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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今晚,屠夫魯的家中戒備森嚴,連執役的人也帶了兵刃,里里外外听候使喚的男女,也佩刀帶劍神色緊張。
  但黑衫客崔長青,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出其不意深入腹地,出現在大廳。
  他已多次光顧魯家,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并非奇事,地勢与警哨的位置他早就摸清了。
  仆人正想繼續盤問他,內廳門已有人出現,第一個入廳的是禿鷹仲謀。
  崔長青泰然地背過身去,從容移向東廂門。
  仆人們忽略了他,赶忙趨前迎接禿鷹。
  禿鷹踏入廳中,向迎來的仆人叫:“快准備,大爺即偕客人到達。”
  門內笑聲入耳,屠夫魯的大嗓門在叫:“少庄主請,請。”
  雙槍艾文琮踏入廳中,移在一旁向內伸手虛引笑道:“敖姑娘勞姑娘請。”
  出來的是四個俏麗的年青女郎,胸襟上的血花圖記极為搶眼。領先的敖姑娘閃在一旁,客气地含笑道:“少庄主先請,賤妾不敢當。
  崔長青眼都紅了,轉過身來徐徐舉起金槍。燈光明亮,可看清他的相貌,燈光下;他虎目怒睜,冷電四射,俊臉上殺机怒涌,咬牙切齒气涌如山,金槍在他手中金芒耀目生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眾人一怔,极感突冗。
  他屹立如山,叫道:“你們都不要客气了,反正你們都要進來的。”
  禿鷹大惊,脫口叫:“少庄主的金槍。”
  門內搶出大枯牛似的屠夫魯,駭然叫:“是他,甘家的小長工……”
  雙槍艾文琮卻臉色大變,一把奪過從人挾著的金槍,伸手攔住其他的人,獨自上前沉聲道:“黑衫客姓崔的,你還沒死?”
  黑衫客三個字,嚇坏了不少人。
  屠夫魯卻激怒得凶睛怒突,猛地沖出,雙手箕張用“餓虎扑羊”招式瘋狂上扑,一面厲叫:“還我的上万金珠來……”
  槍尖徐降,指向屠夫魯的胸口。
  屠夫魯天生神力,渾身橫練刀槍不入,哪在乎小小的金槍?毫無顧忌地沖上,雙爪箕張前扑。
  “不可抓槍2”艾文琮急叫,挺槍搶出接應。
  崔長青不用槍刺,向側一閃,一槍揮出。“噗”一聲響,擊中屠夫魯的腰脊,恍若電光一閃,奇怪絕倫。
  “彭!”屠夫魯扑地便倒,象倒了一座山,手腳猛烈地抽搐掙扎,想爬起卻力不從心,腰骨斷了。
  刀槍不入的屠夫魯,禁不起一擊。
  沖到的艾文琮晚了一步,沒赶上,在八尺外止步,槍舉著卻不敢扑上出招。
  崔長青舉槍相問,冷笑道:“你進招吧,在下要用你自己的槍,取你的狗命,但卻不當場殺你。”
  艾文琮有點心虛,在對方冷厲的神色下打一冷戰,強打精神說:“閣下,你真要和艾某作對嗎?”
  崔長青不予置答,陰森森地說:“你如果不進招,在下就不客气了。”
  “閣下……”
  “在下進招了,當仁不讓。”
  “咱們好好商量……”
  “永康崗百余條人命,等你到陰曹地府商量。”
  “哦!你為了那些賤民的賤命……”
  崔長青冷笑一聲,舉槍迫進,虎目怒睜,似要噴出火來。
  艾文琮情不自禁抽一口涼气,—不自覺地向后退。
  敖姑娘突然舉步接近,’冷笑道:“艾少庄主請退,血花會正要与這狂小輩算算帳,本姑娘要擒住他,帶回香.壇好好處治。”
  崔長青吁出一口長气,激動的心潮逐漸平靜,大敵當前,如不能保持冷靜,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神便不能集中,后果不堪設想。
  他臉上因散怒而改變的神色,在徐徐恢复原狀,冷冷地注視著眼前這位美貌如花,毒如蛇蝎的血花會女刺客,盡量放松情緒問道:“敖姑娘定是血花會中頗有地位的人,芳名肯否見告?”
  敖姑娘冷冷一笑道:“你知道本姑娘姓敖便夠了。”
  “哦!你認為在下不配請問芳名?”
  “本姑娘擒住你之后,你便會知道的。”
  “姑娘不肯通名,這表示姑娘在血花會中,地位并不高,沒有花蕊夫人的地位……”
  “住口!花蕊夫人乃是外堂的人,怎能与本姑娘內堂執事相比?”敖姑娘不假思索地搶著說。
  艾文琮畢竟老練些,急叫道:“敖姑娘,他在套你的口風,摸你的海底。
  崔長青大笑道:“艾文琮,你怎么說得如此難听?江湖·道上,對婦道人家,不說摸海底,而是……”
  敖姑娘紅云上臉,羞怒之下,一聲嬌叱,以奇快的手法拔劍出鞘,身形驟進,劍吐千朵白蓮,出其不意突起發難,先下手為強。
  金槍長僅四尺六,不能雙手用槍。崔長青槍當棒使,單手使槍,金芒一閃,“錚”一聲崩開刺來的如山劍虹,斜身探入,一槍劈出,力道千鈞。
  敖姑娘被震得向側飄,馬步虛浮,還來不及穩住勢,槍已光臨旁側,百忙中推劍急封。
  金槍就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抽回,劍封不住,金芒再吐,“嗤”一聲扎入敖姑娘的右肩井。
  “哎……”敖姑娘駭然叫。
  艾文琮大惊,飛扑而上叫:“接我一槍!”
  槍攻崔長青的左脅,來勢奇急奇猛,迫崔長青自救,以解放姑娘之危。
  一聲長笑,人影飛射,“砰”一聲大震,人已破窗而出,一閃不見。
  “快追!”有人大叫。
  艾文琮心髒俱寒,競不敢追出。
  大廳中,失去了崔長青的蹤跡,敖姑娘也不見,被崔長青帶走啦!
  全宅大亂,男女老少遍搜庄內外每一角落。
  全住火把通明,八方窮搜。
  屠夫魯腰脊的經脈已斷,成了個連坐都成問題的廢人,無法主持大局,由拜弟禿鷹發令搜查各處,并派人搜查庄外的隱蔽角落。
  崔長青卻藏身在地底庫房秘室,誰也沒想到他有那么大膽,都以為他躲在庄外的樹林內,甚至猜想他已經溜之大吉了。
  地底庫房秘室僅派一名警衛,庫內的珍寶与金銀,已被崔長青搬空了,用不著再派人看守啦。
  警衛倚在牆角,被點了穴道,倚牆站立象在把守,直楞楞地成了個活死人。
  一燈如豆,壁角下的放姑娘冷汗徹体,臉色死灰,動彈不得。
  崔長青一手控制她的牙關,一手找了一根小木條,頂在她的右肩井創口上,冷冷地說:“敖姑娘,你招了吧,熬刑對你沒有什么好處,你也熬不了多久。木條插入創口,只消輕輕撬動,保證痛得你死去活來。拖久了,即使有仙丹妙藥,也難免日后成為殘廢。在下不想如此折磨你,冤有頭債有主,但你如果不肯合作,那就休怪崔菜心狠手辣了。”
  敖姑娘渾身在抽搐,虛脫地問:“你……你要我招……招什么?”
  “我要知道花蕊夫人藏身何處?”
  “你……休想……”
  “真的?”
