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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疑云重重


  這兩次賭約,夏天翔是輸了!輸去了神妙無方、頗為得用的“紅云蛛絲网”,輸去了那片不知妙處的“紫玉薔薇”,但除了將來對于“薔薇使者”難于交代,使他略感困惑以外,夏天翔卻輸得滿怀高興,因為借此認識了仲孫飛瓊,而對方“風萍得聚,總有前緣”之語,及贈送自己三片“護穴龍鱗”之舉,似乎印象不惡,深含情意。
  但既對自己有情,為何如此匆匆別去?倘對自己無情,又為何去而复轉,贈物留念,并堅詢自己行蹤及以后約會時地?
  夏天翔初涉情网,猜不透仲孫飛瓊究竟對自己有情無情,以致痴立久久,迷惘于一片茫茫情思之中。
  終于他想起在鵬尸古洞所見束帖上的“柴無恙,霍可怜,玉有刺,瓊多情”之語,就根据這“瓊多情”三字,夏天翔遂自作多情地判斷那位溫美多情的仲孫姑娘對自己已有相當情意。
  最難打發相思苦,最難消受美人恩。夏天翔既已對仲孫飛瓊深怀相思,自然認為那三片“護穴龍鱗”之中情意大重、不容辜負,遂設法嵌在衣內,護住了前胸七坎、將台及后背脊心等三處大穴。
  夏天翔因自己的“凌波玉女”柴無垢姑姑,業已追蹤“點蒼三劍”,遠奔西南,“商山隱叟”賽韓康、“三手魯班”尉遲巧等兩位老前輩,也已隨后赶往,自己則由于与仲孫飛瓊這樁賭約糾紛,尚在黃山逗留,走得最遲。如今既已事畢,似應立即啟程,便中還想一上祁連,查查那伏牛山的鵬尸古洞之中,被人掘走的一株植物,究竟含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他心中這等想法,足下自然迅疾异常,但尚未走出黃山,便又遇上一樁詫事!
  在一處危崖斷壁后的雜草樹叢之中,有人發出似乎瀕于死亡的低沉歎息。
  夏天翔本不想多管閒事,但听得那一聲聲中雜慘哼的歎息過于悲凄,遂心生不忍,駐足止步,轉身真气微凝,雙掌護胸,縱進那叢草樹之中,略加察看!
  剛剛縱入,首先便是一陣血腥气息,令人欲嘔,并有一件血紅長袍,赫然奪目!但長袍下擺破爛不堪,并染滿了比袍色略紫的斑斑血漬。
  身著血紅長袍之人,生著一副鷹鼻雞眼、獰惡詭异的面容。這副面容,對夏天翔并不陌生,尤其是他所著的這件紅袍以及拋落身旁草間的一枝鐵筆,更使夏天翔立即認出此人正是曾在伏牛山會過的祁連派中人物“陰司笑判”吳榮。
  吳榮好容易盼到有人前來,但認出是夏天翔后,不禁長歎一聲,瞑目待死。
  夏天翔對于祁連派中人物雖然几乎個個憎惡,但親眼看見吳榮的這副慘狀,怜憫之意,仍不禁油然而生。
  何況彼此又無甚深仇大怨,夏天翔遂伸手微揭“陰司笑判”吳榮所著的紅袍,發現他一條左腿,業已被人砍斷大半。
  斷腿無妨,失血過多,才會致人于死。夏天翔既發現吳榮傷勢极重,遂赶緊取出身旁所帶的上好金創圣藥,替他敷傷止血,并撕下半幅紅袍,為吳榮包扎傷口。
  吳榮如今好似業已气息奄微,只是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夏天翔為之敷藥包扎完畢之后,見他這般情狀,知是失血大多,元气大傷,遂又喂了吳榮一粒功能培元固本的師門靈丹,笑著問道:“吳朋友,你這條左腿是被何人所斷?”
  “陰司笑判”吳榮眼皮微動,嘴角微牽,但終因太以孱弱,眼也未曾睜開,活也未曾說出,只极其勉強地把頭擺了兩擺。
  夏天翔笑道:“吳朋友既然不能說話,便不必勉強。斷腿雖屬重傷,但以你的功力,又复內服外敷我師門靈藥,性命定可保全。不過夏天翔要奉勸你一句良言,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倘若你這斷腿之事是咎在自己,則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從此莫涉江湖鋒鏑,嘯傲云山,樂享天年,豈非反而因禍得福?”
  吳榮面色陰沉,依舊閉目不語,夏天翔知道自己雖然苦口婆心,但几句空言,哪里會勸得醒這等凶人?遂微歎一聲說道:“誰能看開生死?誰能跳出是非門?夏天翔尚有急事,不便久留,吳朋友你且自行將息便了!”
  說完,因恐吳榮只剩獨腿,起行不便,遂先替他把所拋的鐵筆撿回,又找來一根三尺來長的樹枝,修削成杖,一并放在吳榮身側。
  就在夏天翔背著身儿,替吳榮削制木杖之際,偶然發現日光影里有物微動,遂轉身一看,看見吳榮右臂已抬,掌中卻托著一根長約寸許、体作三棱、色呈紫黑的“天荊毒刺”!
  夏天翔畢竟入世尚淺,心机未深,哪里會猜得到自己空自替他敷藥喂藥,療治傷勢,但這狼心狗肺的“陰司笑判”,不僅不感激救命之恩,反而想用“天荊毒刺”對他暗下毒手!
  故在見了吳榮掌中這根‘天荊毒刺’之后,竟會錯了意地點頭笑道:“吳朋友,請自將息,不必動轉,我知道你大概也是被這“天荊毒刺”所傷,不過更不幸的是又复斷去一腿而已!但在黃山天都峰左近,受害的豈止你一人。連雪山派掌門人‘冰魄神君’申屠亥、‘冰魄神妃’茅玉清夫婦,也同樣中了這奸人弄計、足以誣蔑昆侖、勾引起各派糾紛的‘天荊毒刺’”
  語音至此略頓,把木杖鐵筆放好以后,又复笑道:“吳朋友所用的兵刃及我替你特制的木杖,均在你身軀右側,等精力恢复,便可攜杖起行,夏天翔暫且告別,祁連山絳雪岩頭,彼此或許還有相見之日。”
  說完,見“陰司笑判”吳榮依舊默無一語,遂含笑飄身,縱出這叢草樹,繼續向前赶路。
  一陣狂馳,黃山將盡,背后斜刺里突又傳來急遽的蹄聲及高昂的馬嘶,听得夏天翔始而喜,次而惊,終則疑詫不已。
  夏天翔開始以為這蹄聲馬嘶是仲孫飛瓊赶來,故而心喜!但立即听出不但馬嘶有异,連方向也恰好相反,仲孫飛瓊若來,應自前方返回,怎會由后方赶到?
  自己輕功身法,足稱上乘,而听出這馬蹄之聲,卻比自己腳程快捷不少,除了仲孫飛瓊那匹罕世龍駒“青風驥”以外,尋常凡馬,焉有如此腳力?
