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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長青身在危境,竟然不識時務,犯顏規勸郝芸仙,惹得這位不正常的女人大發雷霆,劈了他一掌,喝令映雪將他拖走。
  這一掌卻無意中解了他的穴道,因禍得福,實非他始料所及。
  其實,他早已打算運功解穴。別看他小小年紀,其實早已參修上乘絕學,以他日下的修為來說,自行用真气解穴術自解穴道并非不可能,可惜自從被天玄煉气士用詭計擒住后,一直就馬不停蹄,歷經風險,毫無停下來運气解穴的机會。
  真气解穴不簡單,耗時費勁极為吃力,稍一大意或受外力干扰,便有真气走岔成為殘廢的可能,甚至可能致命。
  由于他年僅二十,而且臉上仍留有稚气,外表象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因此所有的人,皆估料錯誤,并未將他放在眼下,連功臻化境的薄命花郝芸仙也走了眼,不但料錯了他的藝業修為,也誤認他是個初履江湖的小混混,做夢也沒料到他已是個在江湖闖蕩了三年歲月的年青高手。
  郝芸仙被他的稚嫩外貌所欺,對他毫無戒心。
  映雪并不知他的穴道已解,遵命將他拖出大環椅,心中一陣為難,真要拖著走,确也有點于心不忍。崔長青高大健壯而且英俊,頗令姑娘們動心,因此地一陣遲疑,不知如何是好。
  “快拖出去。”郝芸仙不耐地叫。
  她銀牙一咬,拖了便走。
  上來一名仆婦,含笑道:“秋姑娘,奴婢把他拖至地窖。”
  她搖搖頭,笑道:“謝謝,不需大嫂代勢,你們看不住他的。”
  在拖過后廳門時,崔長青已可活動手腳,故意用靴跟碰鉤住門限,叫道:“哎喲……好痛……”
  映雪不知他在弄鬼,停下問:“你怎么啦?輕輕一碰便鬼叫連天,哼!”
  他愁眉苦臉地說:“好姑娘,假使被拖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少給我貧嘴。”映雪沉下臉叫。
  “好吧,你就拖吧,”映雪扭頭再拖,只拖了兩步,突將他雙手抱起。
  “謝謝。”他微笑著說。
  映雪突然象喝醉了酒般,粉頰紅似西天的晚霞,芳心砰砰跳,跳得她心中一陣亂,几乎失手將他掉落,极力避開他的目光,嗔道:“笑什么?不許你笑。”
  “是,不笑,姑娘滿意了吧?”
  “你可惡,真是不知死活。”她一面走一面說。
  “令師真要殺我嗎?”
  “哼!家師如果不殺你,那才是奇跡。”
  “你呢?”
  “我?”
  “你殺不殺我?”
  “我……師命難違,自然要殺你。”
  “暫且撇開師令”我只問你要不要殺我?”
  映雪久久不答,遲疑地說:“我……我不知道。”
  “為何不知道?”
  “不如道就是不知道嘛!你……你不象是個……是個坏人,”“賢師徒只殺坏人?”
  “不知道。”
  “怪事,好坏不分,是非不明……”
  “不許你多說。”
  說話間,已到了后院的地窖口。大戶人家的地窖,分屋內与屋外兩种地窖,屋內的用來藏物与避賊,屋外的用來藏蔬菜以保鮮度。后院的地窖,屬于屋外的一种。
  已經是盛夏季節,去年冬季夾藏的蔬菜,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几,一進窖,——股清爽的涼气雜味。窖內空間不算小,相當干爽。
  映雪抱著他向里走,一面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在此呆下去,是死是活不久便知。”
  “你真忍心殺我么?”
  “當然。”
  “唉!殺二個喜歡你的人,你未免太忍心了。”
  “你說什么?”映雪止步問。
  光線雖微弱,但崔長青卻可清晰地看到她臉上震惊的神色,立即低柔地說:“映雪姑娘,你是我所見到的姑娘中,最脫俗最美最清麗的姑娘,你那雙秋水明眸尤其出色,我……我十分喜歡……”
  “別說了。”映雪煩躁地叫。
  “咦!你……”
  “我要殺你的,只等師父吩咐下來。”
  “真的?”
  “你不信?哼!”
  “我不信。”他說。
  “砰!”兩人摔倒在地。
  “哎……”映雪惊叫。
  但晚了,崔長青已雙手扣住了她的雙肩井,兩只食指頂住了她的咽喉兩側,力道恰到好處,令她無法掙扎,也叫不出聲音。
  崔長青貼身面對面壓住了她,壓得她又羞又急,卻苦于無法動彈。
  但在這种奇异的壓迫下,她渾身起了奇异的戰栗令她有難以言宣的緊張,与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這种感受浪潮般淹沒了她。
  崔長青末留意她的神色變化,低聲笑道:“姑娘,即使你要殺我,告訴你,我仍然喜歡你。說真的,你是我所見到的姑娘們中最秀麗脫俗的一個,雖則你我是生死對頭,我仍然說的是真心話。”
  他的手指松了,映雪虛脫地喘息著叫:“你……你這……這……”
  他突然輕吻她的秀頰,說:“很抱歉,你必須好好安睡,得罪了。”
  他不知自己這一吻有多大的魔力,也不知映雪在他一吻之下,肉体与心靈起了多大的變化,只感到映雪嬌軀一震,便在他的手下昏厥了。
  他一躍而起,躥上地窖門”忖道:“秦岭雙龍是江湖上名號響亮的高手,但在此地抬不起頭。龍蕭客聲譽甚隆,卻是天玄煉气士的晚輩。妖道威震江湖,是有數的高手名宿,但在薄命花郝芸仙這宇內瘋女人手下,只能望影而逃。哼:我得領教這古怪孤傲的瘋女人几招絕活,不然豈不遺憾?走,不可錯過了。”
  精舍中人丁少,房舍也不多。他悄然掩至穿堂,居然未被仆人使女發覺。
  穿堂与大廳僅一門之隔,后廳門未掩,僅門帘分隔內外。
  他听到廳中有熟悉的語聲,不由一怔,接著大感興奮,自語道:
  “咳!是他來了。”
  他并不急于出去,掀開門帘露出一條細縫向外張望,留心听廳內人的對話。
  廳中仍然是四名仆婦,陪伴著薄命花郝芋仙。客座上,安坐著一位虯須如戟的雄偉中年人。下首,是一位紅光滿臉,留三縷長須,眉心有一顆朱砂痔,背系一把金光閃閃降魔杆的中年人。
  虯須大漢巨目中神光閃閃,眼神凌厲,配上那付大鼻海口的尊容,不怒而威頗有气概,抱拳道:“在下來得魯莽,郝姑娘海涵。”
  郝芸仙一臉肅殺,冷冷地問:“你是黑龍幫的楊幫主手下第一條好漢,虯須客杜彪聲威所至,江湖戰栗。三眼韋陀陸振聲,是暗殺行業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計算之精世無其匹,做刺客多年來從未失手。
  兩位今天前來,是以黑龍幫的幫友身份,代表貴幫而來交涉的?”
