,鋒利無比的尖抵在口中,只消艾文慈的手有絲毫振動,這張嘴可就得完蛋啦!赶忙嘶聲含糊地叫:“師……弟……”
  沖上的老道急急止步,厲叫道:“放開敝師兄,你我一比一決一死戰,貧道必定殺你。”
  艾文慈淡淡一笑,抽出口精劍,一腳將百靈踢翻,叱道:“滾!暫且饒你。”
  再拂劍向老道叫:“你上,看你能接多少劍。”
  老道一聲怒嘯,挺劍沖刺。
  “鋒”一聲劍鳴,雙劍相錯,老道的劍脫手飛出三丈外,劍虹一拂一吐,捷逾電光石火,沉叱震耳:“你要死還是要活?”
  其他的人,惊駭地后遲。
  老道的左耳墜地,鮮血涔涔而下,流下頸側,染濡胸襟。而艾文慈的劍尖,卻抵在老道的咽喉上,劍尖有一絲血影。老道臉色死灰,雙腳仍是進招的馬步,不敢絲毫移動,雙手張開,不知該往何處放,瞪大著怪眼,恐怖地注視著頷下的劍身,張口結舌,像是嚇傻了。
  “在下要先弄掉你滿嘴牙齒,免得你再吹牛嚇唬人。”艾文慈冷冷地說。
  “饒……饒命?”老道終于發出求饒的叫聲,叫聲惶急振顫,不似人聲。
  “滾!饒你一次。”艾文慈冷叱,劍虹連閃,“啪啪”兩聲脆響,以劍身拍了老道兩記耳光。
  老道仰面摔倒,起不來啦!嚇得三瑰飄飄,七魄蕩蕩,躺著像死狗。
  艾文慈收劍回身,走近三絕劍說:“道長,咱們走。”
  兩人大搖大擺揚長而去,沒有人敢出面阻攔。走上了出山小徑,艾文慈說:“道長可先走一步,令師兄可能在前面相候,在下斷后,阻止他們追赶。請多珍重,后會有期,”
  三絕劍長歎一聲,苦笑道:“施主大仁大義,顯得貧道師兄弟倆是多么狂妄愚蠢哪!從此,貧道与師兄將發誓清修,不再在江湖逞強了。一念之差,誤人不淺,如不及早退出江湖,早晚不得善終。大德不言謝,貧道永志于心。”
  “道長日后如果碰上隱紅姑娘,請代在下致問候之情。”
  “隱紅主婢目下可能已到達九江,施主可前往找她,她會助你一臂之力。”
  “在下不到九江了,心愿已償,無牽無挂,也許在下走一趟浙江龍泉,去看看義妹章姑娘,從此找一處山明水秀之地,隱世遁名以終余生了。”他無限感慨地說。
  “咦!你不打算到九江?”
  “到九江做什么?”
  “岳氏兄弟潛入九江,听說逮捕了你一位好友。這件事是貧道從追蹤我師兄弟的老匹夫神劍秦泰處听來的,不至有假。施主大仁大義,難道見死不救……”
  “我那有什么好朋友?更沒有朋友在九江。”
  “听說是一位姓沈的,從前做過一任縣亟……”
  艾文慈又惊又恨,几乎碎了滿口鋼牙,厲叫道:“狗東西!這次艾某可饒不了你們這些狗腿子。道長,在下不送了,后會有期。”
  他臉色發青,激動得手腳發僵,气涌如山,虎目中涌起了無窮殺机。
  姓沈的縣丞,不是他在太平府所救的沈仲賢么?沈仲賢舉家投奔九江避禍,在他紫砂洲落難時,适逢其會在江心救他脫出岳琳的毒手。岳家兄弟居然找上了沈仲賢,他怎能袖手旁觀?從前,他認為岳家兄弟奉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因此一再容忍,一再回避,甚至一度仗義援手,已經是情至義盡了。岳家兄弟上次已公然表明放過沈仲賢,這次卻食言緝捕沈仲賢,是何居心?不是欺人太什么?
  等了一個時辰,料想眾老道們救死扶傷不及追赶,而雙仙該已去遠了,取回自己的包裹,不走水路赶旱路,晝伏夜行,十万火急地奔向九“貧道不服,你敢与貧道拼劍術么?”
  “有何不可?二!”