  “你……你殺了我,也……也得不到口供……”
  “好吧,咱們走著瞧,反正痛的是你,成殘廢也是你,在下并無損失。”
  聲落,木條插入創口。
  “哎唷……住……住手……”
  “你叫吧,外面听不見,你叫破喉嚨也是枉然。”
  “哎……我……我……”
  “你熬不了多久的。”
  “哎……我招……”
  “好,我在听。”
  木條雖已停止撬動,但敖姑娘仍感吃不消,渾身在顫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大為不耐,再次喝問:“你說不說?”
  “我……我說,但你……你得答應釋放我。”敖姑娘痛苦地叫。
  “在下保證釋放你。”
  “還有……”
  “釋放你是唯一的條件,其他免談。”
  “你……”
  “你說不說,在下耐性有限。”
  敖姑娘心膽俱寒,赶忙說:“我……我說,我說。”
  “如果有一字不實,‘你將死得极慘。說!”
  “她……她在……”
  不久,他大踏步出室,揚長而去。
  敖姑娘隨后出室,向上爬,吃力地一步步爬行,終于她爬出了秘室的上端秘道門。
  糟!鐵葉門是由机關控制的,她不知如何開啟。
  “砰砰砰!”她全力拍門,并全力大叫:“開門!開門……”
  上面沒有人,人全到了庄門的練武場附近。
  練武場地占地甚廣,四周有馳道、梅花樁、擂台練功房、沙袋架、跳坑……當然也有遮陰的樹木。整座練武場,占了全庄三分之二前面積、人在這一帶奔逐、有廣闊的空間足以施展。
  崔長青躥抵練武場,吸引了全庄的人。
  撤回按索各組的警鐘聲傳出了,先前出庄搜尋的人急急赶回,紛紛進入練武場。
  崔長青并未拔劍。以金槍作兵刃,八方奔躥,躥至正南的練功房前,暗影中狂風似的沖出泰山五虎。插翅虎輕功提縱術最高明,到得最快,大喝一聲,瘋虎似的扑上,吐出一朵劍花,勢如奔電。
  崔長青揮槍急架,狂野地急封,“錚”’—聲暴響,槍劍相交,火星飛濺。
  “哎……”他訝然叫,被震得飛飄八尺。
  插翅虎一聲狂笑,跟上又是一劍。
  崔長青似乎右手難舉,不敢用槍再封,挫身側躥,有意脫身。
  斜刺里沖來獨腳虎南宮威,大鳴道:“小輩納命!”
  崔長青不敢接招,扭頭撒腿就跑。
  青痣虎一閃即至,大喝道:“留下命來。”
  崔長青百忙中扭身仆倒,避過雷霆一擊,著地奮身斜滾,遠出丈外一躍而起,從西面奪路。
  西面不遠處,是一座高有八尺的梅花樁,樁叢中一聲怪叫,躲在里面的三名青衣人迎面裁住了,喝聲震耳:“跪下投降,饒你不死。”
  “錚錚!”崔長青全力架住了急襲而來的兩劍,金槍几乎被震撒手,倒退三四步,扭頭便跑。
  五虎怎肯輕易放手?大叫著咒尾急迫。
  四面八方的人,皆向叫聲傳出處合圍。
  崔長青躥近一株大樹。腳下一緊,閃人大樹不,突然蹤跡不見。
  最先追到的艾文琮,大叫道:、“這小輩上了樹,大家先圍上,再去把他追下來,他走不掉了。”
  人紛紛赶到,火把通明。
  上去兩個人,久久在上面大叫:“怪事,不見有人。”
  驀地,北面傳來了叫聲:“攔住他,休讓他逃了。”
  果然是崔長青,正向東面狂奔。
  十余名大漢叫吼著追逐,斜刺里躥出兩名血花會的女郎,雙劍一分,大喝道:“此路不通,退回去。”
  金芒分張,“錚錚”兩聲暴響,三人各向側飄,勢均力敵。
  一聲怒叫,禿鷹帶了五個人急射而至,刀劍并舉,勢如排山倒海。
  好手也伯人多,崔長青奮身一躍,遠出三丈外,如飛而遁。
  練武場四周已形成合圍,插翅難飛。
  崔長青左沖右突,八方游竄,無法突圍而走,這些高手們也無法將他困住,人少則拼,人多則走,真也無奈他何。
  奔逐半個時辰,被他先后擊倒了八個人。
  他到了西面,劈面碰上了飛掠而至的另五名女郎,顯然不是先前敖姑娘帶來的三名女伴。
  火光下,看得真切。
  后面追來的艾文琮高叫道:“陶姑娘,攔住那小狗!”
  領先的女人,赫然是花蕊夫人陶永春。
  花蕊夫人看清了崔長青的面貌,吃了一惊,猛地向四位女伴揮手叫:“果然是這小畜生,快上!”
  四位女郎同聲嬌此,拔劍飛扑而上,劈面攔住了。
  崔長青眼都紅了,金槍一引,狂沖而來。
  四劍齊發,銳不可當。
  金芒激射,槍發如電,鍥入如山劍影之中,風雷懼發,各行雷霆一擊。
  “錚錚!”
  ‘哎……”惊叫聲乍起。
  金芒懊斂,人影倏分。
  “砰!”一名女郎摔倒在地。
  “恩……”另一名女郎以手掩腹,搖搖晃晃向前栽,也倒了。
  另兩名女郎如見鬼魅向后退,臉無人色,其中一人的劍斷了一半劍身,是被金槍震斷的。
  崔長青游目四顧,虎目中殺机怒涌。
  人群已形成合圍,卻不見花蕊夫人。
  他咬牙切齒厲叫:“陶永春,在下等到你,你卻逃掉了,我會找到你的,你逃不了債,你。……”
  艾文琮大踏步迫進,另八名大漢也舉劍進擊。
  崔長青虎目怒睜,切齒道:“你。時辰到了。”
  艾文琮大惊,心中暗叫:“怪事,這小于神色怎又安靜下來,毫無懼態了。”
  不遠處。禿鷹仲謀排眾而入,大叫道:“艾少庄主,小心他弄奸,先前他八方逃竄,卻不向外逃,定然有极大的陰謀,不知他有何用意。”
  崔長青向北一指,冷笑道:“你們看到遠處那盞紅色的燈嗎?”
  确有一盞紅色的燈,似乎遠在兩里外。其實晚間燈光常誤近為遠,那該是里外的庄門北面,風水林梢的燈光,出現得十分突冗,在左右晃動。
  艾文琮有點醒悟,悚然地問:“那紅燈是你留下的?”
  ”不是在下留的。”崔長青冷冷地說。
  “那……”
  “那是官兵打出的燈號。”
  “什么?官兵?”
  “你不信?”
  “是鬼!”
  “哼!你以為在下怕你們?你以為在下在此与你們捉了半個時辰的迷裁是好玩?”
  “你……”
  “在下是等這盞燈號。”
  艾文琮毛發森立,大叫道:“禿二爺,派人出去探看……”
  話未完,遠處一枝蛇焰箭破空上升,扶搖直上,在半空爆炸,火星四下飛墮,片刻,方傳來一聲暴響。
  “糟!”禿鷹跌腳叫。
  艾文琮臉色大變,叫道:“化整為零,各自逃生。”
  “哈哈哈哈!”崔長青狂笑,笑完說:“共來了兩干官兵,全是三衛的精銳,已完成合圍,你們除非會騰云駕霧,或者土遁,不然誰也走不了。”
  畫角聲傳到,入耳惊心動魄。
  人叢四散,膽小的人已不待吩咐,先一步溜之大吉,逃命去了。
  艾文琮扭頭飛扑,走了再說。
  崔長育一閃即至,大喝道:“轉身!閣下。”
  喝聲如在耳后,艾文琮大駭,大喝一聲,大旋身一槍飛擲,順勢拔劍。
  金槍落空,破空飛走了。
  崔長青并未站在身后,而是屹立在身左不住冷笑,手中的金槍斜指,陰陰一笑道:“你必須還在下一槍,你已沒有机會了。”艾文琮心膽俱寒,扭頭狂奔,一面狂叫:“快來助我,快來……”
  禿鷹早就不見了,人已四散逃竄,只剩下他一個人啦!誰來助他?