  虯須客杜彪淡淡一笑道:“郝姑娘夸獎了,杜某愧不敢當。黑龍幫已經由前幫主宣告解散,在下与天德兄乃是特地前來拜望姑娘的,幸蒙接見,在下深感榮幸。”
  三眼韋陀接口道:“黑龍幫已經不复存在,幸勿再提,感激不盡。”
  “兩位怎知老身在此?”郝芋仙問。
  “咱們兄弟倆從明港驛追蹤而至,不久前碰上了秦岭雙龍,因此得知天德兄的朋友已被姑娘帶來榴林精舍。”
  “他們兩人目下……”
  “在下兄弟已打發他們走了。”
  郝蕪仙冷笑一聲,陰森森地問:“如果老身拒絕放人,兩位大概也得打發老身走了,是嗎?”
  三眼韋陀笑道:“咱們兄弟怎敢?只請姑娘高抬貴手,放敝友一馬,咱們是誠意前來請求……”
  “如果老身不允所請……”
  “姑娘不至于……”
  “老身是當真的。”
  虯須客豪放地接口道:“為朋友兩肋插刀,為道義万死不辭,交朋友如不能為友盡力,要朋友何用?如果姑娘不允“你們就動強?”
  虯須客仍然沉住气,虎目一翻,說:“姑娘是明白人,在下兄弟已別無抉擇。”
  “你們要不要答复?”
  “在下恭請明示。”
  郝芸仙冷然瞥了兩人一眼,一字一吐地說:“人,不能給你們,你們請吧。”
  虯須客臉色一變,沉聲問:“郝姑娘,別無商量了?”
  “別無商量。人必須留在此地,以便引誘天玄煉气士妖道前來送死。”郝芸仙斬釘截鐵地說。
  虯須客懊然离座,沉聲道:“郝姑娘,你已迫得在下無路可走。”
  “出去的路并未封閉,你兩人隨時皆可平安离開。”
  三眼韋陀也离座,冷笑道:“在下深感遺憾,今天不得不在此地撤野了。”
  “哼!你配在此地撒野?”
  “請姑娘三思。”
  “一切免談,言盡于此,不肯罷手,可划下道來,老身接下了。”
  “客隨主便,姑娘請示下。”三眼韋陀神色肅穆地說,口气強硬。
  “廳中寬敞,你們就在此地納命吧。”郝芸仙冷笑著說,推椅而起。
  三眼韋陀到了堂下,傲然一笑道:“生有時,死有地,姑娘只要有能耐,徐某這條命給你拿去就是,請賜教。”
  郝芸仙离座而起,陰惻惻地叫:“撤下你的成名兵刃降魔杆,老身讓你死得甘心瞑目,上。”
  三眼韋陀解開降魔杆的系帶,拔杆出鞘。將杆套拋給虯須客,豪放地說:“杜兄,兄弟的事,須親自了斷。如果兄弟不幸失手,請將杆套傳回信陽州,交給舍弟,叫他不必管我的事,不許他再尋仇報复。”
  郝芸仙冷笑道:“姓陸的,你要放明白些,我郝芸仙不是怕尋仇報复的人,你可以把黑龍幫的高手遣來,來多少都無所謂。但老身不會在此地久留,萍蹤天下居無定所,可到江湖上找我,恕不多候。”
  三眼韋陀冷笑道:“在下已經一而再表明態度,黑龍幫已經解散,陸某的個人恩怨,只憑自力了斷。”
  虯須客豪笑道:“杜某与振聲兄有過命的交情,因此一同前來。振聲兄如果不幸失手,杜某不甘菲薄,也要向姑娘討教几招,姑娘尚請不吝賜教。”
  郝芸仙傲然一笑道:“兩位應該并肩上,何必費事?只怕你們兩人皆不幸埋骨此地,那就沒有通風報信的人了。”
  虯須客大笑道:“人死如燈滅,一死百了,身后事那管得了許多?
  姑娘大可不必為咱們的后事擔心。”
  “對,閣下視死如歸的豪气可嘉,反正你們死定了,老身替你們料理后事理所當然,說出來反而顯得多此一舉了。”
  “姑娘未免說得太早了些,動手相得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郝芸仙笑道:“說得太早?閣下認為能接得下老身几招?”
  “姑娘并無必胜在下的把握。”
  “真的?”
  “不然在下豈敢前來向姑娘索人?”
  “好吧,且讓你開開眼界。”郝芸仙冷冷地說,突然舉手一揮。
  她手中的花枝,突然幻化一道紅芒,呼嘯著飛向一根廳柱,“喀喀”兩聲,合抱大的廳柱被控掉了一半。接著,紅芒折向飛旋而回,直射三眼韋陀的后心。
  三眼韋陀大駭,惊叫道:“以气御刃!”
  聲出杆動,人向側閃,金虹乍起,杆出罡風發,向飛射而來的花枝砸去。
  一杆落空,花枝在行將与柞接触的剎那間折向,幻化一道光弧,向側上方一掠而過。
  “嗤!”厲嘯聲刺耳。
  三眼韋陀的頭巾被花枝擦過左頭例,碎布帛与斷了的頭發紛落。
  郝芸仙伸手一招,接住了飛回的花枝,冷冷一笑。
  三眼韋陀臉色蒼白,呆如木雞。
  虯須客打一冷戰,毛骨依然。
  郝芸仙輕拂著花枝,冷笑道:“三眼韋陀,要不是老身手下留情,你已經尸橫八尺。記住:你已經死過了一次了。”
  三眼韋陀与虯須客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你們還想不想動手?”郝芸仙追問。
  虯須客吁出一口長气;苦笑道:“咱們學藝不精,甘拜下風,告辭。”
  “不想討回你們的朋友了?”
  “姑娘目下要利用他來引誘天玄煉气士,大概不至于要他的命吧?”
  “說不定。”
  “咱們兄弟回去請人助拳,再向姑娘討公道。”
  “你打的如意算盤很精。”
  “好說好說。”
  “按規矩,你們得留下些什么。”
  三眼韋陀將降魔杆向地下一丟,“當”一聲響火星直冒,說:“好,咱們把兵刃留下。”
  虯須客解下腰上纏著的流星錘,也丟下說:“姑娘留下好了,咱們告辭。”
  “請自便。”郝芸仙冷冷地說,揮手送客。
  兩人匆匆走了,郝芸仙向一名仆婦說:“把兵刃提回去收好,不要弄丟了。武林人把成名的兵刃看成珍寶,珍逾性命,他們必定會前來討取的。”
  仆婦諾一聲,肩起降魔杆提了流星錘,快步進入內堂。
  郝芸仙又向另一名仆婦道:“去喚映雪出來,她為何這時還未安頓妥當?””三眼韋陀与虯須客大踏步走向,确山城,兩人的心情皆极為沉重,栽在薄命花郝芸手中,被迫留下兵刃,心里委實難受,走了兩三里,誰也不愿開口說話。
  三眼韋陀終于憋不住,沉重地說:“咱們以十天為限,邀人在此地會合,如何?”