  紫霞真人不等他叫三,一聲怒嘯,揮劍而上,剎時風雷俱發,劍似狂龍搏擊,劍影漫天徹地向他攻去,劍虹閃爍宛若金蛇亂舞。快狠准招招殺著,搶制先机奮勇進擊,劍气迫三尺徹骨侵肌,內力极為精純渾厚。
  艾文慈徐徐移動,長劍已換交右手,信手揮劍,見招對招間或回敬一兩劍,腳下如行云流水,揮刻間從容不迫,將對方狂風暴雨似的首輪狂攻—一阻遏。經過武林金鼎得主的指導,果然不同凡響,手眼心法多皆赫然有一代名家的气概。
  紫霞真人狂攻五十劍,而艾文慈只在兩丈方圓內從容接招,攻勢一盛二哀三竭,老道便成了強弩之末。
  驀地,艾文慈劍勢一變,人劍一合,“錚”一聲暴響,雙劍相接,接著.劍虹連閃,“啪”一聲輕響,人影乍分。
  紫霞真人右手上臂被劍拍中,臂骨已斷。長劍飄墜,人向左側方飛撞丈余,渾身像水浸一般被汗所濕透,臉色泛灰,几乎跌倒。
  “換一個來。”艾文慈神定气閒地叫。
  崇道觀至剛羽士一聲低叱,奮勇挺劍沖出。
  這次艾文慈不再取守勢,一聲長笑,劍化長虹迎向至剛射出。
  至剛只感到徹骨奇寒的劍气象浪潮般涌到,劍虹接二連三射向胸腔要害,快得令人目眩,不知到底有多少支劍綿綿不絕地攻來,封不住架不著,除了一退再遲躲避再躲避之外,毫無辦法阻止對方無孔不人凶猛絕倫的劍虹猛攻。
  第一輪攻勢停止,至剛退了整整五丈,惊得呼吸似已停住了;大汗如雨,臉色像死人般蒼白,眼神疲憊。
  艾文慈冷笑一聲。說:“老道,這才叫劍術。有敵無我,銳不可當,气吞河岳,急似惊雷。沖刺,再沖刺,不用任何花招,閃避時把握几微,沖刺時如奔雷掣電。你准備了,這一次我要洞穿你的心坎要害。”
  至剛羽土突然丟下劍,長歎一聲,流下苦澀的老淚,顫聲說:“貧道認栽,你足以縱橫天下。”
  “山東響馬橫掃五省,勢如雷霆,但旋即敗沒,風消云散。在下空有一身武藝,仍難回天。千軍万馬沖殺之下,人終有力竭之時,武藝高強又有何用?武藝高也不能收買民心士气,目下不是造反之時,前車可鑒,徒令生民涂炭而已。道長,懸崖勒馬,及早回頭,追隨宁王造反,你仍然成不了仙,何苦?”文文慈正色道。
  “你……”
  “你們可以走了,后會有期。”
  “貧道深感盛情。”至剛稽首,說罷扭頭便走。
  “勞駕,將你們的同伴帶走,真陽老道最可惡,在下卸他的雙手,他這一輩子再也休想作惡了。”
  至剛与靈飛扶了兩個受傷的同伴,凄凄慘滲地走了。
  艾文慈扶起無情劍,說:“劍是在下的家傳至寶,在下不客气,收回了。”
  無情劍渾身惊軟了,哭喪著臉將獲劍的經過說了,最后說:“目下神劍秦泰在九江,要不信你可去問他。物歸原主。貧道不再妄想,也許反而可以保全性命。敝師弟已落在他們手中,可否請施主加以援手?”
  “在下義不容辭。”
  “他們在……”
  “他們的聚會處,在下知道。再見,后會有期。”
  辭別了無情劍,他奔向四仙的聚會處,來得正是時候,只有兩名老道把守吊著的三絕劍,那還不簡單?”
  他救下了三絕劍,將救走無情劍的事說了。無情劍也將剛才發生的事—一說出,他心中一怔,怎么凝雪居然替他前來冒險討劍?救兩位姑娘的人又是誰?
  他剛想离開,遠處已出現逃回的人影。他將三絕劍推至樹后,說:“等會儿在下赶他們走,免得他們死纏不休。”
  三絕劍恨死了這些人,所以現身相迎。
  艾文慈卻不希望大開殺戒,立即現身高叫道:“勾魂白無常淮安艾火慈火候多時,誰不要命盡管上。”
  到得最快的是百靈老道.駭然止步.接著看清對方是一個年輕人,膽气一壯。拔劍疾沖而上。
  接近至三丈左右,艾文慈一聲長笑說:“老道,小心腦袋。”
  老道疾沖而至.以銳不可當的辛辣手法一封急刺。
  艾文慈左手的日精劍輕輕一撥撥偏刺來的劍尖,進步搶入,“噗”一聲就是一掌,拍在百靈老道天靈蓋上,五指一收叱道:“跪下!”
