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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寬敞得生出寒意,許多長條桌子,蒙著鏤花的綠色台布。台布鋪的次數多了,便生出細細的淺黑折痕。此次又沒有仔細對準以前的印跡,折痕鋪亙在桌面上,顯得桌面比實際要窄。
  一條紅色橫幅懸在大廳中央:S市軍轉幹部人才交流中心。布是舊的,字卻是新剪的,恭順、工整,像熟透的杏子一樣,泛著溫暖。
  一沓沓白色的轉業幹部表,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攤在淡綠色台布上。每一張折疊的表格裡,都蜷伏著一條錚錚作響的漢子。
  老蔡面前「西部軍區」的牌子略微仄斜。服務小姐款款走過去,纖纖素手扶正,然後衝著台後的軍人莞爾一笑,癟著嘴的老蔡無動於衷,沒有絲毫感謝的表示。小姐便覺得邊地來的人沒有禮貌,你看人家廣州軍區,多麼溫文爾雅!等轉了一圈回來,只見西部軍區的小牌又仄斜過去。不經意的人,只能看見「軍區」二字,西部就側到暗處去了。
  小姐剛要再度伸手,老蔡低聲說:「這樣挺好。謝謝!」
  地域觀念恐怕是抹不掉的。現代生活節奏越來越快,人的大腦一天要處理無數信息,只好迅速將其分類歸檔。比如一聽到山西人,立刻聞到醋味和想起吝嗇。老蔡深諳此道。比如看到廣州軍區的小木牌,立刻眼前就燈紅酒綠霓虹酒吧,好像從那兒回來的軍轉幹部也個個會唱港台歌曲,會抓經濟,會搞公關,天生一個商業人材。若是看到西藏軍區的牌子呢,登時就想起畜牧土產羊皮大衣和藏紅花了。除了奶牛場和林畜單位,別人難得駐足。積重難返的條件反射,蔡幹事無力與之抗爭,便使出小小的伎倆。
  蔡幹事把桑平原的表格放在最上面,他希望用人單位第一眼就看中他。比如你單位想要個科長,我這一摞裡有好幾個人都可以當科長你就把桑平原挑去吧!
  這算不算徇私舞弊?也許算吧!但總要有人排在前面,桑平原一生錯過了許多機會,這一次,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零零落落走進來幾個人。說是8點半開始,未到時間,就有人捷足先登了。真正缺人的單位,還是願意挑選轉業幹部的。他們政治素質好,責任心強,能吃苦耐勞。而且社會關係單純,如今裙帶風盛行,這一點不得不防。一般說來,他們身體也都不錯。雖說有些人是以健康狀況不佳離隊的,但瘦死的騾子比馬大。正當年的青壯漢子,怎麼也比天天蹲慣辦公室的地方幹部強。
  一位很有風度的長者在只寫有」軍區」二字的小木牌旁停下了。他穿一件銀灰色的風衣,領子很大,幾乎像個披肩,更映出一頭白髮燦若霜雪。他信手拿起桑平原的登記表,直著胳膊翻看著。
  質地很好的紙頁,發出薄鋼板樣清脆的聲響。
  蔡幹事有些緊張。決定桑平原命運的時刻到了。
  桑平原鎮定地從履歷表上看著蔡幹事,看著很有風度的銀灰色長者,看著每一個走近他,預備看他一眼的人。
  桑平原的履歷清白如水,何時何地因何事受過何種處分一欄裡,填著一個大大的無字。
  這是桑平原最有風采的一張相片,兩道炭鉛一樣的濃眉,像兩支軍容整肅的突擊隊,筆直地斜飛入鬢。他的鼻子不很高,但正直,鼻翼伸張,好像正噴出勃勃生氣。他的嘴唇很厚,而且緊抿著,這就使輪廓近乎一個方形。方形的嘴孤立出來當然不好看,但在桑平原的臉上很般配,使整個面孔完成了男子漢的最後一筆。
  這是他的結婚照,眉宇之間洋溢著英氣加喜氣。人們對於結婚照,當時沒有滿意的,總覺得自己還要英俊瀟灑得多。隨著年代的久遠,才發現自己永遠沒有照片上那種少年得志的英雄氣概了。
  轉業幹部一般都選擇了自己較為年輕時的像片。心理自然簡單明瞭,希望顯得朝氣幹練。桑平原似乎是個更為好面子的人,他的提前量更大了一些。
  照片上的桑平原儀表堂堂,無可挑剔。
  銀灰色老幹部沒讓蔡幹事提心吊膽太長的時間,啪地把桑平原的臉用白色封面遮蓋住了。
  「我是外貿局的。」