  崔長青緊跟在他身后,一面追一面叫:“閣下,永康崗百余條冤魂,正在等你償命,向你索命呢!”
  他全力狂奔,奔近西北角的庄牆。
  崔長青仍在他身后,怪腔怪調地叫:“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他毛骨悚然,奮力一躍上牆。
  崔長青站在下面叫:“跳呀!老兄。”
  他怎敢向下跳,惊得血液象是凝住了,站在牆頭發僵,發抖。
  外面的田野里,火把通明,可看到左近有不少馬隊,每隊約有六十騎,全是箭手撓鉤手。
  有三名大漢正,從兩隊之間的空隙中,飛掠而走。
  弓弦狂鳴。箭如飛蝗。三名大漢發狂般蹦跳,慘叫著摔倒。
  崔長青在下面招手叫:“下來吧,与在下一拼,你還有机會。”
  他一咬牙,回身向下跳,揚劍恐懼地叫:“閣下,咱們好好商量。”
  崔長青金槍輕晃,冷冷地問:“商量什么?”
  “我……我把胡姑娘退回給你。”
  “還有嗎?”
  “我給你上万金珠。”,
  “還有嗎?”
  “家師的虛無派成立時,委派你任山門掌旗。”
  “還有嗎?”
  “子女金帛,任你取求。”
  “還有嗎?”
  “你……你不能太貪心……”
  “還有嗎?”
  崔長青仍然只問三個字。
  艾文琮總算明白被對方愚弄了,羞怒地叫:“你到底想要什么?”
  崔長青哼了一聲道:“只向你討一樣東西。”
  “是什么?”
  “你的一條腿。”
  艾文琮大吼一聲,一劍點出叫:“你這該死的狗東西。”
  崔長青連換兩次方向,冷笑道:“識相些,老兄,要一條腿,已是天大的便宜了。瞧冤魂在向你索命了,你身后……”
  艾文琮打一冷戰,扭頭觀看。
  身后鬼影俱無,崔長青又叫:“瞧,右邊,有五個冤魂。咦!是五十個……”
  艾文琮狂叫一聲,撤腿狂奔。
  金槍破空而飛,崔長青的叫聲刺耳:“還你一槍。”
  槍貫穿右膝弦,“砰”一聲大震,艾文琮摔倒在地,全力狂叫:“放我一……馬,我……”
  崔長青已經走了,形影俱消。
  馬隊已攻破庄門,人馬來勢如潮。
  艾文琮坐倒在地,哀叫著拔取貫在膝彎的金槍,痛得昏天倒地。最后,槍終于拔出了。但當他定下神,正想取金槍藥裹時,看到了三把光閃的撓鉤。
  他本能地伸手,急抓放在身旁的長劍。
  晚了,三把撓鉤搭住了他,一鉤中肩,一鉤中腰,一鉤中腿,拖死狗似地將他拖走了。
  同一期間,大隊官兵南下,直趨福壽山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連剿虛無派未來的山門。
  真定府在短期間中,連出兩大奇案。飛豹郝天雄的奇案已經駭人听聞,再加上水康崗百余條人命,后果不問可知。知府大人丟了烏紗帽,大小官吏跟著遭殃。
  屠夫魯、禿鷹、泰山五虎、艾文琮、血花會的几個女人……一大群,全成了死囚牢中的待決之囚。
  崔長青失了蹤,徐巡檢到處打听他的下落,卻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林白衣兄妹三人,盯緊了徐巡檢的消息。
  謠言滿天飛,這件案子崔長青也脫不了身,原因是屠夫魯受審時,招出被崔長青竊去上万金珠的事,官府下令追髒,崔長青也成了案中案的嫌疑犯。
  幸好有徐巡檢從中斡旋,崔長青總算未列入海捕公文的嫌犯名單。
  崔長青早就离開了真定府,离開了這處傷心之地。永康崗百余男女之死,給予他心靈的創傷极為深重,他深深地自負,不該大意放松,如果他及早向屠夫魯下手,甘家怎會遭受滅門慘禍?
  他深陷在自疚自負的痛苦深淵中,不能自拔。
  為了等候徐巡檢請兵包圍盛板村,他只好与艾文琮一群人周旋,盡量拖延時刻,并吸引了所有的人,以便讓官家一网打盡這些人性已失的凶徒。這一來,他不得不忍痛放棄追擄花蕊夫人的好机會,三眼韋陀三個人的仇恨,比起永康崗百余條人命,后者要嚴重得多。
  离開盛板村,他回城追蹤花蕊夫人。但他失望了,失去了追尋的線索。
  怀著內疚的心情,他心亂如麻离開了真定。
  他開始轉變,開始自虐。自消閉上眼睛,他便覺得眼前出現了百余名七穴流血的男女,由甘家兄弟率領著,向他伸出雙手狂叫救命。
  一連三天,他被幻覺折磨得快崩潰了。
  三天三夜,他不曾合眼。在他的感覺中,他似乎這几天比三十年還要漫長。”
  他的性情在轉變;變得偏激、暴烈、自怜、敏感,短短的三天,他象是換了一個人。
  這天近午時分,他出現在福壽山庄的庄門外。
  福壽山庄已面目全非,四周偽梨林只剩下一些焦黑的半截樹干,成了一片灰燼。山庄的房舍亦蕩然無存,僅留下一些斷瓦頹垣,和大堆的焦炭殘木;顯然、官兵曾經用火攻。
  瓦礫場附近,散布著一些斷刀、殘劍、禿槍、變了形的箭……還隱約可看到一灘灘血跡,說明了這一帶曾經過一場慘烈的血戰。
  他木然地盯視著瓦礫場,久久,久久,方冷然轉身,重新北上。
  這天近午時分,一個穿了肮髒黑衣,身材高大,臉色陰沉的人,背了一個大包裹,踏入了城郎堡。
  這位仁兄臉色顯得年青,但不修邊幅,上唇剛留的細亂胡須,把人襯得老了十几歲。他那一雙冷漠陰森的大眼,不時放射出陰冷迫人的光芒。他,就是心情不安性情大變的崔長青,眼神中經常顯視冷漠、偏激;不信任等等复雜表情,象一頭受過創傷,對任何事物皆怀有敵意的金錢大豹,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气息。
  他的腰帶上,插了一把連鞘長劍,步伐堅定,神色冷漠,旁若無人地踏入堡門。
  城郎堡自上次鬧賊之后,堡民們余悸猶在,對任何途經此地的陌生人皆怀有三分敵意。
  由于崔長青身材高大,臉色陰冷,一臉落魄像,而且帶了劍,堡民們更是心中耿耿,全用怀疑的目光盯視著他,但卻沒有人敢出頭攔住他盤問。
  兩名門丁站在階上,叉腰屹立不友好地盯視著他。
  他到了階下,冷冷地瞥了兩名門丁一眼,徐徐解下包裹,向石級上一丟。
  一名門丁不識相,跨步而下沉聲道:“走開!午膳后再來。”
  他向對方注目,銳利陰冷的眼神,令門丁悚然而惊,情不自禁打一冷戰,連上兩級石階。
  “為何午膳后再來?”他冷冷地問。
  門丁發覺另一同伴已到身側,膽气一壯,大聲說:“咱們尚未進食,那來的殘羹冷飯打發你?”
