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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無恥妖婦


  卻說石虎和弓真回到崔府,听到一陣一陣奇怪的聲音。
  弓真正猜想是什么聲音,卻見石虎大步搶前,巨掌揮動,逾尺厚的楠木大門四分五裂。
  只見一群三尺小童,或是兩髻總角,或是扎起一條沖天小辮,騎著木條作馬,到處亂跑,手上各持木劍木刀,仿效打架玩耍。
  弓真正自疑惑:大門之后的花園一直引至大廳,小孩子該在后花園玩耍,怎地居然走到前花園來,給來訪客人看見,成何体統?
  小童縱橫亂走,亂蹦亂撞忽然碰上了一塊假山石,誰知小童的頭非但沒給撞得四分五裂,反而是那塊假山石碎得四分五襲的。
  只見假山石后居然藏著一名奴仆,那奴仆一見小童嚇得大叫,轉頭便跑。小童木劍一戳,刺進了他的后心,跟著十多把劍齊至,將奴仆剁成碎塊。
  弓真張口結舌,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這班小童恁地身負武功,出手狠毒,連人死了,還摧殘著尸体。
  再看清楚,這群哪里是小童了?
  他們雖然作小童裝扮,然而面容丑陋,一臉胡碴子,卻是一名一名的侏儒。他們手持的也不是木劍木刀,而是漆上了木色的精鋼利劍利刀。
  侏儒們見到石虎和弓真,大聲吆喝,刀劍紛紛往兩人身上招呼過來,招式專劈下陰、咽喉、腰眼等等柔軟位置,狠辣無比。
  石虎巨臂連抓連送,刺他下陰的劍刺進了劍主人的下陰,劈他咽喉的刀劈進了刀主人的咽喉,至于那抓他腰眼的爪,卻不是抓回爪主人的腰眼,而是給硬生生擰斷下來,插進了爪主人的屁眼。
  眾侏儒見到石虎武功之威,哪敢再走近?遠遠的盯著石虎,擎起刀劍,凝神戒備,先前縱馬亂奔的威風已然不知去向。
  石虎大喝道:“還不去叫小仙女出來!”
  眾侏儒如獲大赦,四散奔逃。
  弓真忍不住道:“他們還在裝作小童,真是一群瘋子。”
  石虎道:“他們不是瘋子,他們的主人才是。”
  弓真道:“他們的主人就是你說的那位小仙女?”
  石虎道:“全名應該是迷倒天下眾生相、千妖百媚小仙女。”
  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群侏儒的主人,居然是名千嬌百媚的美人?”
  石虎還未回答,一個千嬌百媚的聲音說道:“賤妾是不是千嬌百媚,倒要兩位大英雄品評品評了。”
  十六名侏儒抬著一張胡床,快步走來。胡床上面躺著一個女人,脂粉艷妝,頭梳一個波鬢,穿著一身輕紗,軀体半隱半現,搔首弄姿,說是千嬌百媚,絕不為過——如果她的身子拉長兩、三尺,再年輕三、四十歲的話。
  弓真看得几欲作嘔,石虎卻是面不改色,說道:“你就是千嬌百媚小仙女?”
  千嬌百媚小仙女媚笑道:“石大將軍和弓少俠,奴家有禮了。”
  石虎笑了笑,說道:“想不到夫人居然知道我們兩位小輩的姓名,石虎受寵若惊。”
  千嬌百媚小仙女道:“凡是男人,我都有興趣呀;有名气的武功高的男人,我興趣更大了,當然得查清其姓名不可。”
  石虎道:“可惜晚輩對前輩的興趣卻不大。用作清炒,前輩未免太老了一點,用作熬老火湯,前輩又未免太小了,恐怕湯底太稀,不夠味道。”
  弓真差點笑得嗆喉,千嬌百媚小仙女受到嘲弄,居然并不慍怒,長長歎了口气,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居然連你這名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迷不了。在三十年前哪,不知多少英雄好漢迷倒在奴家腳下,奴家連眼角也不屑一顧哩!”
