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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兩軍雪山下大會師 將帥得座騎喜長征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小到班排長,大到方面軍或一個政黨領導人,同出一理。
  遵義會議後,紅一方面軍因得毛澤東的領導而每戰必勝,兵鋒指處,勢如破竹:四渡赤水河,巧渡金沙江,飛越大渡河瀘定橋,一路斬關奪隘,所向披靡,直殺過大雪山來。而歷史恰恰在這時找了一個配角,以圖從另一個方面說明這個道理,這就是當時實際上是紅四方面軍總負責人的張國燾。為此,艱難的長征路又多了些深沉的壯烈色彩。
  1935年1月,毛澤東掌管中共中央軍事後,電令紅四方面軍由川陝革命根據地向西出擊,以策應和配合中央紅軍作戰。3月,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轉而進軍川西北。
  嘉陵江,這條川中名江,當時的紅四方面軍廣大指戰員對它的地理概念說不上十分明確,他們僅僅把強渡嘉陵江看作是一次進攻性的戰役。然而,他們在那時怎麼也不會想到,嘉陵江在此後他們的人生歷程中,竟成了一條凸出於生命的子午線。事後明白,強渡嘉陵江,根本不是什麼進攻,而是全面大退卻;並進而恍然大悟,嘉陵江的強渡,實際上是紅四方面軍撤離原有根據地的開始。
  這時,紅四方面軍中廣大指戰員甚至是相當一部分高級幹部,根本不知道此次戰役的目的是幹什麼,不知道強渡嘉陵江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都仍以為川陝根據地還存在,過嘉陵江只是為了擴大蘇區。可到後來才知道,紅四方面軍已經全部撤出蘇區,根據地就這樣在莫名其妙中已經放棄。
  紅四方面軍有著輝煌的戰績,但嘉陵江一渡,由此也就決定了全軍數萬人在此後革命生涯中的悲壯基調。幾十年後,當你接觸熟識這個方面軍的老戰士時,都會聽到他們由於心理不平衡的傾述,他們對長征路的回憶多是充滿哀與怨的,他們撰寫的回憶文章多用「悲壯的歷程」這個詞語,有人甚至用「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的話來詛咒那段歲月和「熊將」張國燾。
  在那時,大權在握的張國燾認為中國革命是處在兩個高潮之間,革命的形勢應該是退卻。他看到中央蘇區丟了,湘鄂西蘇區丟了,鄂豫皖蘇區丟了,感到川陝蘇區太靠前了。由此,他產生了一個總的指導思想,想把蘇維埃區域向西邊再退一步,退到第二線,到川康去建立根據地。在撤出川陝根據地時,僅留下劉子才所率領的很少一點人馬,紅軍主力走後,很快就被地方軍閥擊潰了。
  張國燾這種退到川康邊一線建立根據地的總指導思想,此後貫穿了他在長征路上的全部言行,並由此差點葬送了整個紅四方面軍,也險些中斷了毛澤東所領導的紅一方面軍的長征,這正是本書後面要重點敘述的事。不過,張國燾在最初對紅一方面軍和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的歡迎,絕對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誠意。大家在危難中都希望紅軍大會師後的大聯合,攜手共創新的根據地。因此,紅四方面軍渡過嘉陵江,轉戰川西北後,他們一面在這裡發動群眾,建立革命政權,一面做迎接中央紅軍到來的準備。在張國燾的號召下,紅四方面軍全軍指戰員捻毛線、織毛衣、毛襪,熱火朝天地籌集物資。這時,新的根據地還遠遠談不上建立,此時唯一能夠激動人心的就是迎接紅一方面軍的到來。