  “你打算邀誰?”虯須客粗眉緊鎖地問。
  “去請天南一劍。”
  “我認為去找大哥商量比較妥當、”“幫已經解散,大哥隱世不出,去找他也不會有結果,在情在理,咱們也不能去找大哥。”
  “可是……咱們的朋友,誰禁得起薄命花的雷霆一擊?
  她那枝怪花的霸道情形你親眼看到的,天下間能克制得了她的人,恐怕如風毛麟角、世無其匹。老實說,即使大哥親自出馬,也難以穩操胜算哪!除非……”
  “除非:什么?”
  “把咱們舊日的弟兄召集起來,倚多為胜。”
  “不行,即使是天大的事,咱們也不能……”
  “兄弟知道不行,可是咱們委實……”
  “咱們決不能把舊日的幫中弟兄召來送死。”
  “可是……你那位姓崔的小友……”
  “且找到天南一劍再說。”
  虯須客猝然轉身,喝道:“朋友,不要再跟了。”
  三眼韋陀也戒備著說:“朋友,出來說話。”
  四五丈后,小徑右面的樹林中,鑽出崔長青高大的身影,笑道:“陸兄久違了,別來無惹,呵呵!小弟送兩位的兵刃完璧歸趙,二位的神刃完好無損。”
  三眼韋陀大喜,也頗感困惑地說:“咦!原來真是老弟、你。老天,怎么回事?咱們的兵刃……”
  “小弟奪來的。”
  “哦!那薄命花……”
  “不久她便會追來,咱們快走,一面走一面談。”
  二人腳下一緊。崔長青一面走一面說:“小弟從湖廣北游,途經明港驛,因此專程前往楊家寨拜會,沒料到卻惹來了一身是非……”
  他將經過說了。三呀韋陀歎口气說:“有關敝幫解散的事,是經過幫主照大哥与幫中首要弟兄開堂上香決定的。原因是這門飯不好混了,樹大招風,江湖朋友對敝幫誤會日深,長此以往,恐怕得不到江湖朋友的諒解,早晚要掀起——場可怕的江湖風暴,因此決定見好即收,急流勇退保今過去的聲譽。”
  虯須客也無限感慨地說:“另—原因是血花會的崛起,該會所作的買賣,已取代咱們黑龍幫。令人憤慨的是,她們不論何种買賣一概全接,只要對方付得起代价,不問底細,不管道義,烏龜王八蛋只要肯出錢,便可請她們暗殺那些仇家。這一來,咱們黑龍幫便受到波及,有人把咱們黑龍幫看成与血花會相同的万惡幫會。大哥是重視聲譽的人,不得不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毅然宣布解散黑龍幫免滋誤會。”
  三眼韋陀接口恨聲道:“咱們大哥英雄一世,想不到卻栽在一群婦人女子手中,我好恨!”
  崔長青笑道:“黑龍幫高手如云,就斗不過血花會一群女流?”
  三眼韋陀笑問:“老弟,咱憑什么去和血花會斗?真要反臉,江湖朋友又如何說法?同行相忌,會被人攻擊咱們斷同行的口食,說咱們為爭買賣而欺侮一群婦人女子,咱們黑龍幫有何面目向江湖朋友解釋?”
  虯須客接口道:“血花會已開始排擠咱們了,咱們是啞子吃黃連,有苦無處訴,要不是大哥一再禁止咱們的弟兄挺身而爭,恐怕雙方早就勢不兩立干上了。”
  崔長青苦笑道:“花蕊夫人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三眼韋陀呸了一聲,粗魯地罵道:“見他娘的大頭鬼,這賤女人胡說八道,存心惹事,想落井下石破坏咱們黑龍幫”的往昔聲譽,不借造謠生事想激咱們出面干涉,她便可掀起無窮風波。她已來了七八日,咱們沒理她,要不是打听出老弟前來造訪出了事,咱們也不會冒風險挺身而出哩!”
  “哦!謝謝陸兄的關怀。陸兄,你沒离開楊家寨?”崔長青問。
  “咱們在附近留了人,監視楊家寨的動靜,愚兄与杜兄,也是留守者之一。””“陸兄怎知小弟的事?”
  “你在明港驛那几天,愚兄不在,前天返回,方听弟兄們說有一位騎烏錐馬的少年,曾到楊家寨走了一趟并与人交手。你那匹烏錐,愚兄听人說過。不瞞你說,敝幫的消息相當靈通,老弟在湖廣游蕩的事,愚兄知道不少有關你的消息呢!”
  “哦!真的?”
  “你在襄陽劫了湯家大戶的一千八百兩白銀,第二天便將所有的銀子散給江邊的兩所卑田院。”
  “咦!你怎知道是我所作的案?”
  三眼韋陀大笑,笑完說:“姜是老的辣,老弟,你相信了吧?”
  “你……”
  “你不打自招……”
  “你是說……”
  “愚兄并不知是你,只知你那時恰在襄陽,用話一套,你就和盤托出不打自招啦!”
  崔長青臉一紅,笑道:“小弟畢竟欠缺經驗,上了你的大當。”“老弟,你打算何往?到明港驛盤桓一些日十,愚兄聊盡地主之誼……”
  “算了,我還是遠走高飛為妙。這次造訪,惹來了天大的麻煩,兩位兄長義薄云天,不惜現身赶來援手,几乎斷送在榴林精舍,小弟罪孽深重。來日.方長,小弟就此分手。”
  “你……你的坐騎……”
  “呵呵!暫寄榴林精舍,早晚我會回來取走的。前面已是城關,小弟告辭了。”
  送走了崔長青,三眼韋陀向虯須客苦笑道:“這位小兄弟是個風塵奇人,可惜他沒走上正路,真是可惜。”
  虯須客狂笑道:“兄弟,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這年頭,走正路的人又有几個?武林朋友只要出外闖道,誰不是以武犯禁?哈哈!咱們黑龍幫所做的事嚴格說來,恐怕還不如他這位義賊哩!算了吧,不必自抬身价了。咱們走,進了城便不怕薄命花追來了。”
  “哎……”三眼韋陀突然惊叫,向前一栽。
  虯須客大駭,伸手急扶叫道:“陸兄……哎……哎唷……”
  身后的路旁深溝中,躍出女飛衛公孫秀与鐵琵琶呂三娘子。
  三眼韋陀的腰眼中,釘著——把回風柳葉刀。
  虯須客的腰脊,則中了兩枚黃蜂針,倒在地下痛得不住厲叫,滿地亂滾。
  女飛衛走近,冷笑道:“十二條龍少了兩條,你們認命啦!”
  “哈哈哈哈……”十余丈外傳來了震天狂笑聲。
  呂三娘子戒備地轉身,駭然叫:“天玄煉气士。”
  老道端坐在一株大樹的頂頭,枝葉竟然毫無向下沉的現象,目光炯炯盯著她們狂笑。
  “走!”女飛衛低叫,向林中一躥。
  呂二娘子心細如發,伸手撥出黃蜂針与柳葉刀,方飛逃入林。
  遠遠地,薄命花郝芸仙狂掠而來,來勢如電射星飛。
  天玄煉气士一惊,跳下地自話道:“我老道不走不行,這潑婦可怕。”
  薄命花郝芸仙看到了他,厲叫道:“妖道,你走得了?”