  她說話時身体抖動,乳尖与腰肢作出奇异而韻律的顫動,仿佛吻合著人的心跳,弓真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風姿實在動人心魄——如果干癟的乳尖能夠回复堅挺,腰肢能夠縮回兩、三圍的話,自然更少不得身子拉長兩、三尺,再年輕三、四十歲。如今弓真卻只覺想吐。
  石虎居然承認她的話,“別說是四十年前,便是二十年前,王敦見到夫人,還不是迷得神魂顛倒,差點拋妻棄子,連功名富貴也想丟掉,只為一親夫人香澤。”
  弓真奇道:“真的?”他實在不敢相信,這位搔首弄姿的侏儒,竟然曾經是顛倒眾生的一代尤物!
  石虎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你有沒有听過?”
  弓真點頭,“有。”
  石虎一本正經過:“夫人當年,活脫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絕代美人,只是小了三五七號。不過有點重要的東西,她卻一點也不小,正如她屬下的那些侏儒,該大的部位,是絕對五髒俱全的,你明白了沒有?”
  弓真拍手道:“明白了!”
  石虎歎气道:“只可惜夫人還是五髒俱全得太過俱全了,結果還是嚇跑了王敦,英雄配不成美——人,當真是可惜得很。”他故意把“美人”二字拋得長長的,滿含譏消之意。
  弓真卻不明白了,“五髒俱全怎會嚇跑了王敦?”
  石虎一本正經道:“据說那王敦見到她的玲瓏身軀,忍不住欲火焚身,便要來個霸王硬上弓,就在劍及履及之際,誰知伸手一摸,卻摸著了……”
  忽然止住說話。
  弓真也懂得湊趣,問道:“摸著了什么?”
  石虎道:“我剛才不是說摸著‘了’,而是說摸著‘鳥’,摸著了一支鳥鳥啊!”說到這里,忍不住笑得彎下腰來。
  弓真恍然大悟,“原來,原來這位千嬌百媚小仙女,不單是名侏儒,更是一名男人!”
  石虎忍住笑道:“你不要誤會,夫人并非男人,她的确是一名女人,只不過是一名有鳥的女人罷了。”
  他這番話恰好挑中千嬌百媚小仙女的痛處。她怒得不可開交,臉上卻不動聲色,沉著聲音道:“這個故事是誰告訴你的?”
  石虎捧住笑疼的小腹道:“還有誰?當然是王敦的族兄,太尉王衍告訴從父時,給我無意听到的。”
  千嬌百媚小仙女幽幽道:“敦郎呀敦郎,你真是既無恥,又無口德,竟然連這等羞人事情,也告訴給別人知道。”
  石虎道:“竹門對竹門,三八對綠豆,以夫人你這樣的人才,自然該配無恥之徒,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千嬌百媚小仙女緩緩道:“石虎,你千方百計激怒奴家,是想逼奴家出手殺你?”
  石虎大笑道:“我本來一心想當崔家的女婿,誰知崔家已給你殺得人馬淨光,害我做不成這個乘龍快婿,不找你泄憤,卻找誰去?”
  大笑聲中,擎刀劈出,刀身隱隱發出隆隆奔雷之聲!
  千嬌百媚小仙女輕輕巧巧避過了這一刀,嬌笑道:“哦,是汲桑的刀法。可別忘記,汲桑也曾是奴家的入幕之賓哩!說起來,你該是奴家的乖徒孫,還不叫一聲師祖奶!”
  弓真差點叫了出來;千嬌百媚小仙女使的輕功,赫然正是易步易趨——王敦既然是她的老姘頭,情到濃時之際,也不免傳給她三招兩式傍身絕技。
  石虎一刀不中,連喝了五聲,一聲比一聲響亮,繼之再劈五刀,一刀又比一刀凌厲。千嬌百媚小仙女身旋舞動,拋出輕紗,露出赤裸裸的身体來。
  弓真看見如干癟畸形的身軀,差點反胃,“這瘋老婦恁地無恥!”
