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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秘少女


  只見人影疾動,衣袂、兵刃破空之場猛嘯,一人沖天飛起。
  王絕之与張賓擊了兩掌,正欲拍出第三掌,以成盟誓,忽然听到一人輕聲道:“倘若我殺了石虎呢?”
  王絕之和張賓面面相覷,心下駭然:此處方圓高手密布,來人居然來到而不為人所覺,可猜知其武功之高,五秘殺手這合圍一掌,更是非同小可,來人竟然從容化解,可見他是一等一的高手。
  看清楚這名高手,竟不過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女!
  五秘殺手既是殺手,身分神秘,均以黑市蒙頭,一身寬大黑衣,別說是看不出樣子,連身形是男是女也看不出半點來。他們出手之際,半聲不吭,一擊不中,再擊而出,五种平凡不過的兵刃,使出絕不平凡的狠辣招式,專朝少女身上劈去。
  其中四人的兵刃是:菜刀、長竿、鳩杖、傘子,最后一個人使的,竟是一排竹簡。身為殺手,正是要使用最平凡,和最令人意料不到的物件作為武器,在出其不意的時刻,使出最簡單而直接的招式,致敵死命。
  少女使的是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劍,形狀古朴,劍刃雖短,橫劍一揮,竟似有千鈞之力,蕩開了五秘殺手攻來的兵刃。
  張賓一眼便瞧出此劍來歷:這是越時歐治子所鑄的石劍純鈞!此劍以海底精鐵練成,長二尺二寸,重達七七四十九斤,劍力千鈞,無人能擋,只有強大內力者方能驅使。這少女年紀輕輕,卻從何處得到此稀世奇劍?
  輕嘯一聲,拔起身子,羽扇點向少女胸口的膻中穴。
  他這一招看似平淡,其實時間、方位拿捏得恰到好處,非絕頂高手不能辦到;少女剛剛擊退五秘殺手,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膻中穴更是人身必死的三十六處大穴之———少女听到了他要狙殺石虎的秘密,絕不能容她活下去。
  張賓雖然心下好奇于這位武功奇高的少女的出身來歷,可是相較之下,他宁愿殺少女滅口,也不愿生擒盤問,以免給對方有脫逃之机。這就是一生謹慎,“机不虛發,算無遺策”的張賓的行事手段。
  他的出手何等之快,意到身到,少女惊覺時,羽扇已到胸口,正拂中了她的膻中穴。
  少女晃了一晃,向后便倒。
  張賓心腸雖硬,看到一名大好少女死于自己扇下,心中也不禁惋惜:此姝如此美貌、如此資質,不知是哪一高門有此佳女。只可惜她听了一個絕不能听的秘密。眼前突見白光綻閃,急忙一個細胸巧翻云,凌空飄逸,險險避開了攻來一劍,但衣襟已被割下一長條來。
  少女格格笑道:“听說右侯張先生的輕功夫下第一,原來是用來逃命的——”忽地頓住說話,眉頭緊蹙,緊緊捂住胸口。
  原來剛才她以奇妙功夫,將膻中穴硬生生移開半寸,張賓那一扇便不能置她死命。然而張賓真气陰柔,那一拂透体而入,畢竟傷及了她的骨肉內髒。
  五秘殺手更不遲疑,鳩杖封住她的短劍,長竿挑向她的咽喉,竹簡就地卷過來,欲像布匹一般包住她的一支長腿;菜刀如同斬瓜切菜般,密密麻麻連砍她身軀八八六十四處要害;至于那把傘子,則在半空中冉冉落下,仿如一朵灰云,便要罩住她的頭顱!
  張賓一擊不能置少女于死命,心下駭然:她使用的武功究竟是什么家數,恁地神奇,我卻半點也看不出來。嘿,無論你武功多強,終究不是我和五秘殺手聯手之敵!身形飄晃,便要与五秘殺手合攻搏殺這來歷不明、武功奇高的少女。
  卻听得王絕之朗聲道:“孟孫先生,你還不住手,我可要毀掉你的武侯車了!”引掌一拍,便往張賓的木頭車拍去。
  這木頭車叫作武侯車,系按照諸葛武侯當年所乘車子仿造而成,內藏八八六十四般精巧絕倫的机括裝置,實是极具犀利的殺人兵器。此車是張賓的心血所為,他自亦絕不能眼看它被王絕之掌力所毀!