  他冷笑一聲,原來對方把他看成討飯的花爺于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總算忍下了,揮手道:“去叫柳仲謀出來,在下有事找他。”
  門丁大怒,罵道:“住口!你這廝狗頭狗腦,一身賊骨,口气可是不小,是有意前來討打……”
  “啪”一聲響,崔長青上了階,一耳光抽出,象是電光一閃。“哎……唷!”門丁怪叫,捂著被打處向后退,几乎被高有尺余的門限所絆倒。
  另一名門丁大惊,拉開馬步揚拳叫:“狗娘養的,你敢在此撒野?你……”
  崔長青虎目怒睜,迫進一步。
  門丁惶然急退,話被迫咽回腹中,不敢再罵了。
  他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在下要打掉你滿口狗牙,以免你日后罵人惹下殺身之禍。”
  門丁駭然急退,退入院門,急亂地要關閉院門。
  他已先一步腳踏上門限,靴尖頂住了院門,院門閉不上了。
  ,“快去叫柳仲謀出來。”他冷叱。
  “你……你是……”
  “在下黑衫客,前來討回在下的坐騎烏騅馬。”他報出綽號,說出來意。
  黑衫客的綽號,門丁并不感害怕,怕的是他說出討回烏錐馬的話,大惊之下,扭頭往里逃,顧不得掩門了。
  他踏入院門,向挨了一耳光惊呆的另一門丁叫:“還不滾進去通報?”
  門丁悚然狂奔入內,臉無人色。
  不久,他驅馬馳出堡門,揚長而去。
  次日一早,烏騅馬抵楓林山庄。距庄門尚有半里地,路旁閃出兩個大漢,一手抓住刀鞘,攔在路中點手叫:“勒住坐騎,下馬。”
  他勒住坐騎,并未下馬,冷冷地問:“老兄,有何貴干?”
  “此路不通……”
  “這不是路嗎?”他搶著問。
  “路通敝庄,乃是私人產業。”
  “不許走?”
  “對,退回去。”
  “在下正要至貴庄。”
  “你是……”
  “找貴庄主木客歐陽春。”
  “閣下是……”
  “讓路!”他不耐地叫。
  大漢火起,點手叫:“你下來,大爺要讓你學些規矩。”
  他扳鞍下馬,挂上韁冷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在下既然來了,你們兩個蠢材攔得住在下嗎?”
  大漢一聲虎吼,沖上一拳急攻,來一記“黑虎偷心”,先下手為強。
  他左手一抄,一把便抓住了搗來的大拳頭。
  大漢反應甚快,左拳接通而至,猛攻他的小腹。
  他不加理會,手下一緊。
  “克勒……”有骨折聲傳出。
  “啊……”大漢惊叫,人向下挫。
  他手一松,大漢摔倒在地。
  另一名大漢發出一聲長嘯,逃入楓林。
  他回身走向烏騅,牽了坐騎向庄門走,眼觀四面耳听八方。防犯有人暗算,万一傷了烏騅,到底不便。
  正走間,路旁灰影一閃,躍出兩個老人,一個挾著樵斧,一個拂動著一把量天尺。
  挾樵斧的老人陰陰一笑,說“好小子,打上門來了,老夫這一關你過不了。”
  他挂上韁,拍拍馬脖子。烏騅通靈,馳至路旁相候。他將劍挪至趁手處,冷笑道:“惡樵夫,你們天涯雙邪還沒死?上次在下饒了你,留你活到今天活現世,這次你在數者難逃。”
  惡樵夫茂成一怔,問:“你這小于大概在做夢,上次咱們見過面?”
  “不錯,不但見過面,而且交過手,無量丈夫賴天祿的腦袋,就曾經挨了在下一樹枝。”
  “你……”
  “在下就是救走鳳劍的蒙面人,也就是大鬧貴庄,迫貴庄主赶走飛豹的黑衫客崔長青。”。
  惡樵夫大惊,仍不信地問:“你……你是黑衫客?”’
  “如假包換,貴庄主上次不死,死了你們的陶總管黑鐵塔陶光前。”
  “你……”
  “你們天涯雙邪如果自認比陶總管高明,那就并肩上吧,等什么?”
  天涯雙邪大駭,臉色大變。
  他徐徐拔劍,陰森森地說“反正在下已經又來了,你們必須阻止在下入庄,早晚得拼老命,這時拼老命不是正好嗎?”
  “你又來有何用意?”無量丈夫心虛地問。
  “來找木客討血花會的消息。”
  “你別想!哼!”惡樵夫怪叫。
  “在下不是想,而是硬要。告訴你,消息如果不滿意,在下是不會走的,楓林山庄將煙消火滅,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曉。”他一字一吐地說,語气堅定。
  惡樵夫一咬牙,向同伴叫:“賴兄,并肩上,拼死這小狂徒。”
  他徐徐舉劍,冷笑道:“上吧,在下等得不耐煩了。”
  他的語气狂得不象話,天涯雙邪怎受得了?兩個老邪魔并不相信他是上次殺了陶總管的蒙面人黑衫客,但也不敢完全加以否認,心中不無顧忌,可是被話一激,便渾忘一切。無量丈夫上次被樹枝擊中天靈蓋,被打得眼冒金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今天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量天尺一場,怒叫道:“茂老,兄弟獨自斃了他。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小輩,咱們天涯雙邪競然同時出手,豈不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閃開些!”
