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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狄化橋發出了「無產階級司令部」的指示


  自從段超群向李永利下達了關於余子期和向南的指示以後,她對文協的工作可以說一天也沒有放鬆過。她原來打算,等李永利的材料一送上來就開展對余子期的再批判的,可是看了游若冰和馮文峰寫的材料,她覺得問題遠不是她原來想像的那麼簡單。游若冰的材料把《不盡長江滾滾流》的背景說清楚了:原來是為那個二月逆流黑干將樹碑立傳的!看馮文峰整理的《不盡長江滾滾流》的反動詩句摘錄,就更感到問題嚴重了。這使她又想起吳畏從余子期家裡抄來的那些信來。她覺得現在余子期的政治面貌完全清楚了:他不只是一般的三名三高人物,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而且是資產階級司令部的忠實幹將。這樣的人和一個造反派談戀愛,這是多麼嚴重的政治問題。十分清楚,余子期的「愛」向南,是因為他知道向南是她段超群的朋友。他是企圖通過向南和她的關係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向南呀向南,你做了什麼事呀!你墮落成為階級敵人的工具了!看到了這一步,段超群覺得不應該輕輕易易地把向南放到黑龍江去。因為這樣不能解決政治問題,也達不到教育向南的目的。特別是想到向南居然爽爽快快地答應去黑龍江,她斷定這是余子期給向南出的主意。向南去了,但她仍然在余子期的手心裡。段超群果斷地告訴單莊,她決定不讓向南去黑龍江,一定要把她和余子期的問題徹底解決。單莊同意她的看法,但是又提醒她,《不盡長江滾滾流》的問題關係重大。弄得不好,會打亂無產階級司令部的戰略部署,使首長被動。市黨代會就要召開了,狄化橋要來主持會議,等他親自向狄化橋匯報以後再採取行動不遲。所以,段超群改變主意的事暫時沒有讓下面知道,向南也一直在等著到黑龍江去的命令。
  濱海市黨代會定於一九七一年元月初召開。
  濱海,是狄化橋和左一夫慘淡經營了多年的基地,是「無產階級革命派」的「紅色堡壘」。但「敵人」也從來沒有放棄這個陣地。幾年來一次又一次的「炮打狄化橋」說明什麼?狄化橋心裡十分明白。他還有充分的材料證明,風都是從上面、從那個「資產階級司令部」刮來的。「資產階級司令部」在表面上雖然被摧垮了,但他們的潛在勢力還大得很。所以「九大」還不得不把他們選進中央委員會。為了進一步摧毀這個勢力,狄化橋和左一夫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中央和濱海的輿論陣地,掀起一個又一個批判高潮。在濱海傳達「九大」的時候,也明明白白地告訴過濱海市人民:這批人是做為「右派的代表」參加中央委員會的。不久前的九屆二中全會上,林彪奪權心切,堅持要設國家主席,暴露了他的野心,挨了一頓批評。這本來是使狄化橋快慰的事,因為這對擴大他的力量,掃除了一大障礙。但這也增加了他的憂慮:狄化橋不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他牢記「左派犯錯誤,右派利用,歷來如此」的這個階級鬥爭規律。他覺得那些「二月逆流」的老右們會因此而高興起來,活躍起來。所以,狄化橋把召開濱海市黨代會看作是進一步鞏固濱海這個「紅色堡壘」,在濱海進一步摧垮資產階級司令部殘餘力量的鬥爭的重要回合。他和左一夫研究了每一個步驟,估計過會出現一些什麼複雜的鬥爭。他們認為,有兩件事必須抓好,一是新市委的人選;一是深入開展「革命大批判」。