  王絕之掌力剛到,張賓身法快如鬼魅,已然坐回車上,接住這掌。誰知王絕之這一掌卻是虛招,掌至中途,哈哈一笑,撤回了掌力。
  張賓道:“王兄發這一掌所為何事,在下頗不明白。”
  他這句話說得甚是婉轉,既不問對方為何擊他寶車,也不問對方為何維護那少女,客客气气,任由對方回答,的确是“机不虛發,算無遺策”的老狐狸,不,中狐狸。
  王絕之道:“這位小姑娘長得這樣美,武功這樣高,誰都舍不得見到她死在眼前,孟孫先生以為然否?”
  張賓道:“王兄,你說誰都舍不得,可就錯了,我就舍得,五秘殺手也舍得,這里的其余十七名部下更是舍得。此女听過我們的秘密協議,可絕不容她活在世上!”
  王絕之笑道:“你怕石勒知道此事,要殺人滅口,我可不怕。先前不是說過,護花之心,人皆有之,你要殺她,我是決計不肯應允的。”擺開架式,露出一副打架的樣子。
  張賓正待回答,卻听得少女道:“王絕之,你可壓根儿想錯了。張賓對石勒忠心如狗,哪會瞞住石勒做出任何事來?這件陰謀從頭到尾就是石勒主使!”
  只見她毫發無損,不知怎地脫了五秘殺手的合擊。
  五秘殺手一旦出手,不殺不休,焉會舍棄目標?頓了頓,從五處方向再攻少女。
  王絕之踏前一步,擋在少女身前。
  他与少女相跑本有三、四丈之遠,這一步也非甚大,居然能一跨四丈,卻是已使出了易步易趨的神奇步法。
  張賓見王絕之有心維護少女,打量雙方形勢,抬臂上攏,五秘殺手登時會意,攻勢立停,瞬間隱入了草木之中,不見人影。
  王絕之緝身行禮道:“在下王絕之,請問姑娘芳名?”
  少女道:“晤,我叫姬雪。”
  張賓忖道:“姬雪,姬雪,江湖可沒哪一家姓姬的高門,也沒一位姓姬的高手。嗯,看她報出姓名時語气閃縮,說的多半不是真姓名。”
  論到鑒言辨色,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則焉能“机不虛發,算無遺策”?
  王絕之道:“姬小姐,剛才你說石勒正是此事的主使人,究竟是何解?在下可不明白,盼請姑娘一解在下心中謎團。”
  姬雪道:“當年石勒被官府捕走,石母王氏以為儿子必死無疑,便收養了一位小童作為從子,以伴終老,就是今日的石虎。”
  王絕之點頭道:“此事我略有所聞。”
  姬雪道:“石勒后來遭逢奇遇,被汲桑收為徒弟,屢建戰功,此事人人皆知,也不用提了。后來石勒學成絕世武功,獨自將大仇人并州刺史司馬騰抽筋剝皮。然而并州大饑荒之后,鄉落人散,王氏已經不知走到何方了。”
  王絕之道:“据說她是走到了葛陂,那是劉琨的勢力所在。劉琨把他倆母子送回給石勒,賣了一個便宜但卻又大大有用的人情。”
  姬雪冷冷道:“這個人情恐怕也不是大大有用。如果劉琨知道石虎將來居然成為石勒麾下第一號猛將,恐怕他宁愿得罪石勒,也不愿賣這個人情。”
  王絕之大大點頭道:“姑娘所言,甚是有理。”
  姬雪道:“石虎送到石勒身旁時,已有十七歲。王氏把他認為從子,他本該是石勒的從弟,可是后來王氏不知怎的,把他送給了石勒作為儿子,于是石虎搖身一變,成了石勒的從子了。”
  王絕之道:“石勒無端端多出了一名十七歲的便宜儿子,只怕不會太高興吧?”