  惡樵夫只好閃開,叮嚀道:“賴兄,善者不來,小心了。”
  崔長青陰陰一笑道:“你兩個并肩上,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一比一,你們將永遠后悔。”
  無量丈夫气沖牛斗,被憤怒沖昏了頭,大吼一聲,尺動形進,月白色的量天尺,划出一道快速絕倫的淡談光弧,攻向崔長青的頸根。
  一個江湖黑道老魔出手攻招,不可能用這种無所顧忌且易受反擊的招式,因此崔長青不為所動,屹立如山,掌劍的手紋絲不動,保持鋒尖齊眉,可應付任何方向襲擊的劍術,冷靜地緊吸住對方的眼神。
  果然不錯,無量丈夫這一招是虛招,用意是誘使他封架,在尺影行將及体的剎那時,招式候變。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改劈為點,奇猛奇准地點向他的心坎要害。當然,攻心坎僅是勢所當然,其實頸頭可完全控制他的胸腹各要穴,可任意襲擊任何致命要害,极為霸道。
  但這一招想得手,先決條件是對方必須已陷絕境,無力招架或閃避,方能長驅直入,不然便會浪費精力徒勞無功,甚至反而自陷危局自暴空門;中宮是不易得手的,而且風險同樣大。
  一步錯,全盤皆輸;無量丈夫憤怒之下,不該錯估崔長青的實力走險行致命一擊,自陷死境。
  “錚!”劍身稍向外移,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錯開了點來的量天尺,鋒尖靈活地續進,吐出了淡淡虹影,排空直入,輕而易舉地控制了中宮。
  無量丈夫并非大意,而是估計錯誤,認為劍即使能封得住,也不可能將內功已發九成的量天尺完全展出偏門,自己的中宮不可能大開暴露在劍尖下。
  可是,量天尺卻出乎意料地完全被震偏,中宮大開,劍尖無情地突入,捷逾電耀雷擊。
  一照面,生死已判。
  無量丈夫量天尺上所發的渾雄內力,卻被劍上更強勁、更猛烈的勁道所錯開,劍尖排空直入,無情地刺入無量丈夫的胸正鳩尾穴要害。
  人影候分,崔長青疾退八尺。
  無量丈夫站在原地搖搖欲倒,胸口血如泉涌。
  “除惡務盡,決不留情。”崔長青陰狠地說,輕拂著長劍,振落劍上的血珠。
  惡樵夫做夢也沒想到藝臻境化的無量丈夫,竟然會一照面便進了枉死城,連轉念都來不及,哪有搶救的机會?被眼前不可能的事怔住了。
  “恩……”無量丈夫終于發出可伯的叫聲,掩住創口的左手一松,量天尺墮地,向前一栽。
  惡樵夫這才駭然變色,猛地脫手將樵斧擲出,出其不意突下殺手,樵斧化虹而飛,襲向正在拂劍的崔長青。接著,人化狂風,雙爪箕張猛扑而上。
  人影一晃,崔長青驀爾失蹤,避開正面,反附惡樵夫的后背,一聲劍嘯,劍虹疾閃。
  劍虹拂過惡樵夫的頂門,發結齊根而斷,飛墜丈外。
  惡樵夫直沖出丈外,方敢旋身應變。剛才要不是發覺人影從側方一閃而逝,猜想要糟,百忙中挫腰前躥逃過一劍斷頭之厄,但仍然丟掉了發結,保住了老命,只惊得渾身發冷,毛發森立。
  崔長青冷冷一笑,舉劍迫進說:“天涯雙邪浪得虛名,如此而已。哼2下一招,你恐怕沒有這么幸運了,閣下。”
  惡樵夫臉色冷灰,戰栗著向后退走,用不穩定的聲音說:“小輩,楓林山庄与你無冤無仇,你……”
  崔長青不予置答,僅冷冷一笑,仍向前迫進。
  惡樵夫不斷后退,繼續說:“上次你為了飛豹而來,歐陽庄主已將飛豹逐走,讓你快意思仇,已經對得起你了。”
  崔長青仍不回答,逐步欺近,臉色冷厲。
  惡樵夫心中更慌,硬著頭皮問:“你這次重來,為了什么?”
  崔長青冷笑一聲,一劍點出。
  惡樵夫飛退丈外,向路側的楓林急竄。
  崔長青不追赶,收劍自語道:“總得讓一個人去報信,不然木客怎肯出來?”
  他將烏騅馬召來,扳鞍上馬,向庄門小馳。
  庄內傳出警鐘聲,先前被嚇跑的大漢,已先惡樵夫逃回庄中,警鐘大鳴,全庄立即戒備。
  有敵入侵,只來了一個人,庄主木客歐陽春不加理會,有眾多爪牙應付,敵勢過強,方由庄主處理。’
  崔長青在距庄門百步左右下馬,挂上韁,手一揮,烏騅馬一聲長嘶,疾奔入林。
  他向庄門從容舉步,已看到庄門內有人涌出。
  二十余名爪牙,潮水似地涌出庄門,惡樵夫突從路旁的草叢躥出,大叫道:“仁老;去不得,快請庄主出來。”
  領先的仁老,是個灰發如机蓬,鷹目勾鼻的老人,用老公鴨似的嗓音問:“茂老,怎么回事?”
  “黑衫客來了。”惡樵夫匆匆地說,奔入庄門。
  “慢走,茂老,人呢?”仁老追問。
  “那不是來了?”惡樵夫在內叫。
  一名大漢突然叫,“咦!剛才那位黑衣人,怎么不見了?”
  路上空蕩蕩,崔長青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仁老舉手一揮,大聲叫:“散開!搜查附近。”
  二十余名爪牙左右一分,快速進入楓林急搜。附近楓林如海,處處可以藏人,要搜便得花不少工夫。
  搜了半個時辰,一無所獲。仁老不死心,仍堅持窮搜,但庄主歐陽春已派人前來傳話,后庄出現黑衣人,黑衫客必定重施故技,不斷在庄外騷扰,因此出去的人必須克期返庄,’免被黑衫客各個擊破。
  仁老只好召集附近的爪牙,依言撤回庄中。但出來的二十四個人中,只剩下十八個,其余六人失了蹤。
  仁老先前以為那六名爪牙已經先撤走了,但在回程中,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大叫:“前面樹根下有人。”
  是兩名爪牙,頸骨已斷,軀体已經發僵,顯然已死多時了。
  仁老气得無名怒火沖三干丈,打發爪牙返庄,不理會庄主撤回的警告,獨自繞庄東搜向后庄。如果他知道天涯雙邪的無量丈夫已經斃命,他便不至于狂怒地獨自追按黑衫客了,果真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在數者難逃,逃也逃不掉。
  黑衫客崔長青重臨楓林山庄,無量丈夫暴死劍下的消息,震撼著楓林山庄,全庄陷入恐怖之中。
  庄主木客歐陽春又惊又恐,暗中自有一番妥善的安排,全庄戒備森嚴,除了少數功力奇高的人以外,不許其他的人外出,閉上庄門,全力應變。
  暗樁已紛紛撤回,楓林山庄失去了耳目。上次黑衫客迫得庄主向飛豹下逐客令,在外的暗樁死了不少人,這次黑衫客重施故技,木客怎敢再派暗樁送死?
  風雨欲來,緊張的气氛中,可嗅到死亡的气息,全庄人人自危。
  仁老獨自狂按,不久便找到了林中留下的陌生人履跡,心中狂喜,立即尋蹤追搜。
  不久,他一頭灰發無風自搖,抬頭向右方的楓林深處冷哼一聲,厲聲叫:“出來吧,小輩,你這种迷蹤留痕跡,在老夫面前班門弄斧,可笑已极。”
  林空寂寂,毫無動靜。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鷹目中冷電四射,左手立掌當胸,運功護体,一步步向不遠處樹下的一叢荊棘走去。
  距荊棘叢五六尺,他止步冷笑道:“還不出來?追与逃的捉迷藏小孩游戲該結束了。”
  荊棘濃密,如果小心察看,确可發現有人鑽入的痕跡,躲入的人曾經加以小心掩飾,但難逃老江湖的法眼。
  荊棘內仍然一無動靜,不象有人潛藏。
  他哼了一聲;猛地踏進一步,大喝一聲,一掌拍出,暗勁山涌。
  罡風大作,荊叢如被狂風所推,一陣怪響,枝葉紛飛,三尺方圓的荊棘連根拔起,飛出八尺外,碎枝葉飛舞,呼嘯有聲。
  一頭灰黃色的野狗尸体,暴露在眼下。
  “咦!”他老臉泛青的輕叫。
  他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扭頭便走。
  驀地,他赫然變色。‘
  身后三丈左右的一株楓樹下,黑衫客崔長青悠閒地抱肘倚樹而立,沖他啞嘴陰笑,那种陰森難測的古怪笑容,令他感到有點頭皮發緊。
  “你是誰?”他沉不住气,搶先發問。
  崔長青盯著他陰笑,置若罔聞。
  他又羞又怒,一步步迫進,又問:“你是黑衫客?”
  崔長青點點頭,泰然自若地說:“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你定是木客歐陽春的師叔,老魔王過天星戚仁。”
  “哼!你小輩既然認識老夫……”
  “上次在下前來捉飛豹,未進入你姓戚的把守地盤,失之交臂不曾打交道,深感遺憾,今日幸會了。”
  “小輩,上次讓你逃掉。這次……”
  “這次在下要你的老命。”
  過天星勃然變色,怒吼道:“小輩,你該死一万次,接我一掌。”
  雙方已接近至丈內,聲落掌出,身形健進,碎石開碑掌勁及体。
  崔長青側移八尺,笑道:“好雄渾的掌力,用來剝樹皮,未免大材小用了,割雞焉用牛刀?”