  故而夏天翔只在一聞蹄聲之時,心頭喜悅,其后便轉為惊疑滿腹。
  惊疑正甚,一匹神駿的青馬,業已自后方現身,對著自己狂馳而來,但馬背上坐的卻不是如花似玉的仲孫飛瓊,而是一位身軀偉岸的老者。
  夏天翔恍然頓悟,這匹神駿的青馬,不是“青風驥”,而是“天涯酒俠”慕無憂告訴自己的另外一匹青色龍駒“千里菊花青”。而馬背上偉岸的老者,雖距离尚遠,面目難辨,已可斷定是祁連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業已赶到。
  這匹“千里菊花青”的腳力委實惊人,夏天翔剛剛想出人馬來歷,“九首飛鵬”戚大招凶獰陰冷的面日,業已呈現近前!馬未停,人已起,戚大招帶著他那根重達百五十斤的九鵬展翼鋼拐,在馬背上一式“長箭穿云”轉化“飛鷹掠水”,落在夏天翔面前,“千里菊花青”則四蹄齊收,停在夏天翔身后,一人一馬,恰好把夏天翔前后堵住!
  夏天翔一見這位名列武林八大掌門中的“九首飛鵬”戚大招神色不善,隱含凶獰,遂把右手伸入怀內。
  戚大招見他這等動作,自鼻中哼了一聲,冷然說道:“你又要摸取你那‘乾天霹靂’?”
  夏天翔“當當”連響,撤出自己的獨門兵刃三絕鋼環,俊目閃光,斜脫戚大招,傲然不屑地狂笑說道:“戚朋友,休看你是堂堂一派掌門,但夏天翔与你一對一時,倘若使用‘乾天霹靂’,便算我違犯了師門規戒!”
  戚大招雖是絕代凶人,卻也不禁對夏天翔這等傲骨豪情,暗自心折。靜靜听完,晒然一笑,擺手說道:“你且把這對環儿收將起來,我追你只為查問一事,彼此不需過手!”
  夏天翔半信半疑地把三絕鋼環并交左手,揚眉朗聲問道:“你要查問何事?難道還是在伏牛山的那儿句陳腔俗調?”
  戚大招搖頭說道:“我适才在隔峰看見你獨自狂馳,遂赶來查問一人的下落!”
  夏天翔聞言,猜出戚大招所欲查問之人,定是受傷斷腿、被自己相救的“陰司笑判”吳榮,但仍故作不知,靜待戚大招說出。
  戚大招面帶怒色,蹙眉說道:“天都大會延期再開,匆匆結束,我遂擬召集派中人物同返祁連,卻發現其中一人突告失蹤不見!”
  夏天翔微笑接口問道:“是不是‘陰司笑判’吳榮?”
  戚大招大惊說道,“失蹤之人,正是我吳四弟,你看見過他了么?”
  夏天翔點頭說道:“他身中‘天荊毒刺’,一條左腿,并已被人砍斷大半!”
  戚大招听得全身一震,濃眉越發緊皺,急急問道:“我吳四弟如今是生是死?人在何處?”
  夏天翔笑道:“死不了,死不了,但一腿成殘,若想仍在武林爭雄,非大大下番苦功,費盡心力不可了。”
  說完,遂將“陰司笑判”吳榮所在的位置,對“九首飛鵬”戚大招詳述一遍。
  戚大招听完,毫不停留地縱上千里菊花青的馬背,便欲馳去尋覓。
  夏天翔大聲叫道:“戚朋友,你不能這樣就走。”
  戚大招詫然問道:“我為什么不能這樣就走?”
  夏天翔目光一注戚大招胯下的那匹千里菊花青,微笑說道:“我們伏牛山所訂賭約未滿一年,‘陰司笑判’吳榮業已少了一條大腿,你這匹馬儿應該如約輸給我了!,,
  戚大招聞言,濃眉忽剔,厲聲喝道:“我吳四弟斷腿之故,莫非就是被你這小鬼陰謀暗算?”
  夏天翔抬頭仰視云天,縱聲朗笑說道:“夏天翔年歲雖輕,武學雖薄,但光明磊落,俠肝義膽,決不后人,尤其生平最恨暗箭傷人的卑鄙無恥之輩!”
  這几句活儿,居然听得那位祁連派掌門人戚大招臉色微紅,蹙眉不語。
  夏天翔繼續說道:“何況我們賭約是一年之內,誰斷大腿誰輸,如今‘陰司笑判’吳榮一腿既斷,則不論被誰所害,賭約已是我贏,難道你堂堂一派掌門身份,還好意思腆顏背信地賴帳不成?”
  戚大招几乎被夏天翔責詢得無言可對,目光微動,怪笑說道:“你說得對,戚大招身為一派掌門,豈會賴帳?但我有三個理由,目前不能把這匹千里菊花青交付給你。”
  夏天翔揚眉說道:“有理由盡管請講,第一點是什么?”
  戚大招應聲答道:“你在伏牛山中,說是我‘鐵面鬼王’佟三弟及‘陰司笑判’吳四弟兩人,在一年以內難保雙腿!如今吳四弟一腿雖失,佟三弟卻未成殘,賭約就算我輸,豈不也僅僅輸了一半?”
  夏天翔點頭答道:“這第一點理由頗為充分,但賭約輸了一半,卻怎樣交代?難道你要把這匹四條腿的千里菊花青,分給我兩條大腿?”
  戚大招哼了一聲說道:“我三點理由,才說一點!”
  夏天翔笑道:“對對對,算我性急,請教戚朋友的第二點理由何在?”
  戚大招神情忽變,雙眉剔處,獰笑說道:“一年約期末滿,我‘鐵面鬼王’佟三弟在此期間,雙腿是否能保無恙?固然尚難預知,但你又怎知你就不會被人打斷一條大腿?”
  夏天翔劍眉雙挑,俊目之中神光暴射,凝注這位祁連派掌門人。毫不畏怯地傲然說道:“你是不是想仗著你的九鵬展翼鋼拐,一逞凶威?”
  戚大招獰聲怪笑,叮然一頓手中的九鵬展翼鋼拐,搖頭說道:
  “我若倚仗這根重達百五十斤的九鵬展翼鋼拐及獨創的‘飛鵬拐法’,想砸斷你一條大腿,簡直易如翻掌折枝!”
  夏天翔听到此處,不禁傲气難平,一分手內的三絕鋼環,怫然色變!
  戚大招見狀向他搖手笑道:“年輕人莫要沉不住气,話雖如此,但戚大招生平言出必行,适才既已聲明,今日未曾打算和你動手,則你這條大腿,要斷當斷在与我下次相逢之日!目前我只問你,我這第二點理由,有沒有理?”
  夏天翔盛气微平,想了一想,點頭說道:“不但有理,并且非常有理!你就憑這兩點理由,業已足使我在一年約期屆滿之前,不會再向你索討這筆賭注!”
  戚大招哦了一聲,夏天翔又复說道:“兩點理由,雖已足夠,但第三點理由,我還是要听!因為我想不出你還有其他任何理由可說。”
  戚大招笑道:“這第三點理由,難怪你想不出來,就是我這匹千里菊花青性如烈火,除我以外,不服任何人騎。故而慢說我尚未輸卻賭約,即令一年期滿,賭約我輸,你也未必能騎得它走。”
  夏天翔听得大大搖頭說道:“你這第一二點理由說得有理,我毫不反對!但這第三點理由,卻大以不通!”