  6月初的一天,瓢潑大雨一陣緊似一陣,川陝蘇維埃副主席余洪遠在中壩通往北川的山路上策馬疾馳,當他從雨幕中鑽出來,走進北川城郊徐向前的指揮部時,渾身都在淌水。
  紅四方面軍總指揮徐向前連忙迎上來,拉著余洪遠的手說:「來得這樣快,看淋成了這個樣子。」
  余洪遠答道:「接到你的命令,擱下籌糧掃尾工作就十萬火急地趕來了。」
  「十萬火急?好,好。就是要十萬火急!」徐向前一面忙叫炊事員做飯,一面拿出自己的干衣服讓余洪遠換上,然後把換下來的濕衣服擰了擰水,在火爐上邊烤邊說:「毛主席、黨中央率領中央紅軍已渡過大渡河,正向天全、寶興方向開來。李先念同志已於10日帶部分部隊和炊事員迎接中央紅軍去了,部隊已經攻佔懋功和達維。叫你來,是想要你帶領省政府、省委機關一部分和婦女獨立團,趕去懋功一帶,為迎接中央紅軍做物資準備,主要是籌措糧食。要給部隊講,寧可自己餓一點,也要把糧食送給一方面軍的戰友們。他們行程遠,身體弱,要把糧食和好房子都讓給他們。」
  徐向前把濕衣服在火上抖了抖,又繼續說道:「中央機關和部隊西征以來,長途跋涉,歷盡艱險,急需得到糧秣補充,不管有多大困難,也希望你一定完成好這一任務,並要做到十二萬分的熱忱。」
  余洪遠聽出了徐向前話中的份量,當即表示:「請總部放心,我們保證以十二萬分的熱忱迎接一方面軍戰友,堅決完成總部交給的任務。」
  余洪遠從徐向前那裡接受任務後,用最快速度組成了迎接中央紅軍籌糧隊,帶上物資,由1個工兵營開路,1個戰鬥團和政府警衛營掩護,即向懋功疾進。
  此時的國民黨軍也在與紅軍搶速度,企圖阻止紅軍兩個方面軍的會合。5月26日,紅軍飛奪瀘定橋。蔣介石聞訊大驚,連忙親臨成都指揮川西北作戰,這裡距離毛澤東所率領的紅軍已經很近,夜深時都能聽到隆隆炮聲。6月2日,蔣介石在成都發表《告川省紳耆書》並進行演講,慷慨激昂地宣佈要剿滅「共匪」於川康邊,說:「四川不愧為中國的首省,天然是復興民族最好的根據地。四川正如諸葛亮先生所言: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昨天,我已決定派大批黨政軍要員入川,共同建設可愛的四川,以促協剿共匪。」
  這個月,蔣介石即蹲在成都,親自指揮與毛澤東、張國燾的對陣決戰。
  大雪山之南激烈的槍炮聲漸漸向北延伸。渡過大渡河的中央紅軍在毛澤東的指揮下,很快突破了國民黨軍的天全、蘆山、寶興防線,於6月7日佔領天全,次日再佔蘆山,接著翻越白雪皚皚的夾金山,向懋功前進。12日,中央紅軍先頭部隊在北進懋功的達維鎮途中,與紅四方面軍一部勝利會合。
  大雪山下,紅旗飛舞,一片歡騰。
  迎接紅一方面軍的紅四方面軍部隊統一由紅30軍政委李先念帶隊,部隊有紅30軍的第88師和紅9軍的第25師。14日晚,紅1軍團政委聶榮臻抵達維,見到紅四方面軍第9軍第25師的指戰員,高興至極。兩個方面軍的指戰員擁抱在一起,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徐總指揮現在在什麼位置?我真想念這位老校友呢!」聶榮臻連聲問紅25師的參謀。聶榮臻在黃埔軍校任教官時,徐向前是軍校第1期的學員。這就是他所說的「校友」的來歷。
  「徐總指揮距離這裡還較遠,約在理番附近,到這裡有4個馬站的路程。我們常聽他提起你和一方面軍的戰友,盼望著早點與你們會合。」
