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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姚文仲手一動,劍已在手。對方陡然搶攻,用意是不讓他有拔劍的机會。
  更可惡的是,公孫全一的刺与另一人的刀,晚一剎那截出阻住他的退路,刺与刀才是致命的攻擊。
  他的劍居然出了鞘,快得不可思議。
  劍虹電掠而出,人影依稀難辨,風動雷發,一照面胜負立判,發生得快,結束似乎更快。
  姚文仲的身影,出現在公孫全一的身側,徐徐收劍入鞘,虎目中毫無表情,冷靜得象個沒有感覺的人,似乎剛才并沒發生任何事。
  錚叮當……一陣怪響,一刺、一劍、一刀撒跌在石板街上,撞擊出一串串火星。
  同時,有三條右小臂撒落,血腥刺鼻。
  “哎……”狂叫聲震耳。
  街左右兩邊,其他六個人已撤兵刃在手,本來打算向雨露觀音与虎鯊圍攻。但惡斗一發即收,來不及了,六個人嚇得屁滾尿流,立即有三個人回頭奔回小巷,發狂似的飛跑。象是見了鬼。
  “走!以后再找畢大爺討公道。”姚文仲向雨露觀音大聲說:“他是地主,不能一而再派人向客人襲擊而不受懲罰。他必須完全負責。”
  在兩側閒人惊愕呆立注視下,三人大踏步而過,昂然進入姥山客棧的店門。
  畢家大院的警戒,加強了兩倍。
  姥山村与對岸的長河鎮一樣,家家閉戶,以免惹上橫禍飛災、暴風雨光臨。
  姚文仲三個人,一直不曾离開客棧,不曾至畢家大院討取公道,似乎忘了這件事。
  天終于黑了,畢家大院燈火通明,警戒又增了一倍,巡更的人每組由兩個變成六個。
  即使是白天,進入這种重樓疊閣中,如果沒有熟悉的人引領,連東南西北也無法分清,不知身在何處,有如進人迷宮,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上弦月已隱人湖西,星斗滿天。只要能离開房舍,有經驗的人,就可以從星斗的方位來找出正确方向。
  畢家大院燈火通明,但有些地方仍然幽暗,偌大的庄院,里面花木扶疏,要想照亮每一處角落,真需要三兩万盞燈籠,決非水龍神所能辦得到的,雖則他財甲江左,號稱鐘鳴鼎食之家。
  一個黑影從庄西北飛越庄牆,飄落時立即化為青煙般消失,竄伏飛騰有如幽靈幻影。
  有兩位伏哨感到身側微風颯然,感覺中似是輕風掠過,眼角也察覺到有奇怪的淡影依稀隱沒,卻沒料到是人,人不可能沒有實質形体的。
  “老七,右方的月洞門,剛才是不是有東西閃動?”一位伏哨內藏在牆根下的同伴附耳問。
  “你是不是見到鬼了?”同伴嗤之以鼻:“五哥,你鬼故事听得太多了,說不定真會碰上鬼,跟你這种人在一起辦事真會得胃气痛。”
  “和我這种膽大心細的人在起你還埋怨,老七,你是快走霉運的,對什么事都怨天恨地,得胃气痛并不足怪,恐怕還要得心气痛呢。咦!你身后是誰?”
  老七本能地扭頭回望,腦門便挨了一擊失去知覺。
  五哥卻是先一剎那昏倒的,“誰”字語音一落便爬下了,也就是老七轉頭的同一剎那。
  老七的腦門一擊并不嚴重,片刻便被弄醒。
  “安頓外客的地方在何處?”被弄醒按在地下的老七听到清晰的問話聲,想掙扎全身已僵,手腳不受控制,臉貼在地面,頭被按下無法轉動。
  “在……在庄……庄東……”老七絕望地說,反正這并不是秘密。
  “金庭老道安頓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他……他帶來了好……好些人,好……好象專用了一……一座小……小院,我……我不負責招……招待客人……”
  “我會回來找你,除非你沒說謊。”
  “我……我怎……怎敢……呃……”耳門挨了一記不重不輕、恰好被打昏的一劈掌。
  天黑后不久,全庄的人都在忙,各處都有人行走,按理這時不可能有人入侵。可是,人卻入侵中樞了。
  中樞密室不但极為隱秘。而且只許可少數几位心腹接近。室內另有密室,室外有曲廊迷徑,一層層警衛戒備森嚴,机關重重。寸寸生險。
  這里,是水龍神极端秘密的天地。在江左四府二十七縣中,除了占山為王的綠林好漢之外,水龍神是唯一能控制全境英雄好漢的霸主,而且得天獨厚占了地利,巢湖十余股水賊中,所有大半听他的號令。
  唯一令這位霸主不滿,而且感到遺憾的事,是江右有几位武林世家擁有不弱的潛勢力,并不太買他的賬,十年來江左群豪偏安的局面,事實上那几位武林世家子弟功不可沒,因此聲譽甚隆,嚴重地影響他的權威。