  合抱大的楓樹,受掌勁的一面樹皮盡落,樹干竟然紋絲不動,好神奇的掌力。
  過天星以身形迅速、輕功超塵而稱霸江湖,聲威遠播,名震宇內,一掌走空,身形急閃,如影附形迫進,伸手便抓。五指如鉤,也象是鳥爪,其色灰黯,一看便知練了奇异的爪功。
  崔長青等爪將及胸,方閃身避爪,一掌回敬猛拂對方的右脅肋,喝道:“看在下牛刀小試。”
  雙方都快,快得令人目眩,出招避招恍如電光一閃,各展所學搶攻。
  過天星一惊,不敢再大意,沉爪變掌下拂,硬接拂來的一掌。
  “噗!”雙方掌緣接實,同向側移。
  過天星臉色一變,頗感意外。
  崔長青瞥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冷冷地說:“浪得虛名,過天星的斤兩不足,如此而已,比木客強不了多少,你畢竟老了,快進棺材啦!”
  過天星急怒攻心,狂怒地扑上叫:“老夫今天必定殺你!”
  叫聲中,雙爪飛舞,凶猛絕倫地貼身進搏。一上一下猛攻對方的胸腹要害,勢如崩山。
  崔長青臉色一冷,一聲沉叱,雙掌一分,以“上下交征”接招,連消帶打無畏地迎擊,气吞山岳硬碰硬,掌分爪閃電似地接触。
  “啪噗!”響聲沉悶,罡風激射。
  過天星一聲怪叫,“砰”一聲摔跌出丈外,奮身滾了兩匝,猛地一蹦而起,如飛而遁。
  地面,洒落了不少血珠。’
  崔長青反而愣住了,‘注視著自己的雙手發怔,反复察看,确定自己的一雙手完整無缺,久久方語道:“孤魂老前輩的絕學,果然霸道,我象是練成功了,舉手之間,便將老魔的金剛手擊傷,假使火候精純,威力豈不更大?”
  他掃了地下的斷指一眼,搖搖頭,隱入楓林深處。
  過天星逃回楓林山庄,木客大吃一惊,心中叫苦不迭,全庄陷入恐怖之中。
  庄西三里地,有一座三家村,有一條小徑進向山區,可以進入太行山深處。平時,這一帶行旅稀少,往來的全是山區附近的山民。
  蹄聲得得,烏騅馳抵三家村。
  已經是近午時分。崔長青在第一家農舍前下馬,在樹上挂好韁繩,向站在柴門好奇地向他注視的一位年青人抱拳一禮,含笑道:“兄台請了。”
  年青人赶忙回禮,沉靜地說:“客官請了。不知有事需要小可效勞嗎?”
  話說得客气,而且不俗。崔長青心中犯疑,暗中留了神,笑道:“路過貴地,找不到村店,可否請兄弟方便,弄些酒食充饑?”
  年青人呵呵笑,說:“這一帶前后皆無食店,如不嫌窮鄉的粗菜淡面,可歡迎客官同膳,請屋里坐。”
  “謝謝兄台方便,打扰了。在下姓崔,請教兄台高姓?”
  “小可姓費,小名青。請進。”
  客廳窄小,堆滿了農具,但倒還收拾得整洁。雙方客套畢,里面出來了一位年約花甲的身材高瘦老人。費青客气地說:“這位是家父,小可父子相依為命,里里外外全由小可收拾。崔兄請小坐,小可即下廚整治酒食款待。”
  崔長青笑道:“有勞了,費兄請自便。”又离座向費老人施禮道:“小可崔長青,途經貴地,叨扰老伯頓酒食,老伯幸勿見笑。”
  費老人含笑送上一杯茶,笑道:“小哥不必客气,只伯山野菜蔬不合貴客口味,如有怠慢之處,小哥包涵一二。請坐。哦!小哥好象不是本地人……”
  “小可祖籍保定。”
  “哦!原來是博陵崔氏……”
  “小可寄籍江南,久已与故鄉音書斷絕。”
  “小哥風塵滿身,似乎頗為落魄呢,請問小哥在江南作何生意?”
  “呵呵,小可身無一技之長。”
  “崔氏名門望族……”
  “老伯,咱們不談這些。”他率直地說。
  費老人指指他的佩劍,笑道:“腰橫三尺劍,仗義江湖行,是嗎?”
  他漠然一笑,說:“飄零浪子,四海萍蹤,不值一提。”
  費老人臉色一變,冷冷地說:“那么,你是投奔楓林山庄的人?”
  他喝干了杯中茶,淡談一笑反問:.“是又如何?”
  費老人拂袖而起,不悅地說:“抱歉,寒舍不招待楓林山庄的客.人,客官請便,到楓林山庄僅三里左右,客官去正好赶上大魚大肉,強似在此吃窩窩頭。”
  他不介意地說:“難怪老伯下逐客令,楓林山庄的聲譽
  坏得不能再坏,是嗎?”
  費老人冷笑道:“看你雖然表面落魄,但眸正神清人才一表,天下間何處不可找事糊口,何必去投奔權林山庄,跟那些江洋大盜為非作歹?。”
  “楓林山庄的人不是江洋大盜。”
  “反正他們賺的都是血腥錢。”
  “怎見得?”
  “哼!你以為老朽不知道?”
  “你又知道些什么?”
  “老朽不便說,你走吧。”
  他不走,沉下臉問:“你与楓林山庄是近鄰,如此中傷鄰居,歐陽庄主豈肯……”
  “歐陽春又能怎樣?你不妨去問問他。”
  “你不怕他?”
  “我為何要怕他?”
  “哦!大概他有把柄落在你手?”
  費青從后面出堂,笑道:“歐陽庄主是小可姑父,兩家不相往來已經二十年,費家窮得有骨气,耕种十余畝薄田,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玩刀劍的人,必定死于刀劍……”
  “不許你多嘴!”費老人叱喝,又道:“把客人送走,此地不留客。”
  崔長青笑道:“老伯,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費老人火暴地叫:“我還能不生气?歐陽春本性不坏,坏在交錯了朋友,都是你們這些亡命之徒帶坏了他。”
  費青遲疑地說:“崔兄,你走吧。”
  他仍不想走,問道:“費兄,你認識九幽娘?”
  “九幽娘?你是說歐陽慧?”
  “對,就是她。”
  “這……我該叫她為表姐,她是歐陽庄主的侄女,嫁給一個姓彭的。”
  “你知道令表姐目下在何處?”
  “不知道,我父子從不過問楓林山庄的事。”
  “哦!這几天楓林山庄好象不安靜……”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賢父子与歐陽春沾親,又住在近鄰,楓林山庄的仇家上門,會不會連累你們?”