  「大家很快就會見面的,有許多老朋友和戰友這次要大團聚了。」聶榮臻說。
  此時的徐向前與聶榮臻的心情一樣激動,他在後來的回憶錄中談到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前後的情況時寫道:「大家盼望很久的兩軍會師,就在眼前。消息傳來,我們極為興奮。6月12日,張國燾從茂縣打來電話,要我代表四方面軍領導人寫一份報告,火速派人去懋功,轉送中央。因我住理縣,距離懋功近些。我連夜寫報告,介紹了敵軍和我軍在川西北的部署情況,請示兩軍會合後的作戰方針,表示熱烈歡迎艱苦轉戰的中央西征大軍。連同兩幅地圖,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送走了。」
  這封信寫好後,原先派出接應中央紅軍的最後一批部隊已經在早晨走了。徐向前在當時很擔心若僅派幾個人去送信,距離前面接應中央紅軍的大部隊遠了,在路上會遇到麻煩。所以,他把信剛寫完,就讓警衛員康先海立即把通信連二班班長叫來,他要親自佈置送信任務。康先海是1932年初跟徐向前當警衛員的,紅軍長征期間,他一直在徐向前身邊當警衛員。
  康先海馬上跑步到通信連,不巧的是二班長病得很重,去執行送信任務顯然不行。康先海返轉身趕緊回總部向徐向前報告這一情況,準備建議另換個班去。在回返的路上,康先海想:「我若是能去給毛主席送信,多好啊!這可是一個幾年來做夢都想見毛主席的好機會。」以往,徐向前曾多次帶著敬重的神情談起過毛澤東,這給康先海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在那時康先海的心目中,徐向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既然連徐向前都敬仰的人,那肯定更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康先海回去見到徐向前後,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沒想到,徐向前很高興地答應了康先海,說:「好嘛!合二為一。但要記住完成任務是首要大事,信送到了,也就見到了毛主席。這是我能在政治上給你的最大優待。現在,我宣佈你為通信連二班班長。」
  徐向前接著嚴肅地指著地圖對康先海說:「你帶二班立即從這裡出發,今晚不要休息,一定要趕上早晨剛走的紅30軍部隊後衛,才能避免路上遇到過多麻煩。翻虹橋山後,沿江向南,就會遇上黨中央機關,一定要親自把信交給毛主席。路上注意安全,加強後衛警戒。這封信千萬不要落到敵人手中,記住,要與信共存亡。」
  康先海把信緊捆在身上,帶領二班的9名戰士立即上了路。沿著徐向前所指的路線,機警地不分晝夜向南急行。19日上午,他們終於找到了中央紅軍總部機關。
  一個穿著與紅軍戰士一樣服裝、個子高大的人走到康先海的面前,說:「我就是你要找的毛澤東。小同志,你辛苦了。」
  康先海心情很激動,趕緊把信掏出來,雙手遞給毛澤東。
  當毛澤東知道康先海是徐向前的警衛員時,很高興地向康先海問這問那,然後,把信紙展開。微風吹動著,毛澤東就站在草地上聚精會神地看完了這封信。
  「徐向前的信!」毛澤東高興地舉著信對人群講道,大家圍了上來。這時,紅1軍團參謀長左權因病落在了後面。軍團長林彪不知怎麼的,也沒有跟上來。