  老蔡點頭,表示早就看出來他是出自一個很有規模的單位。
  「我們需要懂外語,有本科學歷以上的幹部。」銀灰風衣很和藹地一笑,好像在謀求某種理解,眼睛閃著睿智的光。
  「有。有。」暫且顧不上桑平原了,蔡幹事忙不迭地從底半部抽出兩份表格。銀灰風衣將一份很快瀏覽一遍,放下了。將另一份仔細巡視了一番,也放下了。兩份疊疊整齊,推了回來。
  「還好。只是年紀稍微大了一些。很抱歉。而且,外語的語種也不相宜。」說完,用老年人的翩然離去。
  蔡幹事若不是顧忌人多,幾乎要惡語傷人。他們才剛剛四十歲呀!比別人不成,比你總是要年輕多了!你不是要外語人材嗎?他們是呱呱叫的解放軍外語學院的高材生!語種不宜?是的,他們學的是印地語、烏爾都語,可你有印度和巴基斯坦這樣的鄰國,你就必須有懂這種語言的軍人。現在,他們的滿腹學識,被人一句話就槍斃了。
  可是,老蔡不敢,也不能。他現在是肩負重任,為自己戰友的後半生構設藍圖。他必須和顏悅色,百問不厭,百拿不煩。他沒有權利撒個人的脾氣。
  他悲哀地想起了列寧的一句話:在市場上叫嚷最歡的小販,往往是想把最壞的貨色推銷出去。
  大意如此。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可他驅趕不走這念頭。他相信桌子上都是些好貨色,正如相信自己是好貨色。軍人是門年輕的職業,除了極少數的人得以穿著軍裝走完他們最後的人生旅途,大多數人是要在半路改換一次門庭。每個國家都有許多對退役軍人的優待,這很正常,假如你想保證國防的持續強大。我們也有,而且竭盡全力。無奈,我們很窮,我們人太多。蔡幹事說服自己不要著急,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嘛!
  人煙漸漸稠密起來。一雙雙手伸過來,一張張履歷表被打開,幾位醫生、汽車維修幹部被當場成交了。
  「我們需要一個車間黨支部書記。」一位看來像黨務人員的女同志說。
  剩下的沒有什麼業務專長的軍政基層幹部,基本上都能當支部書記。這是一個適應性寬泛的崗位。蔡幹事不失時機地將桑平原遞了過去。當然,正營職政教去當黨支書,是降格以求。但軍隊幹部轉業地方,一般都要向下調。況且黨的幹部能上能下,桑平原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女黨務不忙著翻檢檔案,先注意地審視了一下桑平原的臉。看來她是相信直覺的那類女人。很顯然,桑平原那張從雙人結婚照上挪下來的面孔,給了女黨務一個值得信賴的印象。她迅速向後翻動。
  蔡幹事偷空四周巡視一眼。許多小牌子旁交談很熱烈。蔡幹事好生嫉妒,恨不能把所有的用人單位,都招呼到自己這兒來。他真想吆喝兩聲,可惜整個大廳象鋪滿了桑葉的蠶室,嘁嘁嚓嚓而又秩序井然,到處是紙頁掀動的唰拉聲。
  女黨務神色安詳。是啊,一個車間黨支部書記,一不需要外語(正確地講,是英語。只有英語才能算外語,其它語種只能算方言),二不需要大學本科以上的學歷,關鍵是人要真正忠誠可靠。看來,桑平原初試合格,進入備選篇目。
  突然,女黨務的手象被馬蜂蟄了一下,十指散開,把桑平原的履歷表掉在桌上。桑平原的腦袋碰到了「西北軍區」的木牌角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也許頭要碰出一個大包。
  蔡幹事不知是什麼驚嚇了這位女幹部。
  「他是個全遷戶呀?我們可沒地方安排他老婆,還要有房!」女黨務直盯盯地看著蔡幹事,好像他欺騙了她。
  我們隨著時代常常製造出新名詞,以充實從老祖宗那傳來的語言寶庫。全遷戶就是可以引為自豪的創造。意思是一人轉業,全家遷回。除需安排他的工作,還有妻子隨調,子女上學等諸項問題。較之牛郎雖在外,織女好歹在S市還有個窩的單遷戶,安置任務更為艱巨,非財大氣粗的單位或是極需要寶貴的特殊人才,一般都退避三舍。單是一個住房,就難煞人。你總不能讓戎馬生涯的一家人,一下火車就露宿街頭啊!