  姬雪道:“石虎少年時殘忍好殺,尤好用鐵彈傷人,以作捉弄,軍中人人視他為毒患。石勒多番想殺他,但是都被王氏勸止。王氏道:‘一頭跑得快的牛,在年齡尚小的時候,拉車反而常常拉得東歪西倒,連輪子也拉坏了。你且忍他一點儿,說不定他將來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石勒事母至孝,遂不殺石虎。”
  王絕之道:“石虎果然不負王氏的期望,武功、兵法俱有大成,成了石勒的右臂。”
  談到這里,瞟了一眼張賓,只見他甚是沉得住气,含笑望著自己及姬雪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姬雪道:“石虎雖然屢立奇功,可是他為軍酷虐,剛腹自用,不听石勒的號令,勇將卻不為已所使,要來何用?石勒早有殺他之心,只是礙于王氏,不敢下手。是不是這樣呀,張先生?”
  張賓道:“這純是姑娘揣測之言,只怕作不得准。”
  姬雪道:“石勒想除掉石虎,卻不便親自或派遣部下動手,只有勞煩這位一心要找他報仇的王大笨蛋,借刀殺人了。”
  王絕之失笑道:“姑娘可是說我是大笨蛋?”
  姬雪道:“不是我說的,而你真的是名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王絕之道:“不錯,找石勒拚命的人,的确只有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才會干。只是姑娘适才說出石將軍的心意,卻是何處听來的消息?此事若是真實,也只有石勒和張賓兩人方知曉,姑娘并非他們肚中的蛔虫,卻從何得知?”
  姬雪得意道:“我正是他們肚中的蛔虫,他們的心意完全瞞不過我。”
  王絕之道:“如此說來,姑娘所說的,純屬臆測之言?”
  姬雪道:“但我的臆測,尤其對胡人心意的臆測,十有十中。”
  王絕之道:“可惜這次是第十一次。”
  姬雪正待反駁,王絕之凜然道:“石大將軍是我的殺父仇人,可是他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偷偷派人殺掉從子,瞞騙真理的事來!”
  他此言一出,張賓拊掌贊道:“王兄与大將軍雖未謀面,卻對他信任若斯,果然是他的知已。”
  姬雪冷笑道:“你們胡人一丘之貉,什么坏事也做得出來,這還用得著狡辯的嗎?”
  張賓既不動怒,也不反駁,只是輕搖羽扇,淡淡道:“姑娘出口誣陷大將軍,究竟有何企圖?”
  姬雪道:“我出門的時候,爹爹對我說:‘孩儿,以你今時今日的武功,為父可放心讓你闖蕩江潮了。只是有三個人,你可得切切記著,千万不要招惹。’爹說的第一個人,就是石勒。”
  王絕之問:“令尊究竟是誰?”
  他問的這句話,正是他和張賓的共同疑問:天下有哪一位武功蓋世的父親,竟能教出這樣的女儿來。
  姬雪卻不理他,自顧道:“爹爹既然說不要招惹石勒,我偏偏要去找他,看看他是否有三頭六臂。”
  王絕之再次問道:“令尊究竟是誰?”他有個脾气,要問的問題,便會一直打破沙鍋問到底,別人從來不能顧左言他而不答。
  張賓卻道:“大將軍是否有三頭六臂,跟你誣陷大將軍的名聲,有何關系?”
  姬雪反問道:“是不是王絕之殺了石虎,你要安排他与石勒決斗?”
  張賓道:“正是如此。”
  姬雪再問:“假如我殺了石虎,你是不是也安排我跟石勒決斗?”
  王絕之吃了一惊,也顧不得再問姬雪“令尊究竟是誰”了,忙問道:“你也要跟石勒決斗?”
  姬雪嫣然一笑,說道:“我爹爹的大名,恐怕說給你知曉,會把你的膽子嚇破了,還是不說為佳。”
  王絕之問她父親姓名,她答非所問;王絕之之不問她時,她倒答了——雖然這回答實在不能算是回答。
  王絕之喃喃道:“你爹的大名想來不會嚇我一跳,倒是你要殺石虎、跟石勒決斗,反而差點嚇破了我的膽子。”
  姬雪沉下臉來,“你以為我不是石勒的對手?”