  毛澤東把信遞給聶榮臻等人傳看。大家都深深為徐向前信中所述「請西征紅軍固陣休息補充,把四方面軍放在前面消滅敵人」顧全大局、不避艱險、勇挑重擔的大將風度所折服;深深為徐向前信中表示的「紅四方面軍及川西北數十萬工農群眾正準備以十二萬分的熱忱歡迎我百戰百勝的中央西征軍」的真摯感情所激動,感慨萬千。
  這天下午,康先海所帶領的通信二班跟隨中央機關一道行軍,天黑前到達撫邊小鎮。那時正下雨,毛澤東把康先海等人當作客人特別關照,讓他們住進一間房子內,其他機關人員和部隊大多數都是露宿。這使康先海等人倍受感動,經久難忘。幾天後,康先海10個人帶著中共中央、毛澤東對紅四方面軍指戰員和對徐向前等領導人的問候,回到了徐向前身邊。
  兩個方面軍大會師的喜訊迅速傳遍川西北。
  本月中旬,一袋袋來自江油中壩的大米,一包包來自南部鹽井的白鹽,一壺壺來自資陽、郫縣的豆瓣,還有川北山地的茶葉,川西平原的海椒面,阿壩草原的酥油糌粑和帶著紅四方面軍將士體溫的綁腿,凝結著當地人民群眾和紅四方面軍將士的深情厚誼,塞到了中央紅軍指戰員們的手中。
  紅軍指戰員們的嘴巴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大家拍腫了巴掌,喊啞了嗓子,祝賀兩個方面軍的大會師。
  中央紅軍指戰員們捧著紅四方面軍贈送的這些東西,真是萬分地高興。一位姓曹的團長,因傷躺在擔架上,他緊握著余洪遠的手說:「感謝老大哥部隊,感謝張副主席、徐向前總指揮親自派你們送東西來,這可是給了我們最大的支援啊!」
  卓克基,是中央紅軍向北通往毛兒蓋、包座方向的「丁」字路口,紅四方面軍政治委員陳昌浩和總指揮徐向前指示在這裡設了一個大糧站,把小麥磨成炒麵,青梨做成糌粑,玉米磨成粉,還儲集了洋芋(土豆)、蘿蔔、白菜和南瓜等蔬菜,凡是從這裡路過的部隊都得到了補充。中央機關和總部也走這條路,因為他們不能像部隊那樣可以自己籌些糧食,所以,糧站按每人30斤糧食給予重點補充。
  幾天後,中央紅軍在這裡得到了較充實的物資補充和休整,體力得以恢復。肚中有飯,囊中有食,精神飽滿,又繼續北上。
  紅四方面軍僅在卓克基附近就籌集了200萬斤糧食,2萬斤食鹽,還有一些牛羊、騾馬和蔬菜。這裡面包含著紅四方面軍對黨中央、對兄弟部隊的多少敬重和關心之情誼啊!
  有一天,中央機關秘書長劉奇打電話給余洪遠,說糧食在目前暫時差不多夠了,眼下急需再辦幾件事:一是給中央再送點酥油、騾馬和毛驢,因為徐特立、謝覺哉、董必武等老人喜歡騎毛驢;二是特別提出要給毛澤東選一匹溫順的馱馬和一位有文化的男護士。
  余洪遠向徐向前匯報後,徐向前親自謀劃這些事,指示余洪遠要千方百計辦好。
  第二天,余洪遠就選送去了酥油、騾馬和7頭毛驢。毛驢都是買的土司家的掛紅彩、吊鈴鐺的好毛驢。幾位老人都很滿意,徐特立還捨不得騎,只用它馱東西,自己穿著草鞋拄著木棍在後面走。因當時難以找到好馬,余洪遠便把自己的騎馬送給了毛澤東。毛澤東要的男護士,因當時紅四方面軍部隊中的護士大多是女的,且識字不多,余洪遠只好讓在自己身邊工作的符合毛澤東提出的這兩個條件的醫生孫玉華去到毛澤東身邊工作,毛澤東對此很滿意。
  朱德也接受了紅9軍政委陳海松送的大青馬,中央紅軍許多將領也都有了新的座騎。
  聶榮臻在懋功與李先念會面後,李先念熱情地招待了一番。
  「你的牲口呢?」李先念見聶榮臻沒有座騎,關心地問道。「原來有一匹茶褐色的大騾子,前幾天推到河裡去了。」聶榮臻說的話,讓李先念一時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聶榮臻的警衛員忙解釋說:「政委原來的那匹騾子可好啦,可幾天前在靈關過鐵索橋時,一隻蹄子陷到橋板縫裡,怎麼也弄不出來。而那時大部隊正在過橋,為了不影響部隊行動,政委命令我們只好把騾子的那條腿砍斷,推下了激流。」