  女黨務已經恢復了鎮靜,做出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然後義無反顧地找別的小木牌去了。
  蔡幹事悲哀地看著桑平原。桑平原喜氣洋洋地看著蔡幹事,沉浸在新婚的快樂中。
  「還樂呢!誰要你當初找了個白坎!」蔡幹事暗自怨道。
  白坎是句西部土話。比如你的帽子猛然被山口的大風刮跑,你撒腿去追。帽子頭不點地地愉快地像風車一樣旋轉而去,你望著越縮越小最後像沙子一樣消失的黑點,兩手一攤對別人說:「我的帽子,就這樣白坎白坎地沒了!」白坎就是這樣一個不可言傳只可意會的詞。約略相當於一無所有,一籌莫展,空白,什麼話也別說了的境界。引申到人,就是除了邊境,哪也沒去過沒見識過。
  桑平原並不是一開始就想找白坎的,實在也是形勢所迫,被逼無奈。
  他馬上就要三十歲了。老母為了誇大他在婚姻問題上的緊迫性,當面總是把他的年歲往大裡虛,背後托人介紹時,又總是往小裡說。但不管怎樣七折八扣,他將滿三十歲了還沒娶上老婆是一個鐵的事實。他可不是想當晚婚模範。軍人晚婚都是沒找上對象。一找上了,速戰速決,決不延宕。
  桑平原動手並不晚。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男子漢當三十而立。他不是寡情的人,從很早以前就希冀著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邊防站單調的生活,極易催發人們強烈的情慾。冰峰雪嶺、荒漠戈壁,倒把軍人們的內心打磨得柔腸萬端。況且他們時光有限。未婚軍人兩年探望一次父母,探親假就是他們的戀愛假。兩年是一把很長的尺子,一個人的青春,禁不住兩三次比量,就無影無蹤地消失了。二十天的探親假是一個很窄的縫隙,戀情還沒發芽,離別的車輪就殘酷地碾過去了。
  軍人們都愛找家鄉的女人。這是他們飄泊四處時感情上的根。縱使有一天,父母不在了,他還可以藉此回到生養他的那塊土地。女人就是家鄉。
  桑平原何嘗不想如此。父母老眼昏花,除了忽而旁敲側擊忽而單刀直入強調抱了孫子死也瞑目之外,並無活動能力。擔子便落在妹妹桑九妹身上。
  桑九妹是按桑家的大排行命名,桑平原只兄妹兩人。
  桑平原早年出走當兵,九妹就裡裡外外一把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了,自己還是黃毛丫頭,就人托人,緊鑼密鼓地給哥哥找開對象了。
  他在西部軍區當兵,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介紹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如實稟告,對雙方負責,不藏著掖著。剛一見面,姑娘們也都興趣盎然。桑平原相貌英俊,雖說臉色有點黑,細心的姑娘們可以分辨出,那是風吹日曬的結果。他偶爾抖腕子推一下手錶,被表鏈遮蓋的部分還是蠻白淨的。不是自來黑,城市的水是可以把他漂淨的。
  「你什麼時候能回來?今年?明年?」姑娘們問。她們都問。沒有一個不問的。
  「這可說不準。我們那兒是邊防,挺艱苦,派個人去不容易,一個蘿蔔一個坑。有時候站長不在,我是一個蘿蔔兩個坑。等有人頂了我的位置,我才能走。」桑平原挺誠實。
  姑娘們的臉頓顯陰沉,談話的興趣銳減。分手的時候,就只剩下一般性的禮節禮貌了。
  回家後,九妹一字一句讓哥哥複述會面時的場景,老媽也緊張地旁聽。
  「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妹妹嗅怪他。
  「不這麼說,你說怎麼說?」桑平原是真心求援。今天會面的姑娘人很清秀,脾氣也柔和。桑平原不只一次想到,真要成了,他把姑娘的相片拿出來一亮,能鎮了全站所有軍官們的老婆。
  「你就說,只要咱們這事定了,明年我就能回來!」
  「這不是誑人嗎?當兵是世界上最沒準頭的行當。你說明年回來,明年回不來,不是既耽誤別人也耽誤自己嗎!」桑平原覺得一奶同胞的妹妹怎麼跟自己想的差別這麼大。
  「哥,你可真傻!話就那麼一說,愛信就信,不愛信就甭信。哪個談戀愛時說的話能那麼較真,騙到手再說唄!」
  桑平原瞠目結舌。看看老媽,老媽正祈求地看著他。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於是桑平原決定說一次無傷大雅的假話,給媽媽騙一個兒媳,給妹妹騙一個嫂子來。別的姑且不論,每次探親回去,領導上都對他的個人問題十分關懷。若是總找不上,也沒臉見父老兄弟。
  可惜他的決心不夠穩固堅強,輪到下一次姑娘再這樣問他,他忍不住又說了真話,於是又告吹。