  狄化橋一到濱海,就召見了未來的市委文教書記單莊。單莊用一系列的事例,向首長匯報當前在文教戰線上「黑線」回潮,「右派反攻倒算」的嚴重情況。余子期的問題就是突出一例。他把段超群給準備好的材料交到狄化橋手裡說:「請化橋同志有空時看看。」狄化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叫單莊先不談別的問題,說:「慢慢,我正要問問你,這個余子期現在怎麼樣了。那位二月逆流的黑干將,那個老右派可關心他了,問了我好幾次:『余子期究竟有什麼問題,為什麼現在還不讓他出來工作?』余子期和這個人什麼關係?查過嗎?」
  「前年『炮打』逆流中查過,從他家裡抄出了那個老右派給他的一些信,除了看出兩人關係密切以外,沒什麼實質性材料,所以沒有碰過這方面的問題,後來想觀察一下他的表現,看看能不能為我們所用,還把他解放了。」接著又講了余子期和向南戀愛的詳細情況。
  「哪個向南?」狄化橋搜索自己的記憶,一邊翻閱那些材料。
  「一個造反派,原來是《濱海文藝》的詩歌編輯。」單莊回答,又帶檢討口氣說:「開始,我們對這件事認識不足,只是覺得這種結合在政治上影響不好,而且我們還想把向南拉到毛主席革命路線上來,所以採取了勸阻的態度。」
  聽到這裡,狄化橋把頭抬了抬,鼻子裡發出了聲音:「嗯?」
  單莊又繼續匯報:「余子期給超群寫信,倒反說我們干涉他的婚姻,說他對向南的愛是真誠的、大膽的、固執的。為了挽救向南,我們決定讓她到黑龍江去插隊落戶,同時準備對余子期進行再批判。可是等我們一看下面送上來的材料,覺得我們原來把事情看得簡單了。」
  單莊匯報完了,一聲不響地等在那裡,等狄化橋看完材料作指示。
  狄化橋一頁一頁仔細地翻閱著材料,多骨少肉的臉越來越陰沉。看完,他把材料往桌上一摔,又用力推了一下。
  單莊的臉上閃過一陣喜色,並立即打開了筆記本。
  「這部《不盡長江滾滾流》,吹捧那個老右派,比《保衛延安》吹捧彭德懷還要露骨,是一株道道地地的大毒草。」狄化橋的喉結上下滾動著,說了這麼一段話。
  單莊一面把這些話往本子上記,一邊說:「是呀,所以我們覺得首先應該抓的是這個問題。」
  「怎麼抓?公開批判嗎?」狄化橋瞟了單莊一眼。
  單莊沒有立即答話,等待著這位「首長」的指示。
  狄化橋用溫和的口氣教育單莊說:「要講一點策略!詩人是重感情的,那感情方面的問題,我們可以不干涉。但他們這種行為的性質,我們不得不說清楚;余子期和資產階級司令部的關係,我們一定要弄清楚!他為什麼寫《不盡長江滾滾流》,也一定要他交代清楚!」
  狄化橋說完,近視眼在黑邊眼鏡後面閃爍了一下,臉上露了一下瞬息即逝的笑意。單莊臉上卻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容。狄化橋又問了問幾個寫材料的人的情況,想了想,就在馮文峰的材料上寫下幾行「批示」:
  「反映的情況很重要。這兩個人談起戀愛來了,真是咄咄怪事。一個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堅持反動立場,腐蝕革命造反派,抗拒文化大革命,竟然有些黨員贊同和支持,這也是咄咄怪事!這些黨員的黨性到哪裡去了?要迎頭痛擊右傾翻案思潮,對廣大黨員進行一次路線教育,鞏固文化大革命的鬥爭成果。這也是我們這次市黨代會的目的。」他批示完畢,又給單莊解釋:不要把余子期的事情看小了。我們所關心的不是余子期,更不是他和什麼人結婚,而是他的背後,他對他們那個資產階級司令部寄托著希望。我們決不能手軟。敵人不投降就叫他滅亡!但是鬥爭要講究策略。在群眾中可以批判他不正當的戀愛關係,把他搞臭。他背後的問題,他為什麼創作為老右派樹碑立傳的那本詩,組織少數人和他鬥,要他徹底交代,必要時應該採取有力措施!