  費青不住搖頭,笑道:“誰又愿在我們這兩個村漢身上費工夫?冤有頭債有主,歐陽家与費家老死不相往來是眾所共知的事……”
  “在下卻不知道。”
  “你……”
  “在下是找歐陽春算帳的人。”
  “什么?”父子倆同聲惊問。
  “在下与歐陽春是死對。”他若無其事地說。
  費老人冷笑道:“你前來找我們,枉費心机。”
  他呵呵笑,說:“至少,在下可以請你們招待一頓酒食。”
  “這……”
  “不久,歐陽春可能前來。”
  “他要來?”費老人惊問。
  “可能,他的爪牙該已知道在下向西走,會派人跟來監視,當然會發現在下的烏騅馬,帶人赶來圍攻,不殺我他是不會安心的。”
  “天!你……你只有一個人,竟敢在此等他來?你快走吧,雙拳不敵四手,你……等他那些爪牙赶來,想走也走不了啦!”費老人惶然地說。
  “呵呵,在下就是要等他前來,他躲在庄中不出,在下進去不易呢。”
  費老人搖頭苦笑,說:“老朽仍然勸你早走為上。那惡魔不來則已,來則帶了一大堆狐群狗党,即使你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大群狐犬的圍攻。”
  “讓我自己去擔心吧,吃飽了再說。”
  “你還是帶了食物,先避一避……”
  “放心啦!這次他不會帶太多的人來。”
  “你怎知道?”
  “因為他知道來的人多了,反而礙手礙腳。”
  費青已搬出酒食,說:“你不伯就等著吧。但你得記住,咱們父子是不可能幫助你的。”
  “呵呵!在下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你知道就好。”
  “楓林山庄的人到達時,賢父子最好回避,哲且至鄰舍避避風頭,以免波及。”
  三人開始進食,不再提及楓林山庄的事。崔長青信口問些有關庄稼的情形,泰然自若,不象是等侯強敵前來生死相決的人。
  將要酒足飯飽,崔長青突然問道:“賢父子真与楓林山庄斷絕來往嗎?”
  費老人意頗不悅地問:“你認為老朽撒謊?”
  “人不親土親,又道是胳膊往里彎……”
  “你這是什么話?”
  “其,,楓林山庄聲威遠播三十余年。其二,寶宅決不是僅有賢父子兩人居住,壁角里尚可看到女用雜物。其三,令郎目睹在下從楓林山庄方向來,定知在下不是投奔權林山庄的人。其四,目前在下前來索取飛豹,附近數十里之內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在下崔長青的名號。總之,你們的語病太多,漏洞百出。”
  費老人推椅而起,冷笑道:“你說的語病,意何所指?”
  “呵呵!令郎說你們兩家二十年不相往來,豈不是證明你們在二十年前仍在楓林山庄仍有交往?而二十年前,正是木客歐陽春聲威鵲起,在江湖炙手可熱,聲勢如日中天之際,而你們……”
  “你想怎樣?”費老人變色問。
  崔長青喝干了碗中酒,笑道:“把他們叫來吧,你要等的人已該到了。”
  費青大笑著向門外走,說:“不錯,要等的人該到了。”
  聲落,站在門口鼓掌三下,叫道:“姑丈,人交給你們啦!”
  費老人退至窗外,舉手一揮。
  窗外出現刀劍的映日閃光,顯然宅四周已被包圍。
  崔長青安坐不動,仿佛他是宅中的主人,無視于四圍的危險,拈壺斟上一碗酒,喝了一大口,投碗而起,按劍長歌道:“流星白羽腰間插,劍底秋蓮光出鞘。哈哈!謝謝東道主人的酒菜。禮尚往來,在下以千金為酬。”
  他探手怀中,取出一個四寸見方的珠寶匣,里面珠光耀目,五顆指大的渾圓明珠,各以金托錦絨盛著,珠光寶射。
  他的目光投向費老人,泰然地說:“据在下所知,賢父子确是不与楓林山庄同流合污,但血比水濃,親倍仍在,我’不怪你。帶了這些金珠,遠走他方另圖發展,不然終有一日,將与楓林山庄玉石俱焚,豈不惜哉?”
  費老人拒絕接受,說:“老夫不要不義之財?”
  “你幫助令妹夫歐陽春,何以謂義?”心
  “誠如閣下所說,血濃于水。”
  “這么說來,你要站在他那一邊?”
  “老夫希望閣下及早离開,雙方息事,化干戈為玉帛,兩全其美。”
  “如果在下不肯呢?”
  “你說的,胳膊往里彎。”費老人一字一吐地說。
  崔長青收回明珠匣,丟下一兩碎銀,說:“對,胳膊往里彎。這是酒食錢,謝謝。”
  門口,出現木客歐陽春獰惡的面孔,點手叫:“崔長青,出來說話。”
  他舉步向外走,冷笑道:“歐陽春,你來了,很好。”
  木客退至屋外廣場,冷厲地相候。
  四圍不見有人出現。好象只有木客一人。門外的大樹下,烏騅馬不見了。
  崔長青向木客走去,臉上泛現令人難測的淡笑,一步步接近,气勢迫人。
  木客終于沉不住气,厲聲道:“崔長青,你欺人大甚了。”
  他漠然地點頭道:“就算是吧。”
  “你知道處境嗎?”
  “在下費了半天工夫,方安排了這次約會,你我心中有數,誰的處境凶險自己明白。”
  “你安排的約會?”
  “你与費老伯是郎舅至親,在下已打听清楚,因此故意前來討酒食,讓令甥派人催你前來相會。”
  木客哼了一聲,恨聲問:“這次你為何而來?咱們之間毫無過節,井水不犯河水,老夫且不計較你上次相迫之恨,你……”
  “歐陽春,你是不是存心裝糊涂?”
  “裝什么糊涂?”
  “你明知在下為何而來。”
  “老夫怎知你為何而來?”
  “哼!在下与血花會的仇恨,你不明白?”
  歐陽春臉色一變,沉聲道:“楓林山庄与血花會各行其事,從無往來。”
  “你否認你是血花會的護法?”他也沉聲問。
  “拿證据來。”
  “哼!你是否認令侄九幽娘,是外堂三女之一?”
  “舍侄女的所做所為,我這做叔叔的人管不著,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潑出去的水,她是彭家的媳婦,与我歐陽家無干。她目下的身份,老夫從不過問。”
  姜是老的辣,這番話足以杜對方之口。冤有頭債有主,明白地表示對方找錯了對象,雖未將江湖規矩搬出,已經份量夠重了。
  崔長青果然怔住了,這老狐狸推得干干淨淨,叫他拿證据來,這一著果然擊中了他的要害。
  他當然不肯就此罷手,心中一轉,說:“歐陽春,你要在下相信你的話?”
  “正是此意。”
  “哼!眼前你們郎舅倆的話,便是活證。”
  “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崔長青淡淡一笑,心想:“看來,只有用計迫他走絕路,逐一鏟除羽翼,比在此地引起圍攻要好得多。”
  他沉靜地點頭,說:“好吧,就算是兩回事好了。在下再問你一句,你与血花會真沒有牽連?”
  “老夫不認識血花會的人。”木客沉聲答。
  他轉顧四周,又問:“你帶了多少人來?”
  “有五六位弟兄。”
  “要不要算算帳?”
  “這得看閣下的態度。”
  “你可以讓他們一起上。”
  “閣下真要生死相決?”
  “既然閣下与血花會無關,在下只好离開。”
  “這……”木客大感意外,愕然發楞。
  “把在下的烏騅馬牽來,在下要走了。”
  木客陰陰一笑鼓掌三下,笑道:“閣下既然放手,咱們希望能成為好朋友。”
  “哈哈!江湖人需要的就是朋友。”他大笑著說,語气頗為輕松。
  一名青衣大漢將烏騅馬從屋后牽出,冷冷地將韁繩丟給他。他說聲謝謝。向木客說:“歐陽庄主,后會有期。”
  木客陰笑道:“老弟日后途經敝地,別忘了蒞臨把臂言歡。”
  他扳鞍上馬,烏騅突發長嘶,頗不安靜。他目光一轉,身形前移,笑道:“歐陽庄主請放心,在下會來拜望閣下的,說不定兩三天之內,還要光臨貴地。”
  “哦!老弟……”
  “在下与林白衣約定在府城會面,他答應帶一兩個血花會的朋友前來。同時,在下有位朋友,他是問口供的大行家,天生的涼血,任何人到了他手中,如想不用,勢比登天還難,血花會的那兩位朋友,想不吐實更是難上加難,等在下得到口供,可能要帶了人前來向閣下討回話。呵呵!再見。”
  “咦!你与林白衣是朋友?”木客變色急問。
  “哈哈!你今天才知道?”