  王絕之歎聲道:“你的武功看來有兩下子,連張賓也拿你不下。可是要想跟真正的絕頂高手一爭長短,別說是石勒,就是石虎,你也未必打得過。”
  短短一席話,王絕之已知姬雪是一名驕傲少女,滿以為此話一出,會令她勃然大怒,誰知姬雪卻道:“爹爹叫我提防的第二個是便是你,你說的話總該有點道理。只是石勒父子我是殺定了的,你說什么有道理的話,我也不受听。”
  王絕之摸摸鼻子,問道:“你爹叫你提防我,你要不要也跟我打架,看看我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姬雪臉上一紅,說:“這也說不定。”
  她卻是想起离家之時,爹爹對她道:“這個王絕之哪,武功高強,倒還是小事。只是他年輕倜儻,狂名遠播,倒有不少深閨少女為他傾心。你可千万小心,別給他偷了心去。”
  姬雪不禁又看了王絕之一眼,心道:“爹居然害怕我愛上這名不修邊幅的狂生?他的樣子雖然長得不錯,武功也不弱,要令本小姐中意,恐怕還差上一點儿。”
  王絕之道:“你爹叫你提防的第三個人又是誰呢?”
  姬雪道:“你這人倒是好奇得很。”
  王絕之笑道:“在下對美人說的事,總是好奇一點。至于尋常俗色女子,就是要說上一句斗句,在下也得掩耳疾走哩!”
  所謂千穿万穿,馬屈不穿,饒是姬雪眼高于頂,聰明蓋世,听見有人贊她美,心里總是受用得緊,但卻板著臉道:“看來你除了白痴之外,臉皮還厚得要命。”
  王絕之道:“你沒听過琅琊狂人的三大絕技?”
  姬雪道:“哪三大絕技?”心道:武林所有高手的成名絕技,爹爹都曾向我詳細說過,怎地沒有听爹說過王絕之有三大絕技?
  王絕之嘻皮笑臉道:“臉皮厚如城牆,色膽大可包天,還有一技,就是……”
  不說下去,卻對張賓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我不管你和石勒是否約定,總之我殺掉石虎,你就帶我去找石勒。”
  張賓道:“就是這樣。”
  姬雪道:“我殺掉石虎,你也要帶我去找石勒一戰。”
  張賓遲未回答,王絕之搖頭道:“你殺不了石虎的。”
  姬雪柳眉一豎,正欲反唇相稽,王絕之身法如風,欺近身來,出其不意在她的臉蛋香了一記,哈哈哈笑道:“我的第三項絕技,就是妙‘口’偷香,百發百中。”
  姬雪出生以來,几曾受過這樣的羞辱?怒不可遏,純鈞劍連點三次,喝道:“王絕之,你惹惱本姑娘,是不想活了!”
  這三劍精妙得難以言喻,然而王絕之一“香”得手,身形已在四、五丈外,如何刺他得中?
  張賓自負輕功天下第一,看見王絕之這一步易步易趨,也不禁佩服:雖然以輕功奔走,王絕之与我尚距一籌;只是他的步法神妙至斯,在小巧處騰挪閃避,我又遜他一籌了。
  又想:姬雪的劍格雖然火候未臻十足,然而可見到其劍法博大精深,顯然是源遠流長、經過數代千錘石練的高明劍法,絕非一位天才妄然創出來的奇招,怎地我卻全然看不出來來歷?
  姬雪使出十七劍,勢柱強風,痴若天空地法,然而王絕之展開易步易趨,身形倏忽已在二、三十丈外,劍芒哪里沾得著他半點?
  兩人一追一逃,身法快似風流,瞬間逃脫了張賓的眼界之內。
  張賓也不追上前去,只是搖著扇子,心道:“王絕之,你以為這樣子胡混一番,可使她避開我的包圍,未免把我張賓瞧得太扁了。我既猜知此姝的來歷,便絕不容她活出清河!”
  王絕之与姬雪追逐了一頓飯光景,卻奔出了三、四里外,來到了獨水的岸邊。
  獨水是黃河的分支,承受了黃河的大量泥沙,黃水滾滾不斷,奔放東流,波濤洶涌起伏,水花相擊濺高,透過日光照射,卻是透明如玉,見不到半粒黃砂。
  姬雪止住身勢,气喘咻咻地說道:“王絕之,你不用跑了,我不追你啦。”
  她年紀尚輕,又是女孩儿家,雖然練就了一身惊世駭俗的武功,可是全力施展身法了一陣,不免有點力不從心。
  王絕之笑道:“你不殺我了嗎?”