  「那真是一匹讓人喜歡的好騾子啊!」聶榮臻的惋惜之情也感動了所有在座的人。
  李先念什麼話也沒再說,但他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僅半個小時後,李先念就把一匹膘肥體壯的大青騾子送到了聶榮臻的手中。
  「你真行,從哪裡這麼快就找到了一匹好騾子,是不是你的座騎喲?」
  「什麼也別問了,反正我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從今天起,這匹騾子就歸你了。」
  聶榮臻翻身騎上騾子,跑了幾圈,連聲叫好。後來,聶榮臻就是騎著這匹騾子穿行出草地,一直走到陝北。
  曾任中央秘書長的鄧小平也是在這時喜得座騎的。他原來騎的馬在過雪山前就死了,會師後鄧小平遇到了與他在法國一同勤工儉學和一起在蘇聯學習過的紅四方面軍政治部副主任傅鐘。
  傅鐘高興地招呼鄧小平:「老同學,你需要什麼就吭聲。」
  鄧小平詼諧地說:「我人矮腿短,行軍總是吃虧,別人走一步,我要趕兩步。要是可能的話,你還是給我一匹馬吧。」
  「好,好。」傅鐘慷慨答應。
  於是,鄧小平在此後談起長征便說:「過了雪山後,傅鐘送了我3件寶,一匹馬,一件狐皮大衣,一包牛肉乾。這3件東西真是頂了大事呀!」
  連日來,歡笑聲響起在夾金山北麓,中央紅軍下大雪山後由懋功向北前進,道路兩旁站滿了紅四方面軍的歡迎部隊,口號震天,歌聲飛揚。
  懋功城很小,街道是長石板鋪成的。街頭有一座大院子,大門口掛著「中國工農紅軍鄂豫皖紅軍三十軍」的軍旗,紅底黑字非常醒目。門口站立著一位威武的紅軍哨兵,他身穿黑色軍衣,紅色的領章格外鮮艷。
  一位女紅軍唱著歡快的歌走來:「三月裡來百花香,小妹送郎上戰場,叫聲我郎慢點走,有句話兒記心上。母親雖然年紀邁,小妹在家奉高堂,願你全力殺白匪,勝利歸來再拜堂。」
  這位女紅軍急匆匆來到紅30軍司令部大門前。哨兵客氣地問道:「同志,你找誰?」
  「我找紅30軍政委李先念同志。」
  「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是中國工農紅軍總政治部的宣傳幹事。」
  哨兵走進院子匯報後把女紅軍領了進去。
  「李政委,你好。」
  「請坐,請坐。」李先念與女紅軍握手並讓坐。
  女紅軍自我介紹說:「我是紅軍總政治部宣傳部的宣傳幹事,叫李伯釗。今天來是有事向你請示。」
  「不用客氣,請講。」
  「總政治部宣傳部部長陸定一同志說,一、四方面軍大會合,這是紅軍開天闢地的大喜事,讓我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另外,想問你們人到齊沒有,我們總政治部準備開個聯歡會。」
  李先念滿面笑容地說:「奉張國燾副主席的命令,部隊全部按時到達懋功。」
  「陸定一部長讓我帶來了一首歌請你指教。歌名是《兩大主力匯合歌》,這是歌本,我唱給你聽聽。」李伯釗說著,就輕聲唱起來:
  「兩大主力軍邛崍山脈勝利會師了,
  歡迎紅四方面軍百戰百勝的英勇弟兄!
  團結中國蘇維埃運動中心的力量,噯!
  團結中國蘇維埃運動中心的力量,
  堅決赤化全四川省!
  萬餘里長征經歷八省險阻與山河,
  鐵的意志,血的犧牲換得偉大的匯合!
  為著奠定赤化全國鞏固的基礎,噯!