  這一招名喚“淫迷万方兮”,正是千嬌百媚小仙女的秘殺絕招之一。二十年前,如使出這脫衣一招,纖体畢現,任你是絕世高手,手底招數也不得不為之一頓,往往就因為這一頓而斷送性命。二十年后的今日使來此招,任你是絕世高手,也免不了像此刻的弓其一般,反胃難當,手底招數也不得不為之一頓,往往也因為這一頓而了結性命,不過似乎改名為“肉麻万方兮”,方更貼切。
  石虎定力甚強,不為所動,手上反而加了兩分勁道,刀風波及八尺開外。他本就嗜殺,如今是目睹這名畸形妖婦不堪入目的种种丑態,對她益加憤怒,誓要將她斬殺刀下。
  千嬌百媚小仙女嘻嘻一笑,“你這狠心的小冤家,怎么出刀狠狠的,一點也不怜惜奴家的小命啊!”張開雙腿,便往石虎的大臉夾過來。
  如此一來,石虎的五尺巨刀縱可將千嬌百媚小仙女砍成兩截,石虎也免不了遭她的胯下撞中臉部,可別忘記,她的下身也是赤裸的。
  石虎半生叱吒,哪能受此侮辱?宁愿刀收不劈,也不能給對方夾到,退后三步,矮身沉臂刀橫起,緩使刀法,慢慢向上推出,与先前使的剛猛暴厲的刀法大相遇异。
  千嬌百媚小仙女嘖嘖調侃道:“咦,使出了真功夫啦?”
  她看出石虎這一刀精微奇妙,蘊涵著變化,連看也看不清招式來勢,更逞論擋架閃避了。危急間,尿液射出,正是連三酒曾經使過的丐幫絕招——丐幫的高手之中,自然也有她入幕之賓。
  這一著怪招由她使出來,威力比由連三滔使出時足足更強一倍——她身体特异,竟有兩處地方射出尿來!
  石虎刀法再精,也不得不撤回刀招,回步伏身,刀光亂閃,便是他和武功最高的對手交戰,也從沒使過這樣厲害的刀法,更從沒有過如此狼狽。
  然而尿液四濺,終究還有數滴濺上了石虎的臉頰。
  石虎怒發如狂,大吼道:“取你狗命!”雙腳為軸,身刀合一,弓步前刺,刀便往千嬌百媚小仙女刺去。
  他此刻身后方位正在千嬌百媚小仙女的死角方位,他有信心再也不會被她的怪招所扰,這一刀,必能置這妖婦死命,以泄心頭之憤。
  不過,自己或許可以這么做,當刀快要刺進妖婦的心窩之前,稍慢把刀偏一偏,讓刀鋒刺不中致命部位,可以慢慢折磨她……
  千嬌百媚小仙女大叫道:“住手!”
  石虎果然依言煞住刀勢,刀尖相距千嬌百媚小仙女的心窩不及一寸。
  千嬌百媚小仙女媚笑道:“這才是乖孩子哪。”兩根指頭輕輕撥開石虎的刀尖,生怕被刀鋒誤傷了半分。
  石虎嘎聲道:“這根金箭,你是從哪里得來的?”他适才猛力收招,內力反震,難免傷及了自身,是以聲音也有點變了。
  只見千嬌百媚小仙女的小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根碧綠晶瑩的小金箭。
  她渾身光脫脫的,真不知從哪部位掏出了這金箭。
  千嬌百媚小仙女道:“給奴家這根金箭的男人,還用說是誰?總之,軍令如山,見箭如見大大將軍,你現在得听我的話去辦事才對。”
  這根金箭,正是石勒的軍中金箭!
  石虎气得渾身發抖,拳頭握得喀吧作響。
  千嬌百媚小仙女坐回胡床,伸了個懶腰,慢吞吞道:“奴家正嫌崔家下人太多,殺不胜殺。石虎,你來得正好,前前后后走一圈,見到下人都殺掉,不過俊俏的留下活口,女人自然都得殺掉,至于崔家的大爺們和那些來招親的少年子弟,卻得好好留下小命,知道嗎?”語聲強硬,竟然命令起石虎來。
  石虎道:“你想殺光這里的人,搶光這里的錢?”