  老道向側方的林木深處飛遁,大叫道:“不要追來,貧道伯你這位薄命紅顏。”
  薄命花狂追入林,從側方截出厲叫:“妖道,老身要追你上三十三天靈霄殿……”
  “哈哈!老道我要下十八層地獄進森羅殿,我不信你敢跟來。”
  一追一逃,瞬即失蹤。
  崔長青在确山南門落店,目下他是身無分文,空無所有,馬匹行囊全丟了,連買酒食的錢也毫無著落。
  他這种人是餓不死的,除非他出了意外。
  确山城小得很,他走了一圈,心中哺咕,看情形,此地當戶甚少,而且未摸清底細前,他不能冒失地隨便下手弄盤纏,必須打听出那些為富不仁的大戶,方可下手弄些油水度過難關。
  最后,他轉向店伙套口風,果然探出几位本城的魚肉鄉里大富戶,心中稍安。當夜,他撬開了一家大戶的銀庫,弄:到了三四百兩銀子。
  次日一早,他動身北上,要在東窗發白之前出城,出了城便安全了。
  合該有事。按規矩,他北上落店須在北門,但他在南門投宿,因此動身時必須從南到北走完全城的南北兩條大街,對一個急欲离開的人极為不利,走過十字街口,進入北大街,這時早市已開,街上南來北往的旅客往來不絕。
  迎面出現—家兵器店,寬闊的大街行人來去匆匆,兵器店剛開門,沒有客人光顧,他虎目放光,突然站住了。
  對街過來了一位壯實大漢,肩上抗著一根金光閃閃的降魔杆,顯得十分吃力,杆相當沉重、他認得,這根杆正是二眼韋陀的兵刃。
  他心中狂跳,气血浮動。
  大漢的腰間,纏著另—件兵刃:虯須客的流星錘。
  不祥的預感,爬上了心頭,他站在兵器店前發呆,心中暗暗叫苦。
  大漢踏入了兵器店,大叫道:“王掌柜的,這件家伙賣給你,金打的家伙。”
  王掌柜是個大塊頭,伸手接過仔細察看片刻,笑道:
  “大牛,見你的大頭鬼,如果是金的,你抗得動?你在那儿偷來的?”
  大牛哼了一聲說:“你少挖苦人,我大牛酒色財气都犯,就是沒犯偷,這是撿來的。”
  “哼!撿來的?—你起得早是不是?我也起得早,就從來沒撿過東西。”
  “信不信由你。喂!能值多少?”
  “這……這樣好了,給你二兩銀子買酒喝。”
  大牛哼了一聲,伸手取杆冷笑道:“賣爛鐵也不止值二兩銀子,少拿我大牛開心。你不要,我拿到西大街癩頭鐵店……”
  “慢著慢著,給你四兩,賣了吧?”
  “二十兩才賣。”
  “見鬼,你拿走,這玩意一二十年也難找個買主,四兩銀子我還不愿買呢。”
  “不買就不買,我走就是……”
  “慢著,八兩銀子,不安就拉倒。”
  ,崔長青一腳踏入店門,叫道:“二十兩銀子,在下買了。”
  王掌柜怪眼一翻,大喝道:“你這廝好沒規矩,你干什么的?”崔長青一把抓走杆,順手砸掉了一只角,火星飛濺,他;的神力駭人听聞。
  大塊頭王掌柜倒抽一日涼气,退了兩步張口結舌。
  崔長青挾起杆,向惊呆了的大牛說:“大牛,跟我來拿錢。”
  大牛如受催眠,乖乖地跟著走。
  他折入條幽暗的小巷,看四下無人,轉身臉一沉,沉聲問:“大牛,你要死還是要活?”
  大牛惊得不住倒退,臉無人色地叫:“大……大爺,我:
  ……我不能死,我……我有八十歲的老……老娘要……要……”
  “要死,我一杆把你打成肉泥。”
  “大爺……”大牛惊怖地叫,跪下了。
  “要活,說出這根件与那流星錘的來路。
  “我……我要活……”
  “說!”
  “是……是三里河一……一個鄉……鄉巴佬撿……撿到的,我……我嚇唬他把……把這玩意哄……哄來了。”
  “他……他昨天在南門外至……至二里河的路上,看……看見兩……兩個尸体,以……以為這玩意是……是金的……”
  “尸体呢?”
  “他……他推入深溝去了?”
  “哼:滾”“是,大……大爺。”
  “銀子照給你。”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一個時辰后,他到了榴林精舍的院門外,腰上纏著流星錘,挾著降魔杆,臉色冷厲,虎目中冷電四射,娃娃臉消失了,變成一頭怒豹。
  “砰”一聲大震,大院門被他一杆砸得粉碎,盛怒拖杆往里聞。
  盛怒之下,他渾忘一切,忘了功臻化境的郝芸仙可能置他于死地,將自身的生死置于腦后,為友复仇的意念令他不顧一切怒闖榴林精合。
  院子廣闊,亭台花樹布置得巧奪天工,長長而彎曲的花徑,直通向廳階下。他踏入院子,發出一聲獸性的怒嘯,大踏步向里闖。
  砸門聲惊動了里面的人,在嘯聲中,廳內奔出六名健壯的仆婦家丁,有人叫“是他,抄家伙。,”兩廂中,也搶出八名男女。
  兩名健仆婦挺棗木棍沖近,雙棍齊遞,大喝道:“小輩你送死來了。”
  金虹乍閃,“唉唉”兩聲暴響,兩根棗木齊眉棍折斷飛出三丈外,兩名健仆虎口進裂駭然暴退。
  “你們讓開,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他舌綻春雷大吼,大踏步急進。
  兩名仆婦花槍齊進,槍花倏吐,迎胸點腹聲勢洶洶,槍法与勁道皆見功力,頗不等閒。
  金虹再閃,“排云蕩霧”奮勇突進,風雷驟發,杆幻地网天羅,人化龍騰虎躍。“啪勒勒……”兩枝花槍寸斷飛散,兩仆婦被震倒在地,惊叫聲震耳。
  他無意傷人,傷了這些下人有傷天和,大丈夫恩怨分明,他要找的人是薄命花郝芸仙。
  “讓路!快叫賊婆娘來見我。”他怒吼,倒拖著降魔杆向階下闖。”其他的男女仆人,被他的神勇惊軟了,沒有人敢再沖出阻攔。
  廳門內閃出一位中年女仆,扶著神色委頓臉色蒼白的胡”綺春,軟弱地問:“你來做什么?”
  他站在階下,沉聲道:“快叫郝芸仙出來見我。”
  “你……你我她……””“找她出來還我公道,她不能殺了在下的朋友,而能逍,遙法外不受報應。”
  “她不在;不然你豈敢在此撤野?”
  “她到何處去了?”
  “她……”
  “當”一聲大震,右側的千斤石獅子,斗大的腦袋碎如齋粉,大地搖搖。
  “不叫她出來,在下要殺進去了。”
  胡綺春臉色泛灰,駭然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我……”
  “在下先廢你的雙腳……”
  “我說,我說。”
  “說。”
  仆婦冷汗直流,恐懼地說:“主母,他的話可伯,告訴他吧,他會從其他的人口中間出來的。”
  胡綺春知道不能不說,垂頭喪气地說:“她回家父的庄院去了,昨晚走的。”
  “令尊鎮八方胡威的庄院在何處?”