  戚大招訝然問道:“怎樣不通?難道你以為說我這匹千里菊花青性如烈火,除我以外不服人騎之話乃是虛語?”
  夏天翔聞言,目光微注“九首飛鵬”戚大招胯下的千里菊花青,雖覺這匹异种龍駒确實生相威猛,神駿絕倫,但怎肯相信自己這好一身內家功力,會騎它不住?遂向戚大招頗為不服地朗聲說道:“賭約之事,且等一年期滿以后再提,如今你肯不肯把這匹千里菊花青借我騎上一圈試試?”
  戚大招毫不猶疑地飄身下馬,把韁繩遞与夏天翔,怪笑說道:“你想試便盡管一試,但吃了苦頭,卻不要怪我!”
  夏天翔接過韁繩,微笑說道:“你倒信得過我,不怕我騎了這匹馬儿絕塵千里?”
  戚大招一陣縱聲狂笑說道:“十里之內,我只要高吭一嘯,這匹千里菊花青便會立即聞聲而至。你若能往返廿里,人不墜馬,便不必再談賭約,我也將這匹异种龍駒,送給你了!”
  夏天翔滿腹疑云地飄身縱上馬背,那匹千里菊花青卻連一動也不動,決無尋常烈馬那等又踢又咬,不容人上背的各种動作。
  夏天翔手挽韁繩,人跨馬背,高興得對戚大招笑道:“俗語云:‘神駒識主’,你看這匹馬儿,對我如此乖法……”
  話方至此,坐下本來一動未動的千里菊花青,突似急箭离弦,猛然一竄而出,把個正在自鳴得意的夏天翔,閃得“咕咯”一聲,跌坐在地。
  夏天翔滿面通紅,千里菊花青卻緩緩走到“九首飛鵬”戚大招身旁,戚大招輕撫馬項長鬃,發出一陣諷刺晒薄意味极濃的縱聲狂笑。
  夏天翔紅著臉儿,站起身形,囁嚅說道:“這回……不算!”
  戚大招大笑說道:“不算就不算,你且好好留神,再复試上一試!”
  話音剛落,夏天翔突展絕世輕功,一式“鴻雁孤飛”,飄上馬背。
  千里菊花青“希聿聿”一聲長嘶,前蹄离地,人立而起!
  但這次夏天翔吃虧知戒,有備而來,雙膝襠中,運足真力,整個身儿,便似釘在馬背之上,哪里甩得他落。
  千里菊花青摹然人立,未將夏天翔甩落,便即又是一聲長嘶起處,四蹄如飛,向前絕塵狂奔。
  夏天翔緊握韁繩,凝神一志,任憑那千里菊花青自行縱躍奔馳,但覺出這匹异种龍駒,果然不愧“千里”之稱,腳程委實快得出奇,剎那問便自越過一座极高的峰脊。
  每逢寬度不滿十丈,高度不滿三丈等澗壑石樹阻路之際,千里菊花青便懶得繞行,均是奮鬣揚蹄,一躍而過。
  夏天翔一面運足功力,穩住馬背,提防失閃,一面又起玄思,暗想自己若能把這匹千里菊花青弄到手中,与仲孫飛瓊那匹青風驥并轡江湖,游俠人間,豈非真是神仙不羡?
  玄思未了,身后遠遠傳來一聲長嘯,夏天翔憬然頓惊,難道就這眨眼工夫,自己業已馳出十里?
  千里菊花青果然一聞主人“九首飛鵬”戚大招的嘯聲,便立即回頭,但似乎存心与夏天翔搗蛋似的,專門找那奇險無倫的絕壁危崖,凌空飛渡。
  夏天翔僅僅乘騎片刻,便覺周身汗濕,兩腿奇酸,仿佛比与人惡斗狂拼上三五百合更為乏累。
  好容易即將轉回到原處,眼見“九首飛鵬”戚大招卓立十丈以外,夏天翔不禁心頭狂喜,暗想自己往返二十里,人未墜馬,倒看這位祁連派掌門人是否遵守諾言,把千里菊花青舉以相贈。
  喜心才作,噩運卻已臨頭,那千里菊花青一聲高昂無比的長嘶發處,忽地凌空躍起三丈。
  當地只是一片斜坡,既無樹石阻路,又無澗壑相隔,夏天翔怎料得到千里菊花青會這等突然躍起?
  猝然惊變之下,夏天翔仍依一般乘騎慣技,俯身前傾,雙膝緊夾馬腹,助長千里菊花青的上躍之勢!并准備等它下降之際,再行踢蹬仰身,襠中用力,勒緊僵繩,壓住馬背。
  他這等措置,原屬乘騎妙訣,但胯下千里菊花青,因系罕世异种,龍駒烈性,畢竟与凡馬不同,一路奔躍騰縱,均未能將夏天翔甩下背來,心頭早已不服,如今在這遠遠望見主人之際,居然使出了烈馬摔人的最后絕技。
  夏天翔一路默計,知道千里菊花青每次往高騰躍,必然一躍三丈左右!哪知這次卻出意外,千里菊花青僅僅躍起一丈來高,便即收勢疾降,四只馬蹄,同時落地,在山石之上,重重一擊。
  千里菊花青這种四蹄同時落地猛擊的反震之力,极為強大,換了武功稍差的騎士,必被震傷肺腑,口吐鮮血,墜馬而死。
  夏天翔未防它降得這快,猶以雙膝緊夾馬腹,探身前傾的姿勢,助馬上躍!自然只听“啪”的一聲響處,先被彈起五六尺高,再复摔落地面。
  夏天翔人方落馬,“九首飛鵬”戚大招的高大身影,帶著那根九鵬展翼鋼拐及一陣得意狂笑之聲,便已縱上馬背,韁繩微領,毫不停留地馳向“陰司笑判”吳榮受傷所在,并傳來他那陰冷晒薄的語聲說道:“夏天翔,今天算你便宜,但二年之內,卻須好好保全你那兩條大腿!”
  夏天翔本想發活,但方一提气,便覺胸頭劇痛難禁,這才惊然惊覺,千里菊花青四蹄一震之威,居然竟使自己受了內傷,遂不敢再复逞強,赶緊閉目行功,以本身純陽真气,流轉十二重樓,自療傷勢。
  所幸他根底极好,震傷不重,故而功行一遍之后,也就霍然無礙,但夏天翔因在一匹馬儿蹄下丟了大人,心中未免惡气難平,一路之間總覺郁郁不悅。
  夏天翔由黃山奔往點蒼,本可入鄂溯江,經川抵滇,但因這條道路,恰是來時所經,不愿重走,遂決定陸行,斜穿湘黔,直赴云南。
  一路無話,也毫無“凌波玉女”柴無垢、“商山隱叟”賽韓康、“三手魯班”尉遲巧等的蹤跡音訊。
  直等到了湖南武陵山脈,夏天翔偶因夜遇急雨,遂欲向一座建筑頗為簡陋、略有燈光的道觀之內投宿。但目光瞥處,不禁微覺惊愕,因為道觀雖已殘舊,但觀門匾額之上卻赫然寫著“步虛下院”四個大字。
  “下院”二字無甚足奇,夏天翔是對那“步虛”之名略覺惊訝,暗想這座殘舊道觀,難道竟与點蒼派圣地,點蒼山的步虛道觀,有何關系?