  段超群從單莊手裡接到狄化橋批示這個「聖旨」,立即把剛剛從干校回來的李永利叫到面前,作具體佈置。她說:
  「這一仗不好打。一定會有人不理解,以為我們干涉人家的婚姻自由。我們要站得高,談政治,談路線,把余子期搞臭,以後再來組織鬥爭,把他《不盡長江滾滾流》後面又長又粗的黑線挖出來,這是我們的目的。市裡馬上要開黨代會。這次會議要求會內會外相結合。文協的這場鬥爭便是從會外配合黨代會的,你們要充分發動群眾,要求黨員起積極帶頭作用。第一次批判會要先發動黨內黨外的積極分子,充分作好準備。」
  提到黨內積極分子,李永利感到有個小小的難題:「程思遠和王友義,讓不讓他們參加?」
  段超群說:「這也要區別對待。程思遠是走資派,老奸巨猾,怎好讓他參加?王友義要參加。如果我們只讓那些與余子期和向南關係不好的人起來批判,這會影響到批判的說服力。所以應該讓王友義參加,這樣也可以使余子期更孤立。」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了!
  就在這同一天,賈羨竹給余子期在干校算了一個命:上上大吉。
  賈羨竹自從那一次勇敢地「掩護」了向南和余子期之後,他和余子期他們的關係變得自然而親切了。他也感覺到從幫助別人中得到的慰藉,比過去揭發別人、「戴罪立功」的要大得多!李永利的幾聲言不由衷的讚揚,雖然暫時感到輕鬆,可是一到群眾中間,那種孤立和冷淡的滋味,實在是一股強大的壓力,壓得他頭抬不起,話說不響。現在,他很高興自己走上一條新路,暗自下定決心再不做那種丟人現眼討好李永利的事了。這次要余子期留下來值班,他很為余子期不平和焦慮。但心裡也有一點欣慰,因為是他留下來和余子期在一起,他不會給余子期帶來任何麻煩,還會給余子期一點幫助。早上,他看見余子期沒有吃早飯就離開干校,便在吃早飯的時候,給余子期帶回了兩個饅頭。吃過早飯,他又趕忙去給一塊捲心菜地上了糞,累得滿身是汗,但是心裡高興:「可以讓老余少煩神了。」
  余子期回到干校,賈羨竹就忙著給端出饅頭,又要給泡茶。余子期連忙接過水瓶說:「我自己來吧!」他實在不餓。但是為了使賈羨竹高興,他還是就著熱茶吃下了一個冷饅頭。吃完,他對賈羨竹說:「你休息一會兒吧,捲心菜地我去澆。」賈羨竹回答說:「我已經澆好了。你歇歇吧,老余。要想開一點,當心身體啊!」
  余子期感動地說:「謝謝你,老賈。你還是歇歇吧!」說了,就坐在長條桌前不言聲了。賈羨竹在余子期對面坐下來,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是他這個人從來都是人家「思想工作」的對象,哪裡會安慰開導別人呢?他惆促不安地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一種安慰余子期的方法。他從自己床頭上摸出一個紙包來對余子期說:「我給你算個命,好吧?」余子期吃驚地說:「你會算命?學過星相學?這倒新鮮!」賈羨竹笑笑說:「什麼星相學?跟小孩子學會用撲克牌算命。開始只是好玩消悶,自從春筍有了病,我的心一直吊著。實在煩悶的時候,就偷偷地玩玩牌,算算命,求個安慰、解脫。唉,從來沒給春筍算出過一次好『命』!今天我給你算算,你和向南的事有沒有成功的可能。」余子期笑著問:「怎麼個算法?」賈羨竹打開紙包拿出一副撲克擺在桌上,像算命先生那樣伸出手指頭來說:「算法有簡有繁,多種多樣。我取簡單的一種:過五關。過關前,我在心裡把要算的事默禱一遍,然後把牌洗三次……怎麼樣?我給你試試。我知道這不可信,解解悶,好吧!」余子期不願意拂了賈羨竹的一片好心,便淡然一笑說:「好呀!你就算吧。我抽空寫封信。」說著就上了自己的床。賈羨竹看余子期上了床,突然想起來說:「老程給你留有條子在枕頭底下!」