  “在金頂山下。”
  “如何走法?”
  “往西走三十余里,一問便知。”
  “叫人把在下的烏錐馬備妥。”
  “這。—。”
  “怎么?”
  “郝姑娘已經騎走了。”
  他不再多問,扭頭便走,走上西行小徑,直奔金頂山,急如星火。
  午牌初,到了金頂山下。山距城四十余里,附近山巒錯落,林茂山深,遇上荒年,這里便是強盜窩。遠遠地,便可看到山頂云霧繚繞,幻出金紅色的异彩,因此稱為金頂山。
  西面五六里,是形如駝峰的峰子山。
  鎮八方胡威的庄院,位于金頂山与峰子山之間,是一座大名鼎鼎的庄院,附近的人稱之為金頂山胡家。胡家在地方上固然頗負盛名,在江湖上更是響亮。胡威的綽號叫鎮八方,可知他狂到什么程度;當然他本人的真才實學也极具功力,不然就憑他那鎮八方的名號,也足以招殺身之禍。但他在江湖道字號已經數十年,如今依然健在。
  崔長青看了胡家的格局,不由心中嘀咕。
  那是一座建有高高寨牆的庄院,里面建了十余座樓房,牆外有壕,壕外栽了高有丈余寬約三丈的荊棘,連兔子也鑽不透。荊棘外圍又是密密麻麻的酸棗林,人在里面根本藏不住身。唯一的進山路是寨門大道,門口有一條三丈長高架壕上的木橋,只消在寨門樓上安置几張強弓,誰也休想通過。
  寨牆的牆頭,有几名警哨往复巡走。敵樓上方,也有兩名警哨監視著四周。庄危的地勢高,居高臨下,視界可及六七里外,如無大批不明人物接近,警哨通常不加理會。如果警鐘一響,全庄在片刻間便可應變裕如。
  進去,該多困難,庄內外的人,根本不理會他一個單身旅客。
  但沖突后如想撤出,那就恐怕不簡單了。人多人強,狗多咬死羊;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伯人多,他即使有三頭六臂,也難与全庄的高手抗衡。
  他不得不冷靜思索了,大搖大擺地折入進庄的大道。
  當他踏入三岔路的第一步時,便引起誓哨的注意了。三:
  岔路口距庄門橋僅一箭之遙,續向西走的路,可以到達南陽府的泌陽縣。平時,這條路的商旅少之又少,往來的全是附近的鄉民。
  橋頭放出一個青衣大漢,神色從容徐徐迎來。
  崔長青虎目一轉,計上心頭。
  雙方漸來漸近,大漢在三丈外止步,冷然注視著他,似有所待。
  他不動聲色,挾了降魔杆,直欺近至丈內,方含笑點頭招呼道:
  “老鄉,你好。請教,這儿是金頂山胡家嗎?”
  大漢見他年輕,似無戒意,但目光灼灼盯著他那根金光閃亮的降魔杆,臉上稍為動容,問道:“不錯,是金頂胡家,有何貴干?”
  “在下要找一個人,尚請老兄指引。”
  “找誰。”
  “薄命花郝芸仙前輩。”
  大漢一怔,頗感意外地問:“貴姓?你找她有何貴干?”
  “在下從榴林精舍來,精舍的人說她已在這里。”
  “不許多問。”
  他嘿嘿笑,撇撇嘴說:“不問就不問,在下進庄去問。”
  “站住!”
  “怎么啦?不准進?”
  “金頂山胡家豈能讓人亂闖?你……”
  “砰!”崔長青給了大漢一拳,正中小腹。
  “恩……”大漢悶聲叫,上体下俯。
  “噗!”這一拳正中下頜,力道如山。
  大漢仰面便倒,跌了個手腳朝天。
  庄門內搶出兩個人,怒叫著奔來。
  他一把拖起大漢,扛上肩撤腿就跑。
  庄內鑼聲狂鳴,大批庄漢發狂似的追逐而出。
  他不走大路,徑奔金頂山北麓,那儿山深林密,可以避過庄中警哨的監視。進入林野,他開始用鹿步迷蹤術布下疑陣,引對方循蹤追索。
  庄漢們分批追人,人逐漸分散。
  一批庄漢共有六人,追向一條山洼部,樹林濃密,草深藤茂,有一條踐踏過的遺跡,直通向正北,一看便知曾經有人從此匆匆奔跑而過。
  領先的庄漢循蹤追人,向同伴興奮地說:“這廝剛經過不久,快追。”
  追了百十步,領先的人突然止步,訝然道:“咦!怎么有兩個人?”
  草木的遺痕,可清晰地看出兩個人在此分道,一走東北,一走西北。
  第二名庄漢哼了一聲說:“老七被他帶走了,當然是兩個人。依我看:老七定然在此脫險了。”
  第三名庄漢冷笑道:“老八,你別稱能,胡說八道,老七落在人家手中,被人扛了逃走,還能平安脫險?依我看,人家敢在光天化日下前來討野火,出其不意擒人帶走,必定有所准備,自然有接應的党羽……”
  “少廢話了,可能真有接應的党羽,咱們分頭追赶,走2”六個人一分為二,每一撥只有三個人。
  只追了百十步,兩撥人都失去了蹤跡,只好滿山亂找,互不兼顧。
  向東北追尋的三個人,盲目地在林下狂搜,走在最右側的人突然大叫道:“瞧,那是不是老七?”
  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下,老七被縛在樹干上,拼命在掙扎,張口結舌卻叫不出聲音。
  “正是老七。”為首的人叫。
  三人向老七飛奔,分枝拔草急走,自然有快有慢,走在最后的人突被背后伸來的一支大手勒住脖子,右耳門的藏血穴也被一個指頭壓住,將人往草叢中拖,片刻間便失去知覺。
  只有兩個人到達老七被綁處,為首的人奔近,突發覺老七的神色不對,訝然叫:“你怎么啦?”
  老七的目光,恐怖地從對方的右側透過,望向肩后并不住用嘴掀動示意,用意是叫對方小心身后。
  為首的人終于有點醒悟,扭頭一看,不由心膽俱寒,毛骨依然。
  一個黑衣少年正叉手而立,站在他身后不言不動沖他不住冷笑。腳前,有兩件物体,一是金光閃閃的降魔杆,一是寂然不動的人体,正是他的三同伴之一。
  附近不再有人影,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反應夠快,猛扑而上,鐵拳疾揮。
  “砰噗噗!”他連攻三拳,凶狠地搗在黑衣少年的胸腹上,勁道十足。
  但青衣少年卻屹立如山,甚至連眼皮也不眨動一下,仍然冷然向他注視,仍然不住冷笑。而他卻拳頭發麻,膀子震得似要折斷一般難當。
  他大駭,招出“二龍爭珠”,雙指急攻黑衣少年的雙目要害。任何練气高手,也無法運气保護雙睛不使受傷,攻雙目必可得手。
  可惜人的雙目最為靈敏,不易擊中。黑衣少年一抄,便扣住了他攻出的手腕,一扭之下,擒住了,迫他轉身再勒住他的脖子,直勒得他雙睛外突,舌頭外伸,臉色發青,方將他推倒在草叢中。
  他好半天方神智清醒,翻身欲起,卻被一只重如山岳的:
  腳踏住了腕脈要害。
  “你……”他惊怖地叫,不敢掙扎。
  “我要口供。”黑衣少年冷冷地說。
  “什……什么口供?”