  廬州府府城的賽吳剛吳成棟,就是名頭響亮、聲譽甚隆重、口碑极佳的武林世家子弟,吳家上一代的老主人巨靈玉斧吳坤山,就是与宇內六怪武林九絕齊名的前輩,聲望就比水龍神佳。
  吳、畢兩家是近鄰,畢大爺把賽吳剛看作眼中釘,但表面上卻保持友好的局面。江左群豪保持中立不介入江湖權勢之爭,賽吳剛确是支持最力功不可沒的健將,過境的江湖人真不愿得罪吳家的子弟,不敢在江左擴展組織開碼頭,連風云會也只控制江右而不至在江左發展。
  水龍神表面上積极贊同江左保持中立,暗中卻積极准備護張地盤,不以江左既有的勢力為滿足,希望從一方之霸,躍登天下風云人物的寶座,以江左現有的實力,向外擴張必定大有收獲,只要時机成熟,奪下風云會江右的地盤該無困難,就可以完全控制大江上下游,屆時便可左右江湖大局了。
  他的所謂時机,就是設法威迫利誘群豪贊助他向外擴張,放棄中立偏安的約定,姥山大會就是他擴張霸業的途徑,他已經暗中策划了好几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這些日子以來,江左群豪已陸續抵達,他的支持者成為他的核心中堅,几個人經常在密室聚會,商討活動的手段,及策划鋤除异己的陰謀。
  室中共有八名男女,全是江左的有名人物,也是水龍神的死党。
  “賽吳剛与安慶的鬧江龍這兩天應該快到了。”身材高大威猛的水龍神一面品茗一面說:“樊兄霍尼在執行上,有困難嗎?”
  “畢兄請放心。”名武師三眼虎樊偉成淡淡一笑:“困難是可以克服的。賽吳剛吳老兄很精明,但兄弟相信他會甘心情愿往陷坑里跳的。兄弟耽心的,是風云會的高手來得太快了。”
  “樊兄不必耽心。”水龍神信心十足:“兄弟已經請專人負責,絕對可以控制他們的活動,不足為害。”
  “滌塵庄的人?”
  “不錯。”
  “畢兄,与滌塵庄的人走得太近,恐怕會弄巧反拙呢。”黑道梟雄一劍三奇霍凌霄搖頭苦笑:“銀衣劍客野心太大,弄不好,咱們會偷雞不著蝕把米,反而受到他的控制,那時……”
  “霍兄多慮了。”水龍神似乎胸有成竹:“彼此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雖然夠精,但野心太大反而暴露不少弱點,這世間每個人都有弱點。我已經准備有人,等他失去利用价值時,就可以用上了,目前根本不需耽心。倒是這個平空冒出來的小神魔,可能真會成為心腹大患。”
  “貧道負責對付他,畢施主請不必為了這小輩而分神。”號稱地行仙,自認比三散仙道行更高的太行山客非塵道人傲然地說:“就算姚小輩真是白眉神魔的門人,白眉神魔在三十年前橫行天下期間,始終奈何不了一僧兩尼三散仙,甚至胜不了擊衣劍廖無痕。就算白眉神魔親來,貧道也應付得了。”
  “那就一切拜托仙長了。”水龍神欣然說:“据我所知,銀衣劍客迄今為止,与姚小輩較量了兩三次,好象一直沒能取得絕對优勢,可知白眉神魔的門人,最多只能与一僧的徒孫拉成平手而已。有仙長出面,何所懼哉?”
  驀地,壁間隱隱傳出清晰但并不響亮的金鐘聲,不知金鐘隱藏在何處。
  水龍神一惊,倏然而起,急步到一幅花卉立軸前,掀起立軸拉開一塊木板,現出一個小孔。
  “什么事?”他向小孔問。
  “啟稟老爺。”小孔中傳出人聲:“西院發現兩位伏哨被人擊昏,人塞在暗渠內,一定有人侵入了。——
  “可能嗎?”
  “可能的,老爺。”
  “傳警。”
  “是的,立即傳警。”
  “不許太過惊扰,有所發現火速稟報。”
  “遵命。”
  片刻間,全庄死寂,沒有人再走動,燈火增加了多處,有些警哨反而躲起來伏暗處看不見了。
  庄中設有專門治傷醫療的病房,那是一處連三進的獨院。五個人正在救被打昏的伏哨,兩個伏哨頭腦仍然感到昏沉。另五個人是庄中的執事人員,坐在一旁等候郎中向伏哨問話。
  “那人的象貌你看清了沒有?”一名郎中問。
  “沒有,那真象鬼一樣會變化。”伏哨猶有余悸,惊恐猶在:“出手無可抗拒,可怕极了。”
  “他問什么?”
  “問……問……”
  “照直說!你不會撒謊掩飾吧?”
  “他……他問金庭道長安……安頓在何處。”
  “你告訴他了?”
  “沒有,我怎知金庭道長在何處?”伏哨急急為己分辨:“只告訴他可……可能安頓在客院。”
  “還問了什么?”