  心中一面疑思,一面舉手叩門,片刻以后,有位三十來歲的青袍道士啟門而出,向夏天翔問道:一小施主莫非意欲投宿?本觀房字狹隘,還是請往前面再尋宿處,比較方便。”
  夏天翔見這應門拒客的青袍道士兩眼神光十足,雙太陽穴又复墳起,分明內外功行均頗不弱。遂知自己所料不錯,此處定与點蒼山步虛道觀极有關系。
  青袍道士邊行發話拒客,邊自便欲掩門,夏天翔卻因好奇心起,舉手相攔笑道,“夜雨深山,無處投宿,出家人講究慈悲,道長法號怎樣稱呼?可否令夏天翔進入寶觀借宿半宵,并參拜三清道祖。”
  青袍道士听見夏天翔這等說法,知道再若堅拒,必使對方生疑,竟立即換了一副笑容說道:“貧道玄清,夏小施主既然不嫌簡慢,盡管請進!”
  說完,便自側身肅立,稽首讓客。
  夏天翔由于對方神態轉變太快,反更起疑,但卻絲毫不形于色,緩步進入正毆。
  玄清道人向夏天翔笑道:“夏小施主請在三清道祖座前拈香,玄清稟報觀主一聲,即來引導小施主安歇!”
  夏天翔听這步虛下院居然另有觀主,遂一面含笑答應,伸手拈香,一面卻瞥眼偷窺,果見玄清道人走進右側丹室。對一位白袍老道人恭身低語,似有所稟。
  這位白袍道人盤坐丹床之上,須發俱呈銀白,仿佛年事极高,听完玄清道人稟告以后,只是將頭微點,未出半語,亦無其他動作。
  玄清道人退出丹室,夏天翔含笑問道:“原來寶觀尚有老觀主在,夏天翔應否參謁?以免失禮。”
  玄清道人搖頭笑道:“老觀主年事太高,畏見生人,夏小施主不必多禮,請到玄清所居斗室之中安歇吧。”
  夏天翔跟隨玄清道人走進左室,但心中兀自覺得這座殘舊道觀之中,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神秘。
  左室中陳設更為簡陋,只有一張丹床,兩把竹椅,夏天翔不禁蹙眉說道,“夏天翔倘若占了道長的丹床,豈非……”
  話猶未了,玄清道人已將丹床上的一只蒲團取置地上,回身笑道:“荒山小觀,破殘不堪,慚愧無余地待客!夏小施主盡管上床安歇,玄清就在這蒲團之上打坐即可!”
  夏天翔体會出玄清道人頗有對自己監視之意,不由劍眉微剔,目光略注窗外,冷然笑道:“如今雨已漸收,夏天翔身有急事,俟曙光一透,便當告辭,故而根本不必再睡,道長倘若不嫌我扰及清修,莫如彼此閒談,以遣長夜。”
  玄清道人替夏天翔斟了一杯香茶,目光微轉,含笑問道:“夏小施主似乎有話想問,何妨明言?”
  夏天翔本已看出玄清道人武功不弱,如今更知他亦頗机智,遂點頭笑道:“請問道長這步虛下院,与點蒼山步虛道觀……”
  玄清道人目中忽閃奇光,截斷夏天翔話頭問道:“夏小施主既知點蒼步虛道觀,應屬武林中人,可否在貧道答話以前,先請教小施主是何宗派?”
  夏天翔劍眉雙軒,朗笑答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夏天翔薄習武學,游俠江湖,但卻不在少林、武當、羅浮、點蒼、峨嵋、昆侖、祁連、雪山等八大門派之內!”
  玄清道人聞言,訝然問道:“尊師何人?”
  夏天翔垂手恭身,肅然答道:“家師复姓皇甫,長居北溟,世稱‘北溟神婆’!”
  玄清道人听得夏天翔竟是名震乾坤的“北溟神婆”皇甫翠門下,不由大出意外,神色一惊!夏天翔趁勢問道:“道長是否點蒼一脈?”
  玄清道人知道無法相瞞,冷然點頭答道:“點蒼派掌門人鐵冠道長是我師兄。夏小施主是路過此處,還是特來相訪?”
  夏天翔見玄清道人說話之間,似自丹田提气,凝聚真力,仿佛有所戒備,不由心中忖道:“三間殘舊的道觀,會藏有什么重大秘密?怎的玄清道人無論言語神情,均對自己深怀戒意!”
  思念方畢,見玄清道人似因自己遲疑未答,臉上神色益發難看,遂赶緊含笑說道,“夏天翔有事西南,路過寶觀,因這‘步虛’二字,与點蒼圣地同名,才偶然發問,道長無須疑及其他……”
  玄清道人面色略霽,微笑說道:“夏小施主莫怪貧道無禮多疑,因為點蒼第三劍司徒畏与本派強敵羅浮‘凌波玉女’柴無垢,新近才在這步虛下院門前互相惡斗,整整一日,兩派新仇舊怨,越發加深,故而貧道看出小施主身怀內家絕學以后,不得不怀疑羅浮門下又复有人赶到。”
  夏天翔听得自己那位柴姑姑曾在這步虛下院門前与司徒畏惡斗一日,不禁頗為懸心,但仍裝出一副漠不相干的神色,只是略微好奇地接口笑道:“點蒼、羅浮兩派之間的夙仇難解,武林中早有傳聞,可惜我來遲一步,未曾得睹這場定必精彩絕倫的龍爭虎斗,究竟是‘凌波玉女’胜了‘龍飛劍客’,還是‘龍飛劍客’胜了‘凌波玉女’?”
  玄清道人如今因夏天翔异常机警,裝出一副漠不相關的神色,遂戒意漸除,含笑說道:“那位‘凌波玉女’柴無垢斗到真力將竭之際,連中我司徒師兄七劍……””
  夏夭翔心頭怦然一惊,卻就勢雙伸拇指,含笑說道;“點蒼‘回風舞柳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話方至此,玄清道人又复搖頭說道:“但我司徒師兄攻敵之際,疏于防身,也中了柴無垢三記‘般禪重掌’!”
  夏天翔方翟然問道:“如此說來,他們豈非兩敗俱傷,但不知哪位傷得重些?‘般禪掌力’是羅浮派絕學,號稱能夠‘隔紙劈石,碎骨摧心’,‘龍飛劍客’連挨三掌,可有性命之危?”
  夏天翔极為聰明,故意不問柴無垢的傷勢,而對司徒畏表示關切,果然玄清道人應聲答道:“夏小施主見識淵博,說得极對!我司徒師兄連挨三掌,內傷頗重。柴無垢則雖中七劍,但均非要害,不過失血大多,也非短期便可复原如舊。”
  夏天翔听出柴無垢未遭毒手,這才心內稍寬,又向玄清道人含笑問道:“‘凌波玉女’、‘龍飛劍客’,均屬當世武林中一流好手,夏天翔渴欲一見,他們如今是否還在寶觀?……”
  玄清道人搖頭笑道:“慢說柴無垢与點蒼派仍是不世夙仇、連我司徒師兄也未進這步虛下院半步。他們各帶重傷,均向西南方匆匆而去。”
  夏天翔長歎一聲說道:“武林中凡屬勢均力敵的龍爭虎斗,結果往往都是兩敗俱傷。夏天翔正好西南有事,倘若有緣拜謁貴派掌門人鐵冠道長之時,愿盡綿力,替點蒼、羅浮兩派,設法解除一切新仇舊怨!”