  “郝芸仙目下在何處?”
  “她……她不在庄中。”
  “在何處?”
  “今早她騎了一匹烏錐,与……与她的門人兩人兩騎,天未明便……便走了。”
  “到何處去了?”
  “在下不……不知道。”
  “你敢說不知道?”崔長青腳下加了一分勁。
  “哎……我……我怎知道?郝前輩在……在本庄一住年……年余,大爺嚴……嚴禁下人探听她師徒倆的事……”
  “有誰知道她師徒的下落?”
  “大爺知道。”
  “還有誰?”
  “少爺与二小姐可能也知道。”
  “好,你回去,告訴鎮八方老匹夫,午后未牌正,叫他獨自到金頂山的峰顛一會,只許他帶一個人同行。只要他敢多帶一個人,在下便避而不見。之后,在下要花一兩月工夫,在附近逐個收拾貴庄的人,一把火將附近燒光,不怕老匹夫不屈服!站起來,滾!”
  庄漢吃力地爬起,惶然問:“尊駕可否留下名號?”
  “你想怎樣?”
  “不……不想怎樣,在……在下便去回稟……”
  “你再說一句看看?在下要拉掉你一只耳朵。”
  庄漢怎敢再問?扭頭便跑,居然快极。奔出十余步扭頭—看,崔長青已經失了蹤。
  奔出半里地,前面綠影一閃,嬌叱聲入耳:“站住!怎么了?”
  “二……二小姐,大……大事不好。”
  是一位年華雙十的綠衣女郎,人長得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流光四轉,身材丰盈曲線玲戲,肌膚晶瑩洁白,一白掩三丑,因此相當美。
  臉型与胡緒春有六七分相象,一看便知她定是胡綺春的妹妹,但比75姐美得多。
  二小姐叫綺綠,因此她穿一身綠。江湖人對家中眷屬,少向人提及,因此鎮八方到底有多少妻妾子女,知者不多。胡綺綠背上系了劍,脅下挂了八寶囊,站在那儿頗具威風。叱道:“你胡說什么?”
  庄漢將所發生的事—一稟明,余悸猶在。
  胡綺綠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語道:“晤,還有一個時辰。”
  庄漢畏縮地說:“二小姐,小的須回稟主人。”
  “且慢。”
  “二小姐……”
  “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不必張揚。”
  “但……”
  “隨隨便便來一兩個人,便狂妄地約會家父,像話嗎?”
  “可是……”
  “我先到峰頂附近埋伏,你們回去不必理會。”
  “小的遵命。”
  “你走吧。”
  赶走了庄漢,她繞道徑奔金頂山的峰頂。
  崔長青躲在庄后的山坡上,監視著庄中的動靜,看到搜山的人一一返庄,似乎不見再有人出來,全庄的警衛已明顯地加強,敵樓上已加派了警哨,進出庄門的人,皆帶上了兵刃,与往昔完全不同了。
  看日色,已是未牌初,他動身向山上走。
  郝芸仙已經离開胡家,三眼韋陀与虯須客的死,与鎮八方無關,因此他不曾任性大開殺戒,證明他雖年青气盛,但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致于胡來。
  他之所以邀請鎮八方在峰頂會晤,只想追問郝芸仙師徒的下落,并無与鎮八方拼命的念頭。但他卻未料到,用這种手段邀請一個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成名人物,已犯了江湖大忌稍有名望的人也感到受不了,何況威震八方的鎮八方胡威?:
  他找到一條登山的小徑,沉著地向上走。
  經過一座密林小徑,文体而過,左盤有折上行。他戒備著向上走,眼見四面耳听八方,運功護体,步步提防,腳下放慢預防不測。
  一無所見,平安地通過了密林。
  以上一段山坡,路左右數十步內,全是及腰茅草,微風一吹,草浪綿綿波動不絕。往上看,三四百步上又是茂盛的樹林。
  他心中一寬,戒念全消。适于埋伏的地方多的是,樹林設伏最為理想。如果有埋伏的話,該在樹林一帶,設伏的人決不會放棄樹林而設在草地上,草地掩不住人,難怪他大意。
  最安全的地方,卻可能是最危險的地方。
  正走間,突覺有股一麻。
  “喀!”他訝然自語,止步回身察看。
  荒草萋萋,一無所見。
  股間仍在發麻,怎么回事?他伸手一模,感到有物触手。
  他臉一變,訝然叫:“我中了暗算……”
  他食中兩指,拔出一枚灰藍色的寸半長牛毛針,針上沾了一絲血跡,血跡的顏色已呈現青色。
  “有毒。”他駭然叫。
  丟掉牛毛針,他伸手拔降魔杆。
  這瞬間,他感到手上突然脫力,腳下一軟,接著昏眩感無情地襲到,身形一幌,几乎栽倒。
  他艱難地舉步向下走,唯一的念頭是他必須及早离開,找地方醫治。
  第一步,第二步……
  昏眩漸劇,他感到雙腿重有干斤挪動困難,身軀只想向下倒,眼前發暈,天在轉,視界模糊,樹林草木在圍著他旋降。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但耳中听不到聲音,腔口已呈現麻痹了。
  第三步,第四步……
  感覺与知覺上,他覺得自己在走,而且在大步急走,以更早些找人治療。但事實上他舉步困難,不是走而是挪,挪—步幅度不及半尺。
  第五步,第六步……
  他身上除了几兩碎銀与兩件兵刃外,一無長物,連最常。B的救命丹藥也被天玄煉气士所搜走,辟毒的丹九更是缺如。
  下面綠影從草中徐現,是二小姐胡綺綠。
  “是你們暗算我?”他厲聲大叫。
  但在胡綺綠耳中,所听到的聲音比蚊鳴大不了多少。
  他看到的不是一個綠影,而是旋動中的無數個綠影,所以說“你們”。
  胡綺綠冷笑一聲,叫道:“不要再走了,你距鬼門關只一步之隔。”
  耳中轟鳴,听不真切,他大聲叫:“你們為……為何暗算我?”一面叫,一面挪出一步。
  “站住:不然你死定了,你中了本姑娘的七步追魂針,走七步便得見閻王。”
  他不但邁出第七步,第八步也挪出了。
  胡綺綠飛扑而上叫:“我要留活口……”
  第九步,第十……
  “砰”一聲響,他倒入胡綺綠的臂彎中。
  不是毒藥發作將他迫倒,而是沉重的降魔杆,將他壓垮的。
  胡綺綠“咦”了一聲,將一顆丹丸塞入他口中,用指頂入他的咽喉,他已無法吞咽,瞳仁已現散光,全身已經渙散了短短的几天中,他受到兩個女人的毒針襲擊,兩次都是偷襲,一從前面一從身后,真是無獨有偶,倒霉透頂,禍不單行。
  兩次偷襲,令他對女人的看法,完全改觀,把女人恨得牙痒痒地,恨根深种。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醒來了。燈光刺目,已經是夜間啦!他想坐起,但渾身脫力。
  “十天半月,你方可复原。”陌生的女人嗓音入耳。
  幸而頭部尚可抬動,他終于看清了處境。
  這是一間清雅的淨室,室中的擺設簡朴雅洁,一床、一几、一案、一櫥。案上銀燈高照,鼻中嗅入陣陣幽香。
  他已更換了一身青袍,渾身仍在淌汗。
  昏眩感仍在,但已消退了大半。床前,站著兩個女人,一是穿綠裳的胡綺綠,另二人是十五六歲青衣侍女。
  “你是誰。”他問。
  “胡綺綠。”
  “哦!是胡綺春的妹妹?”