  江。
  救起凝雪与銀鳳的人,赫然是崔瑜和雙雙、逸綠兩位姑娘。他們奉命先赴九江部署,半途听說冷魔東方超偕孫女儿已分途追蹤宇內雙仙,要替艾文慈追回行醫用的小劍,心中一動,便追下來了,果然發現了凝雪与銀鳳,以為兩名姑娘很可能先通知了艾文慈前來索劍,因此不急于出面。等到兩個姑娘遇險被擒,三人對妖法心怀恐懼,不敢逞強出頭援手,在附近跟蹤伺机救人。直待兩位姑娘行將受辱,三人方不顧一切動手救人,救了便溜之大吉,深怕被妖道們赶上同歸于盡划不來,逸綠与雙雙阻敵,并誘敵追問歧途。崔瑜不認識凝雪和銀鳳,救到偏僻處即替兩人解開被制的气門,首先便自報名號說明与偕同兩位小妹前來聲援的經過,并問兩人是否知道艾文慈的下落。兩位姑娘怎知艾文慈的消息?雙方都感到失望。他們會合了雙雙和逸綠,重新折回之向雙仙討劍,可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人了。
  十月初,九江。
  九江府,吳楚之咽喉,江右之重要,自古以來,此地皆為重鎮,緊扼鄱陽之口,掌握大江中游,背枕三天子都,面對滾滾江流,城內外人煙輻輳,江畔桅槁如林。這是一座商業鼎盛的大都會,市況比江西政治中心南昌要繁榮得多。
  惟有水陸交通中心的大都會,方是逃犯隱身的好地方。在小城小村,來一個陌生人一問便知,地方的保甲查得明證,無法容身。大都會卻不同,客商往來頻繁,川流不息,人口流動性甚大,從各地前來謀生的人也多,易于隱瞞身份。而且大都會中,龍蛇混集,作奸犯科的人為數甚伙,只要找對門路,朝廷欽犯江洋大盜,同樣可以找到敢于包庇他們的人。
  城西大西門外,有一座潯陽驛,那時尚未建至城東北江濱,是一座水驛。驛旁是碼頭,客店和存貨的場房,直延伸至城根。不遠處,是戶部分司所設的九江稅課司,俗稱九江鈔關,可知這一帶是九江的繁榮地帶之一。也就是問題最多的地方。從湖廣來的船,一律限令在此停泊納稅,靠碼頭吃飯的龍蛇,多至上百上千。
  江西几乎全境鬧匪,廬山也盤踞了一群強盜。三年前按察司副使周憲父子曾率兵人山剿賊,擒斬上千,余賊四散。久而久之,賊去而夏來,但聲勢已弱,不足為害。可是,這些賊与城內外的地痞流氓惡棍么結狼狽為奸,經常鬧事出血案,知府大人李從正,被這些賊匪氓棍搞得焦頭爛額,呈文至市政司衙門請兵進剿,卻被宁王飭令布政使斷然拒絕。因此,九江的治安坏得簡直不堪收拾。后來宁王造反,接任的知府大人江穎与兵備副使曹雷,不但勒不了兵,也管不了民,只好棄城逃走溜之大吉。
  這里正是亡命者的逃捕藪安樂窩,冒險家的樂園。
  潯陽驛左首第八家店面,是老字號陶家老店的九江茶庄。這家老店茶葉品質好,信譽保證,零售批發价錢公道,運銷南京湖廣頗負盛名.店主人姓陶,据說是太平府陶家的族人,在地方上頗有地位。
  一早,寒气襲人,江風勁烈,店門剛開,街東大搖大擺來了一個臉色不太開朗的青年人,穿一襲青夾袍,大袖飄飄,梳髻不戴帽,陰沉沉地踏入了店門。
  雖說店門剛開,但附近的早市已是熙熙攘攘,船夫旅客匆匆忙碌,街上的人摩肩接踵,附近的几家食店食攤人聲嘈雜。茶葉店不開早市的。
  生意人和气生財,店伙計接到第一位客人,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早,請坐暖暖手,小的听候吩咐。”
  青年人淡淡一笑,說:“請給我來一包云霧茶。伙計,掌柜先生起來了沒有?”
  伙計一面取貨,一面笑答:“還早呢,掌柜的要吃了早點方可出來。
  客官沒事么?云霧茶包价銀兩吊錢。”
  青年人將兩吊錢交柜,若無其事地問:“伙計貴姓,在店里多久了?”
  “敝姓陶,行四,在本店久嘍,快四年啦!”
  “哦!四哥,咱們少見!”
  “咦!客官你是……”
  “呵呵!在下兩年前在太平府陶家作客,所以少見哪!”