  玄清道人稽首當胸,念了一聲“無量佛”,說道:“夏小施主雖然一片仁心,但請不必徒勞,因為羅浮、點蒼兩派誓不并存,夙仇太深,無法化解!”
  夏天翔听到此處,心頭突然發覺有异,暗想“凌波玉女”柴無垢還想倚仗“薔薇使者”所賦与的薔薇愿力,使她意中人“龍飛劍客”司徒畏回心轉意,破鏡重圓,怎的兩人卻在此狠拼,豈非与柴無垢初衷大相違背?
  玄清道人見夏天翔蹙眉深思,遂訝然問道:“夏小施主,你在想些什么?”
  夏天翔笑道:“我因世上無不消之恨,人間無不解之仇,在想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替點蒼、羅浮兩派,在化釋嫌隙方面,略盡微力。”
  玄清道人聞言正自再度搖頭,夏天翔目注窗外,繼續笑道:“急雨已停,曙光將透,夏天翔打扰半宵,深感盛情,道長請替我在老觀主前代為申謝!”
  說完,立即起身告辭,玄清道人也不堅留,便自持燈送客。
  但夏天翔經過正殿,目光偶注右側丹室,卻在無意之中,發現一樁异事。
  原來那位身為觀主、銀須銀發的白袍年老道人,如今似有意似無意地向夏天翔將口微張,口內居然無舌!
  夏天翔暮然一愕,白袍年老道人又把雙手伸出袖外,使人目擊之下,益發心惊,十只手指,一齊被人剁去,只剩兩只光禿禿的手掌!
  這時前行引路的玄清道人,似發覺夏天翔突然停步,立即回頭查看,夏天翔心知白袍年老道人那等動作必有深意,遂為之掩飾,伸手入怀取出一錠黃金,遞向玄清道人笑道:“玄清道長,這錠黃金作為香油之敬!”
  這一打岔,玄清道人果被夏天翔瞞過,未曾發覺那位白袍年老道人已泄机密!搖頭不收黃金,微笑說道:“彼此既系武林同源,夏小施主怎的還如此見外?”
  這時已到觀門,夏天翔見對方不肯接受黃金,遂自收回怀內,軒眉一笑,長揖為別。走出未到半里,夏天翔便停步不進,思潮起伏,胸中滿布疑云。
  暗想那位白袍年老道人既被尊稱觀主,怎的又會口內無舌,手上無指?
  點蒼派气度狹隘,眶毗必報,倘若這白袍年老道人是被其他武林人物所害,應該早起爭端,不致毫無傳聞訊息。
  倘若是點蒼本派人物所為,則割舌剁指之意,無非令這白袍年老道人口不能言,手不能書,防止他泄漏什么重大机密?
  夏天翔把這兩樁疑點反复推敲,終于根据玄清道人的神色,暨白袍年老道人故意向自己顯示殘疾等兩點之上,判斷出此事必系點蒼派人物自作。
  但尚有使他想不通之處,即是點蒼派既然恐懼這位白袍年老道人泄漏重大机密,則索性殺死。豈不干脆?何必如此殘忍地將他割舌剁指,并給与步虛下院的觀主之位?
  越想越覺矛盾,越矛盾也就越覺怀疑,夏天翔怀疑難釋之下,決定悄悄掩回步虛下院一探究竟。
  他辭別玄清道人之際,天尚未曙,如今卻已曉色朦朧,夏天翔才到步虛下院門前,尚未飄身進殿,院門便即呀然而開,玄清道人滿面秋霜地當門而立,向夏天翔沉聲問道:“夏小施主,你這次又是無心路過?”
  夏天翔万想不到對方居然有備,不由窘得滿面飛紅,勉強抱拳囁嚅笑道:“夏天翔赶回之故,是……是忘了向道長請教一事!”
  玄清道人嘴角微撇,晒然說道:“小施主不必掩飾,貧道奉勸你兩句良言,就是:‘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北溟神婆’皇甫翠是名惊天下的絕代高人,但也不必卷人其他門派的恩怨之內!”
  說完,“砰”的一聲緊閉觀門,把位小俠夏天翔難堪無比地僵在門外。
  夏天翔有生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奚落。劍眉雙剔,方待飄身入觀,与對方破臉一斗,但念頭轉處,覺得自己倘若這等作法,一來師出無名,二來更難探得有關白袍年老道人慘遭割舌剁指的秘密,遂強忍心中怒火,帶著惑然難解的滿腹疑云,悄悄离去。
  因為深知對方有備,夏天翔第一日僅在左近流連,毫無動作,等到第二日夜間,才再复躡足潛蹤,暗探步虛下院。
  觀口燈火微微,夏天翔遠遠躍上一株距离步虛下院僅約丈許的大樹,准備先以耳目之力略探虛實,然后進入觀內。
  步虛下院之中,玄清道人所住的左室一片黑暗,只有神前燈火,及白袍年老道人居室之內,略有微光透出。
  夏天翔是由四五丈外縱身,但足尖剛落樹頂,便隱隱約約地听得玄清道人的口音叫了一聲“管師叔”。
  這一聲“管師叔”入耳,夏天翔几乎愕然惊呼。暗忖那位口內無舌、手上無指的白袍年老道人,難道競是二三十年前威震江湖、號稱點蒼派中最杰出人物的“慈心羽士”管三白?
  “慈心羽上”管三白昔年不僅曾以一柄白龍劍連敵羅浮、少林、祁連三派掌門,保持不敗,因而威震江湖,為人更心慈性直,嚴正不阿,极獲武林尊敬。
  風聞這位前輩高人自從鐵冠道長接掌點蒼派掌門以后,便即封劍歸隱,并已仙去,怎的今尚健在?更复身罹奇禍,慘被割舌剁指!
  夏天翔胸頭密罩疑云之下,遂靜气凝神,冥心內視,把全身功力集聚雙耳。
  他這一施為,果然可自山風颯颯之中,辨清距离丈許之外的室內人聲,只听得玄清道人話意頗為不恭地向那白袍年老道人獰笑說道:“管師叔,你這風前殘燭,總共還能再活多久?何必一心不死,老想破坏我掌門師兄的雄謀大略!玄清受任甚重,万一体若把這步虛下院中的重大秘密泄諸外人,卻休怪我不再留情,要對師叔施展嚴厲手段!”
  那白袍老年道人想因口內無舌,不能答話,只在鼻中重重哼了一聲,但這哼聲之中,分明充滿了無窮的憤恨及反抗之意。
  夏天翔如今業已知道這位白袍年老道人,确是自己所猜的“慈心羽士”管三白,不禁越發駭然,并自玄清道人的這番話中,听出三大疑問。
  第一樁疑問是點蒼派掌門人鐵冠道長有什么畏人破坏的雄謀大略?
  第二樁疑問是這殘舊不堪的步虛下院之中,藏有什么怕人發現的重大秘密?