  “沒再問,一掌就把我劈昏了。”
  等候的五個人,有三個出室而去。
  不久,三人到達客院的最東首,那儿共建了五座獨立的小院落,有花徑与月洞門相貫連。都是兩進的格局,中院是天井,放了一些盆栽。
  前院階上站著一位警衛,急急下階向由一名警衛領入月洞門的三個人迎去。
  二更時分,天色不算晚,小廳中燈光明亮,安頓在里面的金庭道人,帶了兩名道侶匆匆自后堂奔出。
  入廳的三個安坐不動,僅頷首打招呼。
  “坐,金庭道長。”為道的中年人說。
  “陽管事前來,不知有何事見教?”金庭道人落坐。含笑問:“剛才傳來警訊。怎么一回事?”
  “有人來找你。”
  “咦!誰?”
  “不知道,打傷了兩位警哨。在下奉命前來知會道長一聲,小心防范,但不知道長能猜出來人是何來路嗎?”
  “顯然是來尋仇的,這人好大的膽子。”金庭道人打一冷戰:“恐情除了姚小狗之外,沒有人敢在此地撒野,一定是他。”
  “沒有其他仇家……”
  “陽管事,貧道即使有几個仇家,他們也絕對不敢找到此地來,何況貧道那些仇家武功有限得很。”金庭道人搶著解釋:“錯不了,一定是姚小狗。貧道奉到薛公子的指示,指引他入伏送死,他闖出了天羅地网,來找貧道討公道了。”
  不知何時,廳角踱出寶藍色的身影。廳中燈光明亮,共有六個人,廳外有一名警衛,居然不知有人入廳,也不知是何時來的。
  “不錯。是我在找你。”姚文仲背著手走近。劍插在腰帶上,神色安詳不帶火气,向惊跳起來的陽管事含笑點頭:“謝謝你帶路,要不,這地方還真不好找。”
  六個人都惊跳起來,他卻大馬金刀地在凳上落坐,順手拈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象是這里的主人。
  陽管事就在他身旁,猛地一掌反劈他的耳門,快速絕倫,勁道十足。
  他更快,手一抄,便扣住了陽管事的手腕一扭一帶,另一手的茶杯一下擊在陽管事的眉心上。手一松,昏了過去的陽管事躺下了。
  “我不追究你陷害我的陰謀,因為我知道你已經被逼向滌塵庄屈服了。”他放回茶杯向金庭道人說:“你有權選擇你的生路。道長,我要求的是:血手瘟神對六年前界首鎮所發生的事故,他一定已經將詳情向你說了,我要查證他的話。”
  金庭道人名列武林九絕,五鬼陰風袖威震武林,位高輩尊,近來連遭挫折,受盡了委屈,名譽掃地,心中蘊藏著怨毒的憤火,這時一看机會到了,憤火便象火山般轟然爆發。
  姚文仲所坐處在右側前方不遠,几乎伸手可及。而老道卻是站著的,活動方便,正好在五鬼陰風袖威力最可怕的距离內。
  大袖一拂,陰風怒涌。
  姚文仲不再客气,雙掌一合一分,涌來的陰風突然緊縮成束,然后向側方折向而散,恰好把一名自側方悄然扑上的老道,霞飛出丈外摔滾至壁根下,立即昏厥。
  “金庭道長,你最好安分些。”姚文仲冷冷地說,左手向后一拂,扣住了另一名出掌偷襲的老道,向前一拖,道人的腦袋撣在桌邊上,手一松,道人跌倒在腳下昏迷不醒,舉手投足之間,金庭道人的兩位同伴—一昏倒。
  守門的人發出警號,拔刀急沖而至。
  藍影一閃,一刀落空。
  “去你的!”姚文仲叫,把一刀落空的警衛向金庭道人推去。
  金庭道人剛拔劍,警衛挺刀凶猛地沖到,百忙中急伸左手錯載刀,姚文仲乘虛而入。
  握劍的手被姚文仲抓住了,接著脖子被一只大手扣住,五指如鉤,喉管快要裂開啦!
  姚文仲用左手將劍奪過,信手后揮,但見劍虹連閃分張,陽管事帶來的兩個挺劍扑上的大漢,右手皆齊肘而折,狂叫著急退。
  “你愿意說嗎?”姚文仲問,將金庭道人仰面朝天壓在桌上。
  “放……手……”金庭道人嘎聲叫,雙手拼命抓住姚文仲扣住咽喉的手狂扳狠拉,卻白費工夫。
  “我要你說實話。”姚文伸手上的勁道減了三分:“血手瘟神在六年前出事的經過,他一定向你道及。說清楚了,你陷害我的賬一律勾銷,不然,你得還債。”
  “他……他雖曾說過,但……貧道已……已經記……記不清楚……”
  “記得多少你就說多少好了。”
  兩名黑衣人狂風似的沖入,是聞警赶來聲援的人,一刀一劍猛扑姚文仲的背影,劍上刀下分取上下盤。
  姚文仲似乎背后長了眼睛,身形閃電似的半轉,劍也閃電似的封出,上下交征劍光打閃,錚錚兩聲暴露,刀脫手劍飛騰,兩個黑衣人想躲閃已來不及了。
  啪啪兩聲清響,劍脊分別拍中兩個黑衣人的左右耳門。人分向兩面飛跌,倒地即失去知覺。
  “我要知道的是,有關家師笑夫子的事。”姚文仲不理睬連續赶到的打手,繼續向金庭道人盤問:“家師領著被囚地牢的人逃生,血手瘟神怎能不知家師的遭遇?你必須—一說清楚明白。”
  “貧道有……有交換條件……”
  “在下不与你談條件。”哼!你是不打算說的了?”