  一次探親假,一般來講,最多只能見三個姑娘。剛到家,總得休整兩天,把來自西部的風塵拍打乾淨。洗澡、更衣,刮刮鬍子。塗點九妹的珍珠霜,柔軟一下堅硬的面部。按說這些表面處理程序,抓緊點時間,有個一半天也就夠了。可九妹一般還要讓他再耽擱幾天,才開始會面。
  「哥,這兩天你可別閒著,抽空就到街上走走,把你那眼神換換。」
  「我眼神怎麼了?」桑平原納悶,抓起妹妹的企鵝形小鏡子。臉大鏡子小,便用鏡子圍著臉繞了兩圈。挺好嘛,目光炯炯。
  「你那眼神太愣!你在街上看看,S市的人哪有這麼不錯眼珠後人的?好像每個人都是特務似的。」桑九妹不像是桑平原之妹,好像是他大姐,毫不留情地數落。
  國境線上的景色很單調。呆板的雪山,乏味的黃沙,不動聲色的赭色石巖。當然,還有彼此穿的綠軍裝。如果在這一片爛熟於心的風景中出現了某個異常的黑點,你當然要象釘子似的逼視著它,直到搞清那是一隻低飛的兀鷲或是一條沙狐。
  過於單純的景色會使人的眼神移運遲鈍。桑平原走在馬路上,看著疾速流淌的人群,不知道他們急著要到哪裡去。撲朔迷離的燈光,高聳的單薄的大樓,還有流光溢彩的商店,都使桑平原覺得陌生,這不是他那個樸素、安寧的故鄉S市了。
  在進行完適應性訓練後,九妹檢驗合格,可以進行正式會面了。介紹人約時間,主要是看對方什麼時辰合適,桑平原象加足了油水的戰艦,隨時可以啟航。見過之後,成與不成,都沒有當時答覆的。告別的時候,雙方都彬彬有札。也許是看介紹人的面子,也許是不願給這個看起來很有好感的小伙子太下不來台,姑娘一般都找個借口。過幾天才輾轉傳過話來:我媽不同意,說我將來一個人過日子怕有困難。桑九妹並不氣餒,前赴後繼,第二梯隊再上。有時候,頭一個還沒見,第二個就約好了。桑平原久經磨難,一瓢又一瓢冷水,澆得他再不敢存一點幻想。有時最後一面見過,還沒聽到女方的回音,他就踏上了返程的火車。到了邊防站許久,軍郵車才把否定的噩耗帶到。
  並不是所有戍邊的軍人都這麼難以解決個人問題。農村入伍的就要好得多。起碼是個軍官,這就是一大優越條件,當了隨軍家屬,就吃商品糧,這是很大的誘惑。城裡兵就慘了,除了真正的青梅竹馬,一般人都對茫茫無期的分居感到恐懼。還有那廣袤的距離。距離是一切感情的稀釋劑。縱是初見時有些好感,關山重重,鴻雁傳書的熱量有限,周圍又是吹冷風的多,火便很快成為灰燼。
  眼看著儀表堂堂的桑平原找不到對象,邊防軍人們簡直覺得恥辱。「這回到你們那個地區接兵,你去!給領個媳婦回來!」領導又給了他一次機會。接兵組的同志都知道他負有這個特殊使命,開玩笑:「桑教,你若是看上哪個姑娘,她弟弟要當兵,只要不是瞎到兩眼一摸黑,跛到小兒麻痺後遺症那個程度,咱們都接了走。」
  可惜,也沒成。
  罷!罷!罷!
  在這種情況下,當有人給他介紹白坎蘇羊時,他先說:「我以後也許要在這兒長期工作,你得有思想準備。」
  「我們家就是這兒的。」蘇羊綿綿地說。
  困擾桑平原多年的難題,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婚後,大家都誇蘇羊能幹又漂亮。桑平原笑著說:「我是先看外表美,再看心靈美。外表美,心靈不美,咱可以慢慢改造嗎!要是外表不美,改造起來可就困難大了!」
  他們過得和睦而幸福。沒想到,轉業使他們的家庭面臨著巨大的危機。白坎是一株浮萍,S市不歡迎她!
  蔡幹事發愁地歸攏起剩餘的表格,桑平原赫然還在卷首。他清點了一下剩下的弟兄:有模範指導員、神槍手、帶的部隊立過三等功……這些都記錄在案,可是他們沒人要。這些光榮稱號到了科研單位、外事單位,輕如鴻毛。
  老蔡悲哀地站著,覺得自己象暮色西沉時的一位老農,急切期望把自己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蔬菜送給需要的人們。
  如果終於沒有單位選中這些弟兄,軍轉辦將強行分配。這是政治任務,不要也得要。
  包辦婚姻,終不如自由戀愛。以後諸多的事情,還要和單位協商解決。蔡幹事希望每一位戰友都像搶新郎一樣被搶走,自己也就不辱使命了。
  「別著急,咱們再耐心等一會。」蔡幹事寬慰自己,也寬慰桌子上的桑平原和他身後的戰友。驀的,他看到老邱的瘦長臉在白色表格的最後縫隙朝他謙恭地微笑,心中格登一下。「老夥計,你的事就更難辦了。按規定哪裡參軍回哪,你不回縣裡要留S市,我愛莫能助。」
  快中午了,交流會已近尾聲,不知還有沒有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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