  千嬌百媚小仙女道:“石虎,你好聰明,一猜便中!崔家錢多功夫弱,正如楚人怀壁,活該失寶。”
  石虎道:“你捉了這里的少年子弟,卻是想藉此要脅天下群雄嗎?真是毒計!”
  千嬌百媚小仙女笑道:“別說這是毒計,再說要脅天下群豪的,可不是奴家,而是——”搖一搖手中金箭。
  石虎道:“這樣狗皮倒灶的行事,不是我從父的作為。這定是張賓的詭計!”
  千嬌百媚小仙女喝道:“石勒也好,張賓也好,總之見令如見人,石虎,你如不快去辦事,軍令如山,奴家便將你軍法處置!”
  石虎咬牙道:“你這不男不女,絕子絕孫的妖婦!”
  弓真踏前一步,說道:“石虎不能殺你,我卻可以。無恥妖婦,納命來吧!”擎起少阿劍,話到劍到,一劍刺向千嬌百媚小仙女的咽喉。
  然而這百發百中、從無失手的一劍,畢竟還是失手了。
  千嬌百媚小仙女用的是最簡單最有效的法子。她識得弓真一劍的厲害,在弓真說到“無恥妖婦”,還未出劍的時候,先一步落荒而逃,掠上屋檐,避開了這無敵一劍。然而弓真功力未純,雖然千嬌百媚小仙女在眼前消失,那一劍勁力已到肘腕之間,明知落空的這一劍還是刺了出去。
  弓真一劍落空,愣了一愣,隨著“納命來”三字,心想:要逃過我這一劍,的确沒有比這更絕的法子。
  千嬌百媚小仙女身在屋頂,嚷道:“弓真,奴家既沒奪了你的老婆,勾引你的老子,更沒有奪了你的處子,或者強奸過你之類,你為何如此狠心,一劍便要奪走奴家的小命呢?”
  弓真道:“殺你這妖婦,我有三大理由。”
  千嬌百媚小仙女道:“哦?”
  弓真道:“第一,崔相于我有贈金之德、知遇之恩,你既然將崔家殺個雞犬不留,我亦一定將你殺死,為他報仇。第二,我有一名心愛的小婢,想來也給你的手下殺掉了。”
  千嬌百媚小仙女笑咪咪的望著弓真,半點也沒有惱怒的意思,說道:“你說了兩個理由。第三個理由呢?”
  弓真道:“你的容貌舉止令人惡心,非殺不可?”
  千嬌百媚小仙女目光居然露出悲戚,說道:“你說得對,有時我照照鏡子,也覺得自己惡心得很。女人年華老去,青春不再,本來就該死得很。”幽幽歎了口气,又道:“只可惜人越老,卻變得越怕死。”
  弓真看著她裝模作樣,心中只在盤算殺她的手段:若脫手擲劍,有十成把握可以置這老怪物于死地。只是附近不知埋伏了多少名她的同党,如果無劍在手,只怕危險得緊,一時猶豫不決。
  千嬌百媚小仙女拍了拍手掌,柔聲道:“乖儿子們,把這個對媽媽無禮的狂徒斬成肉醬吧!”
  眾侏儒飛扑而出,各展刀劍,擊向弓真身上砍去。
  這群侏儒均是苦哈哈人家出身,小時候由千嬌百媚小仙女或以三、五枚銅錢買下、或索性在路旁收養無依無靠的孤儿,從小喂服奇异丹藥,從早到晚囚在一個狹小鐵籠之內,每天只喂一餐,每晚只吃一碗米飯,長大之后,仍然保持骨瘦磷峋的小童身体。跟著日夜喂以大魚大肉,暴飲暴食、催退至肥,遂成如今所見的侏儒樣子。否則千嬌百媚小仙女縱是有天大的能耐,要在人世間找到數十名侏儒,以供驅使,也困難得很。
  他們的遭遇是如此悲慘,心里更是怨恨正常之人,是以每當受命殺人,出手必定极其狠毒,不把對方置于死地、碎尸万段,誓不甘心。
  只因弓真不知道千嬌百媚小仙女這种非人的整人手段,否則只怕義憤填膺,不顧一切也得把千嬌百媚小仙女殺掉。
  到了此刻,弓真便是欲飛劍搏殺千嬌百媚小仙女,也已來不及了——因為,十六名侏儒、十六般兵器已經來到弓真的身前!