  “貧道……”
  “說不說?”
  劍虹再次后旋,劍气飛騰。
  又有兩個人沖入,又悄然扑上。這次,姚文仲不封招,直接反擊,疾旋的劍光,從兩人聯手合攻的刀劍空隙中鍥人、分張。
  兩支劍掉落,兩條手臂也掉落。
  “我……我說……”金庭道人崩潰了。
  三個向廳門沖的大漢,只看到藍影向內堂一閃即沒,搶入廳竟然不敢追赶,廳內的慘狀把這三位仁兄嚇得毛骨悚然,散了一地的身軀与血腥味,委實令他們心膽俱寒,追人的勇气消失無蹤。
  “姚文仲……”其中一名大漢脫口惊呼。
  金庭道人在江湖名號響亮,名列武林九絕,他不是江左人,但在江左巢縣建紫微觀情修,無形中替江左群豪增加不少聲勢。
  以他的聲望輩份來說,比水龍神畢大爺要高一等。但在武功上,卻反而比水龍神差一兩分,他的五鬼陰風袖很難占上風,銳气一過,水龍神便穩占优勢,這就是他逃到姥山托庇的原因所在。
  這段日子以來,是他一生中最倒楣的時日,先后被一些年輕晚輩脅迫得無處容身,他這才感到歲月無情,長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他真的感到自己老了,該是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時候了。
  躺在大樹下,他覺得自己一下子蒼老了十年,甚至二十年。
  “你……你到底要……要怎樣?”他虛弱地說。
  姚文仲坐在他身旁,毫無戒心地咬嚼著草梗沉思。不遠處,雨露觀音与虎鯊,忠心耿耿地向四周警戒,嚴防出庄追搜的畢家大院眾高手。
  “我只要知道家師的下落。”姚文仲冷冷地說:“不要妄想和我談交換條件。血手瘟神也會提出要求,我不吃他那一套,所以我廢了他,宁可另找線索。”
  “貧道如果……”
  “沒有如果。”姚文仲說得斬釘截鐵:“你不說,我另找線索。”
  “那你打算把我……”
  “廢了你的手腳。”姚文仲的語气充滿凶兆:“因為你曾經計算我。你有選擇的机會,但不能提交換條件。”
  “你贏了。”金庭道人完全屈服了。
  “說吧!我在听。”
  “貧道的話保證真實。据血手瘟神所說,他根本不知令師笑夫子的去向。”
  “我要知道他們逃出大力鬼王別館的詳細經過。”
  “据他說,他是逃得最快的人,最先躍登庄左的院牆,發現牆外兩側有許多高手赶來攔截。就在他与一群逃生的人冒險往下跳時。卻突然從牆濠內升起兩個人影,分別擋住奔來攔截的風云會高手,憑一雙肉掌,風掃殘云似的把那些人打得七歪八倒。他逃命要緊,哪有工夫追究這兩人是何來路?即使追究也無從著手,他根本無法看清那兩個人的身影,更不必說相貌了。他逃出數十步外,扭頭一看,跟出來的人都散了,各找生路。這瞬間,他听到有人用怪嗓門說著可笑的官話。”
  “他听得懂?”
  “官話以鳳陽腔為主,他當然听得懂。”
  “說什么?”
  “那怪嗓音說:他要回去,會坏事,快擒住他。就這三句話,之后便寂然無聲,他也亡命飛逃,從此不敢再往北走出江左地界。”
  “會不會是那兩個助他們脫身的人,另有他事待辦,所說的三句話?所說的他,指誰?”
  “我怎么知道?”金庭道人挺身坐起苦笑:“不過,据血手瘟神說,說這种怪腔調官話的人,決不是他們八個難友中任何一人所說的。”
  “他是個怕死鬼,所以逃得最快。”姚文仲恨恨地說:“他們那些人,應該互相照顧的。”
  “如果貧道所料不差,令師一定走在最后,因為你還在里面造制混亂,令師怎肯一走了之?”金庭道人說:“你應該徹底追究風云會那晚在別館的人,相信一定有人曾經發現令師的蹤跡動向,假使他們推說不知,很可能令師已遭了毒手,被他們悄悄掩埋掉了。”
  姚文仲沉思良久,回想那晚的經過。
  掩護他脫身的人有三個,一個是九指紅綃,一個是勾魂陰判,也許無主團頭也在別庄內渾水摸魚。至于另一個人,是他的第二恩師白眉神魔。
  那么,在庄牆內外幫助脫逃的兩個人又是誰?