  為著奠定赤化全國鞏固的基礎,
  高舉紅旗前進赤化全國!」
  「好,好!」李先念拍手叫好:「誰寫的?這麼好聽,上前線歌調,又帶勁。」
  「曲子是由一位朝鮮族同志崔音波作的,詞是陸定一部長和我合寫的。」
  「好,好!你看我都被你的歌聲迷住了,忘了給你倒點兒水喝。」李先念說著,起立給李伯釗倒水,繼續說道:「真是寫得好,請你轉告陸定一部長,我很喜歡這首歌,它唱出了兩個方面軍的長處,就讓紅軍唱起來吧。」
  「現在人員到齊了,是不是明天晚上就開聯歡會?」
  「可以。」李先念答應道。
  會師的喜訊,很快傳遍了兩個方面軍的機關、連隊和川西北的縣城,夾金山下沸騰了,《紅星報》報導道:
  「『太陽』縱隊21日在懋功開了一次幹部同樂會,四方面軍駐懋功部隊的幹部亦全部參加。在未開會之先,唱歌呀,談話呀,兩方面軍幹部互相談說戰績,整個的會場,充滿著歡快的表情。同樂大會正式開幕了。首先是黨中央和總政治部的代表博古與朱總司令的演說,告訴了全體幹部目前的有利處境,兩大主力會合的意義,與我們的戰鬥任務。接著,便是5大碗的會餐。這時有同志起來報告『猛進』劇社到了,掌聲大起,表示歡迎他們的盛意。會餐以後,晚會開始。首先有『火線』劇社的小同志的唱歌和跳舞,接著有『火線』劇社與『太陽』縱隊的一些名角演《十七個》的名劇。最後,『猛進』劇社表演《破草鞋》。這兩出戲無論在劇情上或者在藝術上都是成功的。邊章武同志的京調,李伯釗同志的跳舞,都博得了大家的各處的掌聲。會場空氣盛極一時,為反攻以來第一次!……
  『太陽』籃球隊與四方面軍駐懋功部隊的籃球隊舉行友愛的比賽,開始是分開打,以後又混合打。球藝雖由於雙方的長期行軍與作戰而表現的生疏,但活躍的精神,英勇的表演,處處都顯示出百戰百勝的英勇健兒的大好身手!」
  這時,徐向前不斷發出命令,要求前線部隊堅守陣地,以殺敵立功的實際行動歡迎中央紅軍。紅四方面軍各部隊把慰問品如衣服、毯子、糧食等一批批送到了中央紅軍駐地。
  兩個方面軍初會合的時期,從北川、茂縣、理番到懋功沿途,處處是歡迎兩軍會師的醒目標語,是絡繹不絕的運送慰勞品的馬隊、犛牛隊。紅旗飛舞,歌聲四起:「一、四方面軍大會合,多麼歡樂。一個英勇善戰不怕困難多,一個戰略戰術很不錯。我們來會合,多麼歡樂,多麼歡樂……」
  會師後的紅一、四方面軍,總兵力達10萬餘人。兩軍的會師,使蔣介石在大渡河以南和川西北各個擊破紅軍的企圖失敗。
  6月16日,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張聞天等為慶賀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致電紅四方面軍領導人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喜悅之情,溢於筆端:「中國蘇維埃運動兩大主力的會合,創造了中國革命歷史上的新記錄,展開了中國革命新的階段,使我們的敵人帝國主義國民黨驚惶戰慄。今後我們將與你們手攜著手,打大勝仗,赤化川西北。」
  這天,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還就關於建立川陝甘三省蘇維埃政權問題致電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指出:「為著把蘇維埃運動之發展放在更鞏固更有力的基礎之上,今後我一、四方面軍總的方針是應佔領川陝甘三省,建立三省蘇維埃政權,並於適當時期以一部組織遠征軍佔領新疆。」目前兩個方面軍「均宜在岷江以東,對於即將到來的敵人新的大舉進攻,給以堅決的打破,向著岷、嘉兩江之間發展。」
  然而,毛澤東等人的這一主張卻被張國燾在次日的復電中婉言拒絕,並提出相反的方針,認為應立即組織遠征軍佔領青海、新疆,或暫時向南進攻。