  然而,弓真身前突然出現了一銅牆鐵壁似的白光,護住他的全身。當啷當啷連聲,佚儒紛紛后退。
  石虎是識貨之人,禁不住喝采:“好劍法,真是妙絕天下!”
  弓真這一招,卻是袁公神劍的第四式“披鐵草而邑”。此招乃劍法中最嚴密的守勢,使將出來時,別說是十六名敵人,就是三十二名、六十四名,也無法攻進身前三尺之內。弓真雖然從未使過這一招,猝使出來,招式未純,但應付十六名侏儒,已然綽綽有余。
  當日弓真被直陰手下圍攻,因為使的是竹劍,兵刃不及對方鋒利,是以無法使出這招“披鐵草而邑”來護住自己,只能以攻招和對方拚個同歸于盡。
  十六名侏儒手中持著的兵器只剩下半截,卻是已給鋒利無比的少阿劍所削斷。
  千嬌百媚小仙女道:“八人分成一組,輪流攻擊!”
  她在遠處隔岸觀火,瞧得奇准;弓真守招縱然守得水泄不通,可是他內力不繼,必定無法久守下去。由兩批人輪流攻擊,不出十個回合,弓真定然難以身免。
  弓真見到八名侏儒持著斷刀劍又扑了上來,暗叫:“苦也!”
  剛才他雖然以絕世劍法擋住眾侏儒的攻招,可是他全無內力,格了十六般兵刃,手臂酸麻無比。他的守招雖是大贏特贏,力气卻是大輸特輸,如果不是仗著少阿劍鋒利,削斷對方的兵刃,單就适才一輪硬拚,恐怕格不到七、八般兵刃,掌中劍已然脫手,只有引頸就戮的份了。
  弓真勉力提劍,正欲再使一招“披鐵草而邑”,忽見眼前鮮血直朝天上噴,八名侏儒人頭飛天!
  他又惊又喜,叫道:“石將軍,多謝援手!”
  出刀砍頭之人自然是石虎,除他之外,還有誰有一刀砍掉八個人頭的刀法和气勢。
  石虎一刀砍斷八個人頭,大吼一聲,第二刀揮出,另外八名侏儒隨著人頭飛天。這十六名侏儒身手不弱,竟連他的一刀也抵擋不住!
  千嬌百媚小仙女目睹“儿子”慘死,面不改色。她自從被王敦拋棄之后,性情大變,視人如狗,收養了這班“儿子”,只將他們看作是殺手、走狗、奴仆,從來沒把他們的性命放在心里。
  她斜眼瞟著石虎,說道:“奴家要殺弓真,你非但不加助拳,反而殺我儿子多名,莫非你連從父的令箭也不听?須知石勒軍令如山,不听令箭,莫說你是他的從子,便是他的親生儿子也一樣要死。難道你竟然不怕?”
  石虎冷冷道:“只要把這里里外外所有的人一古腦儿殺掉,從父又怎會知道此事?”
  千嬌百媚小仙女笑得猶如花枝亂顫——自然是一朵既殘且老而畸形的花。她笑罷才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石虎,這句話你可有听過?”
  石虎正待出刀斬殺這名無恥保儒于眼前,卻听得千嬌百媚小仙女大聲叫道:“天靈靈,地靈靈,救命菩薩還不快顯靈?你不顯靈,奴家死翹翹了,你也得變成泥菩薩,自身難保啊!”
  她再叫道:“弓真,為奴家攔住這頭瘋虎!”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弓真卻臉色大變。只見面前屋舍一道門“呀”地打開,門后赫然出現了三個人——崔相、張逍人、穗儿!