  當然不是他所知道的這四個人,這四個人的目標都是他,都打主意要將他擄走,伺伏在他附近掩護他脫身,逃出之后再捉他。
  “對,找風云會的人徹底追究。”他自言自語,整衣而起。
  “你真是白眉神魔的弟子?”金庭道人沒听清他的話,仍有余悸地問。
  “如假包換。”他信口說。
  “那么,你胜不了銀衣劍客。”金庭道人搖頭:“早些脫离是非地吧!還來得及,令師的魔幻十八劍,始終不能胜過伏魔慧劍,九轉神魔功,也克制不了金剛禪功,你何苦逞強枉送性命?”
  “謝謝你的忠告,你可以走了。”姚文仲客气地下逐客令:“記住:离開我一點。”
  “貧道已……已經……”
  “已經受到滌塵庄的控制,脫不了身?”
  “是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入幫會,死而后已。”姚文仲深深歎息:“你走吧!碰你的運气了。”
  “貧道欠你—份情,告辭。”

  水龍神畢大爺与那些豪門大戶一樣,在庄院內自建了家祠。一般說來,家祠是嚴禁本家子侄以外的人進人的禁地。
  但畢大爺的庄院太大,除了家祠之外,另建了一座位于庄院西北角的一座佛堂,收容畢家一些看破紅塵、自愿學佛的子弟。
  有許多人信佛又信神,反正有廟就拜,神与佛一視同仁,寺院与宮觀似乎沒有多少分別。
  因此,這佛堂是公開的,大院內的人都可似祈福許愿,可以初一十五來上香禮拜。
  江左群豪中,有些是佛門弟子,天龍禪寺的不戒禪師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就安頓在佛堂內。
  佛堂有十余間禪房,共安頓了來自各地的九名高僧,共中自然有不戒禪師。
  但佛堂的香積廚中,不時偷偷地將魚肉下鍋,可知這些江左高僧中,并沒有几個真正的四大皆空佛門子弟。
  不戒禪師本人,表面上是寶象庄嚴的高僧,暗地里卻是什么都不戒的酒色財气和尚,坐地分贓的大盜。
  東庄院有警,西庄院自然人人起而戒備。佛堂內安頓的九位高僧,少不了也紛紛加入應變,气氛中分緊張,畢家長駐佛堂的六七位子侄,也如臨大敵加強戒備。
  禪房的后面,有一間秘室,可作多用途使用,包括作為增勢謀財的議事廳,以及喝酒食肉的膳堂。
  做和尚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午膳后按規矩不能再進食,和尚們是沒有晚餐的,午膳后直至明日早膳前,只許喝水,午膳后不守清規偷吃,稱之為鬼食。
  但這間秘室今晚就具有酒食,九名所謂江左高僧,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東庄院小神魔帶走了金庭道人的消息傳到,戒備松了些,全大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按慣例,入侵的人既然擄走了要找的人,得手后必定遠走高飛,至少當晚不會再來了,所以和尚們及時補充酒食。
  九個和尚,只有不戒禪師心中不安,雖然大碗酒大塊肉往肚子里裝,表示心情好食欲佳,其實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恐懼。
  “真他娘的走了亥時運。”他這個高僧說話粗俗無比,終于口出怨言了:“与百衲和尚有交情,不是我的錯,誰又沒有三朋九友?姚小狗找我就未免過分了。”
  “你還說呢!不戒法兄。”上首那位腹大如鼓,足可盛裝一壇酒十斤肉的大胖和尚說:“其實他并沒找你,燒天龍禪寺的人,是銀衣劍客而不是他。畢大施主已經替你与滌塵庄的人化解了,你并沒有多大的損失。相反地,你伙同水妖那群水賊計算他,用計擄他,要將他置之死地。目前他還沒有來找你,你還叫屈?”
  “他會來找我的,那小輩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不戒苦笑:“他象是吃了豹子心老虎膽,居然敢來華家大院擄人。我真不明白,畢大施主為何不出動人手,把他赶离姥山?真該到客店把他拖出來埋葬了事的。”
  “你把畢大施主看成黑臉強盜?”另一位瘦小的和尚說:“畢大施主是地主,如果出動大批人手,出面驅逐殺害蒞境的客人,如何向江湖朋友交代?你算了吧!搞不好,會激起武林公憤的。別人可以出面向姚小狗叫陣挑戰,身為地主的畢大施主不能,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顯的事你都不懂?”
  “說真的,不戒法兄,他真有那么厲害?”大胖和尚正色問。
  “怎么不真?水妖那群人個個都是敢斗敢拼的好漢,被他殺得望影而逃,聞名喪膽。”不戒猶有余悸:“假使他真是白眉神魔的弟子,這次姥山江左群雄大會,不知有多少人將在江摘除名呢!”