  “不錯。”
  他吁出一口長气,又問:“是你暗算我嗎?”
  胡綺綠微笑道:“你是天下間唯一中了七步追魂針,走了十步而不死的人,你是條漢子。”
  “承獎承獎。”
  “你得養息半月左右。”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冷冷地說:“你們女人善女紅,玩針是你們的拿手絕活。”
  “你知道就好,下次小心些。.,”“還有下次?說吧,你准備如何處置在下?”
  “這個……”
  “砍頭?縊殺?碎剮?”
  “這得看你是否肯合作了。”
  “說說看?”
  “貴姓?”胡綺綠微笑著問,笑容相當動人。
  “姓甚名誰,不問也罷。”
  “瞧你,第一問你就不合作。,”“還有第二問?”
  “你這根降魔杆……”
  “那是前黑龍幫高手……”
  “三眼韋陀陸振聲的兵刃?”
  “對,還有流星錘,是虯須客杜彪的兵刃。”
  “他兩人呢?”
  “死了。”
  “什么?他兩人將兵刃留在榴林精舍,你把郝姑姑的門人秋映雪姐姐制住,劫走了兵刃溜之大吉,帶了兵刃來找家父要郝姑姑的下落,怎說他們死了?”
  “哦!原來你都知道,大概令姐已將消息傳來了。可是,姓郝的女人,沒將內情告訴你?”
  “什么內情?”
  “那賤女人把他們兩人殺了,曝尸于距城兩三里的大路旁。”他咬牙切齒說。
  胡虯綠猛搖玉首,說:“不對,郝姑姑不是個怕事說慌的人。她前晚從榴林精舍返庄,曾說過并未將你們追上,卻追上了天玄煉气士,失望而回,牛鼻子老道逃走的功夫很高明,溜掉了。晚間郝姑姑接到朋友從開封傳來的書信,次日天未明,師徒倆便動身走了。”
  “在下不信,必須找那女魔替朋友報仇。”
  “你?別想。請教,你是黑龍幫的人嗎?”
  “姑娘客气了。在下只認識三眼韋陀,對黑龍幫毫無所知,信不信由你。”
  “你的話似乎可信。”
  “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胡虯綠格格嬌笑,撫媚地注視著他說:“目前還未決定,:
  我爹為了你那狂妄的騷扰行徑,頗為憤怒呢。”
  “在下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哼!”
  “等你過了家父那一關,爾后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你不倔強,也許家父會放你一馬呢。”
  “崔某人不會向人討饒,這點你可以放心。”
  “嘻嘻,原來你姓崔。”
  “言多必失,在下不再說話了。”
  “好吧,你元气大傷,好好養息。一個在鬼門關進出過的人,能活已是奇跡,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在下還不想死。”
  “那就好,告辭。”
  “不送。”
  主婢兩人出室而去,他只感到一陣難言的寂寞無端涌上心頭。
  第十天,這一天終于來了。
  他与二小姐綺綠相處僅兩天工夫,便被鎮八方接走了,胡家的囚犯,但總算末受虐待。鎮八方請他安心地養傷,禁在一間堅固的斗室中,晝夜皆有兩名大漢輪番把守,藥物与飲食,皆由一個半尺大的窗孔遞送,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絕。第七日他已經回复,但直到第十日鎮八方才派人將他押至一座密室,押他前往的人共有四名,全是虎背熊腰的大漢。一踏入室門,他便知有點不妙。
  八名赤著上身金剛般的巨人,虎視耽耽不友好地瞪視著他。堂上,長案后共坐了五位男女,中間那人是身材修偉獅鼻海口的鎮八方胡威。最外側的兩人,是胡威的愛子胡成龍這位少主人有一雙陰厲無比的三角眼,二十歲的青年人,性情暴躁剛恒自用,是有名的霹雷火。另一人是胡綺綠二小姐坐在那儿頗饒興趣地向他不住打量。
  進入室中,室門閉上了。
  一名大漢將他向前一推,冷笑道:“快見過敝長上。”
  他向上拱手為禮,沉著地說:“胡大爺好,久仰久仰。”
  鎮八方用凌厲的目光邊視著他,亮著大嗓門問:“為何不自報名號?你姓崔?”
  “不錯。”
  “你的大名是……”
  “長青,長安的長,青春的青。”
  “府上是……”
  “江湖人四海為家。”
  “府上是……”
  “江湖人四海為家。”
  “府上還有些什么人?”
  “于然一身,浪跡天涯無牽無挂。”
  “你在避重就輕不愿受盤?”
  “就算是吧。”
  “好,胡某不再盤你的底,只有几件事要你坦城合作。”
  鎮八方一字一吐地說。
  “請說,胡大爺別客气了。”
  “其一,你登門挑戰的無禮舉動,胡某不再追究。”
  “謝謝。”
  “其二,你打傷老夫的人,老夫不計較。”
  “胡大爺海量,在下感激不盡。”
  “其三,你与敝義妹郝芸仙的過節,老夫負責替你化解。”
  他冷冷一笑,堅決地說:“抱歉,令義妹殺了在下的朋友,在下……”
  “住口!敝義妹并未殺了三眼韋陀与虯須客,你怎可一口咬定,胡說八道?”
  “胡大爺……”
  “你親見敝義妹殺的?可有目擊證人?”
  “這個……”
  “你無詞以對,要不要強詞奪理?”
  “哼!在下從情理中猜測……”
  “哈哈哈!好一個從情理猜測。年青人做事,畢竟少識識魯莽沖動,荒謬剛懼自以為是,從不設身處地替他人著想跡近狂妄,不可原諒。”
  “在下要求當面質問令義妹。”
  “她已經到開封去了,日后老夫保證她還你公道。”
  “在下感激不盡。”
  “好,目下言歸正傳。”
  “胡大爺剛才都是題外話?”“不錯。不是老夫玩弄權術,剛才答應你的事,确也表明了老夫大公無私的心跡,現在,你有几件要做的事,老夫也要求你坦誠的答复。”
  “請說,只要在下做得到,敢不如命?”
  “其一,你是不是黑龍幫的弟兄?”
  “不是。”
  “其二,黑龍幫是不是真的解散了?”