  余子期答應一聲就掀開枕頭拿出了紙條。只見程思遠的紙條。上寫的是:「子期:我預感到事情會起突變。你要冷靜、冷靜,再冷靜。盡量少說話。申訴和辯解只會使事情更壞。柳河東有言:『今已無古人之實,而有其辭。慾望世人之明己,不可得也。直不疑買金以償同捨,劉寬下車,歸牛鄉人。此誠知疑似之不可辯,非口舌所能勝也。』當年直不疑、劉寬所遇到的盜金、奪牛之誣,尚屬小事;今天你我所遭遇的一切,比之他們要複雜得多了,更非口舌所能勝的了。唯有以不變應萬變,靜觀、靜思、靜待。堅信冬天過去有春天。小向和孩子,我和丹青會照顧的。若情況有變,我當即寫信告之。冷靜,冷靜,再冷靜啊!」
  余子期看完紙條,點燃一支香煙,同時把紙條燒掉了。他十分感激這位老朋友的提醒。處在他當前的境況中,也只能「靜觀、靜思、靜待」了。然而滿腹的心事又怎麼能靜下來啊!他倚在床上,想給程思遠寫一封信,把李永利的談話和游若冰的態度告訴他,並請他們放心,相信他會冷靜地對待一切的。
  賈羨竹見余子期只顧問頭寫起信來,不問算命的事,並不感到掃興。他理解余子期的心情,不願打攪他,便自己「算」起「命」來。他拿起牌,把兩眼朝上翻翻,在心裡默禱一番;然後恭恭敬敬地洗了三次牌。他把牌分成五堆,又一張一張翻開,過起「五關」來了。開頭,他「過」得很順利,很快就「過」完了「三關」。他面露笑容,不由得又把眼朝上翻翻,將心裡的希望又默禱了一遍,更虔誠地朝下翻牌了。可是手裡的牌已經翻得只剩下最後一張,還不能和攤在桌上沒過去的兩「關」對上點子。他有點急了,嘴裡忍不住咕嚕起來:「我就不信!我就不信!」可是卻怎麼也不敢翻開那最後一張牌,要是這一張牌對不上點子,過「五關」就失敗了。
  余子期已經給程思遠寫好回信,準備給向南和女兒寫信了。聽到賈羨竹嘴裡唸唸有詞,便抬頭朝桌邊望望,正好碰上賈羨竹不安的眼睛。他問:「過去了嗎?」賈羨竹搖搖頭說:「沒有!還有兩關。你看這兩關現在翻開的兩張牌是方塊四和梅花老K。要是我手裡這一張是方塊四或梅花K,那就還有希望!」余子期見賈羨竹如此認真,就放下手裡的信走過來說:「我替你翻過來!」賈羨竹搖搖手說:「你翻就不靈了!」余子期本來不信這一套,可是賈羨竹的緊張和認真的態度感染了他,使他也有點不安起來。他催促道:「那你快點翻過來吧!」賈羨竹說:「讓我先摸摸看!」他把手指頭慢慢伸到那張牌下摸索一番,平板板的牌面能摸出個啥名堂?他好像下了個決心,嘴巴緊張地一抖,兩眼一閉,把那張牌用力翻到桌子上。然後兩眼猛然睜開一看:是方塊四!他驚叫一聲:「活了!」便站起身,飛快地翻著手中的牌。過去了,「五關」全過去了!賈羨竹興奮得臉色發紅,聲音也發抖了。他對余子期說:「老余,老余!上上大吉!你們會成功的!會成功的!你不要不相信啊!這種事,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你就信吧!信吧!信了心裡會好過一些,我就是這樣的,我就是這樣的!可是我給春筍算命每一次都『過』不去!唉!」說到這裡,他的神情又沮喪了。余子期連忙安慰說:「老賈!你怎麼迷信起來了?哪裡有什麼命?春筍小小年紀,一定會治好病的。像我這件事,倒不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不!不!不要這樣想!」賈羨竹連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說,「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給春筍算的不靈,我也不去信它。可是給你算的靈,你信吧!」