  「這個老張,怎麼會糊塗到這個地步?見了面我再向他詳細解釋。」毛澤東在這時對張國燾並沒有什麼成見,所以,他在次日的達維出席兩個方面軍聯歡會講話時,一個字也沒有提「組織遠征軍」的問題。但毛澤東剛走下聯歡會舞台,張國燾、陳昌浩的又一封給中央的電報到了,仍堅持提出紅軍應北攻阿壩,組織遠征軍,佔領青海、新疆,或暫時向南進攻。電稱:「北川一帶地形給養均不利大部隊行動,再者水深流急,敵已有準備,不易過。沿岷江北打松潘,地形糧食絕無。」
  「呵!這個老張步步相逼來了。」此時的毛澤東仍沒有把問題考慮得那麼嚴重。
  6月18日,毛澤東率領中共中央機關到達懋功,會見了恭候在這裡的紅30軍政委李先念,並詢問紅四方面軍及岷江、嘉陵江地區的情況。然後,毛澤東就戰略進攻問題,專門與朱德等人商議,復電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指出:「目前形勢須集大力首先突破平武,以為向北轉移樞紐。其已過理番部隊,速經馬塘繞攻松潘,力求得手,否則,兄我如此大部隊經阿壩與草原遊牧區域入甘青,將感絕大困難,甚至不可能,向雅、名、邛、大南出,即一時得手,亦少繼進前途。因此力攻平武、松潘是此時主要一著,望即下決心為要。」
  出乎毛澤東所料的是張國燾再次電致黨中央,仍然堅持己見,反對中央「佔領川陝甘三省,建立三省蘇維埃政權」的方針。到了這時,毛澤東感到了問題的複雜性,他立即與張聞天、朱德復電張國燾,指出:「從整個戰略形勢著想,如從胡宗南或田頌堯防線突破任何一點,均較西移作戰有利,請你再過細考慮。打田敵方面是否尚有若干可能?如尚有可能,則須力爭此著;如認為絕無辦法,則需暫時拋棄川陝甘方針,改變為向川西南發展。」並要張國燾「立即趕來懋功,以便商決一切。」
  張國燾接電後卻沒有立刻動身,故作姿態的等待在茂縣,這裡南距懋功還有近200公里,道路並不怎麼好走,騎馬約需3天路程。
  但又是1天過去了,張國燾仍沒有動身的消息。博古有些火了,氣憤地說道:「中央在我們這裡,難道還要我們這麼多人去接他一個人不成?」
  「也許他有什麼困難,我們主動些,再向前走一走。」善解人意的周恩來說。
  「也許那個老張考慮到我們向北走,他在北面等著,免得再走回頭路。」張聞天從另一個角度體諒到了張國燾的難處。
  「好吧,我們走,等在這裡也是等。」急於會合後解決紅軍根據地問題的毛澤東向來有只爭朝夕的精神。
  毛澤東等人說走就走,離開懋功向北行進。
  毛澤東等人動身北行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張國燾的耳朵裡。原來傲氣十足的張國燾卻有些坐不住了,他高喊道:「備馬!」率隊迎著毛澤東等人來的方向奔馳。與張國燾打過幾次交道的人,都知道張國燾的性格就是如此古怪,遇事左右搖擺,愛拿主意卻無堅定的主見,待人也是忽冷忽熱。所以,在與毛澤東等人會合這個問題上,他也表現得如此顯露。
  「按這個速度,我們會在什麼地方見到他們?」張國燾問時刻跟在身後的秘書長黃超。
  「他們從懋功出發的時間比我們早1天,根據行軍速度和道路情況,我們與他們相差約100里,可能在兩河口和撫邊鎮之間就能見到他們。」黃超回答。過去人們計算里程的單位習慣用華裡,口語即簡稱裡,1華裡等於公制單位的半公里。
  「從理番到撫邊多遠?」張國燾又問。
  「100多點。」
  「那我們要快走!」張國燾揚鞭催馬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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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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