  “這……老弟,再見。”
  “再見。”他笑答,策馬向西小馳。
  遠出半里地,他下馬檢查馬肚帶,果然不錯,肚帶已割帶三分之二,鞍下更找出一枚鐵蒺藜。假使他急于离開,驅馬急馳,烏騅受創,必定亂發野性,將他掀下馬來,即使摔不傷,烏騅也無法奔馳,他也走不了啦!
  “好家伙,果然不出所料。”他恨恨地說。
  他將烏騅驅入林中,獨自赶路,自語道:“我就成全你們吧,讓你們有机會赶到前面埋伏。”
  繞過一座山崗,他往草叢一鑽,先睡一覺再說。
  前面里余的一座岭腳下,北面是小徑,南面是陡峻的山坡,野茅高与肩齊,間或生長著一些小松樹;路旁的草木下,躲著一些神秘灰衣人。
  這些人在烈日下苦等,潛伏不動,被太陽晒得叫苦連天,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只等得心中冒火,七竅生煙,這滋味真不好受。
  北面小徑旁的一株大樹下,木客与一名五短身材的灰衣老人安坐草中,一旁躺著另一位尖嘴高顴三角臉中年和尚。三個人不住向東西張望,情緒漸漸不安。
  灰衣老人抬頭望望日色,不耐地說:“歐陽老弟,這小輩恐伯不走這條路了。依兄之見,在費兄處便該動手收拾他的。”
  木客老眉深鎖,說:“路通東西,他不能不走這條路。如果他向東走,兄弟的人必定將消息傳來,顯然他确是由這面走的。”
  三角臉和尚挺身坐起,說:“會不會坐騎發瘋,把他摔昏了?”
  “那小畜生功臻化境,不可能被摔傷。”
  “哼!不一定,變生倉卒,措手不及,有天大的本事也應付不了變。”
  “可能是有事在前面耽擱了。”
  “已經半個時辰了,定已發生意外,貧僧到前面去看看,反正他不認識貧僧,貧僧會見机行事的。”
  灰衣老人點頭道:“對,歐陽老弟,讓和尚去接他。”
  “這……”木客遲疑難決。
  “一錯不可再錯,在此守株待兔本來就失策……”
  “不是兄弟先前放他,而是恐怕連累舍親,因此网開一面……”
  話未完,后面傳來崔長青直震耳膜的語音:“歐陽春,假仁假義害了你,先前你确是失策,你該在屋內圍攻在下的。”
  三人大惊,候然暴起轉身,二丈外的草叢中站著臉色陰沉的崔長青。
  和尚火起,怒叫道:“你這該死的小狗……”
  叫聲中,揮動拂塵飛躍而進。
  崔長青一聲長笑,回頭飛掠而走。
  木客發嘯聲招呼同伴,急起直追。
  十余名頂尖儿高手爭相飛逐,象一群烏鴉。
  追至前面的山崗下,崔長青竄入密林,一閃不見。
  眾人追至林中,早已失去崔長青的蹤影。木客狂怒之下,不顧一切滿山狂搜。
  半個時辰后,人已走散,有些跟不上,有些分頭窮搜,山深林茂,十余個人分散之后,誰也無法与几名首腦取得聯系。
  木客与和尚走一路,沿地面留下的痕跡窮追,,追至第三座山頭,留下的痕跡神奇地消失了。
  兩人往回搜,在右首不遠處重新發現有人撥草奔跑的痕跡,又是一陣好迫。
  遺跡將他們引至南西的一座小峰下,遺跡重又消失。
  勇气經不起長時期的考驗,木客漸漸開始心寒。倒是和尚沉得住气,沉穩地尋找痕跡。
  木客愈搜愈心寒,惊然地說:“大師,咱們還是回去吧。”
  和尚恨恨地說:“這小子是貧僧所遇上最狡獪人物,他竟然在貧僧的追蹤下逃掉了。”
  “你這位追蹤能手也……”
  “你說貧僧栽了?”和尚不悅地問。
  “大師請勿誤會……”’
  “哼!要回去你就請便,貧僧發誓要將那小狗搜出來,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大師……”
  身后突傳來一陣陰森森的怪笑,兩人火速轉身。
  身后林深草茂,不見有人。
  木客毛骨悚然,駭然低叫:“是他的笑聲!”
  和尚凝神傾听,低聲說:“人還在左近,并未脫開,他走不掉了。”
  木客舉目惶然四顧,發覺附近鬼影俱無,他們陷入孤立無援的困境中了,心中一急,本能地發出兩聲召侶告警的長嘯。
  這期間,和尚已悄然向前搜進了三丈左右,听到嘯聲,扭頭問慍怒地叫:“歐陽庄主,你害怕了?你……”
  “小心身后!”木客狂叫。
  和尚聞聲知警,也听到了輕微的擦草聲与風聲,大吼一聲,大旋身一拂后攻,出招自衛。
  糟了,一拂落空,崔長青已從拂下切入,反掌拍出,“啪”一聲正中臉部,鼻梁下陷,雙目暴裂。
  “哎……”和尚狂叫,仰面便倒,在草中掙扎著厲叫:“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我的眼……眼睛……”
  木客悚然拔出奪命扇,向前一拂。
  “嗤嗤嗤……”八根扇骨發似聯珠,瘋狂地向崔長青射去。
  崔長青雙手急揮,最后閃在一株大樹后。他手中共接了四根扇骨,有兩根擦衣而過,最后兩根貫入樹中,八根扇骨全部落空。
  他將扇骨丟向草叢,冷笑道:“你奪命扇中八根扇骨已全部射出,你完了。”
  木客飛扑而上,左爪來一記“云龍現爪”。
  崔長青閃至樹的另一面,冷笑道:“血爪功派不上用場,閣下。”
  血紅的掌影一閃,“叭”一聲擊中樹干。
  “噗簌簌……”樹應掌而斷,海碗大的樹禁不起一掌,樹倒下了。
  “好厲害的遁形血掌,快极。”遠出八尺外的崔長青叫道,手一抄長劍出鞘。
  三种絕學全部失敗,木客心膽俱寒,扭頭飛逃。
  只逃出三丈左右,人影一閃而過,劍光打閃,劈面攔住了。
  死中求生,本客不假思索地一扇拂出。
  “啪!”劍扇接触,突然炸裂折斷。
  劍光流轉,乘勢遞入,劍气澈体生寒。“啪”一聲暴響,木客藏在內衣保護住神關穴的鐵鏡,在劍尖前暴裂,劍尖無情地鍥入神關要穴,罩門已破。
  神關穴在肚臍中,即使不是罩門,也禁不起一擊。木客一把抓住劍身,向下挫倒,凄厲地叫:“你知道我的罩門,誰……誰出賣了我?是……是費……”
  “上次在下就知道你的罩門所在了。”他冷然地說。
  “你罩門已毀,金鐘罩也毀了。現在,你愿不愿談血花會的事?愿談,在下饒你不死。”他沉聲問。
  “我……我愿談,愿談……”木客顫抖著叫。掃描校正:LuoHuiJun,小勤鼠書巢:http://book999.126.comandhttp://book999.zb169.net請在轉載時務必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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