  “貧僧不信邪。”胖大和尚悻悻地說:“白眉神魔算什么呢?當年江湖能人輩出,武林名門大派高手如云,白眉神魔還算不上第一流的高手,那時的八大高手中,就沒有白眉神魔在內,他只算魔道中的名宿而已,魔道中并沒有几個能稱得上第一流的人才。如果貧僧碰上他,給他几記天雷掌消遣,打他不死,算他祖上有德。”
  一張大圓桌坐了九個人,已經嫌擠了。室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九個人居然毫無警覺。
  “你的天雷掌到底有多厲害呀?等會儿讓在下見識見識。”姚文仲一面說,一面走近桌旁,拍拍左右兩僧的肩膀:“借光,讓一讓擠一擠,圓桌是可以坐十個人的。呵呵!哪位大師負責食具的?討付碗筷好不好?”
  “姚文仲!”不戒禪師跳起來惊叫,嗓音完全走了樣,臉色蒼白如紙,聲音在發抖。
  左右兩個和尚大駭,本能地左右同時出手,左是云龍現爪以擒拿手抓擊,右是雙龍戲珠戟指攻雙目。
  姚文仲雙手齊動,比兩個和尚快了三倍,雙掌分別削中兩僧的太陽穴。
  “砰匍!”兩個和尚仰面便倒。
  姚文仲大馬余刀地坐下,自己斟酒。
  “敬諸位酒肉和尚一碗。”他舉起酒碗:“先干為敬,休怪在下闖筵,論輩份,在下与諸位相等,与諸位平起平坐。不算不敬。”
  胖大和尚坐在他對面,這時已經跳起來了,豬眼怒瞪,猛地吐气開聲一聲沉喝,虛空一掌吐出。
  掌出勁發,罡風起虎,似乎像是響起一聲霹靂。當然,不可能真像打雷一樣震得地動天搖。
  姚文仲一掌斜拂,可怕的陽罡掌勁,被一股邪門的陰柔怪勁引偏了。
  “哎……”左首一名僧人狂叫,被引偏的天雷掌力撞擊胸口,倒飛丈外,砰一聲背部撞在牆上,反彈倒地口中鮮血溢出,爬不起來了。
  同一瞬間,姚文仲右手的酒碗,摔中胖大和尚的臉部,碗碎裂飛散,大胖和尚五官皆被碎磁片割傷,滿臉鮮血一團糟。
  一陣乒乓怪響,桌上酒萊也一團糟。
  姚文仲伸手隔桌抓住了胖大和尚的領口,拖上桌,閃電似的在和尚的光腦袋連劈了兩掌。
  “天雷掌如此而已。”姚文仲放手,后退,堵住了室門,將劍挪至趁手處,一夫當關,室內的人休想沖出報警,唯一的小窗人不能鑽出逃命。
  胖大和尚爬伏在桌上,昏天黑地呻吟,無法爬起。桌上的酒萊食具,几乎全翻倒在桌下,酒菜不能吃了。
  還有五個和尚,足以一拼。可是,沒有人敢上。
  “你……你你……”不戒禪師渾身在發抖,惊得膽裂魂飛快癱瘓啦!語不成聲,退至牆壁狀极可怜。
  “你,你知道我會找到你的。”姚文伸向不戒掉師招手:“你過來,我帶你走。——
  “金庭道人就比你聰明,他不想被在下打得半死才帶走,你要在下把你先打個半死嗎?”
  “你……你想怎樣……”
  “要你去對證金庭道人的供詞,看血手瘟神對你說的六年的故事是真是假,你是否反對?”
  室門口,突然出現兩個人。迎門站著那位年近花甲,相貌威猛,穿一襲月白長衫,气度雍容堂堂一表。
  “老朽反對。”這人用中气充足的嗓音說。
  姚文仲感到腦門一震,心中暗惊。
  像是比佛門獅子吼更高明的以音制敵絕技,不必用大嗓門,就可震撼神智,對方如受五雷擊頂,而且可以將震撼的音波聚集于一點,不至于傷害到旁人,比那些以音克敵的以音殺人功夫不同。
  “薛庄主!”那位瘦小的和尚訝然惊呼。
  姚文仲又是一震,暗叫不妙。
  他并不認識滌塵庄慶主伏魔一劍薛興隆,僅听說過這位天下第一劍一僧的得意門人,平時喜穿白色的衣衫,夏秋是長衫;春冬穿袍。衫,是單層的,袍,是夾層的,當然外貌相差有限,有些人甚至把長衫与長袍看成一樣。看了這位气度雍容的白長衫不速之客,再一听瘦和尚叫出薛庄主三個字,他便知道确是伏魔一劍到了。
  銀衣劍客還在對岸的長河鎮耀武揚威,伏魔一劍卻在畢家大院出現,看來,滌塵庄早就控制了姥山大會的情勢,江左群豪中立的局面,已注定了瓦解冰消。
  “幸會幸會。”姚文仲力持鎮定,抱拳行禮微笑:“薛庄主遠從山西平定州,突然現身在江左的姥山畢家大院,委實今晚輩不胜惊訝。”
  “老朽剛到,船一靠岸便匆匆前來,沒想到剛好碰上有人鬧事,老朽還以為是跟蹤而來的人,有意給老朽難堪,豈知卻是你這位少年人。”伏魔一封神色泰然,不愧稱一代名劍客:“听畢家大院的人說,你叫姚文仲。”
  “對,晚輩姚文仲。”
  “白眉神魔的門人?”