  第三樁疑問是玄清道人竟對師叔威嚇,欲以嚴厲手段相加,難道“慈心羽士”不但舌斷指無,連一身絕世神功也已被廢?而這殘酷行為,是否點蒼派掌門人鐵冠道長及玄清道人等喪心病狂地逆倫所作呢?
  夏天翔這一起疑,更知前夜“慈心羽士”趁机對自己顯示他口內無舌、手上無指之舉必有深意。但因暫時無法猜測判斷,遂又复靜心傾耳,只听得玄清道人一陣厲聲獰笑說道:“管師叔,你不要不服,慢說前夜來的夏天翔只是一名年輕小輩,便是他師父‘北溟神婆’皇甫翠親來,玄清能敵則敵,万一不敵,即實行我向掌門師兄所立的誓言,發動埋伏,用一粒硫磺火珠,把觀內本派三人及來敵一齊化為灰燼!”
  這一番話,使夏天翔在三樁疑問之上,又加了一樁更大疑問!這樁更大疑問,就是玄清道人所說的“觀內本派三人”之語,太以离奇,分明整個步虛下院共只三間,除了中殿所供三清道祖之外,右室住的“慈心羽士”,左室住的玄清道人,那“第三者”究竟是誰?又复何在?
  夏天翔疑怀難釋,正待索性縱身進入步虛下院加以細探之際,忽然覺得身后有一縷微風凌空襲到。
  因這縷微風來勢甚緩,不似暗器,夏天翔遂輕伸猿臂,接在手中,果然只是一片樹葉。樹葉是發自兩三丈外的小林之中,夏天翔目光注處,見林內閃出一條黑影,向自己微微招手。
  夏天翔因覺得這條黑影身形頗熟,遂悄悄向小林飄身,但那黑影卻一式“長箭穿云”,又复縱出五六丈去,隱在林中崖角的嵯峨亂石之后!
  夏天翔跟蹤縱過,半空中便低聲問道:“石后可是‘三手魯班’尉遲前輩?”
  黑影點頭笑道:“夏老弟真好眼力,你何時到此?既在樹上偷窺。是否業已看出這步虛下院之中頗有蹊蹺?”
  夏天翔見果如自己所料,來人正是“三手魯班”尉遲巧,不由心中大喜,身形落地,急急問道:“尉遲老前輩,賽韓康老前輩与我那‘凌波玉女’柴姑姑呢?听說柴姑姑曾經在此与‘龍飛劍客’司徒畏惡斗,并于真力將竭之下,身受七處劍傷……”
  尉遲巧咦了一聲,接口說道:“夏老弟,你居然知道得比我仔細?賽老怪物自黃山追蹤柴女俠至此,偶听人言,日前在這步虛下院之前,有一男一女惡斗,雙方同受重傷。賽老怪物因听出女的容貌打扮頗似柴無垢,遂放心不下,赶往前途策應,老化子則留此刺探詳情,夏老弟方才所說与柴女俠動手的對方,竟是‘點蒼三劍’之中的‘龍飛劍客’司徒畏么?”
  夏天翔遂將自己西行經此,因見步虛下院之名,起疑投宿等情,對尉遲巧講述一遍,說完含笑問道:“尉遲老前輩,适才我在樹梢運用內家‘天聰耳’功力,听得玄清道人曾呼‘管師叔’,莫非那位慘遭割舌剁指的老年白袍道人,便是昔年名震江湖的點蒼派中杰出人物‘慈心羽士’管三白么?”
  尉遲巧听得惊然一惊,搖頭說道:“不會,不會,‘慈心羽士’管三白那高一身絕世功力,又是點蒼派中碩果僅存的唯一老輩,怎會落得這等口內無舌、手上無指的凄慘光景?”
  夏天翔笑道:“不論那白袍老年道人是不是‘慈心羽士’,但据我适才所聞之語,這步虛下院之中,分明共有三人,那另外一人是誰?躲在何處?為何不敢見人?其中必有重大蹊蹺!老前輩素有‘三手魯班’的美號,定多良策,想個什么法儿探听明白,心頭才覺痛快。”
  尉遲巧好似被夏天翔触動靈机,濃眉微軒,怪笑連聲說道:“夏老弟,‘三手魯班’之號是因我善偷,并擅制各种精巧用物,才蒙江湖友好惠贈!不過我已被你提醒,就憑這‘三手魯班’四字,大概可探出步虛下院的几分虛實。”
  夏天翔微笑問道:“尉遲老前輩有何高策?難道你想施展空空妙手,進這步虛下院大偷一場?”
  尉遲巧搖頭笑道:“偷卻不見得能夠偷出什么名堂?我是想替他們放上一把‘有情火’。”
  夏天翔愕然問道:“常言道‘水火無情’,卻不知老前輩這把“有情火”是怎樣放法?”
  尉遲巧自怀中摸出三粒大如龍眼核般的藍色小珠,向夏天翔含笑說道:“夏老弟,這三粒小球便是我精心獨創之物,名叫“有情火”。一經出手著物,見風即燃,并濃煙四起,火光頗大,水潑難滅,令人感覺手忙腳亂,無從扑救!但燃燒時間极短,片刻過后,便自行火熄煙消,不會對于房舍有甚大損。”
  夏天翔這才知道“有情火”的命名之意,不禁向尉遲巧失笑問道:“老前輩是想將那藏在暗中的第三人,用這把‘有情火’燒將出來,看看本來的面目?”
  尉遲巧點頭笑道:“只要火勢一作,步虛下院之內所住的人必然外逃,則不但可以看出那深藏隱秘的第三人究竟是誰?并可自那白袍老年道人的身法之上,看出他是不是當年連斗羅浮、少林、祁連三派掌門、名震天下的‘慈心羽士’管三白。”
  夏天翔覺得尉遲巧的這條計策果然合用,遂雙盾一剔,含笑說道:“尉遲老前輩,這把火儿由我來放,讓我試試你這‘有情火’的神妙威力。”
  尉遲巧聞言又自怀中取出三粒‘有情火’,一并遞与夏天翔,微笑說道:“夏老弟在兩三丈外,向步虛下院中殿及東西兩室,各彈一粒便可!其余三粒贈送老弟,但出手以后,應即從速隱身,莫被對方看破痕跡才好!”
  夏天翔欣然領命,躡足潛蹤,悄悄掩立距离步虛下院兩丈三四之處,把三粒‘有情火’連珠彈出,并立即施展“龍形一式”,轉化“八步登空”的絕頂輕功,縱回尉遲巧身側。
  果見三點藍光閃處,步虛下院的中殿及東西兩室,同自轟然火起,濃煙高騰,威勢頗烈。
  起初玄清道人似在惊惶扑救,但片刻以后,便匆匆自中殿縱出,手內橫托一位俗家打扮之人,不再顧及房字,馳向西南而去。
  因火光极大,看得分明,那位被玄清道人自中殿救走的俗家打扮之人,對夏天翔、尉遲巧均不陌生,竟然就是點蒼第三劍“龍飛劍客”司徒畏。
  夏天翔愕然說道:“原來司徒畏挨了我柴姑姑的三記‘般禪重掌’,并未遠去,就在這步虛下院之中養傷,但既然是他,卻何必這等藏頭藏尾則甚?”