  “客官是…”
  “在下姓李,名玉。”
  陶四吃了一惊,惶然向店外注視。青年人心中有數,低聲問:“陶深兄一家子怎樣了?”
  “小……小的不……不認識什么逃……逃生。”
  兩年前他販布正來龍江……”
  “小……小的不……不知道。”
  青年人俯身伸手,一把抓住陶四的衣領往前拖,沉聲問:“你說不說?誰出賣了他?”
  “他……“伯四臉色泛灰語不成聲。
  “說!你們是誰出賣了他的?”
  “是……是掌柜的內弟馮……馮七。”
  “他人呢?”’“得了賞銀,逃……逃掉了,不……不知去向。”
  “陶深一家子怎么一個也不見了?全……全被捕了?”他再迫上一句。
  “不,只被捕去三個人,他,一子,一女。”陶四只好吐實。
  “其他的人呢?”
  “安頓在西大街藏身。”
  “被捕的人有消息么?”
  “五天前起解,乘船走的。乘的不是客船,是京湖行的大客船。”
  “哦!大客船沿途停泊,目前該在池洲附近了。謝謝,切記不可透露口風。”青年人說完,急急走了。
  進來了兩個青衣人,將一錠碎銀丟在柜上,向店伙冷冷一笑道:“你回答得很好,做店伙,陶老板大材小用,委屈你啦!”
  兩個青衣人一走,陶四急急入內不敢再出來招呼生意了。
  青年人到碼頭找船,花十兩銀子雇了一艘快舟,目的地是太平府,期限是四天,如果能提前一天,賞銀十兩。
  錢可通神,可以使得鬼推磨。他回客棧取行囊,船主立即找來了四名健壯的水夫,加上了兩根槳,不用帆,六枝長槳由十二名水夫輪番操作。船行似奔馬。順水順風直放下游。
  青年人鬼靈精,船經過湖口,越城五里左右,吩咐船家靠岸。船主一怔,但不敢不听,一面吩咐船夫靠岸,一面提出抗議:“客官,咱們說好了的……”
  “靠一靠。十兩銀子,你少嚕嗦。”他不耐地說。
  有銀子好說話,船靠上一處蘆葦蒼蒼的江灣,四下無人。
  青年人臉色一沉,先將二十兩銀子往岸上一丟,向船主說:“船老大,除你以外,叫所有的人上岸。”
  “客官……”。
  “快!上岸。”
  一名船夫大怒,迫近伸手叫:“你這廝……”
  青年人猛地接住船夫的手一扭一扳,左手一送,喝聲“滾”!船夫凌空而起,手腳亂舞,“砰”一聲大震,泥漿四濺,跌在岸際的爛泥中,鬼叫連天。
  青年人冷哼一聲,向船主說:“貴船的四位新伙計,都是官府的鷹犬,你以為在下是省事的人么?二十兩銀子給你的船夫做路費,他們四個人不會回九江,叫他們光著身子滾蛋。快!惱得在下火起,全把你們被翻丟下江去喂王八。”
  所有的人皆狼狽地登岸,船立即下航,由青年人控舵,船主控前槳。
  到了江心,青年人唱聲“升幟”!船主放下槳,乖乖升起了風篷,船凌波直駛,破浪而去。
  船抵小孤山下,徑在小姑廟下石礬旁系纜。
  青年人制住船主一躍登岸,直奔小姑廟,拾級而上,直抵廟前。廟不大,廟額不稱小姑廟,而稱圣母廟。青年人笑笑,自語道:“小姑而稱圣母,簡直不倫不類。”
  廟前坐著兩名上了年紀的香火婆,披著棉襖晒太陽,用無神的老眼,木然地注視這位不速之客。
  青年人上前抱拳行禮,含笑道:“兩位婆婆万安。小可淮安艾文慈,有急事特來請見彭郎。”
  “彭郎在對面彭郎礬,客官過江去找好了。”一名老婆婆不死不活地說。
  “呵呵!彭郎為小姑婿,听說是招贅的,不至小姑不遇彭郎。”
  “你是……”
  “小可請彭郎帶信,請見混江龍歐陽大俠。”
  “你憑什么?”
  艾文慈遞過一個約兩寸長一寸寬,到了一只飛燕的玉牌。說:“婆婆認識這塊玉牌么?”
  老婆婆接過一看,惊問道:“這……這是凌云燕凌大俠的信物,你是凌大俠的信差?”
  他心中一震,凌云燕,是武林中以輕功享譽江湖的名宿哩!難道那魏三是凌云燕不成?他有點醒悟,不好多說,答道:“小可是凌大俠的朋友。多蒙錯愛,賜贈信物,囑小可急難時投奔歐陽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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