  “在下不知其詳。但据三眼韋陀陸兄所說,黑龍幫确解散了,似非虛語。”
  “你与三眼韋陀是什么交情?”
  “朋友而已。”
  “哼!你答复的沒有一句實話。”
  他一挺胸膛,正色道:“在下發誓,沒半字虛假。”
  “哼!老夫從不相信江湖人所發的誓。”
  “你不信,那也是無法勉強的事,反正在下說的并無字虛言,問心無愧,信不信由你。”
  “好,暫且撇開不談。最后一件事,老夫指引你兩條路一明一暗,請你選擇。”
  “何謂明,何謂暗?”
  “明,老夫認為你是條漢子。”
  “胡大爺夸獎了。”
  “因此有意羅致你替老夫辦事,日后有你的好處,你得上香發誓,真誠效忠永無二心,老夫必定善待你,你前途無量。你想留在敝庄,老夫歡迎,你想跟老夫在江湖行道,老夫將花心血造就你;你如想重抬舊業,老夫介紹你加入血花會,刺客生涯興奮刺激,年青人響往乃是情理中事,老夫成全你。”
  “在下不是黑龍幫的人,對刺客行當毫無興趣……”
  “你不愿加入血花會,是愿留在老夫身邊?”
  他冷冷一笑道:“在下浪跡江湖,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習慣供人使喚……”
  “不然,人,情性天生,不琢磨不成大器,決不能不加管束。你……”
  “在下得慎重考慮。請教,何謂暗路?”
  “明路不走,須走暗路,那很簡單,也就是死路。”
  他心中冒火,忖道:“這老奸詭得很,笑里藏刀。碰上這老狐狸,我得小心了。”
  但他臉上神色不變,笑道:“你其實只給在下一條可走的路。”
  “你錯了,兩條,老夫不是小气的人。”
  “在下有多少考慮的時辰?”
  “沒有,你必須立即決定。”
  “立即?”
  “對,你已經听得夠明白了。”
  “這個……”
  “老夫已替你准備了香案与祭神的三牲,就等你答應以便發誓。”
  “哦2倒是周到得很。如果在下不選擇……”
  “你要選擇的,對不對?你已死過一次,該不會選暗路p巴?”
  “在下要求三天工夫考慮……”
  “不行,要立即答复。”鎮八方斬釘截鐵地說。
  二小姐綺綠接口道:“爹,給他一點工夫考慮吧,這是一輩子的事,你怎能倉卒決定?”
  鎮八方堅決地搖頭道:“不行,男子漢必須當机立斷,不論生死明暗,得在瞬息之間下定決心。”
  “爹……”
  “好吧好吧,依你,給他十聲數決定,為父不是不讓理的人。儿子,你計數。”
  胡成龍离座而起,叫道:“一!二!三……”
  崔長青心中叫苦,苦笑道:“十聲數便決定一輩子的主權身份,未免太草率了些……”
  “六!七……”
  “你還有三數。”鎮八方叫。
  “八!九……”
  崔長青心中天人交戰,心亂如麻,生死兩途須立即決定,要就慷慨赴死,不然就得終身為奴。在他來說,浪跡江湖已經愧對先人,再終身為奴,真是不堪想象的事。
  “十!”胡成龍的叫數聲,成了他的催名符。
  他一咬牙,冷笑道:“大丈夫宁死不辱,在下選暗路。呔!”
  暴叱聲中,雙肘一分,“噗噗”兩聲悶響,左右兩名大漢的脅肋同被撞中,向側分跌。
  八大漢同時欺進,八把牛耳尖刀圍住了他。
  “擋我者死!”他怒吼,向室門方向奪路。
  八把牛耳尖刀同時遞出,刀風激体生寒。
  他不能從室門脫身,門已上了閘,拔閘費時誤事,死路一條,以一敵八,赤手空拳搏八名高手同時合擊的尖刀,愚蠢已极。
  他向室門奪路是以進為退,沖前一步立即飛躍而起,以“魚龍反躍”身法反扑堂上的鎮八方。這身法与“金鯉倒穿波”完全不同,前者身法直起,半途轉身,落下時可從容攻招;后者倒翻而回,全無防身自保的机會,他從案上空飛越,飛踢鎮八方的五官臉部,鎮八方左右兩名花甲老人,同時站起一掌拍出,用的是劈空掌力,如山暗勁一勇即至,象是万斤巨錘著体,內力之深厚駭人听聞。
  鎮八方哈哈狂笑,一把抓住了他的靴尖,向上一抬,狂“老夫要答复。”
  “沒有答复。”他拼力大叫。
  “老夫也要口供。”
  “老狗,沒有口供。”
  “皮鞭伺候。”
  “叭叭叭!”皮鞭聲震耳。
  “招不招?答不答?”
  “在下惟死而已,你嚇不倒我的。”他叫。
  “給我結結實實地打。”
  “啪!啪!啪啪……”
  一鞭一條痕,他渾身如被火烙。二十余鞭后,開始破皮;三十鞭之后,開始傷肌。
  他背部全是血,血珠隨鞭飛濺,“招不招?你是黑龍幫的什么人?”
  他咬著牙忍受奇痛澈骨的鞭刑,成了個血人。即使他嘴再硬,也說不出話來了。
  耳中嗡一聲響,他又昏厥了。
  一盆水又澆醒了他,鎮八方的叫聲令他毛骨依然:
  “箍上他。”
  他被跪綁在一座十字架上,有人將一只頭箍套上他的腦袋。
  頭箍是雙層的,中間楔入一枚楔子,由一人扶住,一人運木槌敲下楔子,內箍便隨之收緊,壓迫頭骨,滋味真不好受。
  “尖下去!”鎮八方大叫。
  木根敲打著楔子,內箍逐漸迫緊。
  他忍受著無邊的浪潮一陣比一陣凶猛。
  第一根楔子已完全楔入,鎮八方又叫:“加尖!”
  打擊楔子的木被并不大,敲擊力也并不重。但他的感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感到木槐變成了屠錘,一下下沉重地擊向他的腦門,感到腦袋正在隨槌爆炸,痛得他眼中金蠅亂飛渾身在抽搐、顫抖、跳動、痙攣……
  上到第四根尖,他昏厥了。
  冷水又潑醒了他,鎮八方冷酷殘忍的叫吼聲,無情地入他的耳內深處:“答不答?招不招?”
  “呸!”他吐出一口血水。
  “好,我不信你是鐵打的金剛,老夫要用魔火來煉化你,准備火煉!”
  炭火熊熊的大火盆抬來了,里面的六七根鐵鏈逐漸變:
  火紅色,他仍被綁在十字架上,雙腳踩用繩曲在后面,膝彎壓—了一根橫木。
  ”嘩啦啦!”燒紅了的鐵鏈置在他的身前,擺得整整齊,熱浪迫人,暗紅色的火鏈象魔鬼的舌頭般可怖。
  “壓下去!”橫木徐降,逐寸下沉,他的雙膝也隨著下降,要親吻猩紅的火鏈“嗤!”有人在火鏈上噴了一口水,霧气升騰。
  “招不招?答不答?”
  “你如果不能殺我,你將永遠后悔。”他嘶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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