  尉遲巧不答夏天翔所問,卻自瞿然說道:“夏老弟,你所說的那位口內無舌、手上無指的白袍老年道人并未逃出,我們應該進入步虛下院看看,万一若有差錯,豈不是老化子無心造孽!”
  夏天翔被尉遲巧一言提醒,心中也頗為那位白袍老年道人擔憂,兩人遂各展輕功齊向步虛下院扑去。
  這時那三粒“有情火”的威力業已漸漸消滅,果然僅僅燒坏一些窗根屋椽之屬,對整座房舍并無大損。
  夏天翔、尉遲巧扑進步虛下院,到了東室門口,卻見那位白袍老年道人依;日在丹床之上盤膝端坐,庄嚴沉默得宛如一尊石像,對那窗根間熊熊未滅的火光,根本視若無睹。
  夏天翔覺得這位白袍老年道人具有一种能夠令人肅然起敬的异常威儀,遂恭身發話問道:“北溟門下武林未學夏天翔,請問老人家可是點蒼派中碩果僅存的唯一老輩奇俠‘慈心羽士’管三白?”
  白袍老年道人目光一注夏天翔,微微點頭,“三手魯班”尉遲巧卻惊疑得忍不住詫聲問道:“‘慈心羽士’昔年曾以一柄白龍劍連戰羅浮、少林、祁連三派掌門,保持不敗,因而威震武林,名馳八表。老人家既是這位前輩奇俠,則一身絕世武功,而今安在?”
  白袍老年道人聞言,長眉微蹙,向尉遲巧默然張口伸手,顯示自己口內無舌,手上無指,以致既不能書,又不能語。
  尉遲巧及夏天翔看清“慈心羽士”那空洞洞的口腔与光禿禿的手掌,均不禁心頭一陣慘然。尉遲巧濃眉深皺,又复問道:“老人家向我等顯示傷殘之意,是否一身絕世武功,已為好徒所廢?”
  “慈心羽士”木然點頭,尉遲巧見這等一位聲名极好的前輩奇俠,居然落得如此下場?不禁凄然長歎,繼續問道:“老人家的武功是廢在哪名好徒之手?尉遲巧、夏天翔當本江湖正義,代消此恨。”
  “慈心羽士”起初臉上神情木然淡漠,但听了尉遲巧的這几句話以后,忽似有點激動起來,目光凝注尉遲巧、夏天翔片刻,眼皮微微垂閻,但卻自眼角流下兩行珠淚。
  這等無聲之位,往往比起嚎啕痛哭更覺悲涼。夏天翔綜合目前所見及前日所聞,業已猜出几分端倪,義債填膺地高聲問道:“夏天翔由于老人家凄然落淚之舉,業已猜出大概。請問老人家,把你害得這般光景,割舌剁指,并廢去一身武功的殘酷好徒,是否就是你嫡親師侄、如今身任點蒼派掌門人的鐵冠道長?”
  “慈心羽士”听完夏天翔話后,益發淚落如泉,并霍然一睜雙目。
  但就在“慈心羽士”霍然睜目,尚未設法回答夏天翔所猜是正是誤的剎那之間,火光剛滅的窗榻之外,突然射進一縷冷風,直透管三白后心,使得這位“慈心羽士”未能泄漏謎般的隱秘,便即离卻齷齪的塵世。
  夏天翔首先警覺,但對方發難太快,措手不及之間,“慈心羽士”管三白便已遇害,遂只得怒滿心頭、咬碎鋼牙地穿窗追出。
  “三手魯班”尉遲巧則在百怔之中,翻轉“慈心羽士”管三白的尸身,看出他是被一枚霸道絕倫的子午問心釘打中后心要害致死,不禁暗恨來人忒以狠毒,也自雙掌護身,追出步虛下院。
  來人正是去而复轉的玄清道人,如今正施展點蒼絕學七十二式“回風舞柳劍法”,与夏天翔的一對三絕鋼環,打得十分火熾。
  玄清道人雖是點蒼派掌門人鐵冠道長師弟,但武功比起點蒼三劍卻差上一籌。何況他手中所用,又是一柄极為尋常的青鋼長劍,自然難免處處被夏天翔那對專門鎖拿刀劍的三絕鋼環克制,只得仗著“回風舞柳劍法”的精妙招術,勉強支撐而已!
  夏天翔一面施展北溟絕學,用獨門兵刃三絕鋼環圈住玄清道人,一面向尉遲巧高聲叫道:“尉遲老前輩,對于這种拭師叛上、喪心病狂的万惡賊子,不可隨便殺死!我要把他生擒,交付武林公決!”
  尉遲巧點頭叫道:“夏老弟盡管放手施為,擒住這惡賊以后,待我施展從不輕用、慘酷已极的‘五陰截脈’手法,便是銅澆羅漢、鐵鑄金剛,也非把其中真情和盤托出不可!”
  夏天翔又复叫道,“尉遲老前輩,你且在一旁掠陣,幫我留神這惡道覓机脫逃,及施展他身邊所帶的點蒼派殺手暗器紫焰神砂,我要請他嘗嘗這對三絕鋼環的真滋味了。”
  話音方落,龍吟脆響突起當空,兩只三絕鋼環,“當當當”左右一錯,搶走進身,右環斜砸,左環平推,用出了一式“北溟神婆”皇甫翠所傳的精妙絕學“昭昭日月”。
  玄清道人早知不敵,但對方一對奇形鋸齒鋼環的招術神奇,威力太強,使自己逃遁甚難,亦复無法勻出手來施展紫焰神砂,轉敗制胜!
  他因身負特殊任務,曾立誓言,倘遇重大危机,便應及時自盡,決不使點蒼派秘密絲毫泄漏。
  如今這种局面,正是玄清道人自盡保密之時,但他雖能對師叔“慈心羽士”管三白驀下毒手,卻對自己狠不下這條心腸,仍想死中求活,覓机逃命。
  夏天翔這招“昭昭日月”才施,玄清道人便感壓力奇強,深知不妙!急忙用出“回風舞柳劍法”之中一招護身絕學“柳線搖青”,把青鋼長劍舞成一片旋光,力拒來勢!