  “對。”
  “怎么令師又是笑夫子?”
  “笑夫子是晚輩的第一恩師。”
  “原來如此,笑夫子稱怪,白眉神魔稱魔中之魔,有怪為師,集兩家絕學于一身,必定青出于藍,難怪敢單人獨劍闖高手云集的畢家大院。
  “庄主想必已經知道,晚輩与令郎結怨的經過了。”
  “老朽如果說不知,小兄弟你相信嗎?”
  “相信,庄主榮稱武功天下第一,滌塵庄也榮升五庄之首,以庄主的聲譽,敢稱一言九鼎,晚輩豈能不信?”
  “謝謝你的信任,老朽确是不知其詳,從南京乘船,迄今不會在任何其他埠頭登岸。剛從畢院主口中,草草听到簡單扼要的解說。老朽將信將疑,你真的与小犬銀衣劍客交過手?”
  “是的。”
  “如何?”
  “晚輩沒贏,令郎也沒輸。”
  “唔!很好。你們年輕人的是非過節,老朽不宜插手過問。”
  “前輩的气度,晚輩佩服。”
  “姚老弟,畢院主要見你,你可否隨老朽前往見見他?”
  “這……”
  “年輕人,你也鬧得不像話,是不是?他要求你去見他當面說明白,不算過分吧?”
  “既然前輩所命,晚輩豈敢不遵?”姚文仲開始抽出連鞘長劍,往桌上一丟:“畢院主曾經愚弄晚輩一次,希望他不要再玩弄什么陰謀詭計。”
  他大踏步向外走,伏魔一劍也泰然轉身領先而行,那位穿黑衣的中年隨從,則走在他的后面,明顯地有意監視他,防備他溜走。
  “令師的絕世輕功,正式的名稱該是流光遁影術。”伏魔一劍一面走一面微笑著說:“比一般輕功要多耗費一倍以上的精力,先天体質不足的人,使用時支持不了片刻,非常的危險。小老弟,你在畢家大院來去自如,必定已經耗去不少真力,你并沒計算是否還有后勁出去。年輕人作事不顧后果,可見一般。”
  姚文仲沒做聲,心中暗暗盤算。這位天下第一劍客擺出教訓后生晚輩的態度,說話的口气表面上似乎很熱誠,其實是提警告,所謂后果,已表示出他已認定人侵的人將會得到些什么結果了。
  這里是一座頗為堂皇的廳,但不是畢家大院的正廳。廳中燈火通明,堂上堂下分坐著二十余名高矮男女,當伏魔一劍舉步人廳時,所有的人皆站起肅立注目迎接。主人水龍神更偕同兩位身份地位高的人下堂相迎。
  所有的目光,皆向姚文仲集中,目光凶狠的情景可想而知。但也有惊訝与不予置信的目光,大概這些人不信姚文仲這么一個年輕的人,會有這么大的膽气前來興風作浪,一定另有可怕的人物暗中支持,說不定就是白眉神魔本人在暗中護鬼呢!
  有身份地位的人,為了保持風度,少不了客套一番,不會立即怒形相向。
  姚文仲已經表明是白眉神魔的門人,年紀雖輕,輩份卻与伏魔一劍水龍神這些人相等,因此客中少不了他一席地。
  堂上的客座共有六席,其他五席恰好由伏魔一劍与四位滌塵庄人物就座。堂下,當然全是畢家大院有地位的人做陪客。
  奉茶畢,水龍神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薛某初來乍到,還不知貴院到底出了些什么意外。”伏魔一劍含笑向主人說:“姚小老弟總算沖薛某薄面,前來与院主當面說個明白,希望雙方之間,能平心靜气解決所發生的不幸事故。薛某不敢說干預,而是希望雙方能夠合情合理地處理,也許其中有誤會,誤會是可以澄清的,意气用事不是解決之道。”
  “薛兄,這件事兄弟并不想鬧大。”水龍神皮笑肉不笑,表現得頗有豪气:“姚小友年輕气盛,作事欠思量在所難免,兄弟不打算計較他在本大院鬧事的責任,只要他公開道歉,放回擄走的金庭道長,不算苛求吧?”