  崔相雙手分持長劍,抵住張逍人和穗儿的后心,狠狠道:“弓真,你還不向石虎出劍,我就了結了這兩個女娃儿!”
  千嬌百媚小仙女咭咭笑道:“弓真,奴家既沒殺掉你的知遇恩人,也沒殺掉你的婢女,你要殺我的三大理由,最少得減掉兩個吧?”
  弓真心想:千嬌百媚小仙女明明要殺光崔家的人,搶光崔家的金錢,崔相怎會反而跟她是一伙,脅持二女、還要脅自己?眼前事故變化太快太多,弓真一片迷惆,訥訥不能應對。
  石虎卻即時明了究竟:“崔相,你竟然吃里扒外,勾結外人來殺掉自家人,謀取崔家的田地金銀,你好卑鄙!”
  千嬌百媚小仙女哈哈笑道:“他好卑鄙,你好聰明,一猜便中!如果不是奴家走運,走到了腳跟儿,有這位吃里扒外的崔二爺居中內應,娘家焉能掘一條一里長的地道,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崔府,把睡夢中的護院、招婿館的少年殺的殺、擒的擒,來個一网打盡,片甲不留?”
  崔相喝道:“弓真,你收了我的金銀,受了我的婢女。還不感恩圖報出劍斷了石虎的咽喉!”長劍微微戳進了張逍人和穗儿的背心。
  他和千嬌百媚小仙女不殺張逍人,自然是因為她是張天師之女,奇貨可居;留下穗儿的性命,卻是為了牽制弓真。
  弓其問道:“你殺了崔桓,是不是?”
  崔相恨恨道:“哼,我從小便比他聰明、比他能干,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務,哪一件不是由我一手辦成?只因他是長子,又是嫡出,我便要屈居他之下,這算是公平嗎?崔家在他的主持下,局勢日衰、聲譽一天不如一天。我殺了他,把崔家發揚光大,才是崔家的福气。”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最重要的一項,崔家所以能在劉聰的殺戮統治下苟全,全仗他犧牲了妻子的貞節,以綠帽子換來的“成果”,這個崔家家長的位子,在他心目中,理所當然說是自己的!
  弓真道:“如此說來,崔家的家長本來該是崔桓,現在卻換是你羅?”
  崔相昂然道:“不錯,我崔相此刻就是崔家的主人!”
  弓真慢慢道:“崔桓既然是崔家本來的家長,那時送我金銀絹帛、送我婢女穗儿的,也是崔桓,而不是你了。”
  崔相想不到這位傻不楞登的少年人心思居然如此縝密,一時無法反駁,突然眼前白光一閃,眨眼間只見到一把短短的劍柄出現在雙眼之間,將視線一分為二,眼中所見情景也一分為二,古怪之极。
  他听到弓真冷冷道:“崔桓既然贈我黃金、絹帛、婢女,我受了知遇之恩,便得為他報仇。”
  這就是崔相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話了。
  千嬌百媚小仙女看見弓真擲出寶劍,取去崔相的性命,情知石虎、弓真聯起手來,只怕連老命也不能夠保得住,嚇得魂飛魄散,越過牆壁,便往外面奔去。
  石虎喝道:“走到哪里!”挺刀追了上去。
  千嬌百媚小仙女武功雖然不及石虎,可是輕功卻曾得到王敦傳授,易步易趨的身法舉世無雙,兩、三個起落,已把石虎拋离了好一段路程。
  弓真見到張逍人和穗儿的穴道被點,心道:“又是點穴,這玩意直是麻煩透頂,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難倒。”
  驀地瞥見屋內往后一件物事,想到了一條絕妙好計。
  他三步兩步走近崔相,拔出正中崔相鼻際的少阿劍,驀地回刻指住柱后,說道:“解開她們的穴道!”
  往后卻躲著一名保鏢。他咽喉被劍尖所指,嚇得不停發抖,“我解,我立刻便解,少俠劍下留人,千万要饒過小人的狗命。”毛手毛腳為兩女解穴。
  這時,弓真听到牆外一名女子聲音道:“你就是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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