  賈羨竹的聲音裡充滿希望和懇求,余子期聽得鼻子只發酸。他抑制住心頭的激動對賈羨竹說:「老賈呀!我真感激你的一片好心啊!我跟你一樣,希望春筍的命運,你的命運,我的命運,還有我們黨的命運和國家的命運都好啊!我想,也許都會好的吧!可是為了這一點,我們還要付出多少代價呢?現在誰也不知道!」
  賈羨竹被余子期這一席話引出了眼淚。他淚眼婆娑地對余子期說:「老余哇!過去我是不大想什麼國家大事的。我想那是政治家的事,黨的事,黨員的事。可是現在,我不能不想了。我的命運不是孤立的呀!我感到我和你們這些黨內的人共命運了!這是生活教育了我!」
  賈羨竹的感情一激動,身體就神經質地痙攣顫抖。余子期看著心裡十分難過。他給賈羨竹收拾起桌上的牌,扶著他走到桌邊,對他說:「你不能太激動,保重身體要緊,睡一會兒吧!」說著,他把賈羨竹扶在床上躺下,給他蓋上被子,放下帳子,然後又回到自己的床上,給向南和女兒寫信了。賈羨竹給他算的這個「上上大吉」的「命」,不但沒有給他帶來一點安慰,反而使他的心情更為陰鬱了。他雖然剛剛送走向南不到半天,可是覺得心裡已經積下許多話要說了。他攤開紙,把剛剛寫了一個開頭的信寫下去……
  余子期的信還沒有寫完,干校門房突然來傳:余子期有電話。他好像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事了,緊張地走到傳達室,拿起電話。怎麼也想不到,電話是李永利打來的,叫他立即回家「歡度元旦」,另外派人代他值班。
  余子期匆匆忙忙收拾一下,就告別賈羨竹上路了。到家的時候,正碰上曉海出門。她看見爸爸,「哎呀!」一聲,退回到屋裡,大叫起來:「爸爸回來了!」坐在桌邊的向南朝她撇撇嘴:「小鬼丫頭,不許騙人!」可是話未落音,余子期果然站到她面前了。她顧不得曉海在身旁,就撲到余子期身上,幫他解開圍巾,捶打著他的胸膛:「怎麼回來了?讓你回來了?為什麼不打個電話來呀?」余子期看看向南,又看看女兒,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他一手拉起向南,一手拉起女兒,興致勃勃地說:「李永利通知我回來歡度元旦。」曉海高興地跳著說:「這個李永利是個好人,對吧!我們應該謝謝他。爸爸,早知道你回來,我們就不寫信了。阿姨寫信的時候還哭了呢!」說著,她朝向南作了個鬼臉。
  「信呢?給我看!」余子期問。
  「人也見到了,還要看信嗎?」向南回答。
  「要看!要看。」余子期嚷嚷著說。
  向南對曉海說:「把信給爸爸,我們去做飯,燒粉雞慰勞爸爸!」
  這一年除夕,他們過得非常愉快!他們第二次在一起喝了酒。余子期和向南舉杯祝賀曉海又長了一歲。曉海也舉起杯子說:「祝爸爸和阿姨也長了一歲,乾杯!」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了。
  一九七0年最後一點鐘即將過完的時候,余子期送向南回家了。路上,他對向南說:「難道李永利真的讓我回來過元旦的?」向南說:「想必是推己及人,他自己不也是臉刮得光光的來會女朋友嗎?」余子期說:「暫且這麼想吧!我們明天去看看春筍。老賈聽說我回來,又是高興,又是掉淚。」向南回答:「好!順便看看老程他們。他們很關心,一到家就送來了一些燒麥。」
  一九七一年走來了,它將帶給他們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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