  “姚小老弟,怎么說?”伏魔一劍笑向姚文仲問。
  水龍神表現得真夠英雄風度,大仁大義寬宏大量,要求不但不苛,而且情至義盡,即使最不講理的人,也無可挑剔。
  “晚輩只能在此地向畢前輩道歉,不能公開。”姚文仲的口气相當堅決:“原因委實簡單,畢前輩曾經派人到客店愚弄晚輩。至于金庭道長,晚輩問完口供之后,便讓他走了。”
  “畢院主,姚小老弟說院主曾經派人至客店愚弄他,這件事經過如何?”伏魔一劍真有仲裁人的風度。
  “兄弟不了解,讓他說好了。”水龍神搖頭笑笑:“何謂愚弄,兄弟有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兄弟迄今為止,現在是第一次与他見面。”兄弟所知,本大院的人,并沒派出去接待江左以外的人。以薛兄來說,薛兄的船天黑后抵埠,帶了貴庄的子弟,自行蒞臨敝院的,敝院還不知薛兄俠駕光臨的事呢。姚小友,可否詳說?”
  姚文仲一怔,心中暗叫不妙。听這老狐狸的口气,分明把派假笑面虎的事推得一干二淨呢!
  但他勢成騎虎,不得不把与假笑面虎打交道的經過說了。
  果然,水龍神只說了四個字:胡說八道。
  果然,伏魔一劍擺出了推官大人問案的面孔。
  “小老弟,你說共去了四個人?”伏魔一劍問話的口气倒還平和。
  “不錯。”
  “他們的姓名,除了一個自稱邢銘新的人外,另一個是假笑面虎甘彪,另兩個呢?”
  “這……他們沒通名。”
  “哦!原來你并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
  “你相信他們是畢院主派去的人?”
  “這……”
  “其實你并不能确定他們是畢院主派去的人,是不是?”伏魔一劍一連串緊逼追問,姚文仲根本無從作答。
  “他們……他們說……”
  “他們說是毒頭陀馬成派去的,要不要喚馬成來對證?”伏魔一劍問的技術相當高明。
  “晚輩相信他一定否認。”姚文仲畢竟欠老練,一急便憤然叫起來。
  問案的爺們,最討厭那些所謂咆哮公堂的人。伏魔一劍不是問案的官爺,但同樣討厭憤然大聲說話的人。
  “你怎知道他曾否認?”伏魔一劍陰陰一笑:“除非你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這是詭計!”姚文件更沉不住气了。
  “畢院主,金庭道長回來了吧?”伏魔一劍不再追問,另起話題向水龍神提第二件事。
  “沒有。”水龍神堅決地說。
  “派人找了嗎?”
  “不但本院的人在找,客院的朋友們都在找,如有下落,一定會有消息,金庭道長也必定前來說明所發生的變故,事實是迄今仍然音訊全無。”
  “兄弟明白了。”
  “薛兄明白什么?”
  “金庭道長失蹤是事實。”
  “對。”
  “姚小老弟也承認他把金庭道長擄走的。”
  “不錯。”
  “姚小老弟。”伏魔一劍向姚文仲笑笑,富于表情的面孔仍然一團和气:“你恐怕得花費一些工夫,來證明金庭道長健在的事了。你要知道,在人家的私室中擄走賓客,不但是江湖大忌,更是法所不容的事呢。”
  姚文仲忍無可忍,推案跳起來。
  “薛庄主,也許你認為這是巧妙安排的好把戲。”姚文仲憤怒地說:“在晚輩來說,卻認為是世間最卑鄙無恥,最拙劣可恥的陰謀詭計,出于你們這种名滿天下位高輩尊的人策划,真是丟盡了武林朋友的臉面,也讓江湖豪杰蒙羞。言盡于此,告辭。”
  “慢著!”水龍神拍案而起:“我要公道。”
  “姓畢的,我知道你要的公道是什么。”姚文仲咬牙說:“你要的不是堂堂正正的公道,你要的只是銳劍利刀。我姚文仲總算不虛此行,總算認清你這位江左第一號名人是什么東西。今后,我將好好小心防著你,你最好不要太過猖狂,免得自掘墳墓。后會有期。”
  聲落,身形向下一挫,貼地疾滾下堂。
  同一瞬間,伏魔一劍一把抓出。
  假使姚文仲竄走或縱起,老命難保。
  一聲暴震,案与椅碎裂成屑。
  天魔攝魂爪,地府雙殘的絕技,這位具有佛門無上神功的天下第一劍客,居然也具有這种可怕的魔道絕技。遠隔丈五六,堅硬的案与椅分崩离析,比地府雙殘的功力更渾厚,更精純,威力所及的距离更遠。
  一聲長笑,一抓落空的伏魔一劍飛騰而起。
  一抓落空,一扑也落空。
  姚文仲折向貼地斜竄,不向外逃,反而竄向左后堂門快如電光一閃。
  “哎……”擋在后堂口的兩個大漢,狂叫著摔倒。
  伏魔一劍倒縱而回,但已晚了一剎那。后堂口帘子輕動,姚文仲的身影已一閃不見。
  “這小輩的遁形術火候尚差,但机警万分。”伏魔一劍攔住了水龍神:“不必追了,雖說他的遁形術不過爾爾,但貴院的人仍然留他不住的,在房舍中尤其難以追逐,必須在空曠處收拾他。”
  全庄大亂,所有的人全都參加窮搜。
  白費勁,沒有人能發現比鬼還快的寶藍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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