  夏天翔蓄意擒敵,自然早已智珠在握,以三絕鋼環蕩開千重劍影,左右微合即分,便把玄清道人那柄青鋼長劍鎖住。
  玄清道人忽見兵刃被鎖,不禁大惊失色,知道當前唯一生机,便是与對方一較丹田真力。
  倘若自己能以長劍奪走對方雙環,則可趁机逃走。倘若此愿不遂,一線生机,便將立絕。
  生死既然系諸環劍一奪,玄清道人自然丹田凝勁,奮力奪劍。
  人在拼命之下,往往力量突增,玄清道人這猛一奮力奪劍,居然如愿以償地使夏天翔的三絕鋼環脫手凌空飛起。玄清道人心頭狂喜,正待趁勢抽身,但慘嚎聲里,寒光問處,競被人活生截斷一只右臂,暈倒在血泊之中。
  原來夏天翔早知玄清道人無可奈何之下,必然奮力奪劍,遂左環微一凝力回奪,右環趁隙悄悄空出,然后就著對方猛力奪劍之勢,左環脫手,并向前略送,右手的三絕鋼環卻以一式“力划鴻溝”,裁向玄清道人的持劍右臂。
  一個是有意奪劍,一個是存心撤環,夏天翔左手那只三絕鋼環,自然被奪得高高凌空飛起,但玄清道人也因而胸前門戶洞開,右臂齊肩之處的筋骨皮肉,全被夏天翔右手三絕鋼環的森森利齒划斷。
  夏天翔右手鋼環傷敵,空出的一只左手,就勢凌空認穴,吐勁生風,點了痛极慘嚎的玄清道人暈穴,使他栽倒在血泊之中。
  玄清道人一倒,夏天翔同時飄身接住正自空中下墜的左手鋼環,凝立得意地傲然微笑。
  不但他自己得意,連在旁觀陣的“三手魯班”尉遲巧也長歎贊道:“長江后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夏老弟這一手誘敵傷敵的絕招,用得确實靈妙干脆之极,令老化子大開眼界,深覺后生可畏!”
  夏天翔做色一收,謙然微笑,正待發話之際,尉遲巧忽又手指左前方詫聲叫道:“夏老弟請看,步虛下院之中怎的又复火起?而且這种火色特异,是不是祁連派的獨門狠毒暗器九幽磷火?”
  夏天翔聞言微惊,扭頭看去,果見步虛下院中冒起的火光,綠熒熒的,絕似自己在伏牛山中曾見祁連派人物使用的九幽磷火。
  遂在目光略注之下,向尉遲巧說道:“老前輩猜得不鍺,這火色确似祁連派所用的九幽磷火!但不管是与不是,我們均應赶緊把玄清道人帶到一個較為隱密之處,由老前輩借‘五陰絕脈’手法加以恐嚇,逼供實情……”
  話猶未了,兩人同有所覺,一齊施展輕功絕技,左右飛身飄出丈許。
  身后不知何處冉冉飛來一朵形若燈花的綠色火焰,但并非襲擊夏天翔及尉遲巧,卻系覷准暈倒血泊之中的玄清道人而發。
  綠熒熒的火光騰處,玄清道人立即周身皆火,一陣皮肉燒焦的腥臭之气,簡直中人欲嘔!夏天翔与尉遲巧因深知凡被九幽磷火打中的人物,絕對無救,是鐵燒溶,是石燒裂,故而根本不作搶救玄清道人之想,只是相對苦笑地注目四外,搜索這朵九幽磷火究系自何處發出。
  但空自注目良久,四外暗影沉沉,毫無人蹤,夏天翔不禁悵聲說道:“這事怎又把祁連派牽涉在內?好好一名活口,卻在我們略微大意之下,被對方趁隙用九幽磷火加以毀滅。”
  尉遲巧蹙眉說道:“事既如此,我們只好另行設法探查,但我卻不懂在暗中施放九幽磷火之人,為何單打玄清道人,而不向老弟与我直接下手?”
  夏天翔軒眉叫道:“這种原因我倒知道!”
  尉遲巧詫然問故,夏天翔答道:“祁連派內的那些牛鬼蛇神知道我不怕九幽磷火。”
  話方至此,不由惊然一惊,想起自己身邊那面能夠克制九幽磷火的“紅云蛛絲网”,業已為了打賭輸給仲孫飛瓊,倘若方才那朵九幽磷火,打的竟是自己或尉遲巧,豈不一樣要被燒得皮焦肉爛,慘遭不測?
  尉遲巧聞言惊道:“這种九幽磷火毒性极烈,黏性尤強,更厲害的是水潑不滅!故而無論何人,只要一被打中便難幸免,老弟有何神功,竟能不懼此火!”
  夏天翔想起适才險境,心頭猶有余悸,但因認為施放九幽磷火的祁連派中人,必仍潛伏暗處,遂故意傲气十足地揚聲笑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我有‘天外情魔’仲孫圣所贈的‘紅云蛛絲网’在身,便已足能克制九幽磷火。何況最近我又遇奇人,更學會了專破這种毒火之法。”
  尉遲巧又惊又喜地繼續問道:“夏者弟你又曾遇上了什么奇人……”
  夏天翔裝出一副詭譎神色,微笑說道:“這是极高机密,倘若被那些牛鬼蛇神听去,使用起來便會失靈!故而我們且往前行,尋個比較隱秘的所在,再向老前輩細細奉告。”
  尉遲巧猜不透夏天翔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只得怀著滿腹疑云,隨他同奔西南而去。
  等他們身形消失以后,沉沉暗影之內,果然出現兩人,一個是祁連派中的“桃花娘子”靳留香,另一個卻是點蒼派中的“龍飛劍客”司徒畏。
  司徒畏臉色蒼白,精神不振,顯見身負极重的內傷。他目光凝注夏天翔、尉遲巧等去處,見二人确已走遠,遂向靳留香蹙眉說道:“香姊,步虛下院的梁柱之屬,均已被你的九幽磷火燒焦,煩你再加上几記劈空掌力,震倒殘垣,掩蓋地穴,并看看管三白的那把老骨頭是否業已化為灰燼?千万不可留下足以令人起疑的蛛絲螞跡。”
  “桃花娘子”如言縱進燒得殘毀不堪的步虛下院,只見那位蓋世奇俠“慈心羽士”管三白的遺体業已盡化劫灰,遂如司徒畏之言,暗凝功勁,發出几記劈空掌力,震倒殘垣,掩蓋一切痕跡。
  司徒畏等靳留香處理妥當以后,向她愁眉不展地微歎一聲說道:“那夏天翔小鬼是‘北溟神婆’皇甫翠的門徒,來頭既大,本人更极刁鑽難纏,又复偏偏專和我們作對!香姊适才可曾听得他又學會了什么專破九幽磷火之法?万一遇上這小鬼時,卻必須小心一二,不可大意!”
  “桃花娘子”靳留香一陣极具蕩意的“咯咯”嬌笑說道:“堂堂點蒼劍客,竟會怕起一個小鬼頭來?難道你不知道我專門會收拾男人,任憑他鐵打金剛……”
  “龍飛劍客”司徒畏不等靳留香話完,便即搖頭苦笑說道:“你那足以使男人們甘心效命的一套功夫,只能對我施展,難道對付起夏天翔那等乳臭未干的小鬼,也要用什么素女偷元、赤珠吸露?”
  靳留香又是一陣勾魂蕩笑,把整個嬌軀偎向司徒畏怀中,司徒畏在她玉頰之上低頭親了一親,繼續說道:“我怎會對夏天翔有所怯懼,只不過因他身后那位皇甫老婆婆武功极高,性情太怪,曾受掌門師兄諄諄告誡,在大計未成以前,避免招惹而已。”
  靳留香經過司徒畏一陣溫存,竟然滿面含春,桃腮帶笑,媚眼如絲的在司徒畏耳邊低聲數語。
  司徒畏聞言,苦著臉儿說道:“我受柴無垢賤婢‘般禪掌力’的內傷,尚未全复……”
  “桃花娘子”靳留香春情既動,哪里還能忍耐?只在鼻中嗯了一聲,不等“龍飛劍客”司徒畏話完,便把他扯得雙雙滾入草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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