  他恐怕防姬雪只是詐停誘他上當,站在十一、二丈外,然而說起話來輕描淡寫,不需大聲呼叫,聲音已到姬雪身邊,彷如呢喃面談。
  姬雪拔起身形,身法曼妙如仙,站在一根長草之尖端,身体迎風而動,欲跌不跌。王絕之也算是高大的了,可是這樣一來,她卻比王絕之高出足足一個頭,低頭睥睨著王絕之說道:“此刻已經脫离了張賓和他麾下高手的包圍,你又何必再逃,我又何必再追?”
  她聰明絕頂,原來早就明白了王絕之适才將她引開的用意。
  姬雪冷冷道:“你自以為是一片好心,可惜我不會領你的情!”
  王絕之道:“哦?”
  姬雪道:“我根本不怕張賓和那一伙庸手,他們跟我動手,只有死路一條。你如此辱我,我就是不殺你,也非得好好懲戒不可!”
  王絕之道:“怎樣懲戒?將我的嘴巴用剪刀剪下來?”
  姬雪道:“我——”突然惊呼一聲,定定瞪著王絕之的身后,瞳孔睜大,像是見著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
  王絕之回頭一看,不忘單掌護胸,以妨姬雪使詐偷襲,卻見不到任何异動之處,再回過頭,姬雪已然不見了。
  姬雪本來憑著纖足站長草之上,重心一失,便跌下滔滔急流的河水里。
  王絕之縱身向前,水流湍急,姬雪已被沖至十多文外。
  姬雪的水性顯然不精,給急水一沖,身体毫無憑藉,再喝了几口水,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無用武之處。
  只听她斷斷續續叫道:“救,救命!”
  以她的武功,這句救命竟然叫得軟弱無力,如果不是王絕之耳力過人,差點就听不到她的叫聲,可見得她在口鼻灌水之后,方寸大亂,便跟一名尋常溺水之人無异。
  王絕之叫道:“姬姑娘,不用慌張,我來救你!”身形斜斜飛出,竟能一掠八八丈,在半空翻了兩個筋斗,又是五、六丈,扑通一聲躍下水中。
  此時他相距姬雪已不過五、六丈,他的水性雖非高明,總比姬雪高明一點儿,划水三、四步,游到了姬雪的身邊,說道:“姬姑娘,不要慌張,也不要亂動,我會把你慢慢帶回岸上。”說話之際,一個浪卷了過來,差點嗆了一口水。
  這時,姬雪卻不見了!
  忽地,王絕之覺得有人在捉他的小腿。他的泳術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在這條急河中游泳自如,可是半點問題也沒有,不過假如有人扯他的小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快地,王絕之喝了几口水,一時方寸大亂,頭昏腦脹,卻听得姬雪的聲音在岸上叫道:“看在你跳下水來救我的份上,你冒犯我之罪,便算是一筆勾銷。我去殺石虎了,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慢慢游泳吧!”
  王絕之看見姬雪得意洋洋的樣子,气得發昏,差點暈了過去。忽地一個浪拍打來,又灌了几口水,心中只顧想著如何撿回生命,卻連气也气不出來了。
  姬雪扳倒了王絕之,歡喜得難以形容,心道:“爹爹對我說:‘那個王絕之哪,武功也許高過你一籌半籌,只是他有兩大弱點。第一,他怜香惜玉,恐怕不會舍得跟爹這位美貌得像一朵花的女儿真個動手;第二,他是北方人,水性定不如雪儿你好。只要朝這兩方面下手,你要殺他,易如反掌。’爹爹果然斷事如神!”
  又想:此刻石虎定是春風得意,正在擂台大展神威,快要成為天下第一美人的乘龍快婿。讓本姑娘趁他高興之余,取下他的人頭,為世人鏟除掉這名惡霸!
  姬雪展開輕功,往崔家奔去。只見遠處一排一排軍隊,正開拔而走,旗幟鮮明,寫著一個一個大大的“漢”字。想來劉聰吃了王絕之的大虧,成了惊弓之鳥,連忙躲回軍中,迫不及待地赶回老巢平陽去了。
  姬雪一心來殺石虎,不欲多生事端,經過軍隊,抄小路往崔府而去。遠遠望見崔府,濃烈的血腥气味隨風傳來。
  忽然,一道短小黑影疾速飛過來。姬雪見到黑影掠過身旁,已覺一陣惡心,心想:是她?果然人如傳言,令人惡心不已。她來清河干嘛?
  然后一道巨大身影隨著奔來,姬雪攔住來人,問道:“你就是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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